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著手射出了第一箭,箭頭有些歪,射在了對方的大腿上。當第一支箭射出去以後,他心裡反而沒有那麼緊張了,很快剩下的九支射完。
他看了眼已經變成血人的長青王,才發現自己滿身都是冷汗。
容瑕轉頭看了謝啟臨很久,忽然對親衛道:「讓這兩人走。」
謝啟臨不敢置信地看著容瑕,容瑕竟然會放他離開?
待容瑕離開以後,親衛拿來鑰匙打開他的手銬腳銬,「謝公子,請吧。」
謝啟臨回頭看了眼奄奄一息地長青王,還有低聲哀嚎的蔣洛,轉身匆匆離開這個昏暗又充滿血腥氣的地方。
懸掛在牆上的長青王看著謝啟臨匆忙的背影,吃吃的笑出聲來,「瘋了,瘋了,容瑕是個瘋子。」
謝啟臨聽到這句話以後,腳下的步子更快,直到跑出大門,跑入了人群中。溫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才敢大口喘起氣來。
「母親,那個人是做什麼的,身上好髒啊。」
「快走,別指手畫腳的。」
聽到四周的竊竊私語,他才想起自己現在一身狼狽,身上這件外袍還是容瑕進城那日穿的,上面還沾染上了血跡。
他往忠平伯府走去,來到大門口以後,才看到上面貼了封條,這已經不是他住的地方了。
「啟臨,」一個手拿拐棍的老人在不遠處叫住他,「是啟臨嗎?」
他回頭看著這個蒼老的老人,「父親?!」
為什麼父親會滄桑至此?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謝金科顫顫巍巍地走到謝啟臨面前,抹著眼淚道,「走,跟父親回去。」
謝啟臨扶著謝金科,沉默地點頭。
「王妃?」
石氏放下簾子,面無表情道:「謝家如今住在哪兒?」
「好像住在八角巷的一個宅子裡。」
石氏忽然冷笑:「謝啟臨當年若是娶了班嫿,便沒有今日這麼多事了。」
沒有班嫿,容瑕手裡就不會有三軍虎符,更不會得到武將們的支持,這一切的錯誤,都從謝啟臨與班嫿解除婚約開始。
可是當年,破壞班嫿與謝啟臨婚約的,正是他們石家。
早知道會有今日之果,她當年就該攔著妹妹的主意。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她看著熱鬧的京城,這才過去幾日,這些百姓就忘了大業朝,繼續過著他們熱鬧的日子?
第132章
容瑕登基以後,手腕強硬,但是該講人情的地方,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咄咄逼人,不到半個月,朝廷官員也就漸漸習慣了他的處事手段。
得知皇上十分看重封後大典,所以前朝後宮無一人敢懈怠,尤其是近身伺候皇后的宮人,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全都算了一遍,生辰年月不詳的通通被篩了下去,相貌不夠端正的不要,以前沾過晦氣事件的宮人不要。
「陛下的登基大典也沒這麼嚴格,」擦著地板的太監對身邊同伴道,「皇后娘娘真得帝心。」
「嘖,」同伴朝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才得意洋洋地小聲道,「你想得太簡單了,這可不僅僅是陛下看重皇后,你忘了皇后祖上姓什麼了?」
太監愣愣地搖頭:「陛下都對娘娘這麼好了,還不叫看重?」
「皇后在軍中十分得人心,陛下剛得天下,可不得表現出對皇后看重的態度嗎?」同伴高深莫測道,「別忘了,皇后娘娘身上還有皇室血脈,陛下現在的帝位,是前朝太子禪讓而來,懂不懂?」
太監神情更加茫然,若陛下只是為了這些原因,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才對,難道他不怕皇后把持朝政?
