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嫿,」容瑕從椅子上站起身,微笑著問,「我貿然而來,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
「還好,往日這個時候我差不多也快要起床了,」班嫿走到容瑕面前,「我看外面的天色不錯,你是來帶我去吃麵的?」
「對,」容瑕點頭,「今天陽光燦爛,宜出行。」
「好,那我們走。」班嫿當即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走。
「姐,你不用早飯了?」班恆在後面追問。
「不用了,我要留著肚子吃別的。」班嫿搖頭,「這個時辰吃早飯。我哪還能吃下其他東西。」
容瑕笑著對班恆道:「世子,你與我們一同去可好?」
「罷了,我剛用過早飯,這會兒吃不下其他的,你們去吧。」班恆假笑一聲。
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他如果真點頭說去,只怕容瑕就笑不出來了。
第63章
春季到來,萬物復甦,春雨過後,氣候漸漸回暖,京城百姓也脫下厚厚的冬裝,換上了更顯風流的春裝。班嫿與容瑕維持著半步的距離走在街頭,看著來往的行人,班嫿覺得自己也跟著鮮活起來。
「賣絹花,今年京城最時興的絹花,五文錢一朵,小娘子要來一朵麼?」
班嫿停下腳步,看向街角的老婦人,她頭髮花白,用一塊破舊的藍布包裹著,手裡提著一個舊得發黑的籃子,裡面放著半籃子做工粗糙絹花,即便是國公府的粗等丫鬟,也不會戴這種花,自然也稱不上什麼時興。
老婦人本想勸著班嫿也買一朵,可是見她雖然只戴著銀釵,身上也只穿著素色棉布裙,但是週身的尊貴氣質,以及她身邊男子衣飾不凡,就知道自己做的絹花對方看不上眼。
待這個水靈的姑娘走近,老婦人有些渾濁的雙眼才看清,這個小姑娘發間的銀釵做工精緻,不似凡品。
班嫿見籃子裡的絹花顏色鮮艷,都不是她能戴的東西。她買了兩朵放到手裡,轉身看著容瑕,「來,頭埋低些。」
容瑕一看她的動作就知道她想幹什麼,轉身就想跑,被班嫿一把抓住了袖子,在暴力的鎮壓下,被迫在髮冠上一左一右別了兩朵土紅的大花。
伯爺府與國公府的下人見到這一幕,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老婦人笑瞇瞇地看著班嫿與容瑕,聲音慈祥道:「公子與尊夫人感情真好。」說話這話,她才注意到班嫿梳著未嫁女的髮髻,忙致歉道:「老身老眼昏花,說錯了話,望公子與小姐不要介意。」
「無礙,」容瑕笑看著班嫿,頭上的紅花也跟著搖來晃去,「她本就是我未來的夫人。」
老婦人聞言笑道:「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謝謝,」容瑕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到老婦人手裡,「可以把這些絹花全部賣給我麼?」
「這錢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老婦人忙擺手道,「我這籃子值不了幾個錢。」
「沒事。」容瑕示意護衛拿過老婦人手裡裝絹花的籃子,「告辭。」
「多謝,多謝。」老婦人萬分感激地朝容瑕道謝,直到兩人走遠,還在嘴裡說著兩人的好話。
「喂,」班嫿笑瞇瞇地指著容瑕的頭頂:「你真要戴著這個去吃湯麵?」
「若是嫿嫿喜歡,便是戴著也沒有關係。」容瑕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班嫿,眼底滿是包容。
班嫿對這等絕色沒有多少抵抗力,加上對方還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乾咳一聲:「還是取下來吧。」
容瑕把頭埋在她面前:「那就有勞嫿嫿了。」
班嫿伸手摘下花,放進護衛提著的籃子中,隨後偷笑道:「容公子,小女子與你乃是平輩,容公子何須給我行鞠躬大禮?」
容瑕聽到這句促狹的話也不惱,反而後退一步對班嫿深揖道:「小娘子乃是在下未來的夫人,給娘子行禮,我甘之如飴。」
班嫿頓時臉紅紅,說話好聽長得又好看的男人,實在是太犯規了,簡直讓她把持不住。
眉眼含笑的俊美男女,即便是在人來人往喧鬧的街頭,都是極易引起人注意的。
謝啟臨看著不遠處時而說笑時而臉紅的男女,不自覺便停下了腳步。他從沒有想過,像容君珀這樣的男人,竟然能任由女人動他的頭髮。對於男人而言,他們的頭是不能隨便摸的,尤其是女人。
好好一個翩翩公子,卻被女子在頭上插上女人才用的劣質絹花,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不會覺得男人的自尊被侵犯嗎?
