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8章

第十七章神魔抉擇

突然搬回原住處,未免有失寵的嫌疑,好在不論田真住在哪裡,眾魔對她的態度都沒有變化,主要是大家的追求有限,無所求,自然無須奉承,如今反而同情起她來,九死滄與魔業護法幾個夜夜拉她去喝酒消愁,期間田真推廣了無數娛樂項目諸如打牌等,生活重新腐化墮落。意外的是,玉楊嬌聽說她搬出來的消息,心理一平衡,病全沒了,又開始出來玩樂,田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做成了件好事。

對於路冰河,田真相信他仍不會放心,但也相信,只要不動作,他應該會遵守承諾留下自己,事實上這幾天過得真的很平靜。

眾魔在九死滄家打牌至深夜,想到第二日還要上班,都依依不捨地散去。

別了眾魔,田真匆匆往住處走。

夜裡寒意重重,藍色珠光朦朧幽美,映得頭頂露飛如雨,絲絲晶瑩。高高石山上,天風狂掃,一道黑影負手而立,袍袖翻飛,金邊閃爍,遠遠就能感受到那片無形的壓力。

田真難以置信,仰臉望了半日,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陛下?」

「嗯。」

幾天來的鬱悶一掃而空,田真精神大震,大BOSS居然親自跑出來查崗了!這事要讓九死滄他們知道,不全被嚇出病才怪!

「自何處來?」聲音卻是響在耳畔,眨眼工夫,人已被他凌空攝到石山頂。

田真如實答道:「與九死滄和魔業護法他們……商議事情。」

魔神再「嗯」了聲,對答案表示滿意。

田真心中一動,問道:「陛下自哪裡來?」

「吾兒小殘處。」

「這麼晚,陛下去看小天王了?」

魔神抬下巴,默認。

哎喲喂,幾時父愛爆發了?田真假意不解:「陛下是要回寢殿吧,寢殿在那邊,陛下怎麼到這兒來了?」

「吾來看你。」

田真側過臉,以袖掩面,奸詐地笑。終於承認了,真是不說假話的魔神大人,咱不在的幾天,是不是寂寞了,開始有點想念咱了?

「鳥女。」

田真馬上轉回臉,恭敬地彎腰:「陛下。」

「魔界如何?」

「魔宮夜色真好,」田真非常樂意陪新領導欣賞風景,揚手指著前方,「陛下看,在下雨,有大大小小的石山。」

魔神緩緩移開視線。

沒興趣?田真忙指另一邊:「那邊,有很多顏色的燈。」

魔神無表示。

田真再換方向:「那邊,還有……很多石山。」

「毫無新意。」魔神不客氣地評價。

為啥魔宮四周不多長几樣東西呢,田真挫敗,無意中瞟見那長髮拂上俊臉,從側面看,長睫帶著小小雨珠,在珠光映襯下顫動,藍瑩瑩的,極為美麗。

所有風景,都不如你有新意啊!

於是田真鄭重地點頭:「中肯,陛下。」

魔神抬眸:「吾,回了。」

此神要走,會特地打招呼?田真滿懷期待問:「陛下……這就回去?」

魔神轉身消失。

此神極好面子,是絕對不會主動說「願不願意跟我回去」之類的話的!田真反應過來,後悔不已,拍翅膀直撲寢殿。

剛飛起,就有東西落到了手上。

一片金羽。

田真這一驚不小,飛快將金羽藏於袖中,降落在石山角落。

四周寂寂無聲,連巡邏的魔兵也無,根本不清楚是從哪裡飛來的。

金羽上果然有時間和地點,田真不假思索,使了個最低等的神咒將其銷毀,然後默默走回房間,躺到床上,心中五味陳雜。

首先是金羽的來歷,那是神羽族鳳王獨有的信物,帶羽族王氣,不會有假,可是魔界社會河蟹,不代表防守疏忽,這些均由天王兄弟打理,田真也略有瞭解,尤其是路大天王,做事滴水不漏,魔兵巡邏安排上就能看出一二。