班嫿站在殿外,聽著兩人的交談,回頭看到身後的宮女太監們面色慘白,瑟瑟發抖,便笑道:「走吧。」
不過是兩個粗使太監無知之言,她還不必放在心上。
帶班嫿離開以後,大殿上的管事太監走出來,對著兩個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太監就踹了過去:「你們兩個不要命,你爺爺我還要呢,真是狗膽包天,連皇上與娘娘的事情也敢編排?!來人,把他們兩個的嘴堵住,拖出去……」
管事太監正在憤怒中,一個穿著講究,豎著元寶髮髻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你是這兒的管事公公?」
管事太監打眼一看,這女子五官姣好,身著不俗,身上還掛著大月宮的腰牌,忙點頭哈腰道:「這位姑娘,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吩咐不敢當,就是我們家娘娘說了,這兩個小東西也是無心之失,娘娘也並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女官面色嚴肅道,「只是宮中內地,不可妄言,切不可有下次,不然按規矩處置。」
「是是是,」管事踢了兩腳跪在地上的太監,「你們兩個,還不過來謝恩。」
「行了,」玉竹皺了皺眉,「爾等身為管事,本該管理好自己身邊的人,下面的人犯了錯,爾當同罪。」
管事膝蓋打了一個哆嗦,直到玉竹離開,也不敢站直身體。
「干爺爺……」有小太監想上前討好,卻被管事推開。
這位新皇后恩威並施,行事風格與福平太后完全不一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必須要更加謹慎才行。想起這位還是郡主時期的一些作風,他只覺得後背發涼,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娘娘,」如意跟在班嫿身後,小心翼翼道,「那些都是沒什麼見識的小太監,他們說的話做不得準,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傻如意,從小到大,我什麼樣的話沒聽過?」班嫿滿不在乎地笑了,「我是郡主的時候,別人也愛說這些,現在我是皇后了,背後說我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那……」如意擔心皇后娘娘與陛下之間起了嫌隙,到了那時候,吃虧的只會是她們家娘娘。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左右我不放在心上。」班嫿早就猜到這些人會說什麼話,比如她德行不堪為後啊,擔心她奢靡享受啊,又擔心外戚專權啊。
這些人恨不得替皇帝把心給操碎,可若是皇帝拿這份心思來待他們,他們自然又會變幻一種說法。
「皇帝嘛,自然是人人都想爭他的寵,誰是皇帝的心頭好,誰就是他們的仇人,」班嫿摸了摸嘴,「反正我當慣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種勞心費力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吧。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如意:……
總覺得自己剛才全是白擔心了。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容瑕耳裡,他聽著杜九的匯報,面色十分難看,沉默良久後問:「娘娘有何反應?」
「娘娘她……」杜九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娘娘說,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容瑕聽到這話,愣了片刻,低聲笑了出來。
「陛下?」杜九覺得陛下的心情,似乎在頃刻間就變好了。
容瑕放下手裡的筆,起身道:「等下周大人來了,就說朕有事離開,讓他先行回去。」
眼看陛下去了後殿,杜九摸了摸鼻子,一臉的無奈。