當容君珀身前的女子轉過身來後,謝啟臨愣住了,班嫿?
班嫿與容君珀怎麼會走在一起?他心中暗自震驚,見兩人帶著護衛繼續往前走,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道士受傷了?」班嫿跟在容瑕身後,聽著驚險離奇的故事,忍不住瞪大眼睛,「那怎麼樣了?他的師兄來救他了,還是他的師妹來救他了?」
「是他的未婚妻,」容瑕注意到身後的護衛朝他打了一個不易察覺的手勢,往後望了一眼,繼續笑著對班嫿道,「未婚妻趕到的時候,天山正下著大雪,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等等!」班嫿疑惑地看著容瑕,「道士也有未婚妻?」
「當然,道門有不同的流派,有些流派是可以成婚的,」容瑕見前方有馬車過來,伸手虛環在班嫿身邊,「小心些。」
「沒事。」班嫿見馬車上綁著白布,上面還刻著惠王府的標誌,疑惑的往馬車裡看了一眼。
馬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很快簾子掀開,露出身穿麻布孝服的康寧郡主。
「見過福樂郡主,成安伯,請恕我身上帶孝,不能與二位近前見禮。」康寧對兩人頷首,似乎絲毫不覺得兩人在一起有多奇怪一般,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縷禮貌的笑意。
班嫿回了一禮:「郡主似乎清減了不少,請多注意休息。」她雖然不太喜歡這一家子人,但是見這樣一個清秀美人一夜之間便沒了父母,後宮的帝后都不待見她,可她偏偏卻要進宮居住,瞧著挺可憐,於是連說話的語氣都軟乎了不少。
「多謝福樂郡主。」康寧消瘦不少的臉上露出一分真心的笑。
當她經歷過人情冷暖以後,才發現以前遇到的那些冷淡根本不算什麼冷淡,現在的日子才讓她真正體會到煎熬。往日那些小姐妹,追求她的世家公子,現在對她避如蛇蠍,彷彿只要她靠近他們,就能為他們招來厄運般。
她的馬車一路行來,明明也遇到幾個熟悉的人,但他們遠遠便避開了,彷彿他們從未認識過一般。
唯有班嫿,對她一如往常,甚至還有幾分可憐。
她以前討厭別人可憐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看到,可是這會兒才知道,能有一個人可憐她,竟也是難能可貴了。
她看了眼容瑕,對他略一點頭,便放下了簾子。
這已經不是她能夠肖想的人,與其唸唸不捨,不如當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也從未對他動過心。
目送著馬車遠去,班嫿才恍然想起,康寧的馬車,竟然是由四匹馬拉著,而且那四匹馬看起來毫無精神,像是即將被淘汰的老馬。她皺眉,「雖說人走茶涼,但是這些人也太過了些,好好一個美人,這才過了多少日子,便被磋磨成了這樣。」
容瑕聽著班嫿的話,想起秋獵時,她似乎還跟康寧郡主爭吵過,她似乎並不記仇?
班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便小聲解釋道:「我這個人只要當場報了仇,就不記仇。一般被我記下的,都是我沒能報復的。」
容瑕沉默以對,忽然覺得……也挺有道理?