金羽能悄無聲息地送進來,避過所有人的耳目,只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魔宮有神界奸細;

至於第二,就危險多了,此信能送到手上,是路大天王默許的,想要試探自己,或者……

田真歎氣。

此時一動作,很可能會中計,路大天王就有機會喀嚓奸細了,縱然不是陰謀,去不去也是個問題。恩已報過,見面也沒什麼好說的,神帝都給這對龍鳳賜婚了,據消息說,他出乎意料將婚期推遲,但這與自己應該沒有多大關係,就算有,估計也是因為自己失蹤,覺得內疚而已.

第二日議事散後,田真沒有和九死滄他們一起離開,而是獨自去了魔神寢殿,正好兩位天王都在,路冰河在榻前說話,見她進來便停住,路小殘卻默默站在旁邊,低著頭,不似平日的機靈古怪。

田真行禮:「參見陛下。」

魔神道:「講。」

田真道:「昨晚接到朝華君信羽,我欲前去見他一面,特來求陛下恩准。」

路冰河淡淡道:「神羽族的信羽如何傳入魔宮?」

見他這樣反應,田真更加確定:「也許魔宮有神族奸細,天王詳查即可。」

「你大可以去見,不必稟報。」

「我如今效忠陛下,要見神界之王,自然應該稟報。」

「效忠父皇,又如何去見舊主?」

「奸細已除,我兒執意試探,她卻並未隱瞞,忠誠新主,不忘舊主,其行可嘉,」魔神示意他停下,朝田真抬手,「允你。」

果然奸細被喀嚓了,路大天王故意拿金羽試探咱呢,魔神大人看似動不動就製造炮灰,其實內心是尚德的,真賭對了!田真暗叫慶幸,瞟了路冰河兩眼,道:「此去一日便回,但有人想將我除之後快,路上若出意外,丟了性命,還望陛下與天王保重。」

路冰河神色不變,似與自己無關。

魔神道:「無妨,吾讓小殘與你同行。」

田真大喜稱謝.

路小殘的坐騎是只小白老虎,跑起來極快,有他引路,倒省了看地圖,二人很快趕到約定的地點,乃是十方虛野的千草原。

天高雲淡,偶有雁過,面前平野一望無際,茂密的長草直沒至腰。

見慣魔界燈火,藍天白雲也很令人嚮往,田真多日不出魔界,陡然見到這樣的景色,心情大好。

路小殘默默坐在小白虎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田真早已在留意他,問道:「小鬼,怎麼了?」

路小殘跳起來,怒視她:「喂,叫我什麼呢!」

「是是,屬下失言,小天王莫怪,」田真畢竟不敢真得罪他,忙忍笑道,「是不是又做錯事,被你父皇罵了?」

「沒有。」見她服軟,路小殘也沒心情再計較,重新坐下,怏怏地摸小白虎的腦袋。

田真道:「為了謝謝你護送我,這樣吧,出了什麼事,你說來我聽聽?」

路小殘煩躁:「跟你說也沒用!」

田真耐心道:「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你,但你告訴我,我可以替你想法子,你若不說,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父皇都不要你了,你能有什麼辦法,」路小殘瞅瞅她,覺得有點希望,「你去求父皇,叫他不要讓我消失,怎麼樣?」

「讓你消失?」田真嚇一跳。魔神大人是有些暴力,可也不至於殘忍到炮灰親兒子吧!

路小殘道:「我體質不好,父皇不滿意,想要更好的兒子。」

田真表示理解,繼而失笑:「他就算想要別的兒子,也不會讓你消失啊,快別胡思亂想了。」

路小殘固執道:「父皇昨晚親口說的,他從不說假話。」

昨晚找兒子是說這個?田真愣了下,對此事仍是不信,安慰道:「你……」

「鳥王來啦。」路小殘打斷她。

空闊原野上,一隻威風凜凜的火鳳飛來,鳳背一人,白衣高冠,手執長簫。

田真道:「那是你朝華伯伯。」

「叫他伯伯是客氣,大鵬鳥殺我他都不管,」路小殘低哼了聲,打著小白虎就跑,「我去那邊等你!」.