他現在領著大內禁衛軍統領一職,私下裡還接手了陛下以前管轄的密探組,所以宮裡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一些。比如皇后娘娘沒事就愛出宮,再比如福平太后曾向娘娘求情,讓娘娘到陛下跟前為戾王說好話。
福平太后說了什麼,皇后娘娘說了什麼,他都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陛下。自從這次事件以後,陛下忽然下令,不讓他們接近皇后,也不能監視皇后。
這次的事情,若不是密探盯著封後大典,不讓人在裡面做手腳,他們還不會知道這件事。
容瑕剛到後殿,就見班嫿身穿騎裝,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嫿嫿,你要出宮?」
「嗯,」班嫿點頭,「上次說回京城要去收拾某個殺手組織,我不能言而無信。」
愣了半晌,容瑕才想起她說的是什麼,忍不住失笑道:「這些人早就逃了,怎麼能找到人。」
「想逃可沒那麼容易,我早就安排人手把他們看管起來了,」她把容瑕推進殿內,「快換身衣服,我帶你去砸場子。」
容瑕換好衣服,見班嫿一臉的躍躍欲試:「想要怎麼做?」
「首先,要人多,」班嫿一副過來人的語氣,「三年前有家賭坊想騙恆弟去沾賭博,我帶著人把這家賭坊砸得乾乾淨淨。」
當時賭坊的打手不少,可是哪裡比得過她帶過去的那些親衛,那些人一個個被揍得哭爹喊娘,就連賭坊背後的人,也不敢來找她麻煩。
出了宮,看著熙熙攘攘地人群,容瑕有些恍然,自從搬進皇宮以後,他就沒有機會好好看看京城的樣貌。
這些百姓的臉上掛滿喜怒哀樂,他們來去匆匆,似乎已經忘記了不久前的那場戰爭。
「你說過的話,已經做到了。」班嫿騎在馬背上,看著身邊這個容貌英俊的男人,笑著道,「京城裡的這片繁華,你留住了。」
容瑕聞言怔住,他喉嚨變得難受起來:「嫿嫿……」
「怎麼啦?」班嫿笑瞇瞇地回頭看他,「難道你忘記了當初的諾言?」
容瑕搖頭:「沒有忘,也不會忘。」
那時候的他,尚對蔣家王朝留有一絲舊情,直到嫿嫿中毒遇刺,差一點就芳魂消逝,結果雲慶帝還一味的包庇,他才再也忍無可忍。
蔣家已經無人能做一個合格的皇帝,他不必再忍。
原本他以為自己至少要花三四年的時間才能打進京城,但是德寧大長公主給他的三軍虎符,還有嫿嫿調兵遣將的能力,讓他如虎添翼,原本三四年才能完成或許最後會失敗的事情,在一年之內就完成了。
兩三年的時間看似不重要,但是對天下百姓而言,戰爭的時間多一刻,他們就多受一刻的罪,也會死更多的人。
班嫿見他一臉深思的模樣,不知道他又想到了哪去,於是無奈地歎息,聰明的男人什麼就好,就是想得太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容易老?
「到了。」
班嫿的話叫回了容瑕的神智,他見這裡人煙稀少,但是亭台樓閣修得卻很精緻,很多門前還掛著漂亮的大紅燈籠。他們正對的木樓前掛著一個牌匾,上書「浣花閣」三個字,名字倒是清雅,只是字體帶著幾分輕浮。
他皺了皺眉:「這裡是何處?」
「這裡就是那個殺手樓的總部,他們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班嫿跳下馬背,單手叉腰,對親衛道,「給我砸,砸得越狠越好。」
「是!」
只見班嫿的親衛們從布袋裡取出鎯頭斧頭狼牙棒等物,朝著浣花閣的大門就一通砸,眨眼間這雕花大門就碎成了渣,一個看起來十分矮小的親衛飛起一腳,剩下的半扇木門應聲飛了出去,砸在影壁上裂成了碎片。
杜九等帝王親衛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紈褲砸場子的風範。
「這招就叫先發制人。」
班嫿抬了抬下巴,「當年我們家砸忠平伯府,也是這麼幹的。」
杜九張開的嘴巴又合了上去,班家這手段還真是簡單粗暴,但是……格外的解氣。
班嫿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浣花閣的人。幾個手持棍棒的壯年男子衝了出來,訓斥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班嫿的親衛蒙頭一頓亂打,班嫿帶來的親衛多,這幾個壯漢不管是簡單的龜公,還是裝成龜公的殺手,在這一頓亂襲之下也毫無還手之力。
