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曇口口聲聲的說晚上請陸忍冬吃的火鍋不辣, 但謹慎起見,陸忍冬還是點了個鴛鴦鍋。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因為所謂的不辣顯然只是謊言,他嘗了一口,雖然沒有像中午那樣入口就不住的咳嗽,可還是架不住那火辣辣的味道。
蘇曇是真的覺得不辣,她連嘴唇都沒有發紅, 舔了舔筷子,又盯著鍋底看了會兒,這下是信了陸忍冬完全不能吃辣的這個說法了。
陸忍冬歎氣, 說:「我該說是基因的力量麼?」
蘇曇笑著:「好啦,你吃清湯吧,他家清湯味道也不錯呢。」
在這連炒個小白菜都要叮囑老闆千萬別放辣椒的城市裡, 陸忍冬顯然會活的比較辛苦。好在蘇曇也沒有在這裡長期待的打算,如果蘇曇一畢業就打算回家鄉, 那陸忍冬估計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畢竟吃辣可以鍛煉出來,蘇曇可沒有第二個。
在酒店過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蘇曇和陸忍冬去了郊區的陵園。
蘇曇高三的時候,墓地的價格已經開始往上漲, 蘇曇根本無力負擔。於是直到蘇曇大三快要畢業, 她才艱難的湊齊了一筆錢, 在大學城市附近的陵園裡, 買下了一塊墓地。
那墓地不大,非常樸素,是陸忍冬陪著蘇曇一起去選的。
兩人逛遍了整個陵園,最終決定了那個地方。
「奶奶一定會喜歡這兒的。」在選好的陵園裡蘇曇品評,「這裡光線好,樹又長得蔥鬱……」
陸忍冬笑著:「你喜歡,奶奶肯定就喜歡。」
「對。」蘇曇重重點頭,笑的幸福極了,她說,「奶奶可喜歡我了。」
訂好了墓地,又找人定做了墓碑,做好這一切後,蘇曇回到了家鄉,來到了寄存奶奶骨灰的地方,取出了自己心心唸唸的小木盒。
骨灰盒也是最廉價的那一款,蘇曇掏出手帕,認認真真的把盒子上的灰擦擦乾淨,微笑著:「奶奶,我回來接你啦,以後我們在一座城市裡,我就能經常過來看你了。」
她扭頭又看了眼陸忍冬,語氣裡帶著些羞澀:「這、這是我男朋友,他叫陸忍冬,他對我可好了。」
陸忍冬道:「奶奶好,我會好好照顧蘇曇的。」
上大學後,蘇曇為了節省路費,幾乎就沒有再回來過。而這一次,她卻是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她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城市沒有任何讓她留戀的地方,關於這裡,她的記憶全都模糊不清,好像是為了避免某種情緒,自己無意識的淡忘了。
回程的路上,蘇曇說起了當年高三時發生的是事,她的用詞非常簡單,語氣也很平靜,聽得陸忍冬卻心臟微疼。
「我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我早點回去看看奶奶,或許就不會這樣了。」蘇曇說,「奶奶本來就有病,也沒錢吃藥,我真是沒用啊,什麼都做不了。」
陸忍冬摟著蘇曇的肩,安撫著,「曇曇,你已經很棒了。」
蘇曇輕歎,搖頭,她說:「很長時間,我都沒覺得奶奶走了,連她舉行葬禮的時候,都渾渾噩噩,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個漫長的夢。」說是葬禮,不過就是殯儀館的人將屍體送去火化,再由蘇曇放到寄存處的過程。蘇曇一人操辦了所有的事,幾天就瘦了十幾斤。況且,那時候離高考,不過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車窗外是燦爛的陽光,蘇曇靠在陸忍冬的肩頭,她說:「不過現在我好像做了個新的夢。」
陸忍冬沒說話,他吻了吻蘇曇的發旋,笑著:「我也在這個夢裡嗎?」
蘇曇說:「嗯……不過我的夢可辣了,你受得了麼?」
一提到辣陸忍冬就頭疼,道:「就不能做點清湯夢?」
蘇曇認真道:「那得看你表現啦。」
陸忍冬大笑。
取了骨灰的哪天下午,蘇曇和陸忍冬就飛回了原來的城市。天氣還是那麼的熱,只是周圍的景色卻意外的讓蘇曇覺得可愛了幾分。
陸忍冬載著蘇曇驅車回家。
「後天下葬吧,我找人算過了。」陸忍冬在駕駛室裡道,「是個好日子。」
蘇曇同意了,其實她對這些日子沒什麼概念,如果不是陸忍冬的這話,她大概會直奔墓地把奶奶送去新買的墓地裡。畢竟早些入土為安,蘇曇也更放心,
回程的那天晚上,許凌睿不知道從那裡得來的消息,竟是知道蘇曇回來了,他給蘇曇打了個電話,道:「姐,你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呀?」
蘇曇正窩在屋子裡啃陸忍冬鹵好的雞腳,接到許凌睿的電話略微有些驚訝,她說:「嗯,行程比較匆忙,就沒和你說。」
許凌睿說:「姐……你把奶奶接走了麼?」
蘇曇說:「對。」
許凌睿說:「姐,你真的不回來了?」
蘇曇呼出一口氣,她說:「不回來了。」