這邊路小殘剛離開,火鳳就降到了面前。

「凰兒。」輕柔的呼喚。

「王。」田真作禮。

朝華君自鳳背走下,白衣映枯黃長草,分外飄逸醒目,他揮手命火鳳去不遠處等候,然後才緩步走過來扶起她,微笑:「凰兒,還好麼。」

田真也微笑點頭:「很好,多謝王記掛。」

「縱賭氣,也不該亂跑,叫我擔憂至今。」

「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想不到你是在魔界,受苦了,」朝華君將她擁入懷裡,「總是個孩子,可知我費了多少精神尋找,若非前日遇見……下次萬萬不可這樣。」

熟悉的溫柔,依稀勾起當初心動的感覺,田真沉默片刻,道:「不知王約我出來,有什麼事?」

朝華君低頭看她,輕聲道:「凰兒,這世上總有許多意外之事,今日能找到你,見你安然無恙,我很高興,你就不要再賭氣,好麼?」

「王放心,我早就想明白了,」田真解釋,「只是我這次出來,陛下是知道的,遲遲不歸,恐怕陛下怪罪。」

朝華君不動聲色,微笑頷首:「好好,我知道了,陛下正是在天庭等著見你,我們先回去再說。」

田真道:「王弄錯了,我說的是魔神陛下。」

朝華君皺眉:「身為神羽族子民,你可知這話有多嚴重?」

田真點頭:「我很清楚。」

俊臉神情漸漸變得嚴厲,朝華君看著她:「你真想叛離天界?」

「如果神界有一個讓我不叛離的理由,就是王對我的恩情,救下兩界許多戰將,我想這份恩情應該算是報過了,」田真自他懷裡離開,「可惜差點賠上我自己的命,若無陛下維護,我早已不在,所謂知恩圖報,現在對我有恩的是陛下,我怎能再背叛魔界?」

朝華君搖頭:「當時出手實屬無奈,凰兒,你向來聰明,會在意?」

「在意,」田真坦然道,「我一心救人,我救的人卻根本沒將我的生死放在眼裡,在那些神仙看來,我只是區區一個羽族子民,死亦無所失,我理解王對神界的忠誠,機會難得,或能傷到他,動搖魔界局勢,可是選擇出手,就表示放棄了我的性命,那些神仙也罷了,王一出手,我不能不在意。」

朝華君道:「若是衣衣,我一樣會這麼做。」

「我知道,所以我沒怪王,」田真轉身,「若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朝華君扣住她的手腕,嚴厲道:「連我的話也不聽,羽族叛徒,你要我親手處置你麼!」

田真心頭一冷:「若非救王,我絕不會管那些神仙死活,更不會在那種場合露面,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危險,王要問罪,我怎敢有意見。」

