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

唐可知知道那個讓人崩潰的消息的時候,沈默年正安靜的坐在車頂上看著一本不知道是誰寫的書,他將書放在膝蓋上,左手拿著蘋果,右手用來翻頁,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溫和無害。

看到這樣的景象,唐可知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嚥回去了。

「怎麼了?」沈默年察覺到了唐可知的欲言又止,他把書合上,抬起頭看著唐可知:「有事?」

「……你對那些人做了什麼?」唐可知只希望那些東西只是自己的錯覺,略微有些不安的問。

「哪些人?」沈默年用手撐住下巴,面無表情的看著唐可知。

「出去掠奪的小隊。」唐可知也沒打算藏著掖著了,直接和沈默年攤牌:「反正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還擔心這個?」

「也對。」沈默年似乎覺的唐可知說的很有道理,他把膝蓋的上的書放在的一邊:「說說你怎麼發現的?」

「……能和張宇宏聊天聊的那麼愉快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吧。」唐可知見沈默年承認了,只好道:「全部都換了?」

「不。」沈默年非常正經的看著唐可知,可是語氣裡的惡趣味卻怎麼都壓抑不住:「我把范寧萱給你留著了。」

「……」唐可知無語。

「既然知道了,就好好和他們打個招呼吧。」沈默年躺在了車頂上,瞇起眼睛曬太陽:「就說我吩咐的。」

有時候觀察力太好,也是件很讓人痛苦的事。唐可知想,其實他並不想知道的太躲,只不過卻頗有些身不由己的味道。

在方權派出小隊掠奪小鎮的第三天,唐可知就察覺出了隊伍中的異常。他驚奇的發現,那些隊員在回來之後,之間的關係變的異常的親密,這不是最讓人唐可知驚訝的,最讓他驚訝的是——這些隊員和張宇宏裝扮成的那個人的關係有了質的改變,從不不聞不問變成了熱絡的交談。

要是這樣的情況下唐可知還想不到發生了什麼事,他就是個真正的蠢貨了。而經過了剛才的對話,沈默年更是從側面承認了他的猜測,唐可知從車頂上俯視著忙碌中的車隊,生出了一種異常荒謬的感,這只隊伍,或許在還沒有靠近喪屍聚集地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隊伍了——這可真是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

唐可知好好的想了想,覺的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也沒什麼看恐怖片的興趣……

「你們這群劊子手!!!殺人犯!!!」嘶啞的叫喊聲打斷了唐可知的思緒,他朝車下一望,就看見了聲音的來源——那個被范寧萱帶回來的滿身是傷的少年。

此時的少年手腳都被捆住,躺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咒罵,語句之惡毒讓圍住他的人想要動手揍他。范寧萱可沒那麼多計較,她毫不猶豫的給了少年一腳,然後冷笑著對站在她身邊的方權道:「權哥,這傢伙是個怪物。」

「怪物?」方權沒看出少年的異常,他問道:「什麼情況?」

「我給你演示看看。」范寧萱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就對著少年的小腿插了進去。

「啊!!!」少年發出淒厲的慘叫,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自己的咒罵,反而是罵的更加厲害了。

「你看!」范寧萱沒有再理會少年惡毒的詞語,她將匕首從少年的腿裡拔了出來,然後指著傷口道:「他是不是很奇怪!」

的確很奇怪,少年的傷口裡只流出了很少的血液,和那長長的刀傷比起來非常的違和,不但如此,在范寧萱拔出匕首之後,少年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

「……」唐可知在這個少年身上莫名的感到了一種熟悉感。

「權哥,要是把他送給王少,王少一定會喜歡的吧?」范寧萱笑的得意。

「嗯,肯定的。」方權看了眼在地上不停掙扎的少年:「我會找人把他送回去。」

「哈哈哈,那就拜託權哥了。」范寧萱還是很高興……她覺的的自己找到的東西一定能討得王亦白的歡心,那麼在回去之後得到的獎勵也一定比其他人豐厚。可是這個心腸惡毒的女人卻永遠也不會想到,她或許再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真是讓人厭惡的戲碼。」沈默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唐可知的身邊,他低下頭看著范寧萱和方權的互動,還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嗯,我越來越期待了。」

