「今時不比往日,」惠王看了眼康寧,「班家的姑娘太張揚,性子太烈,你駕馭不了他。我們家與班家過往又有嫌隙,以班家人的性格,寧願班嫿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讓她嫁到我們家裡來。」
蔣玉臣聞言點頭道:「兒子也沒有想過,要娶這麼一個女人回來。兒子還是喜歡溫婉一些的賢惠女人。」
「吾兒果真聰慧,」惠王感到十分欣慰,女兒近來雖有些不爭氣,好在兒子是個明白人,「你能這樣想,為父便放心了。」
說到這,他又感慨了一番:「班嫿確實是個美人,不過這種當做妾侍寵一寵還好。男人娶回家做正妻的,還是要能持家賢惠,端莊大度的。」
旁邊的王妃面色微閃,想到後院那些小妾,到底沒有開口。
班家四口回到家,四人齊齊坐在太師椅上,癱著不想動。
班嫿就著貼身丫鬟的手喝了半杯花露茶,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一半:「好累。」
「姐,你知道今天會很累,為什麼還要穿腳上那雙縫了寶石的鞋子,就不覺得沉嗎?」班恆也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捧起一碗茶便大口喝了下去。
「在這種重要的場合,我寧可累一點,也不能接受我不美,」班嫿指了指肩膀,「好如意,快給我捏一捏肩膀。」
如意笑著走到她身後,替她輕輕捏了起來。
班恆艷羨地看了班嫿,這個世道對男人不公平,他若是讓婢女給他這麼捏就是貪花好色,到了她姐這裡,就一點毛病都沒有了。
「都去泡個澡,早些休息吧。」陰氏看兩個孩子面帶疲色,很是心疼,也就免了一家人要在一起用餐的規矩,各回各院了。
班嫿趴在浴桶裡,整個人被熱水熏得暈暈陶陶,長長的青絲飄蕩在水中,就像是濃墨在水中緩緩化開,美顏萬分。
「郡主,要奴婢進來伺候嗎?」
「不用。」班嫿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面的淤青已經徹底看不出來了,反而因為在熱水裡泡著,帶著一層淺淺的粉色。
站在屏風外的如意見班嫿不叫人伺候,又怕她一個人在裡面害怕,便開始想著一些逗趣兒的事情講給班嫿聽:「郡主,奴婢今天在大長公主府,發現了一件趣事。」
「什麼事?」班嫿趴在浴桶邊,懶洋洋地閉目養神。
「康寧郡主身邊的婢女與石姑娘身邊的婢女不太合,奴婢今天聽到這兩人鬥嘴呢,」如意想了想,「好像是為了成安伯的事情。」
「世人皆有愛美之心,成安伯長得如此出眾,又風度翩翩,怎能不惹人喜歡,」提到容瑕,班嫿對此人印象挺好,當然重點還是因為這個人長得好,「他若不是伯爵,恐怕這會兒早被人養到府中去了。」
如意聽到這話,想起安樂公主別莊裡那些才華各異長相出眾的面首,忍不住臉頰微紅。
「拿衣服來,我起了。」
婢女們魚貫而入,伺候著班嫿擦身更衣,如意上前把郡主一頭青絲理到身後,手指不小心碰觸到對方脖頸上的肌膚,她有些恍惚地想,天下男兒再俊美,也不及郡主這一身如雪的肌膚讓人移不開眼。
她若是貴族男子,定要求取郡主,日日寵著她,只求她日日展顏。偏偏京城那些偽君子,明明每次見到郡主便移不開眼睛,偏偏扭頭又說什麼石姑娘才是真正的美人。
那為什麼郡主與石姑娘同時出現的時候,他們的眼珠子都黏在郡主身上,眼瞎麼?
