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華夕菀醒來的時候,晏晉丘已經起床離開了,她揉了揉略顯酸軟的腰,打著哈欠讓紅纓幾人伺候著更衣。
橙秋在她身邊伺候的時間並不久,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不過手腳很靈活,也不愛搶白夏等三個丫鬟的功,所以漸漸的也與白夏幾人相熟起來。
她綰髮的手藝非常不錯,伺候起華夕菀來,手又輕又靈巧,所以華夕菀乾脆讓她管自己的髮飾了。
「主子的頭髮真是比最好的綢緞還要順滑,」橙秋用羊脂白玉釵給華夕菀固定髮髻時,忍不住讚歎道,「奴婢摸著您的頭髮,再摸自己的,就跟摸枯草似的。」
「你總算知道我們這些年來有多不待見自己的頭髮了,」紫衫笑吟吟的端著一個盒子進來,打開蓋子一看,裡面放著一對血珊瑚垂珠耳環,她伺候著華夕菀戴好以後道,「再過些時日,你定是要連自己的皮膚也一道嫌棄了。」
「瞧瞧,我就說橙秋怎麼也學會甜言蜜語了,原來帶壞她的人在這兒,」華夕菀因在家中,加之又天熱,所以選了一套羊脂白玉頭飾,戴打扮好後,便覺得比戴金飾來得清爽。
「奴婢們可不會說甜言蜜語,皆因主子您的頭髮太順滑,皮膚太水嫩白皙了,」紫衫整理好華夕菀壓裙角的玉飾與香包,「難不成奴婢們還不能說句實話麼?」
橙秋聞言掩嘴而笑,卻記得不去搶紫衫的風頭。
華夕菀無奈搖頭,伸手點了點紫衫的額頭,剛準備取笑她,就見白夏拿著一張燙金請柬走了進來。能讓白夏親自送來的請柬,必定不是普通人。她笑容一斂,「誰家的帖子?」
「是端和公主府上送來的,」白夏朝華夕菀福了福,雙手把請柬呈上。
華夕菀接過一看,笑著道:「既然端和公主相邀賞桂,我又豈能不給面子。」說完,就讓白夏研磨,她準備親自回請柬。
白夏雖然意外主子這次竟然會應邀,不過腳下卻沒有半點猶豫,轉身便跟著華夕菀到了廂房,給華夕菀研磨起來。
向來熱衷辦各種聚會的端和公主,這段時日也不過是因為太子以及方家的事情才勉強委屈自己低調起來,現如今事情已了,以這位主兒的性子,自然便迫不及待的要辦宴會了。
所以,她這位受害人怎麼不去走一場呢?要知道,全京城的人都在想她究竟傷得如何,她這人向來心善,不如給這些人解惑一場。
至於她選擇如何解惑,別人怎麼去想,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
「郡王爺,端和公主的請柬郡王妃已經收了。」
「她去嗎?」
「郡王妃已經親自回帖,表明當日一定準時到。」
片刻沉默。
「我知道了。「
第38章 不必擔心
端和公主雖是京中貴女貴婦們需要小心敬著的對象,但是內裡也有不少人樂得看她笑話的,至於原因,部分人大概是因為端和公主有些傲慢,還有部分大概就是喜歡看比自己位高者倒霉,這種心態無從考究,但是不可否認的就是世間從來不缺這種人。
原本女眷們對這次聚會不太感興趣,可是偏偏端和公主沉寂了一兩個月,如今元氣滿滿的冒出來,他們如果不給這個面子,也不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會在心裡如何記恨,思來想去還是陪著走一個過場好了。
不過這份無聊的心態在得知顯郡王妃也會參加聚會後,女眷們的心態由無聊轉為八卦。這也不怪她們低俗,實在是內宅整日就那麼些事,能拿來閒談的也無非東家生了幾個孩子,西家又寵妾滅妻了。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事件中的苦主會出現,這可是難得的熱鬧。
讓顯郡王妃受傷的是國舅爺,這可是端和郡主的母族,聚會上定會有國舅夫人出現,這苦主與加害方的夫人碰面,不知是怎樣一齣好戲?
