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袍加身,卻沒有戴鳳冠。班嫿在八命婦的陪伴下,乘坐鳳輦至昭陽殿。大殿之上,群臣命婦按品級排列,靜候鳳駕。
「皇后娘娘駕到!」
十二聲傳唱,一聲又一聲傳到殿內,在班嫿踏上殿內後,群臣命婦齊齊行跪拜大禮。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八層紅錦鋪地,班嫿的腳踩在錦緞上,就像是踩在了雲端之上。
容瑕站在殿上最高處,班嫿順著紅錦走過,在金階前停下,對著容瑕徐徐一福:「妾見過陛下。」
容瑕走下台階,伸手扶起班嫿,當著群臣眾命婦的面,開口道:「皇后於朕,是手,是足,是朕的一半,日後不可如此多禮。」
眾人內心嘩然,當著眾人的面,如此抬舉皇后娘娘,陛下這也太過了些。
容瑕可不管朝臣們怎麼想,他費盡心思坐上帝位,不是為了特意討好這些朝臣的。他轉身從禮官高舉的托盤中取出鳳冠,親手為班嫿戴在了頭頂。
鳳冠,與帝王之冠一樣,是身份的象徵。一般而言,封後大典上,皇后的鳳冠由德高望重的命婦佩戴,鳳印寶冊同樣也是如此,若是皇后得太后親眼,由太后來加冠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由皇帝親自為皇后戴冠這種事,史書中還從未記載過。
故人曾雲,男為天,女為地,天高於地,又怎麼能讓皇帝親自為皇后戴冠,這太不符合體統了。
準備封後大典流程的官員們偷偷抹汗,他們沒有想到陛下會有這樣一出。轉頭看了眼他們請來的周夫人,為首的官員尷尬的笑道:「周夫人,您看這……」
「挺好,」周夫人笑道,「帝后和諧,龍鳳呈祥,乃是我們嬴朝之幸。」
「周夫人說得對,龍鳳呈祥,乃是大吉之兆。」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不是吉兆那也必須是了。
鳳印、寶冊都由容瑕親自交到班嫿手中。班嫿捧住手裡的金冊,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神情溫和的男人,緩緩笑開。
「來。」容瑕把手伸到班嫿面前。
班嫿眨了眨眼,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容瑕拉著她站到了殿內最高處,這裡設了龍鳳雙椅,夫妻二人牽著手雙雙坐下。
「跪!」
文武百官,命婦女眷,齊齊下跪,行三拜九叩之大禮。
大業朝的封後大典,皇后一般是分開受禮,朝臣行一拜三叩禮,命婦行三拜九叩之禮。這種皇后受男女同拜的規矩,大業朝是沒有的,歷史上最近的一次記載,便是近一千年前的純明皇后。
純明皇后,與開元帝同甘共苦,打下一代基業,受帝王愛重,朝臣敬重,乃是史書上少有的巾幗英雄。
不過野史上還有另一種說法,純明皇后與開元帝萬年感情並不太好,開元帝猜忌純明皇后,甚至打算廢純明皇后所出的太子,還是朝臣勸阻,開元帝才放棄了這個打算。
純明皇后一共輔佐了三任帝王,她去世時,她的孫兒哀痛不已,罷朝二十八日,每每提到這位祖母,仍舊哀慟不已。