還不等婢女把頭髮擦乾,班嫿便已經趴在床上睡沉了過去。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宮裡來人說陛下要宣她跟班恆兩人,班嫿才起床臨鏡梳妝。
班嫿也不知道陛下宣她幹什麼,不過當她與班恆走進大月宮正殿,看到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長青王后,就大致猜到了一點。
「臣女見過陛下。」
雲慶帝看著離自己三四步遠的小丫頭,她的眼睛還時不時往長青王身上晃悠,便道:「嫿嫿,你看什麼呢?」
「陛下,長青王殿下怎麼了?」班嫿看了看長青王,又看了看雲慶帝,「您罵他了?」
「朕哪兒捨得罵他,還不是一些心思陰險之輩,來壞我兄弟二人的感情,」雲慶帝狀似無意道,「當日你也在場,說說那八哥是怎麼回事?」
「八哥?」班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臣女也不太清楚,那天長青王殿下興沖沖地帶著臣女跟弟弟看八哥,哪知道這只八哥長得醜,臣女就說了句沒有陛下您這兒的鸚鵡好看,那八哥就莫名其妙叫起長青王萬歲了。」
雲慶帝低頭喝茶:「嗯,後來呢?」
「後來我就回家啦,」班嫿往皇帝面前走了一步,「陛下,您可得好好查一查,辦這種事的人心眼太壞了。我前段時間見您這裡的鸚鵡有些眼饞,還想買一隻來養著玩呢,哪知道出了這種事,那我還是不養了。」
「為什麼不養了?」雲慶帝見她憤憤不平地模樣,心情便好了幾分,「難道又是月錢不夠了。」
「陛下,您怎麼還提這事呢?」班嫿嘴一撅,「這都幾年前的事兒了,長青王跟王公公還在呢,您給臣女留點面子唄。」
「好好好,不說不說。」雲慶帝看向王德,王德臉上掛著一抹無奈的笑,往後退了兩步。
「那你說說,為什麼不敢養鸚鵡了?」
「這也要怪您,」班嫿抬頭看雲慶帝,「您總是給臣賞東西,升爵位,嫉妒臣女的人可多了,萬一哪天有人暗算臣女,讓臣女買回一隻回說福樂郡主萬歲的鸚鵡,那臣女得多冤枉。明明天下的萬歲,就只有您一個,臣女這輩子,就讓陛下您愛護著就好。」
「這什麼說法,等你以後嫁了人,愛護你的就是你夫君,朕可不做插手小夫妻家事的惹人嫌長輩。」
「陛下,您可是我的娘家人,要幫我撐腰的。」
「陛下,成安伯到了。」一個藍衣太監走了進來。
「宣。」雲慶帝揮手讓太監退下,對班嫿無奈笑道,「你呀,你呀,整日就想著讓朕幫你欺負人了。」
「您是臣女最大的靠山麼,不找您找誰啊。」班嫿小聲嘀咕,聲音不大,但是卻剛好夠雲慶帝聽見,頓時惹得雲慶帝大聲笑了起來。
站在角落裡的王德看了眼走進來的成安伯,往左後方移了一小步,頭微微埋了下去。
長青王查到賣鳥人的時候,賣鳥人已經死了,死亡原因是喝多了酒,掉進河溝裡淹死的。與他親近的人都說,那只八哥是他養的,平時十分稀罕,都不讓旁人碰一下摸一下。
可是一個普通的賣鳥人,又怎麼會教八哥說「長青王萬歲」這種有可能給他找來殺手之禍的話?
