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華夕菀放下捏著眉間的手,「這種事自然有大理寺,我們若是問得太多,只怕會徒惹麻煩。」一般在犯罪現場過於關心案件過程的,往往是辦案人懷疑對象,這種麻煩還是不沾為好。
「沒事,張家與華家好歹是姻親,我們顯郡王府去問兩句也是人之常情,」晏晉丘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勸慰兩句後,就讓木通去打聽消息了。
寧王世子妃曾氏有些煩悶的拽著手絹道:「真是晦氣,大上午的竟遇到這種事。」轉頭見自己丈夫正在把玩剛從外面淘換回來的新玩意兒,頓時心頭的火氣更大,只好強忍著氣把頭扭到一邊。
「有什麼急的,反正到那莊子上也只是坐著發呆,坐在自個兒馬車中,好歹自在些,」晏騫荀有些寶貝的把手裡的玩意兒放進盒子裡,然後把盒子又放進馬車的一個抽屜中,「再說了,發生這種事情是觸端和公主的眉頭,與你有什麼關係?」
「世子這話怎麼說的?」曾氏終於是忍不住了,只是擔心說的內容被馬車外的人聽到,才勉強壓下音量道,「你平日常與太子在一塊兒,端和公主是太子殿下嫡親姐姐,她若是不好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話是這麼說,可這位做的事也不太像了,」晏騫荀撇著嘴道,「前兩月為了買這個莊子,還打死了一個人。要我說,這種事一般紈褲子弟都做不出來,這位的心忒毒。」
「你快少說兩句,」曾氏嚇得忙去捂晏騫荀的嘴,「若是讓別人聽見,就麻煩了。」
「嗤,」晏騫荀嗤笑出聲,不過因為忌憚端和公主的身份,終於沒有再開口。
曾氏見狀鬆了口氣,但是心裡多少也有點疙瘩,前兩月端和公主為了買莊子讓下人打死人的事情,幾乎是世家都知道的秘密,只是因為皇上寵愛她,別的人不好多說而已。
好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就那麼輕而易舉的把人打死,便是他們自己府上不懂規矩的下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打死算數的。
心頭發悶的她抬起簾子一看,就看到一個藍衣太監正與衛軍首領說著什麼,她挑了挑眉:「那個不是顯郡王跟前得用的太監嗎?」
晏騫荀把腦袋湊過去看了眼,點頭道:「看樣子顯郡王一家子也被堵在後面了,聽說這次出事的人是顯郡王妃娘家二嬸的嫡親弟弟?」
曾氏點了點頭,隨即歎口氣道:「上個月就開始在京城裡找人,沒有想到……」
兩人都沉默下來,畢竟這事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大概等了一柱香的時間,木通才打聽消息回來,語氣磕磕巴巴道:「郡王爺,郡王妃,小的打聽到一些消息,只是聽著駭人了些,小的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有什麼不該說的, 」華夕菀比晏晉丘更快的開口,「說說是怎麼回事。」
聽完木通的話,華夕菀心裡覺得很奇怪,昨夜那麼大的風雨,究竟是誰會那個時候扔一具屍體。
死者全身傷痕,舌頭已經沒了,就連眼睛都少了一隻,身上皮肉潰爛嚴重,偏偏身上骨頭卻幾乎沒有受傷,甚至連身上都穿著一個月前莫名失蹤時的衣服,衣服很乾淨,也沒用破損的地,這說明死者被抓住的時候沒有激烈反抗,或者說對方實力實在太過高強,他根本就沒有反擊的餘地,就被人抓走住了。
現在對方突然把人的屍體扔了出來,而且還是在進京城大門的主幹道上,這行為實在有些可疑。
更何況要把一具屍體從城門運過來,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同時還要避開夜裡宵禁時間以及看守城門的衛兵。能做到這些,除非張家公子從一開始就被關在郊外受人折磨,或者是有人在昨天白日裡出了城,並且還順利的把屍體運送出城門。
要不聲不響的做到這些,若是沒有幫忙,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最重要的是何必這麼大搖大擺的把屍體扔到這種經常有行人路過的地方,這豈不是等著別人來發現屍體?