朝堂上的朝臣莫不熟讀歷史,所以見皇上堅持以純明皇后封後大典的規制,來給班皇后行封後大典,他們就明白了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這位班皇后也算是一代傳奇了,出生勳貴,卻接連被退婚三次,就在大家她閨名大損,有可能找不到好的兒郎時,她卻與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陛下訂了婚。
後來陛下受雲慶帝責罰,又被監國的二皇子厭棄,所有人都瞻前顧後時,這位班皇后卻帶著大夫去了成安侯府。
這是重情重義,但也是十分衝動的舉止。當時雲慶帝身體不好,脾氣差,常常發作他人,班家此舉,稱得上是與雲慶帝作對。
班家在朝中沒有實職,若是惹得雲慶帝厭棄,班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可是班家上下就是這麼死心眼,對當時還是侯爺的陛下態度一如既往。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他們有些理解陛下登基以後,為什麼會對班家人這麼好。若是他們有這樣一個不管你顯赫還是落魄,都對你一如既往的岳家,他們也是感激這份恩情的。
說起來這班家也真是運勢好得莫名其妙,被刺殺死不了,一家子紈褲卻偏偏能活得風光顯赫。
這就是命,上天注定,別人就算想也想不到。
周夫人靜悄悄的回到女眷隊伍中,與她排在一起的陰氏見她回來,對她點頭一笑。
陰氏作為皇帝的丈母娘,在女眷中極有地位,即便是周夫人也要禮讓其三分。見陰氏對自己微笑,周夫人回了對方一個笑,她在陰氏身邊小聲道,「恭喜夫人,覓得佳婿。」
猶記得三年前她還給嚴家兒郎說親,當時在眾人看來,嚴家二郎是暈了頭,班家更是眼高於頂,連丞相家有才有貌的二公子都看不上。沒想到命運就是如此有意思,嚴家早已經沒落,班家還是那個沒幾個人敢惹的班家。
若是班家當年稍微心狠一些,不顧女兒的心意,讓班皇后嫁給嚴二郎,這朝堂之上怕是已經沒有班家立足之處。
乘龍快婿,乘龍快婿,班家這是真的找了一個乘龍的女婿,有女兒的人家,誰不羨慕他家的眼光。
「事不過三,走了三次霉運,不就等著把好運攢著後面用?」陰氏知道周夫人在有意示好,她笑了笑,抬頭看著殿上與皇帝並肩的女兒,臉上的笑容有些淡然,「我所求不多,唯盼她此生無憂,與陛下攜手同老。」
周夫人眉梢微動,她張了張嘴,沉默下來。
成為了帝王的女人,哪能此生無憂?
陛下能不忘舊情,待班皇后一直愛重,就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這個她明白,想必靜亭公夫人也是清楚的,不過她不能說,而靜亭公夫人是不想去明白。
封後大典結束以後,就是宴席開始,班嫿換下了頭上這頂厚重的鳳冠,穿著鳳翔九天宮裙、梳著飛雲髮髻重新出來。
帝后共用一桌,與群臣同飲三杯以後,眾人便隨意起來。
班嫿偷偷揉了一下脖子,臉上帶著小,嘴邊卻小聲道:「我脖子是不是彎了?」
「還是直直的,很好看,」容瑕捏了捏她的後勁,癢得她縮頭躲開,「別鬧,癢。」
容瑕在她耳邊小聲道:「等回去,我給你按摩按摩。」
「只是按摩?」班嫿懷疑地看著他。
容瑕回她一個十分溫柔的笑。
「禽獸。」班嫿小聲罵道。
「就對你禽獸。」容瑕義正言辭道,「你必須要對我負責。」
班嫿挑眉:「我平時對你還不夠好嗎?」
容瑕偷偷在桌子上輕輕捏班嫿的手:「還可以再好一點。」
端端正正站在帝后身後的王德,面上一本正經,內心已經在驚濤駭浪。誰能想到,帝后之間說話這麼……不要臉呢?