他在家裡苦苦思索了兩天,思前想後才發現,竟然是班嫿所說的「告狀」最保險。當今十分多疑,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家裡必定安插了眼線,這件事若是瞞過去了還好,若是瞞不過去,那他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抱著鳥籠子以及查到的那些東西,跑到宮裡來訴委屈了。
一番見禮之後,雲慶帝又問了一遍成安伯當年的事情經過,見於班嫿所說的無誤以後,便對長青王道,「朕看這些人是因為朕信重你,才會想出如此陰毒的法子離間我們堂兄弟之間的感情。你且放心,朕會派人徹查此事,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雲慶帝雖然多疑,但是他有一個特點,那便是他認定了一件事以後,就不會再往其他方面想,所以當他寵愛一個人的時候,就給盡好處,比如說班嫿。但他若是不喜一個人,那對方做什麼,他都會覺得不那麼順眼,並且還會覺得對方別有用心,比如說惠王府一家。
長青王在他心裡,屬於勉強可信且比較老實的堂弟,所以這件事洗清嫌疑後,他並沒有對長青王有什麼負面看法,相反還賜了一堆東西讓他帶回去,以示自己對他的信任。
實際上,他又相信誰呢,皇室的親王郡王,全都被關在京城這個巴掌大的地方,空有食邑卻沒有封地治理權,都是些富貴閒人罷了。
「對了,」雲慶帝抬頭看向站在班恆身邊的容瑕,「容卿今年二十有三了吧,你年前就出了孝期,婚事也該考慮了,可有心儀的女子?」
第34章
容瑕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皇帝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忍不住看向了皇帝,眼角餘光掃過了班嫿。
她臉上帶著事不關己的微笑,一雙眼睛還好奇的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陛下,微臣……尚無心婚事,」容瑕作揖道,「這種事,不可強求。」
「朕可聽聞,京城中又不少心繫你的女子,難道沒有誰讓你動心?」雲慶帝十分不明白,以容瑕的容貌身份地位,想要娶妻應該很容易。他像容瑕這麼大的時候,長公主都已經出生了。
容瑕長揖到底,沒有說話。
見他似乎也沒有想要娶妻的樣子,雲慶帝不想做討人嫌的事情,但又不忍心看重的臣子就做個沒人關心冷暖的單身漢,「等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就來告訴朕,朕給你做媒。」
「微臣謝陛下。」
有了前朝的前車之鑒,大業朝的皇帝吸取了一個教訓,那就是沒事別瞎賜婚。
前朝失去天下的導火索,就是因為閒得沒事的皇帝賜了一個婚,哪知道新婦進門以後,丈夫寵妾滅妻,竟然把正妻磋磨致死。正妻娘家人勢大,見皇帝竟然沒有處置男方的人,一氣之下竟然聯合封地王爺造反,鬧得天下大亂,最後讓他們蔣家撿了這個便宜。
前史之鑒後事之師,雲慶帝很理智地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事實上,他是想讓容瑕娶石家姑娘,與太子成為連襟。容瑕有才有能,是他為太子挑好的良臣,若是兩人是連襟,日後容瑕對太子必定會更加忠心。
太子妃的那個妹妹他見過,是個才貌全雙的女子,配容瑕正好,兩人日後在一起,必定會琴瑟和鳴,志趣相投。
只可惜他想得很好,容瑕似乎真的不熱衷男女之情,加上老二似乎對石二姑娘有些不太正常的心思,他反倒開不了開口。石家出了一個太子妃,絕對不能再出一個王妃,所以這石飛仙絕對不能嫁給老二,這也是他為老二定下謝家姑娘的原因。
罷了罷了,幸而容瑕是個正人君子,便是不用聯姻關係綁住他,待太子登基,他也會盡心輔佐太子的。
走出大月宮,容瑕回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班家姐弟:「郡主,世子,相聚便是有緣,一起到百味館用飯可否?」
班恆看班嫿,班嫿點頭以後,班恆便道:「那就多謝伯爺了。」
出了宮門,等引路太監離開以後,班嫿才小聲道:「陛下今天叫我們來,就是為了長青王殿下家裡那件事?」
「郡主,今日的事情出了宮門以後,就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容瑕語重心長道,「這不是什麼好事。」
班恆與班嫿齊齊點頭,班恆回頭看了眼高高的宮牆,搖頭歎息道:「真不明白,這高牆深宮之後,有什麼意思。」
班嫿倒是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這裡有財富,美人,還有別人做夢都想像不到的權勢,怎麼會沒意思?」若是真沒意思,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要坐上那個位置,真的只是心繫天下百姓?