「衛兵通知張家人了嗎?」華夕菀剛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女人的嚎啕大哭聲。她頓時一驚,掀開簾子朝外看去,就看到幾個神色匆匆的僕人扶著一男一女兩位長者踉蹌著朝這邊走來,被扶著的婦人幾乎是被人拽住才勉強撐著身子,臉上的悲痛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聽到張夫人傷心欲絕的哭聲,華夕菀放下簾子,歎了口氣道:「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是殘忍不過。」
可憐張家倆老,這把年紀還遇到這種糟心的事情,真不知兩人該如何接受這件事情。
晏晉丘淡淡道:「京城這個地方,缺的從來就不是人命。」
華夕菀聽到這話,沉默下來。
襄王有妻
儘管離被大理寺人圍著的地方有些距離,華夕菀仍舊能聽到風聲裡張夫人的哭聲。也許是對方的哭聲太過淒厲,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低聲道:「木通,你代表我們郡王府去勸勸張夫人,別讓她傷著身子。」
「是,」木通心裡清楚這會兒就算去勸,在喪子之痛面前,也沒什麼用。郡王妃是聰明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可是既然郡王妃叫他這麼做,那麼自然有她的用意。
「顯郡王妃倒是仁厚,」盛郡王妃侯氏放下簾子,不鹹不淡道,「竟是讓下人又是端茶又是奉藥的。」
「嗯,」晏伯益翻著手裡的書,頭也不抬應聲道:「華氏二房夫人出自名家張氏。」
「原來如此,」侯氏笑了笑,見晏伯益精力都放在書上,便不再開口,只是掀起簾子又朝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顯郡王府幾個下人圍著張夫人勸慰著,各個臉上都掛著擔憂與難過的情緒,彷彿張家公子是他們自個兒家人般。
看到這,侯氏微微垂下眼瞼,眼底的笑意也淡了幾分,顯郡王府裡的人,沒幾個簡單的。
又過了好半晌,被堵著的前路才放行,盛郡王府與顯郡王府的馬車互相謙讓好半晌後,才讓盛郡王府走在了前頭,跟在後面的寧王世子與世子妃,還有後面跟上來的敏惠郡主。
敏惠郡主向來以端和公主馬首是瞻,這種時候她來捧場實在太正常不過。
倒是華夕菀知道敏惠郡主的車架在後面時,想起新婚夜時端和公主說的那些話,便道:「敏惠郡主乃是順儀公主之女,怎麼得了郡主的封號?」按理說,敏惠郡主身為公主之女,品爵應該是翁主才對。
「皇后格外喜歡敏惠郡主,去年便破格封她為郡主,並賜了敏惠二字為號,說是充作自己女兒養,」晏晉丘面上露出複雜的笑意,「這種榮寵,可不是別的公主家女兒能有的。」
翁主與郡主品級相同,榮寵與否也要看家裡人是否有實權,不然獨留一個空名頭又有什麼用?皇后若真是想把人家當女兒養,就該給一個公主的封號,何必弄個不尷不尬的郡主,倒像是防著什麼似的。
她看了眼面上似笑非笑的晏晉丘,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車廂安靜一會兒後,晏晉丘突然開口問道:「你不關心楊氏這樁命案?」
「這些事有大理寺來查,我管這些做什麼?」華夕菀眼神灼灼的看向晏晉丘,勾著嘴角淡笑道,「早晚都會有個結果的,你說對不對?」
「這是自然,大理寺辦案,向來是嚴謹認真的,」晏晉丘笑了笑,掀起簾子看了眼外面,「快到了。」
華夕菀抬了抬眼皮,沒有說話。
端和公主莊子剛弄好,尚是第一次邀人玩耍,晏晉丘就這麼熟悉地方,恐怕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提前趕到莊子裡的端和公主聽到下人來報,說是賓客在來路上遇到命案發生後,當下便有些不高興,畢竟新莊子宴請賓客時遇到這種事,實在是太晦氣了些。