「父親,」坐在下面的班恆小聲對班淮道,「你聽說了沒?」
「什麼?」班淮放下筷子,低頭喝了一口酒,臉上帶著飲酒後的紅暈。
「最近已經有大臣準備計劃向陛下上奏,讓他廣納後宮,開枝散葉。」班恆覺得,這些朝臣挺多管閒事的,沒事就盯著別人的後房之事操心。有這心思,不如想想怎麼造福百姓。
「我看這些大臣就是居心不良,陛下剛登基,龍椅還沒坐暖和,他們就急著讓陛下納妃,這是讓天下百姓覺得陛下是個急色之人嗎?」班淮罵道,「誰說這種話,誰就是想亂我大贏朝的根基,說不定是前朝餘孽。」
班恆點頭:「父親說得有理!」
女眷們看著帝后兩人之間親密的動作,心裡對班嫿是羨慕到了極點。嫁了京城第一美男子便罷了,哪知道這美男子扭頭變成了皇帝,她嘎崩一下就變皇后了。
小時候她們比不過班嫿,沒想到改朝換代還是比不過,這真是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了。
「不知道楊家的女人後不後悔?」一位女眷朝坐在末尾處的一個女眷看了一眼,語氣怪異道,「那就是楊氏吧?沒想到她今天也能來這個場合,不怕陛下看到她心情不好麼?」
「這種女人有什麼好說的?」另外一位女眷嘲諷地笑道,「陛下的兄長當年屍骨未寒,她便迫不及待改嫁,當時不少人還說,楊氏早就跟後嫁的男人不清不楚,就等著容大郎嚥氣呢。」
「這……不能吧,不是說楊氏肚子裡當時有了孩子麼?」
「當初容大郎病得那麼厲害,孩子是不是他的還是兩說,」這位女眷笑聲更冷,「誰知道她那個孩子怎麼沒的,反正我若是陛下,絕對忘不了這個羞辱。」
其他女眷紛紛噤聲,畢竟這事牽扯到陛下家中的私事,她們怕說得太多,到時候傳到陛下耳中,對她沒有什麼好處。
楊氏並不知道其他女眷在談論她,她坐在大殿末尾處,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容家當年那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竟然會有膽子造反,還成為了新朝皇帝。
她現在夫君的雙親,以為她與陛下有幾分親人情誼,所以想盡辦法讓她出現在了大殿上,可是她只覺得手腳冰涼,連瞧帝后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宴會結束,楊氏也沒有用幾口菜,她渾渾噩噩地站起身,順著人流走出大殿,直到身後傳出尖利的笑聲,她才恍惚地回神。
「陛下對娘娘真好。」
「皇后穿著鳳袍的樣子真漂亮,又威嚴又華麗。」
「可不是,有皇后娘娘在,我們這些人跟灰糰子似的。」
楊氏扭頭看去,幾個女眷湊在一起,正在說各種皇后娘娘的好話。這幾個女人她認識,當初班家被戾王抄家的時候,她們還在幸災樂禍,現在卻又換了另外一副嘴臉。
這時候,一個女人從她面前經過,楊氏忍不住開口道:「趙夫人。」
她叫住的是趙仲的夫人,她聽聞趙仲夫人與皇后娘娘關係不錯,若是她能在趙夫人得引薦下,見皇后娘娘一面就好了。
當年的事情是她做得不對,可是容家三口當年死因詭異,她雖然不知道是誰下手,但是他們絕對不是正常死亡。她貪生怕死,心硬冷血,陛下想要怎麼報復她都可以,但是卻不敢連累她的家人,她的兩個孩子。
「你是?」趙夫人在京城的時間不多,對楊氏也不熟悉,所以見一個神情有些怯怯的女人叫自己,還有些意外。
「妾身楊氏,王子爵的孫媳。」
趙夫人細細一想,頓時恍然:「原來是王夫人。」
楊氏面上有些尷尬,再次對王夫人福身,鄭重行禮,「妾身見過趙夫人。」
「王夫人不必多禮,」趙夫人面色淡淡,「不知王夫人叫住我有何事。」
「妾身有一事相求,求趙夫人答應。」
趙夫人猜到了她的用意,不等楊氏開口便直接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這事我會跟皇后娘娘提,至於娘娘願不願意見你,我也不敢保證。」
趙夫人願意幫忙,楊氏便已經很感激了,所以連連向趙夫人道謝。趙夫人沒有跟她多言,轉身與陰氏等貴婦人走在了一起。
楊氏見著她們被其他女眷恭維的模樣,忍不住想,當年若是她沒有急著改嫁,而是等容瑕度過最難過的時期以後,才嫁給其他人,今天她會不會是她們中的一員?