無論這些女眷們心裡作何想,到了公主府上時,卻是各個端莊模樣,你誇我,我讚你,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就連被降了兩級爵位的國舅夫人,也沒有受到大家的冷落,畢竟世家女人,最擅長的就是手帕社交,只看表面,分辨不出誰喜歡誰,誰與誰不睦。
國舅夫人林氏原本覺得面上有些無光,但在這一陣交談後,倒是放開了不少,不過她的好心情沒有堅持多久,因為外面的太監來報,盛郡王妃與顯郡王妃的車駕進府了。
林氏面上的笑意當下有些不自在,女人之容貌有多重要,她身為女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次顯郡王妃傷了額際,若是未留疤痕還好,若是留下了,她心裡如何能安。只可恨她無能,不得夫君寵愛,勸不了他平日行為,累得顯郡王妃無辜受過。
不少女眷都在想顯郡王妃額際留沒留疤痕之事,所以華夕菀與侯氏一道出現時,眾人雖齊齊招呼二人,但是眼角餘光卻多留在華夕菀的身上。
這一看,眾人就見顯郡王妃額際畫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粉色的花配著翠綠的葉子,襯得顯郡王妃那張臉既白皙又好看,倒是讓人看出究竟有沒有傷疤。
眾人不好盯著顯郡王妃細看,略寒暄過後就各自落座,林氏的位置在中間,與華夕菀還隔著幾個位置,見華夕菀額際的描花,心裡咯登了一下。
她聽聞顯郡王妃眉目精緻,便是不上妝也是難得的美人,如今見她偏偏別出心裁的描出花朵在受傷處,不是為了掩飾疤痕又是為了什麼呢?
與林氏想法相同的人不少,不過鑒於這事起因與端和公主母族有關,他們也不好開口詢問,反而說起衣服首飾來。
端和公主見眾位女眷如此識趣,面上的笑意更濃,視線在華夕菀的額角掃過,語帶歉然道:「舅舅為人怒忙,竟是不小心驚了堂弟妹的車駕,不知堂弟妹傷勢恢復得如何?」
華夕菀面上笑意不變,語氣溫婉道;」多謝公主殿下掛念,已經無礙了。」
無礙二字說得極妙,可以說是痊癒了,也可以說好得差不多,沒有什麼大事,至於究竟如何……眾人有些惋惜的看著那描花,真是可惜了。
敏惠郡主看著華夕菀的額角,內心隱隱湧出一股快意,華夕菀不就憑藉著一張臉引得顯郡王對她神魂顛倒麼,如今她沒了這張完美無缺的臉,又拿什麼來迷惑人?
端和公主聞言後點了點頭,笑著道:「既然無事了,那就好。」
這話說得忒沒意思,這顯郡王妃不說無礙,難道還對著你這個國舅爺的外甥女抱怨一二?
看熱鬧的人覺得有些無語,但是並不妨礙端和公主想炫耀的心思,因為她把公主府裡做了一個新建,裡面的院子風景如畫,若是不讓其他貴婦們來看看,誇獎一二,她又豈能安心?
從客觀角度來說,這個院子確實很漂亮,不過華夕菀個人偏愛顯郡王府的修建風格,所以與其他女眷們誇獎幾句後,便沒有多話。
端和公主的目的達到,留大家用了一頓飯後又停了一會兒戲,才散了這場聚會。
其他人走了,敏惠郡主還留在公主府上。端和公主實際上是知道敏惠郡主對顯郡王那點心思的,只是她向來對年少時的男女之情嗤之以鼻 ,因為在她看來,有沒有感情在成婚以後,也就那麼回事,時間是最好的一把鈍刀,不僅可以把人磨得冷心冷情,也能把感情磨得一乾二淨。
所以對於她來說,感情這種東西,反而不如衣服首飾來得重要,為了玩樂,她的府裡甚至還養了一些清俊的小廝,就算是不做什麼,至少瞧著也算順眼。反正駙馬向來是個懦弱的性子,管不了她,她也不想看駙馬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過了今年秋,你就到十六歲了,」端和公主見敏惠公主低頭不語,便道,「你母親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袁家也算不得什麼大家,你可曾想過眾生之事?」
順儀公主母親身份低微,下嫁袁家後,與駙馬的感情也只能算得上是相敬如賓,好在膝下尚有一子一女,不算太過寂寞。只可惜這位袁駙馬一直不上進,順儀公主與宮中關係又算不得多親密,加之這幾年又經常臥病在床,敏惠郡主倒是多養在皇后面下。
一年前因為有后妃暗害皇后,不過因順儀公主代皇后飲下毒茶,並沒有的手。順儀公主命雖保住了,可是身子卻全部垮下來了,天氣一冷一熱時,就起不了床,只得臥床休息。
不過倒也因此讓皇上破例給她兒子封了侯,給她女兒封了親王、郡王之女才有的郡主之位,並且還特意取敏惠二字為封號。
端和公主雖然看不上袁家,但是敏惠郡主識趣的態度倒是讓她很喜歡,所以在婚事上,她還是費了些心思。
敏惠郡主聞言先是愣住,隨即垂首羞澀道:「一切皆憑皇后娘娘與公主殿下您做主。」
「我雖比你大些年成,可是這掌眼的事情,還是由母后來才行,」端和公主見她還沒有糊塗到底,面色更加好看,「要我來說,安國公家的那個嫡長孫倒不錯,為人謙卑有禮,又知道上進,國公府的門第雖不低,但是比起你皇家郡主的身份,他們府上也只有敬著,定不會為難你。」
敏惠郡主心底泛苦,這安國公府的嫡長孫確實如此,只是這家人是堅定的保皇派與保太子派,端和公主提出這個建議,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聯姻工具而已。
可是她又能如何,母親不得皇上重視,父親領著虛職,她若是不討好皇后與公主,她弟弟的前程又該怎麼去奔?