「是不是那個五狀元四榜眼七探花的張家?」端和公主雖然心裡不悅,面上卻沒有顯出來,她看了眼旁邊陪坐的幾位夫人,露出幾分惋惜之色,「聽聞這位張公子文采斐然,沒想到竟遇到這等惡意,歹徒可抓住了,此等狂徒,實在太過大膽了!」
這位張公子失蹤了一個多月,張家為了找他,也算是費了不少力,旁人早就覺得這位凶多吉少,如今消息傳來,大多人也不過是歎一聲果然如此罷了。
京中世家眾多,雖是繁華之地,但同時也是勾心鬥角不斷,這位張家公子雖是少年成名,但是恃才傲物,又仗著張家出身,對寒門學子十分看不上眼,近兩年與太子越走越近後,那脾性就越加狂傲,現在被人割舌挖眼,不定是被誰記恨上了,才落得如此下場。
古來恃才傲物者,大多沒有好下場,倒是德才兼備為國盡忠之人,在歷史上留下了一筆。
在場的幾人見公主這麼說話,都紛紛跟著歎息一番,彷彿都見過張家公子有多優秀似得。
一番歎息過後,端和公主又問:「哪幾家被堵在路上了?」
「回殿下,小的聽聞盛郡王、顯郡王、寧王世子還有敏慧郡主的車架都被攔了下來,聽聞此事大理寺卿親自來查,想來……皇上十分震怒,」回話的太監是端和公主跟前的人,回起話來比別人要多幾分大膽。
「幾位女眷可有受驚?」端和公主擔憂道,「幾位女眷可都還是如花的年齡,如何受得這般驚嚇?」
「請公主放心,大理寺的人把馬車攔下時,離案發之地尚有一段距離,幾位貴人並未見到什麼,情緒都算穩定。只是顯郡王妃與楊家有親,所以便差人多問了幾句。」回話太監猶豫了一下,然後道,「並且留下幾個人去勸慰張夫人與張大人。」
端和公主聞言點了點頭,示意太監退下後,對在座眾位夫人道:「顯郡王妃是個貼心人,相貌好,出身好,又會體貼人,有她在堂弟身邊,本宮也放心了。」說完,歎了一口氣,「這府上還是要有個女人管著家才行。」
諸位夫人自然是又跟著附和一番,他們雖然都是皇族人,但是比之這幾位,實在是不值一提,自然是要捧著端和公主。至於端和公主話裡表面在誇顯郡王妃,實則暗示顯郡王妃相貌太過,他們就當自己沒有聽出來。
「別莊到了?」敏惠郡主扶著貼身丫鬟的手走下馬車,抬頭就看到停在前面顯郡王府的馬車,在她愣神間,晏晉丘踩著腳凳出了馬車。
敏惠郡主腳下一頓,正想加快腳步上前時,就見馬車裡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而在她眼中沒有誰能配得上的顯郡王笑著把這隻手握在了掌中。
她腳步慢了下來,恍恍惚惚間,臉上已經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上前對著這位顯郡王妃微微一福:「表嫂萬福。」
「敏惠郡主萬福,」華夕菀把手從晏晉丘掌中抽出,微笑著回了一個萬福禮,然後與她並肩走在了一塊,「早聽聞敏惠郡主德貌雙全,今日得見方才傳言不及其一。」
「表嫂謬讚了,不過大家抬舉我而已,」敏惠郡主趁著這個機會,細細打量了華夕菀好幾眼,「在你的面前,世間有幾個女兒還好意思稱一個美字?」
華夕菀聽到這話,笑著搖了搖頭,半是真心半是客套道:「再漂亮的皮囊也有老去的一天,紅顏枯骨不外如是。」
敏惠雖然心裡不以為然,面上卻笑著應承了幾句,回頭見晏晉丘靜靜的跟在她們身後,端得是如玉公子,風度翩翩。
「敏惠郡主,」華夕菀突然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笑吟吟道,「聽聞郡主擅詩詞,不知我合適有幸能拜讀郡主你的詩作。」
「不過是瞎寫而已,哪能稱得上詩作。」敏惠郡主被驚的收回視線,或許是因為自己心虛,她竟覺得那只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燙得她心裡悶得慌。
「真是難得,今日竟能得見兩個美人。」盛郡王妃的到來讓敏惠郡主心裡的煩悶沒有減多少,她笑著朝對方福了福身,心頭發苦。雖說她們幾人品級看似沒有什麼差別,可是她自己心裡清楚,實際上自己是沒法與這兩人相比的。她的母親雖貴為公主,但因為母親出身低微,他們袁家又只是一個沒落公爺府,她這個郡主若不是因為皇后看重,只怕在她們面前更提不起底氣來。