「趙姐姐,楊氏剛才找你?」周夫人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楊氏,小聲道,「她……你還是遠著些。」
趙夫人笑著道:「多謝姐姐關心,我會的。」
陰氏道:「看你的性子,也不是管這種閒事的人,莫不是皇后娘娘說了什麼?」
趙夫人沒有想到靜亭公夫人竟然猜得這麼準,她壓低嗓子,「娘娘前幾日確實跟我提過,想要見識見識楊氏是什麼樣的人。」
陰氏失笑,半天才無奈地搖頭。
這孩子行事還是如此無忌,這個楊氏定不受陛下待見,一個不受陛下待見的人,又何必去見?
大月宮中,班嫿躺在龍床上,軟弱無骨地趴在容瑕身上,不過手卻不老實,在他的身上點來點去。
「嫿嫿,」容瑕抓住她作亂的手,「你身上還疼嗎?」
班嫿眨眼一笑,「你猜猜?」
「一試便知,」容瑕把人壓在身下,把她耳垂含在口中,聲音含糊道,「我替你揉揉,便不會疼了。」
這一按就是大半個時辰,班嫿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看著容瑕穿衣束髮,還要熬夜批閱奏折,竟有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幸災樂禍,忍不住伸出光潔的手臂,對容瑕揮手道,「陛下,努力。」
「我看你是在幸災樂禍,」容瑕整了整衣襟,走到床邊彎腰在班嫿唇上親了一口,「前幾日你不是說要練書法,正好陪我去書房。」
「不知道女人在床上的話不可信嗎?」班嫿把被子往臉上一蒙,把自己整個人藏進被子中,「你快走快走,別影響我睡覺。」
容瑕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屁股:「你這個負心漢,說話不算話。」
噗通。
從被子裡扔出一個玉珮,是容瑕方才落下的。
「咯,這是姑娘我賞你的,價值千兩黃金,拿去吧。」
容瑕從被子上拿過玉珮繫在腰上:「姑娘,那我晚上再來找你。」說完,他見被子裡的小山包動了動,便笑著出了門。
早已經習慣了帝后之間這種小情緒的宮人們表示,他們的情緒很穩定,沒有絲毫不適應。
封後大典的第二日,又是一道聖旨頒發,大意就是為了恭賀朕的皇后正式上任,要普天同慶,今年全國的賦稅減去三成。
因為戾王的折騰,百姓或多或少受了些影響,減去的三成賦稅對他們而言,就是一件大喜事。
一時間京城所有百姓都在稱讚陛下與皇后,有祝福他們長命千歲的,也有祝福他們子孫滿堂又孝順的。沒過幾日,傳言就變成了皇后娘娘是天下下凡的金鳳,特意來輔助陛下登基的,陛下與皇后在一起,大贏朝會越來越好。
這種極富神話色彩的傳言,在一些百姓中很有市場,朝臣們卻沒當回事。畢竟外面還有人說陛下是真龍下凡,真龍配金鳳,這都是神話故事裡的老一套。
老套得書坊裡的話本都不流行這種故事了。
所以沒多久後,就有官員上奏,說陛下正值壯年,後宮空虛,應該廣納選女進宮,任宮中女官或是妃嬪。
現在後宮中的宮人確實不多,有些年紀比較大的被容瑕放了出去,又沒有選新的進宮,所以顯得後宮人員有些稀少。不過現在後宮主人少,暫時看起來這些宮人還有剩餘,若是陛下日後納妃嬪,皇子皇女出生,這點宮人就不夠用了。
朝臣們也拿不準皇上對皇后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一步,所以不敢把話說得太死,就把選宮人與選女列在了一塊,讓他們有後退一步的空間。
「天下大定,朕不忍勞民傷財,選女之事不必再提,」容瑕繃著臉道,「身為天子,又怎麼能沉迷女色,當以百姓為重。」