「但憑皇后娘娘做主,」敏惠郡主起身朝端和公主微微一福,心裡卻越來越難受,待她出嫁了,此生與顯郡王還有多少可能呢。
雖然有本朝的孝宜和德太后入宮為妃前嫁過人的先例,可那也是因為這位太后命格清貴,又有沒姿色,才得了靖帝爺喜愛,從而生下第一代帝王,從未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只可惜她不是這位太后,而顯郡王也不是靖帝爺。
所以,當華夕菀參加聚會後不久,宮裡傳出皇帝給敏惠郡主做媒的消息後,她還吃了一驚。作為女人,她自認第六感還是很強烈的,比如說敏惠郡主對顯郡王有心思,她是早就看出來了。可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嫁了,還是嫁給保皇派的安國公府裡。
想到皇室背後的風雲突變,華夕菀覺得自己對這位敏惠郡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同情的,不過也就只是那麼一點而已,多的再也沒有了。
午後,夫妻二人下棋時,無意間談到了這件事,華夕菀見晏晉丘似乎對敏惠郡主出嫁一事反應並不帶,便忍不住道:「皇上真給安國公嫡長孫與敏惠郡主做媒了?」
「你怎麼想起這事了?」晏晉丘下了一步棋,才慢條斯理道,「事情已經基本上定下了,只是還沒有明確的旨意發下來。
「不過是聽說了,就問上一句,」華夕菀抓了一把棋子在手裡,見晏晉丘棋風並沒有半點變化,才繼續道:「好歹她也是我們的表妹,該備的禮物也該好好備下了。」
晏晉丘看著棋局,有些不甚在意道:「我們只是表兄妹,面上過得去就行了,難不成還要給她攢嫁妝嗎?」
「這話說的,」華夕菀笑著歎息道,「聽了你這話,我總算是鬆了口氣。」
晏晉丘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華夕菀口中的鬆口氣是什麼意思,他對華夕菀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是這個笑臉彷彿是在向華夕菀傳達自己的想法。
見華夕菀沒有說話,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永遠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你日後不必再擔心這些了。」
這下換做華夕菀,只笑著不說話了。
第39章 親王
安國公府雖然名頭上聽起來,沒有順儀公主府好聽,但是實際上卻比沒寵沒實權的順儀公主顯赫許多,啟隆帝這個旨意,頗有點強按牛飲水的味道,安國公府雖然無意插手皇家的事,但也隱隱知曉敏惠公主心繫顯郡王之事,如今顯郡王娶了千嬌百媚的顯郡王妃,看不上這位郡主,皇上就讓他們安國公府嫡長孫接手,當他們安國公府是什麼,撿破爛的麼?