「堂嫂這般姿色,竟然還好意思取笑我們,」華夕菀與盛郡王妃侯氏齊齊朝對方行了一個萬福禮,也不知是誰先握住對方的手,不過眨眼間,兩人已經儼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樣,「我看你是故意說這麼一句,等著我們來誇獎你才是。」
「竟是被你看穿了,這可怎麼好?」侯氏掩著嘴角輕笑出聲。
華夕菀眨了眨眼:「堂嫂若是給我黃金千兩,白銀萬兩,我可以考慮封口。」
「我可沒那麼多錢,不如把自個兒賠給你,給你當斟茶倒水的隨侍罷了,」侯氏搖頭歎息道,「只盼到時候你多憐惜我一些。」
「這般美人,我又如何不憐惜,」華夕菀笑著道,「只怕到時候堂伯捨不得,我倒成罪人了。」
侯氏聽到這話,面上微紅,笑得倒是真心了幾分。
敏惠郡主站在旁邊看著這兩個以前不怎麼交談的人收放自如的開著玩笑,彷彿是來往多年的好姐妹,心裡冷笑一聲,擺出這幅模樣給誰看,若是沒有太子殿下,只怕這兩家早就鬥得你死我活,雞犬不寧。
她抬頭不著痕跡的看向顯郡王與盛郡王兩人,顯郡王微笑不言,盛郡王面色淡然沉默,兩人雖然並排走著,中間缺隔了一步遠的距離。
敏惠郡主收回視線,扯著嘴角想笑,到了最會也沒有笑出來。
若是她能嫁給顯郡王,別說為他管家育兒,就算是勾心鬥角也是願意的。
只可惜襄王有妻,她也不過是妄想而已。
代飲
幾位主要客人一到,端和公主便親自帶領賓客觀賞別莊景致,不過在華夕菀看來,修建得花團錦簇的別莊並沒有其他夫人口中那般瑰麗,但面上還是配合著做出驚歎之意而已。
賞完別莊的精緻,便開始了男女皆宜的投壺遊戲。華夕菀看著那細頸長壺,再看看那些摩拳擦掌的男客女眷,努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表現得興奮一些。
「我們年紀大了,看著你們年輕人玩玩便罷。」徐王妃等幾位上了年紀的女眷紛紛表示坐在一邊做裁判就足矣。其餘眾人也沒意見,畢竟這種遊戲本就是年輕人比較喜歡玩,上了年紀眼力不行,哪裡還能把箭投進壺口。
端和公主雖是主人,應該讓尊客先投,但是因為她是當今唯一的女兒,頗受寵愛,在場眾人自然沒有誰搶在她前面投箭,再三推遲一番後,端和公主扔出了第一支箭,箭在瓶口歪了一下,險險掉了進去。
「哎,好險,」端和公主拍了一下手掌,從婢女手中接過一支箭,轉頭在眾人中掃了一眼,然後把箭遞到華夕菀面前,「堂弟妹乃是新婦,這第二箭你來,不過若是投不中,便要罰酒一杯。」說到這,端和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向站在旁邊的男客,「若是等下有人捨不得,也可以三代一替你受罰。」
華夕菀接過箭,搖頭笑著道:「這可不妙啦。」說完,朝前走了幾步,站在投壺線上瀟灑利落的往瓶口一扔。
箭砸在壺上,叮咚作響,落在了一旁。
「弟媳不如皇姐技藝,獻醜了。」華夕菀歎口氣,然後偏頭看向晏晉丘。
「內子不擅飲酒,由我代她飲罰三杯吧,」晏晉丘上前幾步,走到華夕菀身邊,淺笑著朝端和公主作揖道,「還請皇姐手下留情。」
端和公主撫掌笑道:「就知道有人會心疼媳婦,來人,給顯郡王斟酒。」
酒很快端了上來,女子拳頭大小的三個杯子裡面倒著滿滿的酒,晏晉丘倒也不推脫,伸手端起來仰頭便飲盡一杯,用食指撫去嘴角的酒漬,他低笑道,「好酒。」說完,朝華夕菀笑了笑,又仰頭喝下第二杯酒。
眾位女眷見狀,都取笑他心疼自家王妃,也有心生艷羨者,不過也只是心裡想想,面上仍一派熱鬧。
敏惠郡主看著晏晉丘毫不猶豫的替華夕菀喝下三杯酒,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不甘於怨氣。除開有些姿色外,這個女人還有什麼地方配得上顯郡王,明知道投壺若是不中會連累顯郡王被罰酒,她還那般漫不經心,實在太過可恨。