在她看來,人類都是貪婪的,有人貪花好色,有人愛財,還有人沉迷權勢,有人貪圖青史留名,說得再好聽,實際上也是為了自己。
容瑕注意到班嫿神情中的不以為然,心頭一動:「郡主怎麼會這麼想?」
「就算是萬歲,那也只是一個人,」班嫿不解地看著容瑕,「人活著就會有私心,沒有私心的是觀廟裡的神仙。」
「郡主是個難得的通透之人,」容瑕笑道,「此言甚是有理。」難怪皇帝會如此寵愛她,她的身份,她的年齡,還有她的行為,剛好就討好到了皇帝。
班嫿:她說了什麼震耳發聵的話嗎,為什麼容瑕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班恆看著容瑕與班嫿,「有點怪怪的。」
「少了什麼?」班嫿四處看了一眼,「長青王去哪兒了?」
「他給太后請安了。」容瑕與姐弟兩人上了馬,「我們不用等他。」長青王既然決定告狀,那麼一定不會錯過太后那裡,太后心軟,長青王父母在世時,也幫過先帝與太后不少,所以太后絕對不會任由長青王被算計,到時候不管皇上是真打算查清楚,還是只口頭上安慰,這件事都不可能重重提起,輕輕放下。
至少長青王會借由此事,讓皇帝相信他的忠心,並且還讓其他人知道,他長青王與當今皇上雖然只是堂兄弟,但是皇室一樣很重視他。
歷經兩朝混亂,還活得如此滋潤的長青王父子,可不是僅僅好美色這麼簡單。
當然,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好美色而已,上一代的長青王就是死在美人肚皮上的,這樣的死法,怎麼想怎麼不光彩。
「成安伯,福樂郡主,班世子。」石晉打馬經過時,看到班嫿等三人,於是減緩馬速,向三人行禮。
「石大人。」容瑕拍了拍馬兒的脖子,安撫著馬兒的情緒,馬兒嘶鳴兩聲後,踢著馬蹄側身擋住了班嫿的馬,班嫿見狀往後退了一步。
石晉往容瑕身後看了一眼:「不知三位去哪兒?」
「我們正準備去用飯。」容瑕面帶微笑看著石晉,但是絕口不提邀請的話。
石晉捏著韁繩的手緊了緊,抬手對容瑕道:「用飯是大事,在下便不打擾了。」說完,他又道,「福樂郡主,幾日後在下與妹妹將在別苑設宴玩耍,屆時請郡主、伯爺與世子賞臉前來。」
「我?」班嫿拍了拍馬屁股,上前幾步讓石晉看到自己,「又是詩會?」
石晉解釋道:「詩會只是湊趣的小事,更多的還是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打一場馬球活動活動筋骨。」
「馬球?」班嫿來了些興趣,但是她對石飛仙卻沒有多少興趣,便道,「多謝石公子相邀,若到時候有時間,我定前往。」
石晉露出笑容:「屆時在下恭候郡主大駕。」
班嫿補充一句:「恭候倒是不用了,我也不一定去。」
「咳,」容瑕臉上露出笑,對石晉道:「石公子請便,我等告辭。」
石晉收斂起臉上的表情,對容瑕拱手道:「慢走。」
等石晉走遠了,班嫿小聲對容瑕道:「你們兩個合不來啊?」
容瑕臉上的笑容一僵:「郡主何出此言?」
「不要小瞧女人的觀察力,」班嫿驕傲地抬下巴,「我在你們兩個的眼神裡,看到了飛刀。」
容瑕輕聲笑了:「你看錯了。」
「嘖,」班嫿搖了搖頭,「我就知道,你們男人說話就是不爽快,跟我弟一樣。」
班恆莫名其妙地看班嫿:「姐,怎麼又說我?」
「因為跟我最熟的年輕男人就只有你一個人,」班嫿理所當然道,「我不拿你舉例,拿誰?」
班恆:……
三人來到百味館,剛到門口,裡面走出一個紫衣公子哥,看到班恆與班嫿還有些驚訝。