朝華君無奈地笑,放柔語氣:「你投在魔界不假,又是許多人親眼所見,今日我專程來帶你回去,便是要護你,凰兒,你還不明白?聽話,跟我回去。」

料定他不會放自己走,田真早有準備,假意垂眸作慚愧狀,半晌道:「王的苦心我明白,但我有些事未完,須回一趟魔界。」

「什麼重要的事?」

「關於魔神的秘密。」

朝華君「哦」了聲,看著她一笑:「不必了,我已知曉。」

知道?田真萬萬想不到這借口會失效,頓時措手不及:「我還有東西落在魔界呢。」

朝華君挑眉:「什麼東西?」

「沒什麼,就是一些丹藥什麼的。」

「無妨,回去我叫人照樣替你備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拿,不費事的。」

「再重要的東西,也比不上人,」朝華君重新抱她入懷,「難得找到人,再讓你回去冒險,豈不令我擔憂?」

早知此人是極品腹黑,果然瞞不過他,田真乾脆直說:「我不會跟王回去。」

「由不得你。」朝華君面色不變,招手叫過火鳳。

田真掙扎:「小天王!路小殘!」

頭頂不知何時滿佈黑雲,雲層破開,伴隨天光降下的,不是路小殘,卻是六界人人敬畏的虛天魔帝。

想不到他會來,田真既意外又驚喜:「陛下!」

朝華君站定:「表弟。」

黑眸微動,魔神緩緩移視線,沒有回答。

黑白兩道身影立於風中,金邊袍袖起伏,氣氛漸趨緊張。

終於,朝華君歎道:「表弟,她原是我鳳族子民,望你看在當年交情,網開一面,放過她這次。」

魔神終於開口:「她已投效吾。」

「表弟不肯放她?」

「吾放她走,她不願,你不該強迫。」

朝華君放開田真,自她頭上取下孔雀綠羽釵,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道:「被擄,我尚能護你這次,但執意留在魔界……凰兒你知道後果,將來如何,我便再也不能保證,你可明白?」

田真沉默片刻,道:「多謝王提醒,我主意已定。」

「僅僅因為受他之恩?」

「如果還有,那就是我喜歡陛下,王不用為難,將來遇上,該怎樣就怎樣吧。」

朝華君愣了下,俊臉微沉:「此事不可任性而為,凰兒,你要想清楚!」

田真道:「王放心,魔界很安全。」

朝華君忍怒:「安全?」

「質疑吾的能力,」魔神抬左手,殺氣立現,「你,要再挑兩界戰火麼。」

好戰分子的本性出來了,田真失笑,你不必這樣來證明能力,咱知道當魔界子民是最安全的,她迅速飛到魔神身旁:「從來沒有質疑過,陛下。」

魔神「嗯」了聲,收手。

朝華君不再言語,轉身,乘火鳳離去。

目送他消失,田真反而如釋重負,問:「陛下怎麼來了?」

「吾料他不會放你回魔界,」魔神道,「天真的鳥女!」

田真承認自己很傻很天真,估計是最近太平日子過久了的緣故,她小聲糾正:「陛下,吾是鳳凰。」

魔神看了她兩眼,道:「斤斤計較的鳳凰!」

怎麼還是要被做填空題!此神很擅長現學現用,都不拐彎的,田真終於發現,下次應該直接跟此神說「吾是田真」才對。

「吾想回陛下的寢殿住。」

「允你。」.

回魔界的路上,田真一直都忍不住想笑,想此神高高在上的表情,毫不客氣揮袖說「允你」,真是愛面子的大神啊。

遺留的舊事至此終結,眼前面臨很嚴峻的問題。

從今往後成為正式的魔界子民,天界神仙看見殺無赦的那種,想要活得更久,得多為將來著想了,魔神大人是唯一的依靠,目前最不利的是,此神雖強大,可某些時候神品卻好得過分,不耍陰謀,還很自負,最愛單挑,而且是單挑一群人的那種,頂多頂多只帶兩個兒子出戰,別人全躲在後面。