「你有還沒來得及報的仇嗎?」容瑕把手擺在身後,一副正人君子地模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君子,「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
班嫿眨了眨眼:「這……是不是不太適合你這種君子來做?」
「我不是君子,」容瑕輕笑出聲,「若是做君子的代價是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我要這君子的名聲有何用?」
「那我真說啦,」班嫿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話以後,才掩住嘴小聲道,「我就不太喜歡謝家、石家、陰家某些人。」
容瑕沒有問班嫿,為什麼會不喜歡她的外祖家,而是道:「謝家行事不周,石家居功自傲,陰家唯利是圖,確實各有缺點,難怪你不喜歡他們。」
身為一個好男人,在女人說不喜歡誰的時候,千萬不要問為什麼不喜歡,也不要說這家人有哪些優點,這只會火上澆油。聰明的男人,早就明白了「同仇敵愾」的重要性,就算跟對方沒有仇,也要挑出對方一點小毛病附和女人。
實際上女人比誰都明白那些條條框框的大道理,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男人跟她唱反調。
容瑕的態度很好地取悅了班嫿,她小聲道:「其實他們也不是特別可惡,就是謝宛諭老跟我過不去,石飛仙也一肚子壞水,至於陰家……」她哼了一聲,「我懶得說這家人。」
容瑕笑吟吟地聽班嫿說話,很快兩人便到了麵館。麵館鋪面不大,不過裡面收拾得很乾淨,擺設也很用心,每一桌之間都擺著素雅的屏風,讓客人看不到鄰桌人吃飯的模樣。
「這裡沒有包廂,嫿嫿能習慣麼?」容瑕隔著衣袖扶了班嫿一下的手臂,「小心台階,這裡有些濕。」
「容公子,您來啦?」堂倌看到容瑕,頓時笑容滿面地上前招呼,見他身邊還多了一位天姿國色的年輕女子,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請往這邊走,您還是吃牛肉湯麵。」
「不,今日給我兩碗青菜湯麵,給其他的護衛牛肉湯麵就好,」容瑕想了想,「再弄幾碟小菜,記得都不可放大油。」
堂倌見容瑕身邊的姑娘穿著素服,頓時明白過來,忙應道:「您請放心,絕對不會沾上一滴大油。」
班嫿與容瑕走到屏風後的木桌前坐下,除了杜九與如意跟著進了這個隔間,其他人都去了另外的隔間。
兩人剛坐下,就聽到旁邊有人閒聊,正在說謝家與皇家的婚事。
「你們說,這謝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些邪門,自從她跟二皇子定親以後,皇家就接連出事,大長公主遇刺,惠王夫婦半夜會火燒死,這不是邪門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容瑕:誰說我是君子?
第64章
班嫿真沒有想到,出來吃碗湯麵,也能聽到這些閒話。遙想當初,謝宛諭譏諷她被退婚三次剋夫之類的行為,恐怕謝宛諭自己也沒有想到,她也有被人這麼無端猜測的一天。
這事情竟然還牽扯到她祖母遇刺一事,班嫿皺了皺眉。
附近隔間的人說得繪聲繪色,時不時還有人跟著添油加醋,說什麼謝宛諭出生的時候,天帶不祥之兆,又說她八字有多硬,當年老忠平伯夫婦都是被她剋死的,證據就是她出生三年後,老忠平伯夫婦就先後病亡。
出生三年又不是出生三天,這跟謝宛諭有什麼關係?班嫿覺得他們這種想法很奇怪,奇怪得處處是漏洞,偏偏所有起哄的人都有志一同的忽略了這些漏洞。
「兩位貴客,你們的面來了。」
因為不能放大油,連原本的湯底也不能用,廚子費盡心思才做出兩碗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青菜面。
班嫿嘗了嘗,味道雖然不算好,但是比她在府中吃的那些東西也不差了。她也明白湯麵的湯底最重要,熬的肉湯底不能用,這面的味道就會被毀一半。
容瑕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道:「抱歉,本來我想讓你出來吃點東西,哪知道湯底換了,味道便不好了。」
「不,這面很勁道,」班嫿搖了搖頭,「做面的師傅應該用了巧勁兒。」