俗話說,做媒應該做的是心心相印白首不離的好事,而不是結仇。啟隆帝這個旨意,無疑是在安國公心頭插了一根刺,他最滿意的就是自己這個嫡長孫,原本是想替他聘個知書達禮的賢良婦,誰知竟莫名得了這麼個賜婚旨意。
不過再怎麼不高興,聖旨已下,他們也只能維持著高高興興的表現去宮裡謝恩,然後又根據欽天監算出的級日去順儀公主府下聘。不過聘禮雖豐厚,但是終究沒有用上幾分真心。
安國公府上的憋屈,京城裡一些親近的人家也是能猜到的,私下裡雖勸了幾句,公眾場合下也都是樂呵呵的表示恭喜,讓安國公吃了黃連還要硬說香甜。
這日盧氏來顯郡王府看華夕菀,確定她額際一點疤痕都沒有,才鬆了一口氣,又咒了方氏一族幾句,才壓著嗓子道:「敏惠郡主與安國公府嫡長孫的婚旨下得未免也太倉促了一點,我前幾日去安國公府上,見他們聘禮雖準備得好看,但是總有那麼點不盡心,真不知道那位圖的是什麼。」
知道母親說的是皇后,華夕菀似笑非笑道:「誰知道呢,我只記得這位郡主以未嫁女身份,在我成親當日來過新房。」
盧氏性子雖烈,但並不是沒腦子的人,華夕菀這話讓她皺了皺眉:「原來她竟是有著這般心思,只是不知安國公府裡的人可知道?」
「前段時日端和公主邀請我們去郊外莊子上賞玩,我們玩投壺遊戲時,安國公府的老夫人與嫡孫小姐也在,」華夕菀語氣裡帶著些遺憾,「當時我一時沒注意,與郡王爺舉止略親密了些,當時敏惠郡主臉色有些難看,也不知安國公老夫人看出來沒有。若是發現了,這一打聽……」華夕菀歎了口氣,頗為擔憂道,「只怕有些不妙,倒是我的不是了。」
「此事怎能怪你,你與姑爺新婚燕爾,略親密些也是能理解的,」盧氏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擔心這些又有何益,反而傷神。」
「母親教訓得是,」華夕菀笑著應了一句,然後看著花瓶裡的散著香味的桂花,「這天已經入秋,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女兒不能陪著父母一起賞月,實為不孝。」
「你的心意我們知曉,」盧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勉強笑道,「如今你是郡王妃,也是成家的人了,怎麼能像小時候那樣呢?只盼著你日子越過越好,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順了。」
華夕菀心中一片酸軟,把頭伏在盧氏的肩上:「有你們在,我永遠都是小孩。」
盧氏歎了口氣,伸手拍著華夕菀的肩,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這丫頭雖然懶散又看似對什麼事都不在意,可是實際上最看重感情,只是裝在她心裡的人太少,別人不知道而已。
還沒有到中午的時候,晏晉丘就從外面回來了,見到盧氏後,先是行了一個標準的晚輩禮,又仔細詢問了盧氏與家人的身體,得知一切都好後,才笑著道:「聽聞你們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夕菀平日裡也是念著你們的。日後岳母大人若是無事,可以多來走走。我們府裡人少,有時候我在外辦公,夕菀獨自一人在府中,實在無趣了些。」
盧氏溫和笑道:「郡王爺心疼郡王妃,乃是我們家姑娘的福氣,只是這偌大一個郡王府,豈非沒人陪伴,不過是略嬌氣了,郡王也不能這般縱容她。」
「岳母大人何處此言,」晏晉丘笑看華夕菀一眼,眼中滿是溫情,「府裡人雖多,不過都是些下人,如何比得岳母大人。何況夕菀並不是嬌氣的性子,不過是我私心裡想讓她更自在些罷了。」
盧氏聞言面上的笑意更濃,她看了眼一直微笑的女兒,客氣幾句後,就轉移了話題。
午膳的時候,晏晉丘陪著華夕菀與盧氏一起用了飯,又說了一會兒飯,才起身去了書房,留給母女二人談話的空間。
盧氏雖捨不得女兒,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久留在郡王府,那也太不成樣子了,她親手理著女兒的衣襟,小聲道:「皇室雖複雜難辨,但是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且記得,萬事都比不得你自個人兒,別犯傻。」