這樣不好,不好。

田真默默盤算,回到魔宮,遠遠就看見一個小小人影獨自坐在石山頂上,虛天在下雨,雨裡燈光映照小臉,難得帶了一絲落寞。

看見她,路小殘先是驚訝,緊接著面露喜色。

田真故意落在魔神後頭。

路小殘果然跳過來主動拉她的翅膀:「父皇叫我先回來,我以為你要跟鳥王走了。」

「答應你的事還沒做到,怎麼會走,」見他冒雨等候,田真升起幾分憐愛,摸摸他的腦袋上沾濕的紅髮,「看,你父皇捨不得我的,放心,我這就替你求情。」

小傢伙又露出邪惡的目光,不屑道:「父皇都看著呢,你以為你真叛離魔界,還能活命嗎?」

確實很險,田真長歎。

此神最是看重品德,真做牆頭草,很難保證自己還能不能站在這兒,幸虧做了正確的選擇,可見強權對品德也有促進作用,魔界有此神,大家道德素質不提高也不行。

第十八章神子來歷

走進寢殿,迎面就見魔神站在殿中央,空蕩蕩的大殿,藍瑩瑩的魔光,高大背影有點冷清孤寂。

田真搖頭。

高處不勝寒,對於尚武的他來說,已經無敵,還能追求什麼,怪不得會無聊。

她走過去輕喚:「陛下。」

魔神未轉身。

於是田真主動轉到他面前:「陛下。」

魔神看她。

「吾絕對不會背叛陛下。」

「你,敢嗎。」

……

真誠地表忠心,卻換來這聲威脅,田真暗暗給自己順毛,此神向來開口就噎死人的,看他對妖皇也沒客氣到哪兒去,不能計較細節。

咱現在是天界通緝犯,要保證自身安全,首先得保證此神的安全,此神實力方面不用擔心,重在心態,得讓他積極向上,不能有順應天意隨時準備回歸太上鏡的思想。

「陛下,兩界聯盟不算什麼,但我曾親耳聽神帝說過,那個預言真的是聖無名所留,陛下不可不留意神羽族。」

「你在為吾擔憂?」

「我不想讓陛下回太上鏡,」田真說實話,「陛下走了,我怎麼辦?」

魔神道:「鳳凰,你喜歡我什麼?」

其實咱的意思是,你走了,路大天王是不會保護咱的,路小天王能力不夠,咱的小命很危險,不過你這麼以為也可以,田真很想表白諸如你神品好氣質好武功好愛你的全部之類,可是望著那張臉許久,最後她仍只結結巴巴說了幾個字:「吾喜歡……陛下的臉。」

魔神移開視線了。

咱從沒發現你竟然有這麼多優點,一時不知從哪裡開始說了,田真無奈回到正事,把想好的話經過反覆處理之後,才委婉地進行表達:「陛下難道沒有想過,照魔界現在的情況,你要真離開了,九死滄他們有能力在神界的報復下生存嗎?」