「你們倆怎麼還在這兒?」公子哥與班恆也是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見到班恆也懶得見禮,直接道,「剛才不是有人去你家提親了嗎?」
「提親?」班恆愣了愣,扭頭看向班嫿,「誰?」
「我就說你們倆怎麼還有心思出來吃飯,」公子哥朝容瑕拱了拱手,繼續對班恆道,「就是那個嚴甄啊!」
他一把拉過班恆,兩人走到了角落裡後,公子哥小聲道:「別說哥哥沒跟你通氣,據說那位嚴公子自從在秋獵場上看到你姐的英姿以後,便魂牽夢繞,茶飯不思,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他一個書獃子,跑來參加秋獵幹什麼,還剛好就瞅見我姐了?」班恆連連搖頭,「不成不成,這樣的書獃子整日裡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我姐哪受得了這個。」說著,他就要準備回去。
「哎哎哎,你別急啊,」公子哥忙伸手拉住班恆,「其實我覺得吧,這嚴甄也挺不錯的,人品正直上進,看起來也不像是貪花好色之人,而且他又這麼迷戀你姐,你姐嫁過去肯定不會受什麼委屈。」
「不貪花好色那能看上我姐嗎?」班恆沒好氣道,「就我姐那破脾氣,難不成嚴甄還能喜歡上她的內在?」
公子哥一時間竟無言以對,這話聽起來好像沒問題,但好像哪裡都是問題。
不對,哪有人這麼說自家姐姐的?
「周常簫,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來幫嚴甄做說客的?」班恆十分懷疑地看著公子哥,「我記得你哥娶的是嚴家大小姐吧?」
「咱們做好兄弟這麼久,我會在這事上坑你?」公子哥把胸口拍得啪啪作響,「你姐就是我姐,我會害我們自家姐姐嗎?」
「呸,我姐可沒你這麼個弟弟,」班恆懶得跟他再說,轉頭走向班嫿,語氣不太好道,「走,我們去樓上吃飯去。」
「嚴甄是誰?」班嫿見周常簫追著弟弟跑過來,歪頭想了很久,腦子裡對此人沒有半分印象。
班恆臉色一沉,沒有說話。
周常簫顛顛地擠過來,對她殷切小道:「就是嚴左相的幼子嚴甄,為人正直有才華。」
「長得好看麼?」
周常簫愣住,看了班嫿身邊的容瑕一眼:「還、還成?」
本來他還想說長得面如冠玉,可是看到容伯爺這張臉,他覺得這話說出來自己可能會有點心虛。
作者有話要說:嫿嫿:沒有看到顏值的情況下,跟我提才華人品那就是耍流氓!
第35章
「還成?」班嫿懷疑地看向周常簫,京城里長得比較好看的男人,她不可能沒有印象,所以這個「還成」是有水分咯?
「是真的還成,」周常簫怕班嫿不相信,指了指自己的臉,「他比我長得好看。」
班嫿反問:「京城里長得比你好看的人,很少嗎?」
被班嫿嫌棄不好看,周常簫也不生氣,反正對他而言,能與美人搭上話,那就是好事,「那我也是五官端正嘛。」
見他這樣,班嫿忍不住笑著指身邊的容瑕,「嚴家郎君與容伯爺比之如何?」
周常簫覺得今天最大的失策就是遇到了成安伯,放眼整個京城,能有幾個男人比得上成安伯的容貌?嚴甄對於他們這些紈褲子弟而言,那確實是百里挑一,可是放到成安伯面前,那簡直就是不能比。
風度也好,容貌才華也罷,就沒有一樣是比得過成安伯的。
他還能說什麼?
「不及。」周常簫雖然混不吝,不過他這人很誠實,尤其是對待朋友時特別耿直,「容伯爺風度翩翩,才德兼備,京城少有兒郎能及之。」
但是你為什麼要拿成安伯來比,成安伯又不會娶你!