許凌睿問過很多次蘇曇這個問題了,可只有這一次,他才完完全全的確定,蘇曇是真的不會再回到這座城市。他的心情一時間低落了下來,竟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許凌睿,別想著我了。」蘇曇說,「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
許凌睿隔了好久,才說了聲好。
蘇曇掛斷電話。
陸忍冬在旁邊聽著,道:「許凌睿怎麼了?」
蘇曇搖搖頭,她說:「沒事,鬧情緒了。」
陸忍冬若有所思,卻並未對此事置喙,畢竟蘇曇和許凌睿之間的關係並非普通的姐弟,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到底是讓他們兩人無法像一般人那樣相處。
「我挺謝謝許凌睿的。」蘇曇似乎也有點煩惱,「但是……」
陸忍冬說:「沒辦法回應他的熱情?」
蘇曇點頭,她說:「我給不了別人太多的愛。」
陸忍冬理解了蘇曇的想法,蘇曇個性看似溫柔,實則禮貌中帶著疏離,她很難像許凌睿那樣主動表達自己的情感。
「順其自然吧。」陸忍冬說,「有些事情,急不來的。」
蘇曇只能說好。
奶奶下葬的那天前晚,下了一場瓢潑大雨,氣溫驟降到二十八度。
陸忍冬和蘇曇早早起床,洗漱之後,便去了陵園。
這陵園環境很不錯,松樹高大蔥鬱,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鳥鳴。蘇曇取了骨灰盒,同墓地的工作人員一起去了她選好的地方。
陸忍冬一直走在蘇曇的身後,下樓梯的時候,偶爾伸手扶她一把。
墓地已經打掃乾淨,墓碑上也鑲嵌了奶奶慈祥的黑白照片。
工作人員把骨灰盒放了進去,又用水泥封好了墓地,蘇曇在旁邊看著,等著一切都做完了,才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抹布,把墓碑上的灰塵和泥土仔細擦淨。
「奶奶,你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托夢。」蘇曇跪在墓碑前磕了三個頭,道,「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陸忍冬也對著墓碑鞠了三個躬。
蘇曇摸了摸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緩緩起身,道:「我們走吧。」
陸忍冬說:「好。」
這一樁心事終於了了,蘇曇感覺鬆了好大一口氣,她在陸忍冬車裡就睡了過去。陸忍冬隨手把音樂關掉,讓蘇曇安靜的睡會兒。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睡夢中的蘇曇勾起了勾嘴角,還砸砸嘴。
陸忍冬看著她,眼裡浮著笑意,山路蜿蜒,他輕聲哼著歌,把他的姑娘,帶回了家。
蘇曇醒來後,陸忍冬問她夢到了什麼。
蘇曇迷迷糊糊,睡意朦朧的回答:「我夢到我在吃你做的水煮魚。」
陸忍冬笑道:「好吃嗎?」
蘇曇說:「好吃!」
陸忍冬說:「小蠢蛋,睡的口水都流出來了,還不快擦擦。」
蘇曇這才清醒,伸手在自己的嘴角重重擦了擦,發現自己好像真流口水了,她臉漲得通紅,道:「你怎麼不提醒我一下呀。」
陸忍冬道:「因為我怕打擾你吃水煮魚啊。」
蘇曇無話可說。
陸忍冬說:「好啦好啦,流點口水算什麼,以後你做什麼我都能看見,看你流口水流的那麼可憐,我們晚上……」
蘇曇眼睛裡的星星開始閃啊閃,閃的陸忍冬心情大好,他說,「我們晚上就喝粥吧。」
蘇曇:「……」
陸忍冬捏她臉,道:「還不樂意了?這麼熱的天吃那麼燥的東西肝還要不要了?」
蘇曇嘟囔著說:「肝沒影響的,又不是腎。」
陸忍冬下車的動作一頓,獰笑道:「腎?到底是你費腎還是我費腎——」天干物燥的,這小姑娘還說話撩他,也不怕把他撩炸了。
「你費你費。」蘇曇趕緊認錯,她可不想再被陸忍冬扔到床上又給撓癢癢肉。
得罪了家裡廚師顯然是不明智的行為,晚上的晚餐是蔬菜粥和一溜兒的清淡菜色,雖然味道依舊不錯,可蘇曇還是像蔫了的茄子,軟趴趴的窩在座位上,還和洋芋告狀說陸忍冬欺負她。
洋芋聽的懵懵懂懂,把自己的骨頭叼過來示意蘇曇別難過了。
蘇曇揉著洋芋的臉,說:「還是你好——」
陸忍冬看著這一大一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咬了一口蘇曇的臉蛋,在上面留了個整齊的壓印,道:「你呀!」
結果蘇曇還沒說什麼,洋芋不幹了,衝著陸忍冬汪汪叫。
陸忍冬怒道:「再叫明天一起喝粥!」
洋芋瞬間息聲,蘇曇和大狗對視一眼,默默的認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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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一波,補償那天停電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