長睫扇動,魔神無表示。

田真道:「神仙兩界高手眾多,就算有兩位天王在,也是遠不足以與他們抗衡,魔界數十萬子民難保不受欺負。」

「言之有理,」魔神頷首,「魔界需要一個能取代吾的人。」

看看,誰說此神沒有遠見,都已經在物色接班人了,田真無語,半晌問:「陛下有合適的人選了?」

魔神道:「吾兒冰河與小殘,雖智計有餘,無奈終非神體,難以承載更多力量。」

你對兩個兒子還是很瞭解的,田真奇怪道:「陛下是先天之神,怎麼他們反而不是神體?」

魔神道:「兩件事,毫無關係。」

「沒有關係?」田真試探,「難道他們不是陛下親生的?」

「他們,由吾創造。」

田真終於問出在心中盤旋已久的、最關鍵的問題:「他們的母親怎麼不見?」

「嗯?」

「吾是說,陛下的妻子。」

魔神看她:「鳳凰,先天之神造人,豈會用凡神的方式!」

「中肯!」田真鄭重點頭。

沒老婆就好,沒老婆最好!先天大神就是那女媧,想要兒子估計就拿團泥巴捏捏,頂多高級點,抽根肋骨……

魔神難得感慨:「吾能造萬物,卻不能造與吾相同的神。」

想到路小殘的話,田真再也不敢當玩笑了:「陛下打算怎麼辦?」

魔神果然道:「吾兒小殘,可以重鑄。」

重鑄,你當兒子是兵器呢!田真嚇得勸道:「陛下再造一個就行了,留下他吧。」

「生之泉已無第三滴,」魔神道,「吾之力量,應該給優秀者。」

「那大天王呢?」

「他是魔界最後的希望。」

「這對小殘不公平。」

「失敗的作品,已無意義存留,」魔神安慰,「你會看到一個更優秀的他。」

「那就不是小殘了。」

「是更優秀的魔界小天王。」

「陛下這樣太過分!」

「鳳凰!」

難以勸阻,田真氣得轉身就走,走到殿門口又停住,回頭瞧。

魔神見狀,轉過臉去了。

此神主意一定,比舊領導更難搞,不吃賭氣這一套,田真頭疼,心道不對,真跟他賭氣,小傢伙就炮灰定了,於是走回去細聲道:「吾錯了,陛下原諒吾。」

魔神「嗯」了聲:「知錯能改的鳳凰。」

原諒得這麼快,此神根本沒計較,田真暗喜:「其實吾不贊同,是因為,吾有更好的辦法要獻給陛下。」

魔神意外:「講。」

「就怕陛下不肯……」見他蹙眉,田真支吾道,「傳承勝過創造,陛下有沒有……這個,有沒有考慮過……用凡神的方式?」

魔神愣住。

那樣出生的兒子,很可能傳承他的體質,田真想了想,補充道:「只有一半機會。」

畢竟,六界沒有先天神女配他了。

半晌,魔神側過身道:「讓吾考慮。」

「那小天王……」

「再議。」.

自寢殿出來,田真暗暗為剛才的話汗顏,無論如何此神的思路被引開了,注意力轉移,路小殘算是暫時安全了,還是先去告訴小傢伙這個好消息吧,免得他害怕。

路小殘果然還耷拉著腦袋等在石山上,而且旁邊還多了兩個人,紫衣銀髮的路冰河,和搖頭不止的九死滄。

見路冰河在,田真便不過去,躲在石後看。

「佈防的大事,你竟如此疏忽,父皇怎麼交代你的?」路冰河教訓弟弟,「若非九死滄來報,我還不知。」

路小殘別過小腦袋:「我才不管了!」

路冰河冷冷道:「待我稟過父皇,叫他打你!」

「你去!就知道討父皇喜歡,我才不怕!」

「不懂事!」

路小殘哼一聲。

路冰河不再說了,抬手在弟弟腦袋上重重拍了下,然後優雅地躍下石山,大步離去。

九死滄湊過去,作規勸狀:「魔界防守何等重要,我說小天王,你也太不懂事了……」話沒說完,就被一腳踢飛。

路小殘心情本來就差,又被哥哥說了一頓,憋了滿肚子氣,總算找到個發洩的對象,跳過去掄起小拳頭:「你敢罵我?我打死你!」

「小天王饒命!是天王說的,與屬下無關吶!」九死滄嚇得求饒。

路大天王教訓弟弟,不代表你可以跟著教訓吧,田真看得好笑,連忙過去攔住路小殘,扶起九死滄,摸出瓶子倒了粒療傷藥給他,九死滄大是感激,接了藥飛快溜了。

見路小殘氣哼哼站在旁邊,不時拿眼睛瞟自己,田真故意移開視線,作賞風景狀。

「喂。」路小殘不安地拽她的翅膀。

「我不叫喂,」田真仰臉,「叫娘。」

話音剛落,一陣疼痛傳來。

「喂,喂喂!」田真連連甩手。

路小殘哈哈大笑,跳開。

田真低頭看,見手腕上果然多了排小牙印,不由氣道:「你做什麼!」

路小殘倒背小手:「答應的事沒辦成,你會有心情開玩笑?肯定是父皇同意了,你才故意逗我。」

小正太精得很!田真無語,半晌道:「忘恩負義的小鬼,我叫你父皇打你!」

「真小氣,我不是沒喝你的血嗎,」路小殘指著那排牙印,「這,是你逗我的代價。」

田真哭笑不得,瞪他。

路小殘一臉邪惡的表情:「別這麼凶,像個後娘。」

小傢伙估計就是魔神大人捏出來的泥人兒之類的,沒有親娘呢,田真俯身去抱他:「那以後我當你娘,有事娘罩著你,來,先抱抱。」

「你真噁心!」路小殘化作紅光跑了,「我得去安排守衛。」

田真微笑。

小傢伙其實很認真在做父親吩咐的每一件事,結果還是得不到認可,也怪惹人憐的.