周常簫內心在咆哮,但是他卻不敢說,怕轉頭回去班恆就揍他一頓。
班嫿點了點頭,她就猜到這個嚴甄相貌肯定不及容瑕,全京城長得好看的男人,她都特意找機會去看過,比拉比去,還真沒比容瑕更出眾的。
實際上在沈鈺退婚以後,就有不少人家來探聽消息,有意與班家結親。不過由於班嫿沒有看上眼的,所以這些人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長公主的孫女也不缺郎君,門第稍低或者家風不好的,班家根本不考慮。對於班家人而言,若是遇到不靠譜的人家,還不如一輩子不嫁,自家的女兒自己疼,何必為了外面那些人的風言風語,就急急地把孩子嫁出去,讓她在人生大事上受盡委屈。
陰氏坐在椅子上,沉默地聽著冰人滔滔不絕地誇獎嚴左相家的公子,面上並沒有多少與相爺家結親的喜悅。
冰人見她這個表情,又看靜亭侯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就知道班家兒女的婚事恐怕要由侯夫人做主,便對陰氏道,「嚴公子自小敏而好學,這些年一直在書院唸書,所以並不常出現在人前。不過請二位放心,這位公子長相十分俊俏,身邊也沒有不乾不淨的丫頭陪侍,又有個疼人的性子,若是郡主願意下嫁到他們家,定不會受半點委屈。」
陰氏抬了抬手,示意丫鬟給冰人添茶。
陪同冰人一塊兒來的還有尚書令夫人周太太,周家與班家關係不錯,所以今天嚴相爺請了她來做陪客。
周太太與陰氏來往較多,見陰氏這個表情,便知道兩家的婚事只怕不能成,她本就是礙於人情才幫著嚴家跑這一趟,所以並沒有說惹陰氏不高興的話,只是時不時聊些趣事來緩和氣氛。
「侯爺與夫人覺得意下如何?」冰人喝了三盞茶,說得嗓子都快要冒煙,能誇的全誇了,再誇下去,她都快找不到詞了。
「能得嚴夫人厚愛,班家十分感激,亦是小女榮幸,只是犬女頑劣,自幼脾性不好,只怕不能好好照顧嚴公子,」陰氏放下茶杯,她身邊的婢女送上了一個荷包給冰人,「勞你走這一趟了。」
冰人心裡暗暗叫苦,嚴家小公子的她去看過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就想著娶這位福樂郡主,現在班家人不願意接這個話茬兒,她該怎麼給左相家人交代?
想到這,她忍不住偏頭去看周太太,希望她能幫著說說話。
「姐姐,」周太太性格溫婉,說起來話也軟軟柔柔的,「我覺得這事倒不用急,聽聞幾日後石相爺家要在別苑設宴,到時候讓他們見上一面,成與不成讓嫿嫿見了再說。」
在她看來,嚴甄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兒,只不過班家人疼愛女兒的架勢她也見過,所以這事成與不成,還真要看班嫿的意思。
現在她跟冰人說得再多,都沒有意義。
「妹妹說得對,」陰氏略點了點頭,「不過這些東西你們先拿回去,留在我們這恐怕不合適。」
「這……」冰人的話還沒出口,便被周太太打斷了。
「還是姐姐想得周道,就是要這樣做才妥帖。」周太太笑道,「我等下就讓他們把東西抬回去。」
這些禮物是按說親規矩的上門禮,連上門禮都不願收,可見陰氏對與嚴家結親態度十分冷淡,所以才會拒絕得如此徹底。
以班家的底蘊,就算把嚴家的整個家底抬過來,班家人的態度也不會軟化。嚴家現在雖然比較得勢,但真要細算起來,這門親事是嚴家高攀了。
「我管他是相爺還是王爺,」班恆把酒杯往桌上一擱,語氣硬邦邦道,「只要我姐不喜歡,我就不讓她嫁。」
班嫿把手帕扔給他:「擦擦手,你輕點,別把杯子摔碎了。」
班恆頓時洩氣,他這是為誰氣成這樣啊?