華夕菀哽著嗓子點頭:「母親放心,我省的。」
盧氏吸了一口氣,再度變成那個略有些烈性的侯府夫人:「請郡王妃多愛惜身體,臣婦告辭。」
華夕菀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把盧氏送到二門處,眼見著盧氏進了軟轎,才轉身回了院子。
幾個貼身丫鬟眼見主子心情有些不好,便想著法子逗主子開心,直到華夕菀露出一個笑來,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們幾個擔心我,」華夕菀笑著給每人抓了一把糖,「快吃些糖,爭取日後嘴更甜些。」
「那奴婢們就謝過了,」白夏笑盈盈的接過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近來天氣沒有那麼熱了,郡王妃您喜歡吃點辣的,不如讓膳房給你做些紅燒的菜過來?」
「這個主意不錯,」晏晉丘從外面走了進來,在華夕菀身邊坐下來道,「你身邊的丫頭各個都很機靈,又盡心伺候你,很好。」
「難道不是這些菜色趁了你的心意?」華夕菀挑眉,「既然如此,你可得給這幾個丫頭賞。」
「既然如此,就每人賞一支絞絲金釵,」晏晉丘笑著讓木通記下,「這可算有誠意了?」
華夕菀笑瞇瞇的指著自己幾個丫鬟:「你們還不快謝郡王爺的賞?」
白夏幾人笑著謝了賞,然後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還體貼的拉上了門。
等下人們退下後,晏晉丘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順儀公主病情越來越重,只怕拖不了幾個月了。」
「難怪旨意下得這麼快,時間又定得這麼緊,」華夕菀給他倒了一杯茶,「只是我聽聞聖上與順儀公主感情並不深,這次倒是……」
「順儀公主因為皇后而中毒,他此舉一是為了向別人展示他有情有義,二是為了安撫世家,」晏晉丘端起茶喝了一口,「只是敏惠郡主這個人選不是那麼合適。」如果是其他身份較為貴重的郡主或者翁主也許比較合適,至於敏惠郡主……只要不起到反作用就好。
沒有料到晏晉丘竟然當著她把話說得這麼透,華夕菀有些意外的看了晏晉丘一眼,見他捧著自己倒的茶喝得認真,笑著道:「晉丘這話我怎麼聽不懂了,敏惠郡主賢德無雙,京中不少世家夫人都曾誇過的,安國公府上能得如此賢孫媳,可是一件大喜事。」
晏晉丘看著手中杯子上的花紋,乃是交纏在一起的連理枝:「夕菀說得有道理,確實是一件大喜事。」
對於晏晉丘如此迅速的掉節操改口行為,華夕菀寄予了極高的評價,並且還特意給他添了一次茶水,以此做獎勵。
男人嘛,總是要有些眼力勁兒的,不然在外面怎麼混呢,她這都是為他好。
到了秋季,府裡就要準備秋季用的東西,下人們添多少衣服,府裡哪些東西用不上需要收起來了,這些都是府中下人需要忙的。華夕菀作為府中女主人,用不著每件事都要安排,她只需要看過管事遞上來的單子,然後再決定是否刪減。如果作為王府女主人,大大小小事都要插手,外面不管大小來往都要她來安排,那麼她每天就不用睡覺,只需要打理各種單子就行了。
需要她親自過問的,一般都是平級或者尊者的禮,下面一些不重要的來往,大多由管事安排好匯報一聲就行,不然要這些管事做什麼。更何況她堂堂郡王妃如果什麼事都要插手,傳出去也沒有誰誇她賢惠,厚道的最多誇她一聲實誠,不厚道的可能就要說她小家子氣了。
今天這家老夫人過壽,明天那家小子滿月,後天又有誰成婚。在世家多如狗,皇族滿地走的京城,幾乎每個月都要送好幾回禮,這種時候,就是各大管事顯神通了,不用擔心他們不盡心,因為他們自己恨不得把事情做得最好,好在華夕菀面前露下臉。
華夕菀剛給準備秋裝的報告用了印,就見木通一臉喜色的走進來道:「王妃,大喜啊。」
王妃?
華夕菀不動聲色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木通:「發生什麼好事了?」
「皇上今日下旨,晉郡王爺為特品親王,等下禮部傳旨的人就要到了,您請準備一二吧。」
莫名其妙怎麼突然提升晏晉丘的品級?華夕菀看著外面艷陽高照的天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啟隆帝這種疑心病末期患者,有這麼大方?