天庭無日光,宮牆玉階,冷冷的色調帶著種壓抑的味道,朝華君緩步往裡走,不時與路過的神王神將打招呼,至後殿,早有侍者等在門外,見了他立即迎上來作禮。

「陛下在裡面,」侍者看看他身後,很快低頭陪笑道,「朝華君請。」

殿內,神帝獨自站在案前,手裡拿著本奏折,見他一個人進來,目光微動,轉身坐到椅子上。

「參見陛下。」

「免了。」神帝放開奏折,示意他坐。

朝華君含笑道:「陛下都知道了,罪臣隻身歸來,怎敢就坐。」

神帝抬眉:「她果真叛投魔界去了?」

「她怎敢叛離,是臣無能,未能順利帶她回來而已,此番被魔界察覺,我們放在魔界的人恐怕已經……」

「能阻止你,是他?」

「是。」

「小小羽族女,勞動他出手。」

「陛下在懷疑臣?」

「表兄對天界的忠心,朕從未懷疑,」神帝意外地沒有生氣,「朕的意思,讓那隻小凰留在魔宮未必是件壞事,或許,我們能借此探出他的秘密。」

朝華君道:「她年輕,臣擔心……還是找機會帶她回來為好。」

「她既吃了內丹,就是應了天意,不會有事,」神帝笑著移開話題,「表兄是不是更該擔心另一個?尋了二十幾年,如今人回來,你卻又不著急了,將婚期推遲,就不怕她委屈多想?你弟妹現陪著她,去哄一哄吧。」

「臣遵命。」

走出殿,朝華君緩步而行,笑意漸斂,暗暗歎息。

阻止魔神而安然無恙,或許真應了天意,她畢竟知恩圖報,縱然叛離,也斷不會無故挑起戰火,但願能暫時穩住魔神,其他的,再徐徐圖之。只是羽族從未出過叛逆,讓神帝知道,必會下追殺令,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廊上,恆月姬帶著侍婢款款而來,邊走邊說話。

「神女這麼快就走?」

「是非之地,少留為妙。」

侍婢不解:「神後娘娘陪著龍女,哪來是非?」

恆月姬道:「朝華君很疼那小鳳凰,聽說都要收了,如今又無故推遲與龍女的婚期,龍女豈會不吃醋,你沒聽她方才和神後娘娘說的,就算那小鳳凰真叛離神界,朝華君也必會護她,倘若這話傳到陛下耳朵裡,惹出事來,朝華君知道我們在,倒叫他疑我。」

「神女說的是,我就沒有想到。」

「宮庭之內,須明哲保身,」恆月姬眼波流動,笑道,「我們走吧。」

……

主僕遠去,朝華君神色不太好,在原地站了片刻,掉轉方向,快步走回住處,隨身親信、羽漠天宮執事羽蕭早已等在園門口,見了他便作禮:「王。」

朝華君自袖內取出綠羽釵交給他:「此物我已取回,叫人送還給孔雀王,命他思過。」

羽蕭驚道:「凰兒叛離難道是真?」

朝華君皺眉。

「屬下這就讓人送去,王放心。」羽蕭領會,接過綠羽釵就要走。

「且慢,」朝華君叫住他,想了想道,「我還要書信一封與仙帝,稍後再一併送出吧。」

羽蕭應下,跟隨進門.