「陛下仁德。」
「陛下如此,乃是萬民之幸。」
眾臣感動不已,紛紛跪拜盛讚容瑕的仁德,一時間沒人好意思提納妃之事了。
至於沉迷女色……
皇上喜歡與皇后娘娘膩在一起,又怎麼能叫沉迷女色呢?那明明是帝后感情和諧,是愛重皇后,大贏朝走向鼎盛的標誌。
陛下現在不願意納妃,那就不納吧,他們等明年再問一遍。
班嫿得知朝臣上書讓容瑕納妃時,正在鳥房裡逗弄一隻鳥兒。聽完宮人匯報,她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娘娘,」如意道,「陛下定不會讓娘娘傷心的。」
娘娘輕輕摸著一隻鸚鵡的頭,鸚鵡乖巧地扔她摸著,她忍不住笑了:「陛下不是沒有同意麼,你們一個個的表情,怎麼比我還難看?」
如意勉強笑道:「是奴婢太小題大做了。」
以娘娘的性子,如何受得了與其他女人共享一個丈夫。陛下現在不納妃,以後也能不納嗎?到時候娘娘與陛下之間,定會出現難以調解的矛盾。
「如意,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怎麼還不明白?」班嫿收回逗弄鸚鵡的手,接過宮女遞來的帕子擦乾淨手,「我從不杞人憂天,拿還沒發生的事情,給自己增添煩惱。」
容瑕待她一心一意時,她就安心享受,若他有變心一日……
班嫿看向窗外,身穿玄衣的男人跨過門走了進來,氣勢逼人,與第一次見面時溫和的樣子截然相反。
男人抬起頭,她趴在窗欞邊對他招了招手。
原本還威儀不凡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得好看極了,必當年初見時更加溫柔,更加迷人。
若真有那一日,也不能否認這些年的感情。
他無情她便放手,天下美人兒還有很多。他養他的妃嬪,她養她的男寵,誰也不欠誰。
「在想什麼?」容瑕走到窗戶邊,在她額親了親。
「我在想,怎麼做事才能公平一些。」
「公平?」容瑕不知道班嫿腦子裡又在想什麼,像毛頭小伙子一樣翻進了窗戶裡,「有我在,嫿嫿不用跟人講公平。」
他這個舉動,嚇得他身後的宮人們恨不得率先跳進窗戶裡,拿身體墊在容瑕的腳下。
嫿嫿看著容瑕翻進窗戶的模樣,忍不住朗聲笑了出來。
「好。」
作者有話要說:成安二年。
百姓:今年陛下納妃了嗎?
朝臣:沒有。
成安五年。
百姓:今年陛下納妃了嗎?
朝臣:還沒有。
成安十年。
百姓:今年……
朝臣:沒有沒有沒有!還沒有!
第134章
伸手扶住容瑕的手,班嫿捏了捏他的腰:「堂堂帝王,還學小伙子爬窗戶,丟不丟人?」
「為博得佳人一笑,別說讓我爬窗戶,讓我爬牆都行。」容瑕看屋子裡掛著不少鳥籠子,但是大多鳥籠都空著,他記得雲慶帝有段時間很喜歡養鳥,所以下面的人進貢了不少好看又機靈的雀鳥進來。
後來雲慶帝病了,蔣洛掌權以後,對鳥類不感興趣,所以宮人也就懈怠起來,鳥房裡的鳥兒餓死病死了不少,等容瑕與班嫿進駐宮中後,就只剩下這幾隻了。
「你若是喜歡,我讓人給你尋幾隻有趣的進來。」容瑕看這些鳥兒即便打開鳥籠,也不知道飛,就知道它們是被宮人養傻了。
「不用了,」班嫿搖頭,逗弄著一隻看起來傻乎乎的綠毛鸚鵡,「上有所好,下必行之,我就不禍禍它們了。更何況,這些玩意兒沒事逗弄一下就好,當不得真。」
容瑕突然想起在中州吃過的蕃薯,對班嫿道:「嫿嫿,還記得我們在中州吃的烤蕃薯嗎?」
班嫿點頭,「怎麼了?」
「我準備讓人在御田里種著試試,若是產量高,對我們大贏的百姓會有無數好處,」容瑕學著班嫿的樣子,為旁邊一個籠子的小鳥,「等明年開春,我準備派大使去外面走走看看,若是真能尋得其他作物回來,也是有益於子孫萬代。」