第40章 賀喜
華夕菀心裡雖然有些懷疑,不過還是換上了自己郡王妃工作裝,然後戴著有些沉的金冠到了王府正殿。她剛到一會兒,就見晏晉丘穿著郡王服走了過來,院子裡幾大管事也候在了殿外。
晏晉丘進殿後,見華夕菀面色平靜,知道她沒有被這個突兀的消息驚到,便笑著走到她身邊站定,輕聲道:「晚上我們早些用飯。」這句話就等於在跟華夕菀說,有什麼事咱們兩人私下說。
殿內站了些有品級的太監與女官,華夕菀把手輕輕搭在晏晉丘的掌心,莞爾一笑:「好。」她雖然知道皇帝用心有些不良,不過觀察晏晉丘的神情,似乎對此事樂見其成,也就不再多想,只等禮部的人來宣旨。
兩人沒等多久,就見禮部的官員帶著一干子人來了,然後念了兩份長長的聖旨,但是歸納下來也就是晏晉丘的親王任職書以及華夕菀的親王妃任職書,隨著任職書一起下來的還有金印金冊,至於服裝還沒有趕製好,所以先欠著,還有郡王府擴建的事情,反正這裡以前也是親王府,把原來那些鎖起來的院子都打開,然後讓工部的人翻修一遍就成了。院中能代表親王身份的擺設物件,通通賜賜賜,以顯示皇恩之浩蕩。
聽了半天,終於把賞賜單子聽完,夫妻二人送走禮部官員後,就坐在院中看著一箱一箱的東西抬進來,中途二人還續了兩盞茶。
每念一樣物品的名字,就有下人把盒子打開,讓兩人過目。到了最後,華夕菀已經慘不忍睹的移開了眼睛,不是她太清高,實在她終於明白什麼叫「金子晃眼,銀子傻白」,再看下去,她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累了?」晏晉丘見華夕菀這個樣子,便朝身邊的下人使幾個眼神,然後道:「既然累了,我們就去屋裡休息,這裡由下人看著就好。」
華夕菀點了點頭,狀似虛弱的扶了一下沉沉的金冠,到了現如今,她也是視金錢為糞土的高潔人了。
回到屋裡,華夕菀首先由婢女們伺候著換下郡王妃服,換上漂亮又輕鬆的曳地裙後,她才鬆了一口氣,揉著自己的脖子道:「再壓下去,我肯定要矮上一寸。」
「有這麼厲害?」晏晉丘伸手捏了捏她的後脖頸,「現在好點沒有?」
「手藝比起我的幾個丫頭來差了些,」華夕菀笑著斜睨他一眼,「罷了,我可不敢讓王爺來做這種事,還是由他們來吧。」
晏晉丘笑著收回手,然後道:「最近來我們府中賀喜的人可能會有很多,可要辛苦你幾日了。」
紅纓見狀走到華夕菀的身後,輕輕的替她按捏起來。
「有下面的管事幫襯著,也不會太辛苦,」華夕菀有些懶散的靠著椅子坐著,緩緩道,「皇上隆恩,乃是大喜之事,即便是累心裡也高興。」
「這倒也是,」晏晉丘看了眼屋子裡侍立的下人們,「不如現在睡一會兒,往日你此時也是在午休的。」
「也好,」華夕菀揮手讓屋子裡的下人退下,兩人在床上一起躺下後,晏晉丘才道:「聽聞昨日皇上發作了盛郡王,又讓盛郡王回府思過三日。」
華夕菀覺得自己在朝堂方面的事情有些智商不足,所以聽了這話後,想了一會才道:「皇上昨日斥責了盛郡王,今日便晉你為親王,不知是何用意?」這就像是勤快孩子做錯了一點就被家長批評,懶孩子因為什麼都沒做,反而無功無過的得了獎勵?
「並沒有這麼簡單,」晏晉丘伸手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裡,「盛郡王如今勢大,部分官員對他很是推崇,這種情況下,皇上難免心生猜忌。他故意打一個,拉一個,不過是想讓晏伯益以為是我在從中作梗,讓我們互鬥而已。晏伯益有部分官員的支持,我有晏伯益比不上的親王爵位,不管是誰佔了上風,對於皇帝來說都是輸家。」
這麼一解釋,好像確實也有這個意思,華夕菀打了個哈欠,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有些她不想知道的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屋子裡漸漸安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晏晉丘從床上起身,坐在床沿邊看著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女人,起身走到華夕菀平日裡梳妝的銅鏡前,正好看到自己嘴角來不及散去的笑意。
他的面色微微一變,回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半晌後,才出了屋子。
候在外間的紅纓等人見王爺出來,紛紛埋下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無聲的行了一個萬福禮。
「小心伺候著王妃,本王去書房,待王妃醒來,讓人告知本王。」晏晉丘知道華夕菀現在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忠心之人,所以也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