這邊田真哪裡知道神界發生的事,只料定神界必會追殺自己,一心要壯大魔界,成□著路小殘練兵,想魔界無強將,又特設比武,九死滄等一眾部屬懶散慣了,哪會賣力,胡亂應付而已,後來還是路小殘一句話解決了問題:最後落敗者受罰。眾魔都吃過這位小天王的苦,聞言趕緊打起十二分精神,各顯神通,從此潛心修煉,生活重新有了追求。

懲罰比嘉獎更能讓人奮發,田真感慨,勤修術法不是壞事,將來總能派上點用場的。

任他兩個鬧,路冰河偶爾會出現,皆是冷眼旁觀。

「你還在懷疑我?」田真瞅個機會問他。

「神羽族既在預言中,就必須防備,」路冰河淡淡道,「有機會,我會將你從父皇身邊送走。」

此人頂多就是根肋骨做的,咱不必跟肋骨計較,田真笑道:「天王真是坦率。」

路冰河道:「多謝你留下小殘。」

剛做好應付的準備,哪料到他會道謝,田真反應不及,表情開始混亂:「你到底是想謝我,還是想趕我走?」

「你能主動離開父皇,最好。」

「我若不答應?」

「那是你的事,」路冰河停了停道,「逼他們太緊,只會適得其反,你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田真如夢初醒,暗暗後悔。

這陣子太急於求成,想來眾魔是害怕受罰才不得已認真修煉,怨言頗多,該換個方式了。

路大天王對弟弟還是很關心的,對自己不客氣,也是為魔神大人著想,想到這,田真倒不那麼反感了,可問題是,看他們父子站在一起已經很詭異,收個這麼大的便宜兒子,咱還沒心理準備…….

所有的問題在見到魔神之後,都不是問題了。

他獨立殿中央,額飾上碎金片輕輕晃動,俊美的臉上是沉思的神情。

田真站在殿門口遠遠觀望了片刻,才鎮定地走進去,主動拉起那只漂亮的手:「陛下。」

此女最近越來越放肆,魔神低眉,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田真假裝無視,想他將一切看在眼裡,卻從未有任何表示,不由問道:「我做事太過於心急,以至引出許多怨言,陛下有沒有生氣?」

「你,在為他們擔憂。」

「我擔心他們的能力不足以自保,更不足以守護魔界,這些不應該由陛下一個人承擔。」

「吾原諒你。」

令人畏懼的身份,高高在上的語氣,換成別人必會感恩戴德暗叫慶幸,可田真卻聽得噴了,其實咱從決定做的時候起,從來都沒有擔心過你不原諒。

「我來自神羽族,陛下不會防備?」

魔神看著那手,再皺眉。

田真抓著不放,作柔順狀:「陛下?」

魔神終究未被蒙騙,拎開她:「無賴的鳳凰。」

話音方落,就見路冰河快步走進來,單膝跪下行禮:「父皇,優婆山有異變,不知是何緣故。」

「上古聖山,卻為神所棄,吾之回歸,亦難平它怨怒,」魔神「嗯」了聲,道,「吾去查看,吾兒,看守好魔界。」

路冰河答應。

田真忙道:「陛下,我也去!」

「你,留下。」魔神轉身消失。

追趕不及,田真喪氣,看著路冰河。

路冰河神色不改,優雅地轉身,出殿離去.

魔界的娛樂活動重新開展,眾魔得到放鬆,意見少了許多,田真卻過得很無聊,連打牌也提不起興致,夜裡獨自對著空蕩蕩的大殿,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當然她並不擔心,路大天王不會笨到公然送走自己的。

第三日夜裡,路小殘悄悄在殿門外喚她。

田真大喜:「真乖,怎麼想起來陪我了?」

路小殘躲開她抱,邪惡地笑:「本天王是來跟你說正事的,你聽了肯定高興不起來。」

「怎麼?」

「我哥哥要把你送走。」

田真斂了笑,將信將疑:「真的?」

路小殘側身:「就在明晚,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才跟你說,信不信由你。」

「無緣無故送走我,他不怕陛下怪罪?」

「他當然不會親自動手,明日一早他會帶我出宮看魔泉,這樣事情就與我們無關啦,父皇最信任他,頂多責罵幾句。」

田真聽得心驚,暗罵。

太陰了!路大天王太陰了!

「反正我告訴你了,你自己想辦法吧,我要走了,不能讓哥哥知道。」路小殘拽拽她的翅膀,溜走。

《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