「哎喲,哎呦,這位貴人,奴家這廂有禮,」一個穿著紫色裙袍的婦人走了出來,她雖然是徐娘半老,但是從眉眼間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極美的女人,「不知奴家這小院如何開罪了貴人,讓您如此生氣。」
「我瞧你們這家樓子不順眼,必須要人砸一砸才能解氣,」班嫿抬手,「繼續,不要停。」
紫衣婦人面上的笑差點繃不住:「貴人,您這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班嫿推開婦人,「你別擋著我,離我遠些。」
紫衣婦人被班嫿這傲慢的態度氣得銀牙半咬:「貴人雖然身份貴重,但也不該如此仗勢欺人,若是您再鬧下去,奴家就只能報官了。」
「你儘管報,我看誰敢管我,」班嫿一臉猖狂得意,「知道我爹是誰嗎,知道我夫君是誰嗎?便是京兆伊來了,也得乖乖給我下跪。」
婦人在風月場上什麼人沒見過,像這種滿口我爹我兄弟我舅舅是誰誰的人,大多不受家裡重視。真正有身份的人,大多都低調,哪會像這個女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紫衣婦人臉色更加難看:「貴人身為女子,在我們這種風月場子上鬧事,您的相公是體面人,若是知道您來找我們這些風塵可憐人的麻煩,只怕臉上也不太好看。」
「那可真對不住,我的夫君對我千依百順,別說我砸了你們的樓,便是一把火燒了,他也會幫我兜著。」班嫿做足了不講理紈褲的癮,跟老鴇興致勃勃地吵了一番後,讓手下砸得更厲害了。
站在門外的容瑕轉頭看杜九:「這裡是……」
煙花柳巷?
杜九尷尬著點頭。
樓子裡不時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傳出,還有女子的尖叫聲,熱鬧非凡。
附近的幾家妓院聽到動靜,伸出腦袋看了一眼,見浣花閣外面圍著不少人,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這肯定是那個男人沒守住自己下半身,結果被性格彪悍的娘子逮住了,現在帶著護衛來妓院找麻煩了。砸,砸得好,砸得再狠一些,少一家樓子,也少一個競爭對手。
紫衣婦人見班嫿在他們樓裡如入無人之境,實在忍無可忍,怒道:「貴人,你欺人太甚,別怪奴家不客氣了。」
她話音一落,就從樓裡衝出十幾個持刀壯漢,這些人身帶殺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個小小的妓院,竟然敢非法佩刀,」班嫿冷笑,「你們的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來人,把這棟樓圍起來,一個人都不許放過。」
「是。」
紫衣婦人發現,樓裡掃地的大爺,廚房裡做飯的婆子,種花的粗僕,都站了出來。這些人一掃之前的膽小老實,變得氣勢逼人。
見到這個情況,她心中暗叫不好,對方明顯有備而來,這些婆子大爺都是半年前招進來的,半年前這個女人就在他們樓裡安插人手,她究竟是什麼身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紫衣婦人知道她們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唯有放手一搏。
聽到裡面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容瑕面色一沉,翻身下馬道:「全都進去保護娘娘。」
「是。」
杜九覺得,這個時候,完全不用擔心娘娘的安危,娘娘那些親衛,身手絕對算得上一流,就憑這個樓裡的這幾個殺手,根本連娘娘的身都近不得。
杜九想得沒錯,等他們衝進樓裡後,看到的就是娘娘親衛壓著殺手打,而且憑藉著人多勢眾,這些一流高手兩三個打一個,打得殺手毫無還手之力。
他回頭看了眼陛下的表情,揚手示意手下們全都撲上去,只留一半人在陛下身邊保護。
不到兩刻鐘時間,殺手全都被抓了起來,就連樓裡那些風塵女子也被帶了出來,按高矮胖瘦排好。