容瑕聞言笑了,「這家湯麵館,湯與面是拿手絕活,聽說是從薛州那邊搬進京城的百年老店。」
「薛州?」班嫿覺得這個地方有些耳熟,但也僅僅是耳熟了,她連薛州在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都沒有弄清楚。
「對,薛州盛產麥子,很多薛州人都擅長做面,這家傳承了幾百年的做面手藝,自然比我們京城的面地道。」容瑕見班嫿喜歡店裡配的小菜,便讓杜九去叫堂倌,讓他們再送兩碟上來。
「所以說女人嘛,生辰八字不好,還有個剋夫克家人的命,就該去尼姑庵裡好好待著,何必留在家裡禍害人。」說謝宛諭閒話的人,似乎被其他幾個起哄的人吹捧得有些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謝家在京城中的地位,連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班嫿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扔,解下腰間的馬鞭,起身便拉開了附近那個隔間的屏風。
屏風拉開以後,她看到說話的是幾個二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這些男人作書生打扮,身上袍子漿洗得半舊不新,他們面前的桌上除了幾碗清湯麵以外,沒有擺配任何的小菜。
班嫿冷笑:「我還以為是哪幾個了不起的朝中重臣在此處高談闊論,原不過是幾個窮酸書生在誇誇其談。既然你們是讀書人,自然應該明白何為禮,何為德。古人有言,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惡。你們在此處拿女子的事情說笑,無讀書人之才,亦無做人之德,難怪也只能坐在這個地方說說酸話,不能為陛下分憂,不能為百姓解惑。」
幾個書生見班嫿一個女人竟然把屏風都拉開了,還嘲笑他們是窮酸書生,當即又羞又惱,尤其是剛才高談闊論的人,他起身冷聲道:「我們讀書人的事,你一個粗鄙女人知道什麼,我乃當朝秀才,你還不快快向我們賠罪?」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擔得起我向你賠罪?!」班嫿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木桌表面頓時出現一道深深地痕跡。幾個書生嚇了一大跳,離班嫿最近的一個讀書人緩過神來,就要伸手去奪鞭子。
班嫿冷顏斥責道:「這是當今陛下送給我的鞭子,我看你們誰敢過來?」
過來奪鞭子的書生頓時嚇得動也不敢動,他們見這個小姑娘身上穿著不顯,連脂粉都沒用,所以方才並沒有覺得這個小姑娘身份有多了不起。
現在再細看,又覺得這個小姑娘處處不簡單,而且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言自己鞭子乃皇上所贈,連賞這個字都沒用,可見此女的身份不簡單。
幾位書生心裡暗暗後悔,他們都是京城的落第秀才,平日裡無所事事,手中的銀錢又不寬裕,便聚在一塊說說閒話打發時間,哪知道會遇上貴人。看這位貴人的態度,似乎與謝家有交情,這可如何是好?
「不知姑娘乃哪家貴人?」一個看起來相貌最為周正的年輕秀才站出來,朝班嫿行了一個大禮,這會兒他們也不覺得女人如何了,便是行禮也是行得極為謙恭,唯恐得罪班嫿半分。
「我是哪家的與你們有何干,我見世間大多讀書人都是飽讀詩書,知禮仁善的君子,為何爾等也是讀書人,言語卻如此刻薄,讀書人的顏面,都被你們這些人給敗壞了乾淨。」班嫿雖然極不喜歡謝宛諭,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聽這種話。
說這些話的人,與當初說她剋夫的人,只怕是同樣一群人。他們以嘲笑女人為樂,彷彿這樣就能顯得他們更高貴,也能顯出他們的不凡來。
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中也有一些讀書人,他們之前還覺得班嫿對讀書人有些無禮,但是聽到班嫿誇了世間大多數讀書人以後,又覺得這個女子恩怨分明,果敢大氣,是一位值得稱道的奇女子。
讀書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沒多少人明白。