「期待什麼?」唐可知隨口一問。

「我一直很好奇,當某一天她發現自己身邊的人全都是陌生人會是什麼反應。」沈默年道:「那一定很精彩。」

唐可知想,沈默年真是個不能得罪的人。設身處地的假設,若是他某天早上醒來發現周圍熟悉的面龐下確實陌生的物種,恐怕也不會有多麼淡定的反應。

唐可知為范寧萱默哀了三秒,然後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個被范寧萱羞辱的少年身上。

「我已經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了,可是他們都沒有選到正確的答案。」沈默年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依舊在耀武揚威的范寧萱。

唐可知知道沈默年指的是什麼——如果方權當初選擇的事和小鎮平等的交易,那麼沈默年就不會有機會這麼輕易的絞殺掉隊伍中的隊員。

「唐可知。」沈默年對著唐可知道:「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願意變成喪屍麼?」

「是的。」唐可知的答案沒有任何的猶豫,他覺的現在的生活很好,不想再去承受風險,人想要變成高級喪屍的概率實在太小,小的他沒有興趣去冒險。

「那好吧。」沈默年認真的點了點頭:「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唐可知其實不太不相信沈默年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這個世界很大,還有很多美麗的地方。」沈默年看著那個因為毆打而一動不動的少年,輕聲的歎息:「可惜這些美景,有些人是注定看不見了。」

唐可知裝作沒聽懂沈默年的隱喻,他轉身從車頂上爬下來,走向了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

「你沒事吧?」唐可知蹲下,看著這張年輕的面孔。

「綠色……好多的綠色……」少年的口中輕聲的喃喃,眼神已經有些混沌不清:「我好想回去……好多的……綠色。」

唐可知將這些話當成了少年的胡話,並沒有放在心上,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年臉上一條紅痕,有一種歎息都顯得多餘的錯覺。

「喲,怎麼,感同身受了?」范寧萱站在唐可知的身後冷嘲熱諷。

「我一直很好奇。」唐可知沒有回頭,而是直接道:「怎麼樣的經歷,才會讓一個女人惡毒至此。」

「你!」唐可知的這句話像是戳到了范寧萱的痛楚,她表情變得非常的猙獰:「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為什麼不信。」要是換了平時,唐可知或許還會和范寧萱對上幾句,可是現在他卻對這個女人抱有了一種怪異的同情,就像是對待一個將死之人的憐憫。

「陸志遙!!你總有一天要付出代價!!!」范寧萱聲音尖利。

「嗯,我等著。」唐可知把少年抱了起來,走向了自己的那輛貨車。

方權看著唐可知的動作皺了皺眉頭,卻沒有阻止,他不介意現在有人對這個俘虜好一些,因為如果受傷太重的話,他會擔心還沒送到王亦白那裡,少年就已經嚥氣了。

「綠色……的樹。」在唐可知的懷裡,並不重的少年蜷縮成一團,口裡不斷的喃喃著奇怪的詞語。

「綠色的樹。」舉目四望,周圍全是裸露的岩石和褐色的泥土,唐可知用毛巾一點點擦乾淨少年臉上的污漬:「哪裡有綠色的樹。」

「樹……綠色……」原本昏迷著的少年在聽到唐可知的話後突然睜開了眼,他的眼睛居然不是純粹的褐色,而是一種類似於銀色的灰色。

「睡吧。」唐可知把少年放在了副駕駛上,自己用手撐著方向盤,眼神散漫的看著前方。

直到現在唐可知才發現,對於他來說最致命的居然不是危險的生活環境,而是漫無目的的旅行。

在這個世界裡他可以很安靜的活著,沒有蟲子,沒有異獸,也沒有一個叫做沈凌的獵蟲者。當不用掙扎著努力求生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也需要生存的意義。

「或許我應該去找一顆樹。」唐可知把頭埋入了雙臂:「一顆綠色的……會開小花的樹。」然後在樹上搭一個小小的木屋,就這麼一個人靜靜的生活下去。

《末世之殺戮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