周常簫給他倒滿酒,陪笑道:「班兄,班大哥,你別氣了,我下次絕對不在你面前提這件事了,成不成?」
班恆見他伏低做小的模樣,心頭的氣兒稍順:「我想到……」
想到有個男人天天惦記著他姐,還什麼茶飯不思,身形消瘦就覺得犯噁心。可是這話他不能當著他姐的面說,怕噁心到他姐。
秋獵過去了將近一個月,嚴甄若是對她姐有意思,有很多辦法來解決問題,可他偏偏要做出一副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是因為覺得他姐配不上他,要用這種方法逼著父母請人來說親?
他有沒有想過,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他姐?
紅顏禍水?
禍國殃民?
他這會要死要活的,是想逼著班家答應他還是怎麼的?
要死就死遠一點,別來噁心到他姐。
「嚴公子此舉怕是有些不妥,」從頭到尾幾乎沒怎麼開過口的容瑕看著班嫿,「只怕這次的事情,又要委屈郡主了。」
班嫿伸手拿走班恆手裡的酒杯,給他換上一碗暖呼呼的湯,滿不在乎道:「對我而言,不重要的事情就委屈不到我。」
五年後她連命都有可能保不住,哪管世人怎麼看她。
容瑕察覺到自己心頭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輕輕的、不太疼,就是有種難言的酸麻感。
用過飯過後,容瑕騎在馬背上,對班嫿道:「郡主,幾日後的石家別苑宴會,你會去麼?」
班嫿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會去。」
「我明白了。」容瑕點了點頭,「上次郡主送在下回府,今日讓在下也送一次佳人可好?剛好最近我又聽到一個新奇的故事,不知郡主是否想聽?」
「好啊。」班嫿想也沒想地答應下來,「你快跟我說說。」
「班兄,」周常簫拉住準備跟上去的班恆,悄悄指了指容瑕,「成安伯是不是……心儀你姐?」
「不能吧,」班恆狐疑地搖頭,兩個時辰前陛下還問過容伯爺有沒有心儀之人,他可沒瞧出容伯爺對他姐有半分心思,「他這是找顏面呢。」
「什麼顏面?」周常簫不太明白,哪家郎君用送佳人回家的方式來找顏面?
班恆四下看了一眼,見四周沒什麼人經過,便跳下馬把他姐送容瑕回家的事情說了,「這事你可別說出去啊。」
「放心,我嘴嚴,肯定說不出去。」周常簫感慨道,「咱姐真是女中豪傑,成安伯確實……好氣度。」
班恆知道他嘴嚴,不然也不會把事情告訴他,「行了,嚴家這門親事,我們家多半不會同意,你回去告訴嚴甄,早點死心吧。」
周常簫搖頭苦笑,實際上他也不明白嚴甄為什麼會鬧這麼一場,也不想想這事就算成了,班嫿嫁進嚴家後,能受婆婆待見嗎?他這種紈褲子弟都能想到的事情,嚴甄就沒考慮過?
嚴家的氣氛確實不太好,早在兒子參加完秋獵回來,說要娶班家那個不省心郡主後,嚴夫人的心裡就不太暢快。原本她是怎麼也不同意,哪知道這個孩子死心眼,為了班嫿這個女人茶飯不思日夜不眠,她跟老爺心疼孩子,只能請冰人與周夫人幫著說和,若是班家同意,他們就請人正式上門提親。
可是想到班嫿那種奢靡成性、囂張跋扈、相貌妖嬈的女人要做自己的兒媳婦,嚴夫人就覺得胸口的氣怎麼都嚥不下去,她的兒子自小飽覽群書,知書達理,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女人?
早知道他會變成這樣,她早年就不該把他管得這麼嚴格,也不讓他近女色,以至於他見了班嫿這樣的女人便失了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