「我雖然不懂這些,不過有句話先人說得好,這個世界很大,總有我們沒有見過的東西,」班嫿好眼神亮了一些,「陛下有這種想法很好。」
容瑕覺得,大概只有嫿嫿才會贊同他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朝中的官員以及天下的百姓,一直抱著大贏是最大最強盛的國家,對其他小國不屑一顧。或許是因為周邊小國太過貧困落後,讓他們產生了這種自傲自大的情緒。
民眾想法簡單,見過的人事物不夠多,有這種自得的情緒並不奇怪,但若是帝王朝臣也如此的自得自滿,便不是什麼好事。
為帝者,切忌妄自尊大。
夫妻二人一個想的是如何造福更多的百姓,一個是對未知地十分好奇,雖然目的不太一樣,但是卻聊在了一塊。兩人來堪輿圖,從全國各地的氣候,來推斷國外四面八方其他地方的氣候,海的另一面有哪些奇怪的國家與人。
聊到最後,兩人發現,如果要出海,必須要有堅固的大船,以及防範海島的武器,這樣才能揚大贏的國威。
「哪兒都要花錢呀,」班嫿趴在桌上,「看來我們要一步一步來才行。」
「你說得對,」容瑕看著堪輿圖以外看不見的地方,「不能急,不要一步一步來。」
「陛下,」王德走進御書房,見帝后二人圍著堪輿圖沉思,躬身道,「正殿已經全部重裝完畢了。」
容瑕挑眉,對王德道,「讓欽天監的人算個好日子,朕再搬進去。」
「是。」
王德想了想,還是道:「陛下,奴婢有一事未稟。」
「說。」容瑕抬頭看王德,發現王德在偷偷看班嫿。他點了點桌面,「有什麼話,直接開口便是。」
「雲慶帝病重時,曾跟奴婢提過一件事,」王德聲音有些顫,「若是他駕崩以後,就讓奴婢把一道聖旨拿出來。」
「什麼聖旨?」
「封皇后娘娘為公主的聖旨。」
「你說什麼?」班嫿不敢置信地看著王德,「公主?」
「是,」王德嚥了嚥口水,「雲慶帝說,陛下才德兼備,容貌出眾,定會有不少女子對陛下情根深種。他擔心自己死後,娘娘無人庇護,陛下會……陛下會移了心意,所以想給您一個尊貴的身份。」
班嫿怔怔地看著王德,半晌後才回過神:「那道聖旨,在哪裡?」
「請娘娘稍候,奴婢這就去取來。」
不過是,王德取了一個金色的盒子來。班嫿拿過盒子,取出裡面的聖旨,聖旨上的筆跡有些虛浮,畢竟是雲慶帝病重時親筆書寫。
裡面細細列出班嫿種種優點,並給了她新的封號,長樂。
她對雲慶帝的感情很複雜,年幼時把他當做親近的表叔,後來長大了,隱隱猜到了一些真相,行事的時候,就帶了幾分真情,幾分做戲。
看了這道聖旨很久,班嫿把聖旨放進金盒中,喀嚓一聲蓋上了盒蓋。
過往恩怨情仇,伴著人的消逝,終究淡化在歲月間。
她把盒子再度交給王德,「他還有多久下葬?」
雲慶帝雖然是大業的皇帝,但是在世人的眼裡,他待容瑕與班嫿都不薄,所以儘管蔣家王朝已經不存在,但是容瑕仍舊下令,按照帝王規制給雲慶帝下葬。
陵墓在雲慶帝登基後,就開始修建,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竣工,現在只挑適合的日子,安排給雲慶帝下葬。
「回娘娘,就在下月初八。」
「嫿嫿?」容瑕見班嫿的神情有些晦暗,上前輕輕擁著她,輕輕拍著她後背,安撫著他的情緒。
「我沒事,」班嫿搖了搖頭,環住容瑕的腰,「我只是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雲慶帝對她的感情,比她想像中還要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