「這位姑娘說得好,」一個穿著乾淨,戴著方巾的讀書人從人群中站出來,高聲道,「我等讀書人,理應學詩書倫理,為臣之道,豈可說女子閒話,此非君子之舉。」
有一個人站出來,便有更多人的附和,誰不想做正人君子呢?即便這些人中,有些人也曾說過其他人的閒話,這個時候也要站出來,以示自己品德高尚,不屑與這幾個人說女子閒話的讀書人為伍。
見事態變成了這樣,幾個說閒話的讀書人有些尷尬。尤其是剛才說女人八字不好應該去尼姑庵的讀書人,一張臉紅得猶如滴血,他又惱又氣,衝動之下竟對班嫿道:「我們說話不妥當,我們願意自省。但你身為女子,不在家侍奉父母,卻來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又豈是女子之道?」
其他幾個同伴此刻恨不得摀住他的嘴,這位姑娘可不是普通人,這種話說出來,那真是要命了。
「啪!」
班嫿懶得跟這種執迷不悟的人說廢話,一鞭子甩在這個書生身上,這個書生慘叫一聲,頓時倒在了地上哀嚎。見他這樣,班嫿更加瞧他不起,當初沈鈺挨了她兩鞭子,也不像這個讀書人這般,又哭又嚎還在地上打滾。
這也叫讀書人?真是可笑。
眾人被班嫿的舉動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說揮鞭子就揮鞭子,他們看熱鬧的都還沒反應過來。不過有些人看到班嫿這個舉動後,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面上帶了幾分敬畏之色。
「我的祖母歷經三代皇帝,她老人家從小擅騎射,又使得一手好鞭法,但是三位陛下都誇她乃是巾幗英雄,可沒有誰說她應該在家侍奉父母,不然就是不守女子之道。」班嫿揚了揚下巴,「你難道比陛下還要厲害麼?」
「嫿嫿何必與這樣的人多言?」容瑕走到班嫿身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在地上哀嚎的讀書人,「像這般不知禮儀的讀書人,這輩子都不該有功名。」
其他幾個書生聽到班嫿有個歷經三代皇帝,並且擅騎射擅鞭法的祖母,便隱隱猜到了班嫿的身份。此刻的他們已經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唯盼班嫿出了這個門,就能能把他們當做空氣給忘了。
看了看這幾個長得像歪瓜裂棗的讀書人,再看了看容瑕,班嫿心裡的火氣少了一半,她收回鞭子,小聲哼哼道:「這算什麼讀書人。」
「這種人自然不算讀書人,他不過是庸庸碌碌的小人,有幸得了一個功名罷了。等下我讓人記下這個讀書人的名字與籍貫,再把此事稟告陛下,奪去他的功名,免得他毀了讀書人的名聲,這種人即便是為官,也不過給我朝增添一名昏官而已。」
認識容瑕的人這才發現他,頓時就想圍過來與他見禮,可是見容瑕身邊帶著一個會使鞭子的年輕女子,他們又不好離得太近,只好遙遙朝容瑕拱了拱手。
沒過一會兒,一部分人似乎想到了什麼,用驚訝的目光看著班嫿,彷彿看到什麼千年難得一見的異像。
據傳容伯爺早已經與一位貴女定親,但是這位貴女是哪家的姑娘,成安伯府一直沒有傳出消息,所以其他人也不知道,只是京城有不少女兒家碎了一顆芳心。
這位敢拿鞭子抽人的姑娘,應該是大長公主的孫女福樂郡主吧?這位郡主娘娘,連當朝探花都敢打,還讓陛下革了沈探花的功名與官職,一個小小的秀才又算得什麼?
這是腦子生了重病還不要命的人,才敢去得罪這位主兒。
不對,容伯爺怎麼會與福樂郡主走在一起,難道福樂郡主……就是容伯爺的未婚妻?
眾位讀書人看著被班嫿捏在手中的鞭子,默默倒吸一口氣,容伯爺日後若是挨了鞭子,可怎生是好?京城裡那麼多好姑娘,成安伯是有多想不通,才與這麼一個彪悍郡主定親?
謝啟臨沉默地走出湯麵館,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本來在剛才那個讀書人越說越難聽後,他準備站出去與之理論,沒有想到先他一步站出來的竟然是班嫿,與妹妹極為不合的班嫿。
原來……她竟是這樣的女子。
想到當年那些過往,謝啟臨摸了摸自己的左臉上的銀色面具,離開的步伐加快,連頭也不敢回。
容瑕對諸位書生拱了拱手,回頭朝麵館門口看了一眼後,帶著班嫿與麵館的眾人告別,順便還給麵館賠了三倍的桌子錢。
看到容瑕掏錢,班嫿有些不自在的低頭把鞭子系回腰上,她剛才揮鞭子的模樣有點彪,不知道有沒有嚇到她的美人未婚夫?