「京城有名的殺手組織,竟然藏身在這煙花柳巷中,」班嫿繞著這些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殺手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拿拍子拍他們的腦袋,「什麼生意都敢接,什麼人都敢殺,你們的後台都倒了,還想留在京城裡矇混過關,你們以為其他人都是傻子麼?」
可憐這些殺手們各個自詡冷血無情,這個時候像狗一樣,被班嫿打來拍去,連反抗都不能,內心有多憋屈,幾乎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班嫿往椅子上一坐:「說吧,當年戾王與長青王勾結,誰安排的人去刺殺成安侯。」
聽到成安侯三個字,紫衣婦人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你來說,」班嫿指著紫衣婦人,「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老鴇,而是殺手樓的樓主,你跟長青王是什麼關係?」
紫衣婦人咬牙道:「貴人說的是什麼,奴家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反正長青王就被關在天牢裡,我閒著無聊就去折騰他,你覺得如何?」
紫衣婦人眼瞼微顫,面上神情仍舊沒有變化:「這個人奴家不認識,貴人想要做什麼,不必告訴奴家。」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眉眼與長青王有幾分相似。」
「奴婢不過是個卑賤之人,如何與長青王殿下相比?」
「當然能夠比,他現在也只是個卑賤之人,」班嫿撥弄著自己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手指甲,「他暗殺當今陛下,死罪也不為過。不過我與這位長青王有幾分交情,說不定我心情好了,就讓陛下饒他一命,只讓他落入賤籍,留在後宮裡當差。」
留在後宮當茶的賤籍男子,只有一種,那就是太監。
紫衣女子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瞪著班嫿:「你究竟是誰?!」
「我?」班嫿挑眉,微笑道:「你的兒子叫我……」
「誰在鬧事?!」趙東安帶著屬下衝進浣花閣,見裡面的大堂裡一群人或跪或站,四周還圍著一堆看不出身份的人,到了嘴邊的訓斥又吞了下去。
作為京城裡一個八品縣尉,他懂得一個道理,滿京城都是爺,他輕易得罪不起。
「你是?」杜九看了眼趙東安身上的官服,「縣尉?」
「下官京城縣尉趙東安,請問諸位是何人,為何在此處鬧事?」趙東安對杜九抱了一拳,「有什麼問題可以報官,我等一定為會盡力為大家調解,請不要私自動刀劍。按照京城條例,百姓不可私自佩刀,情節輕罰銀一兩,重則關押進牢中,還請諸位把刀收起來。」
杜九見這個縣尉說話時肩膀都還在發抖,但仍舊把這些話說了出來,便道:「趙大人放心,我們是奉命辦事,絕對不違反京城管理條例。」
不違反京城條例,說明他們身份不普通,而且是允許帶刀的。趙東昇偷偷看了眼坐著的男女,男人相貌俊美,女子身穿華麗騎裝,容貌更是美得讓人不敢看第二眼,他心中暗自驚疑,這個女子瞧著似乎有幾分眼熟?
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趙東昇見過班恆,甚至在兩年前,班恆因為有人暈倒在他馬前,最後暈倒的人被身份不明的人帶走,還特意找到趙東昇這個縣尉報案。
「你就是京城的縣尉?」班嫿轉頭看向趙東昇,對他點了點頭,「兩年前,舍弟到你這報案,回來後說你十分盡職盡責,看來他所言非虛。」
趙東昇不敢看班嫿:「不知令弟是?」
「靜亭公府的世子。」
哦,原來是靜亭公府那位紈褲世子啊。
不對,靜亭公只有一子一女,這位女子說她的弟弟是班世子,那她豈不是……
噗通一聲,趙東昇給班嫿跪下了。
「看到沒有,」班嫿笑瞇瞇地看著紫衣婦人,嬌憨可愛至極,「我就說過,我的父親與丈夫很厲害,這下你信了?」
容瑕:……
杜九:……
趙東昇:……