三杯酒下肚,晏晉丘面色不改,風度翩翩的接過端和公主遞給自己的箭,眾目睽睽下,輕輕鬆鬆的把箭投進壺中。
「好,」端和公主笑道,「就知道這種小遊戲難不住你。」
「不過是運氣好而已,皇姐謬讚了。」晏晉丘接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漱口,散去口中的酒味。
華夕菀把自己的手絹遞給他,他笑著接過擦乾淨嘴角,把手絹揣進了自己的袖兜,「下次投壺時,我教你。投不進去也沒關係,我的酒量還不錯。」
「千杯不倒?」華夕菀正欲開口與晏晉丘說笑,就聽到下人來報,臨平郡主與郡馬到了。
華夕菀挑了挑眉,抬頭看向面色絲毫未變的晏晉丘,勾著嘴角想,這位臨平郡主果然是來了,她所料果然沒錯。
不到片刻,她就看到幾個丫鬟簇擁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華服女子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容貌與晏晉丘並沒有多少相同之處,只算得上是清秀之姿,倒是她身邊的青年唇紅齒白,斯文俊雅,有著一副好皮囊。
臨平郡主到來後,便向端和公主致歉,說是路上遇到一些事,所以來得晚了些。
端和公主當下便笑著把這事揭過去,然後指著華夕菀道:「你只顧著和我閒聊,且先看看這是誰?」
臨平郡主隨著她的手勢偏頭看向華夕菀,打量幾眼後,不鹹不淡道:「想必這位就是我的弟妹華氏了,倒是有副好相貌。」
大概是因為這話說得忒不像,在場女眷察覺到不對勁,一時間竟沒有人插話,只是有幾個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華夕菀。
「姐姐、姐夫萬福,」華夕菀落落大方的上前行了一個萬福禮,然後笑吟吟的瞥向郡馬羅仲諍,「姐夫也是好相貌。」
此言一出,便有女眷用手絹摀住嘴角,掩飾住露出的笑意,四年前臨平郡主因為看中這位羅才子的相貌,才鬧著嫁人,如今剛回京便對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弟妹如此不客氣,也難怪人家顯郡王妃不給她臉面。
「弟弟真是娶了一個好媳婦,家教禮儀更是難得一見。」臨平郡主沒有料到華夕菀竟如此對自己說話,面色有些難看。至於被華夕菀表面誇好看,實則暗諷靠臉吃軟飯的羅仲諍,面上倒是看不出半點惱意。
「夕菀本是如此性子,就連皇祖母、皇上與皇后娘娘都要誇她一聲好,擔心我欺負了她,」晏晉丘不鹹不淡道,「若不是夕菀難得,皇上又怎麼會把她賜婚於我。」
聽了這話,臨平郡主面色更加難看,她身邊的羅仲諍率先一步開口道:「弟弟娶得如此佳人,實在可喜可賀。」
見羅仲諍開口說了這話,臨平郡主雖然面色難看,但也沒有再開口,看了晏晉丘與華夕菀一眼後,便沉著臉坐在了一邊。
在場諸位女眷見狀,面上雖不顯,心裡卻有些不明白,顯郡王府是臨平郡主的娘家,她父母已逝,只剩下一個弟弟是她助力,她何苦非要把事情鬧得這麼難堪,這不等於把弟弟與自己越拉越遠嗎?
不管臨平郡主究竟意欲何為,但是見顯郡王對顯郡王妃的態度,還有顯郡王妃面對臨平郡主時的姿態,已經讓部分女眷決定遠著些臨平郡主。畢竟,一個是與娘家關係疏遠,夫家又不顯眼的郡主,一個是娘家看重,夫家顯赫的郡王妃,凡是有眼睛的就知道誰更不能得罪。
「表姐來得正好,這會兒我們正在玩投壺,你也一起來玩,」敏惠郡主見氣氛有些僵,取了一支箭送到敏惠郡主面前,牽著她的手,笑著解釋完遊戲規則,「當年表姐玩投壺時十投九准,我至今不能忘你當初英姿。」
「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臨平郡主把手從敏惠郡主手裡抽了出來,走到投壺線上,一投卻未中,她笑容淡淡道,「近兩年不怎麼玩這個,手藝生疏了。」
華夕菀聽到這話,眉梢微動,世家宴請賓客,常常會玩投壺這類的雅致遊戲,臨平郡主嫁到江城四年,怎麼連這些世家常玩的遊戲都不玩了?