「你剛才揮鞭子的樣子,好看極了,」容瑕走出麵館,對班嫿道,「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讓人看了便移不開視線。」
班嫿扭頭看他,表情十分複雜:「你認真的?」
容瑕點頭:「當然。」
「可是母孔雀很醜,又不能開屏,尾巴光禿禿的,沒有哪一處能稱得上好看。」
「……」
作者有話要說:容瑕:這個天聊不下去了……
第65章
容瑕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但也只是眨眼的時間,他驚訝地問:「原來那些最漂亮的孔雀不是母孔雀嗎?這是我的過錯,每次看到你,我總是想到那些漂亮孔雀高傲悠閒的模樣。」
「沒事,不知道漂亮孔雀都是公的也不是什麼大事,」班嫿善解人意的安慰容瑕,「我們家別苑裡養了幾隻孔雀,下次我帶你去看。」
「好,」容瑕感慨道,「前有一字之師,今有嫿嫿做我一問之師。」
他對班嫿行了一個學生禮:「多謝嫿嫿先生。」
班嫿掩嘴輕笑,連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陽光灑在她的發間,她整個人彷彿都在發光。容瑕含笑看著她,眼神一點點溫柔起來。
忠平伯府,謝啟臨剛走到門口,便看到皇后宮中的太監總管帶著幾個小太監出來。他停下步子,向對方問好。
「謝二公子安好,」太監總管笑容溫和道,「雜家替皇后娘娘跑腿,給謝小姐送些禮物來。」
「多謝皇后娘娘,有勞公公了。」謝啟臨向太監道了一聲謝,想要塞給太監一塊玉珮,不過被他拒絕了。
「謝二公子太客氣了,」太監總管笑道,「雜家還等著喝貴府的喜酒呢。」
謝啟臨與太監總管客氣幾句,等太監總管騎上馬背以後,才轉身進了謝府大門。走進正院,妹妹與母親正在看皇后送來的禮,臉上的笑容他隔著老遠都能看見。
「啟臨,你回來了?」謝母見到兒子回來,放下手裡的珍珠,招呼著他坐下,「皇后娘娘賞下今年的新茶,我讓下人泡來給你嘗嘗。」
謝啟臨看著母親與妹妹興高采烈的模樣,沒有提自己在外面聽到的那些閒言碎語,淡淡道:「既是皇后娘娘賞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兒子也不是什麼講究人,便不用特意給我泡了。」
謝母見兒子臉色不太好看,以為他還不能接受壞了一隻眼睛的事實,便道:「胡說,茶葉就是讓人喝的,什麼講究不講究,喝著高興就好。」
謝宛諭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走到謝啟臨身邊坐下,「二哥,你怎麼了?」
「我沒事,」謝啟臨勉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謝宛諭的額頭,「你與二皇子殿下的婚事就在下個月,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了。京城人心複雜,我擔心有人對你做不利的事情。」
「放心吧二哥,最近我天天都要宮裡派來的嬤嬤學規矩,整日忙得暈頭轉向,哪還有時間去外面跟其他人聚會,」謝宛諭是個心思有些敏感的人,她見謝啟臨臉色不對,猜到他可能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哥,你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什麼?」
謝啟臨笑了笑:「沒事,你想多了。」
「二哥,你別騙我了,一定是有什麼事,」謝宛諭從小跟謝啟臨感情極好,所以對方若是撒謊,她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跟我有關,所以你才不願意說?」
「跟你沒關係,」謝啟臨搖頭,「我今天在外面遇到福樂郡主了。」
「她?」謝宛諭表情有些複雜,她原本極其討厭班嫿,現在雖然仍舊討厭,但是卻還不至於有除之後快的那種想法。
她真正不喜班嫿,是從她與二哥定親的時候。那時候總是有人在她耳邊暗示,班嫿配不上她二哥,二哥與班嫿在一起,她與二哥的感情一定會冷淡下來。
那時候是誰呢?
謝宛諭搖了搖頭,怎麼也想不清那些臉,或許……不止一個人對她說過?