「是你,竟然是你。」紫衣婦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臉上的表情變得驚恐,她害怕班嫿說出那些秘密,也不敢讓長青王知道哪些陳年舊事。
班嫿見她這樣,覺得這個女人又可憐又可恨,她搖了搖頭:「你放心,只要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不敢說的話,我不會說出來。」
紫衣婦人沉默了片刻,把她如何建的殺手樓,如何培養殺手,幫著哪些人殺過人,解決過恩怨都說了出來。
為了能讓班嫿保守秘密,她甚至把名冊都拿了出來。
班嫿讓親衛把這些殺手全都押入大牢,至於那些不知情的風塵女子,願意從良的就讓他們從良,願意重操舊業也沒有管他。
不少風塵女子覺得,不管她們以後怎麼過活,但是自己以前待的樓子竟然是殺手樓,並且還見過皇后娘娘這件事,已經足夠她們跟其他人吹噓一輩子了。
出了浣花閣,容瑕與班嫿上了馬背,班嫿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趙東昇,便道:「你自去吧。」
趙東昇見班嫿與身邊那個俊美男人舉止親密,已經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可是這裡人來人往,他不敢洩露陛下的身份,只能把這份激動壓在心底。
「嫿嫿,」回到宮裡後,容瑕對班嫿道,「那個殺手頭子,是不是長青王的生母?」
班嫿沉默著點頭,半晌道:「長青王府一堆爛攤子,只是他們捂得好,外面人都不知道罷了。」
本來連她也應該不知道的。
直到那日,祖母過世,她最後一次去大長公主府,在她與祖父平時喜歡藏「寶藏」的樹洞裡,發現了一個盒子,裡面全是皇族秘聞。
這些東西,都是祖母特意留給她的。在她很小的時候,祖母就給她說過,每個人都有弱點,若是遇到沒有弱點的人,一定要離這種人遠遠的,因為這種人太危險。
祖母想要她自在的過日子,卻不想她無知,這份寫滿皇室貴族們秘密的冊子,到了最緊要關頭,或許會成為她的救命寶典。
她不知道祖母以何種心情備下這個冊子,也不想去考慮祖母是真的是救駕而亡,還是有意救駕而亡。
她只清楚,祖母臨死都還在關心她。
祖母知道,她一定會回去看看大長公主,看一看那座給她帶來歡樂的府邸。
也只有她,才能發現這本小冊子。
這也是祖母,留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
第133章
容瑕沒有想到宮中還有這些秘聞,這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德寧大長公主,是一位令人驚歎的奇女子,難怪當年京城中無數兒郎為她傾倒,並且稱其為大業第一美人,容瑕以為,德寧大長公主擔得起此譽。
「嫿嫿,」容瑕輕輕握住班嫿的手,「我想,加贈祖母封號。」
班嫿愣了片刻,笑著點頭:「好呀。」
祖母不在乎這些死後的虛名,但是她在乎,她希望百年千年萬年後的百姓都知道,在大業朝末年,曾出現了一位極其了不起的公主。
史書也是偏愛功成名就之人的。
「謝謝。」她靠進容瑕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緩緩地閉上眼。
容瑕輕輕拍著班嫿的肩膀,動作溫柔得就像是在對待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班嫿在他的懷裡動了動,沒有說話。她心中有很多想說的,可是真要準備開口的時候,又覺得語言最是蒼白無力。
或許他是懂她的。
兩日後的封後大典,天還沒有亮,班嫿就起來了。
淨面,梳妝。
每一件首飾都是舉世難尋的珍寶,身上每一縷絲線,都是精挑細選而來,當正紅繡龍鳳長尾袍穿到班嫿身上那一刻,在場的宮人無不驚歎。
他們都是宮裡有臉面的下人,也是見過福平太后穿鳳袍的樣子,但是從未見過福平太后有過這般華貴美麗的鳳袍。這種張揚奢華又貴氣的美,若是在其他人身上,就有可能變得輕浮張揚。但是穿在皇后娘娘身上時候,這衣服就像是特意訂做的一般。
難怪皇上會特意下令,讓繡娘照著古籍上的描寫,做出這樣一件鳳袍來,看來還是只有陛下最瞭解娘娘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