待酒端上來,臨平郡主也不推辭,掩袖喝完整杯酒,擦著嘴角道:「這個遊戲還是你們來玩吧,我這技藝是拿不出手了。」
眾人見狀便說笑了兩句,一輪下來後,又到了華夕菀這裡。雖然她投壺技術不行,但底氣倒是很足。
在晏晉丘的指導下,第二支箭仍舊掉在了壺外,她一臉無可奈何道:「看來我此生無望做投壺高手啦。」
此言一出,惹得女眷們笑出聲,晏晉丘也笑著搖搖頭,對眾人道:「我倒是離千杯不醉越來越近了。」說完,也不要人催,當下便飲了三杯酒下去。
臨平郡主看著托盤中空空的三個酒杯,當下覺得自己剛才喝下的酒燒得喉嚨有些難受,連舌頭都跟著苦澀起來。
熱鬧一番後,眾人到前廳用飯。酒足飯飽後,便開始賞戲聽曲,剛聽到一半,就有宮裡的太監來傳皇后口諭,召端和公主與臨平郡主進宮。
既然主人要走,客人自然就沒有繼續留下玩耍的道理,眾人紛紛坐上馬車離開了公主別莊。
華夕菀坐在馬車中,看著熱鬧的街道,不去看晏晉丘的臉色:「晉丘,長姐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晏晉丘把她的手握住:「不要多想。」
華夕菀回頭看著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是顯郡王府的女主人,別人誤會不誤會不重要,只要我不誤會你就好,」他伸手扶了扶她鬢邊的髮釵,「我只相信我願意相信的東西,別人如何與我無關。」
這話的意思是說,別人的話他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受別人的影響,並且還願意護著她?
華夕菀仍舊只是笑,她知道晏晉丘不是表面這般簡單,而晏晉丘也有意無意的讓她發現這一點,晏晉丘這是希望自己與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可惜她太懶,連站都不願意站的人,怎麼還會上戰場呢?
馬車剛到郡王府門口,華夕菀一下馬車就見門口還停著華二叔家裡的馬車,她腳下微頓,朝身邊的晏晉丘看了一眼,然後與他並肩走進了郡王府大門。
假象
果不其然,華夕菀與晏晉丘剛進府門,就有下人來報,華府二太太到府上近兩個時辰了。
「我知道了,」華夕菀不等晏晉丘開口,直接道:「晉丘事忙,二嬸那裡我去看看。」這事只有她出面要簡單許多,若是晏晉丘牽扯進去,推脫起來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平時這個時候捨不得離開華夕菀的晏晉丘當下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就帶著木通等人去了其他院子,也就等於說把事全權交給華夕菀做決定。
「我去書房,有什麼事讓人來通知我。」晏晉丘就差沒直接說,別怕事,就算有什麼事情還有他頂著。
華夕菀點頭,然後讓下人去告訴張氏,請她到側殿稍等,自己去內室更衣後再去見客。
「郡王妃,二太太現在過來,會不會是為了張公子被謀殺一事?」紫衫用挑選一支蝶翅金玉釵給華夕菀固定好髮髻,「二太太向來自詡書香名家,瞧不上我們家太太武將世家出身,現在又何必來求人?」
「人生在世,難免要遇到折腰的事情,所以平日不要自恃身份看低別人,老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便是如此,」華夕菀沒有責怪紫衫把話說得難聽,她這位張二嬸平日裡的做派有確實讓人不大看得上眼,只學會了讀書人的清高,卻沒有讀書人的風骨與才華,又有什麼可驕傲的?
佩好耳飾,華夕菀摸了摸血玉墜,漫不經心道,「走吧。」
她這人心眼實際上並不大,這些年張氏對母親輕慢的態度她都看在眼裡,這樣一個「親戚」,她若是能以德報怨,那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