想到二哥與班嫿曾是未婚夫妻的關係,難怪二哥看到她以後,會有所失態。她下意識便開口道,「哥,你以後還是離她遠著些,外面都傳,是她八字不好,克了你……」
「宛諭,」謝啟臨皺著眉打斷妹妹的話,「那不過是街頭巷尾無知愚昧之人說的閒話,我不曾放在心上,你也不必當真,更何況……更何況我當年與福樂郡主有婚約的時候,並未發生過任何不好的的事情。」
想到外面說妹妹的閒話,班嫿會站出來斥責他們,而自己的妹妹卻仍舊怨著班嫿,謝啟臨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是他們謝家對不起福樂郡主。惟願兩別之後,福樂郡主能夠餘生歡喜,容君珀待她體貼真心,不要像他立場不堅,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什麼街頭巷尾,便是貴女之間也有很多人這麼說她,」謝宛諭嘟著嘴道,「你不會因為她跟你有過婚約,便幫著她說話吧?」
「宛諭,夠了,以後你就要成為二皇子妃,這些克不克的話是皇家禁忌,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早晚給你招來禍事。」謝啟臨眉頭皺得更緊,「當年先帝身邊的林妃,便是前車之鑒。」
「我只是在家裡說說而已,」謝宛諭被謝啟臨說得有些害怕,小聲道,「大不了我以後不說了。」
「好了,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謝母站出來打圓場,「午時都已經過了,準備用飯吧。」
「嫿嫿,聽說你今天跟容君珀出去了?」班淮見班嫿午飯用得不多,放下筷子以後,終於把藏在心裡整整一中午的話問了出來,「好玩嗎?」
班嫿仔細回想很久,肯定地點頭:「他這個人挺有意思的。」
班淮肩膀瞬間聳拉了下來,看起來竟有些可憐,「哦。」
「不過我最期待的還是父親您帶我去泡溫泉,」班嫿一臉期待地看著班淮,「我們什麼時候能去啊?」
「再過幾日吧,我已經讓下人去把溫泉莊子收拾好了,」班淮聳拉下的肩膀頓時又變得精神起來,「這幾日天氣還不太好,去山上容易受寒。」
「嗯!」班嫿重重一點頭,開始於班淮商量起去溫泉莊子要帶什麼東西,莊子裡修的大溫泉池子適不適合游泳,父女倆很快便把容瑕忘在了腦後。
班恆默默地看了班淮一眼,父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其實他真的很想知道,姐姐跟容伯爺究竟玩得怎麼樣了?
「伯爺,披風洗好了,要派人給福樂郡主送回去嗎?」一位嬤嬤小心翼翼托著一件披風站在容瑕面前,彷彿自己手裡托著的是一件難得的珍寶。
「不了,」容瑕伸出手輕輕摩挲著披風,淺笑道,「待她孝期過後,我送她更漂亮的披風,這件就留在府裡。」
嬤嬤心領神會,捧著披風退了下去。
他回到書房,從隱秘的角落裡抽出了《中誠論》,翻開了其中一頁。
《中誠論》僅僅不是教人為臣之道,為君之道,這本書裡還寫了許多秘聞,只是記載的方式十分複雜,一般人就算看了也看不懂裡面潛藏的信息。
他雖知道這本書裡暗藏著許多有用的訊息,然而私下派人查找很久也一無所獲,沒有想到最後這本書竟是被人輕輕鬆鬆送到了他的手上。
藏著前朝無數秘密,甚至還記錄著前朝藏寶之地的書籍,就這麼躺在他手裡。
又翻了一頁,他再次看到了那只憨態可掬的小烏龜,想著班嫿百無聊賴拿著筆在上面畫烏龜的模樣,容瑕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伯爺,」一個聲音在門外道,「王曲求見。」
容瑕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把書放回原位,「進來。」
走進門的是個穿著伯府採買衣服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容瑕就要行跪拜大禮,被容瑕親手扶住了:「王先生不必如此多禮。」
「伯爺,屬下無能,竟是費了一年的時間,才查到石崇海賣官賣爵的證據,」王曲掏出手裡的信件,「石崇海為人十分謹慎,幾乎從不與人來往信件,即便有信件也是用代號,甚至連字跡也特意變化過。」
「這次若不是嚴暉失勢,讓他一時得意忘了形,他仍不會露出馬腳,」王曲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道,「伯爺,石崇海是隻老狐狸,您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