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白松澤一直將漂浮在自己身邊的蘇維希當做了自己的臆想, 他有時會木然的盯著蘇維希的背影, 然後在蘇維希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移開自己的目光。
逝者如斯, 白松澤再驕傲自大也明白這個道理。
孟白晴被找到的那天是個天氣晴朗的早晨,春日裡的風已經帶上了和煦的暖意,白松澤坐在餐桌上細嚼慢咽的吃著早飯。
蘇維希雖然碰不到人類, 卻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吃下食物。所以每天早上的時候, 他都會跟著白松澤蹭著早飯,早飯的內容很簡單,有時是全麥麵包, 有時是熱騰騰的油條, 白松澤坐在那裡, 手裡拿了一份報紙,靜謐的摸樣彷彿世間一切安好。
可是也只是彷彿而已, 當白松澤聽到電話裡孟白晴被抓住的消息時, 他轉頭看向蘇維希:「孟白晴被抓住了,你要和我一起去麼?」
「去幹什麼?」蘇維希嘴裡含著一大塊麵包, 明知故問道。
「當然是去看看他。」白松澤的語氣很冷淡,可是只有瞭解他的人才知道, 越是冷淡的白松澤越是可怕,因為他在心中已經為你準備了千萬種死法。
「你準備怎麼讓他死?」蘇維希看著手中的麵包,輕輕的問出了口。
「怎麼死?呵呵呵呵……」白松澤已經站起來開始穿著自己的外套:「死亡的懲罰對於他來說, 太輕了。」——只有活著, 才能讓他一直一直的痛苦下去。
「……」蘇維希沒說什麼, 他不打算跟著白松澤去看孟白晴,其實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報仇什麼的都沒有太大的意義,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不做幽靈,而是去投胎轉世。,
不過……現在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見到白松澤出門之後,蘇維希順著窗戶往外飄去……他得去看看醫院裡的鬱林飛情況怎麼樣了。
用緩慢的速度飄到了醫院,蘇維希找到了鬱林飛所住的病房。
他透過窗戶往裡面看著,發現鬱林飛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維希看了一會兒總算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都半個多小時了,鬱林飛居然保持這姿勢一動不動?
蘇維希慢慢的從窗子飄進了屋內,站在鬱林飛身邊,他輕輕的開了口:「林飛。」
「……」鬱林飛身體猛的僵硬起來,他扭過頭,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蘇維希:「你?」
「我是維希。」蘇維希有些擔心鬱林飛被嚇到:「你別怕啊。」
「你是鬼?」鬱林飛顯然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憋了半天只憋出了這三個字。
「應該是吧。」蘇維希撓了撓頭,他看著鬱林飛震驚的摸樣笑了:「你不怕我?」
「為什麼你怕你?」鬱林飛微微垂下眼睫:「是我害死了你,你就算是來索命的,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還真是坦然啊,他這個好友。蘇維希說不出心中的感覺,他歎了口氣還是說出了自己到來的目的:「林飛,我不希望你這麼自暴自棄下去,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怪你。」
雖然是孟白晴造成的這一切,可是我也從未由此對你有過怨言。
「那怪誰?」鬱林飛平靜的看著蘇維希:「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白松澤那邊……」
「白松澤那邊你就不要管了。」蘇維希打斷了鬱林飛的話,他很認真的對鬱林飛道:「報仇什麼的,由我自己來就好了。」
「……你。」鬱林飛似乎想說什麼。
「我不是你的幻覺。」蘇維希苦笑:「我知道你在懷疑我是不是你的幻覺,但是我確實不是……林飛,相信我好麼?」
「……」鬱林飛不答話了。
「這樣吧。」蘇維希眼神一轉:「如果一個月內,白松澤依舊沒有出什麼事,你就替我報仇,如果他出事了……你就忘了這件事。」
「忘了?」鬱林飛笑出了聲:「你要我……怎麼忘了?」
「……林飛,我希望你可以快樂的活下去。」蘇維希認真的盯著鬱林飛:「帶著我的那一份,繼續活下去。」
「……維希。」鬱林飛喃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了。
「就這樣。」蘇維希懸浮在了空中,他沖鬱林飛搖了搖手:「我先走了,你加油哦。」
鬱林飛沒有答話,他死死的頂住蘇維希,彷彿是要將他的樣子牢牢的記在腦海裡,等他眨了一下眼,面前的靈魂……已經消失不見。
除了一地灑落的陽光,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見證他的到來或者離開。
離開了鬱林飛的病房,蘇維希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他漂浮在空中俯視著地下的人群,心情突然變得異常的愉快起來。
能見到他的人似乎不多,大人除了鬱林飛和白松澤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見他,可是小孩麼……卻像是個個都能看見他一樣。
「麻麻,上面有哥哥在飛。」有紮著辮子的小姑娘一臉驚訝的盯著蘇維希,拉動了自己媽媽的手,想要和她分享這個驚喜。
「什麼哥哥?」女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隨即低下了頭:「妞妞,撒謊的孩子會被狼吃掉哦。」
「我沒有啊。」小女孩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就在那裡……咦?怎麼不見了?」
「……真可愛啊。」蘇維希躲在樹叢中看著小女孩嘟起的臉頰:「如果我也有這個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如果當初沒有遇到白松澤,他大概也會有個這樣的兒子或者女兒吧?小小的,軟軟的,會懦懦的叫他爸爸,會撒嬌,會淘氣,還會……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他現在已經死了,一切的一切,終究回不到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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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白晴被抓住的已經嚇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在見到白松澤的時候,更是直接哭了出來,他趴在地上不斷的哀求著,想要讓白松澤放過自己。
那可能麼?當然——不可能。白松澤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扯著自己褲腳哀求的孟白晴,嘴角勾起了笑容:「是你把蘇維希的照片搞到網上的?」
「我、我……我只是……」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解釋的借口,孟白晴哭的異常的淒慘:「白少,我也不知道蘇維希會想不通去自殺啊,誰叫他要惹我,誰叫他……」
「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白松澤歎氣,他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孟白晴的下巴:「我以前真的以為你挺聰明的。」——正因為聰明,才知道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不該做。
「我只是恨。」孟白晴抽抽噎噎道:「如果不是蘇維希,林飛不會和我分手的,一定是他把那隻貓送給了林飛……都怪他……一切都怪他,他在林飛面前說我的壞話……他還……」
「把他的舌頭給我割了。」白松澤突然失去了耐心。
「啊啊啊!!」見白松澤居然直接下了這樣的命令,孟白晴整個人都崩潰了,他絕望的拉住白松澤的褲腳,想要哀求白松澤放過他,卻被人直接拉了出去。
「割掉舌頭,打斷四肢。」白松澤一隻手撐住下巴,表情慵懶:「賣到最低賤的鴨店去。」
「是。」手下似乎見慣了這一切,沒有露出一絲動容。
「派人守著他。」白松澤站了起來:「至少二十年,別讓他給我死了,也別讓他……給我逃了。」
敢挑戰自己的底線。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孟白晴,此刻的你是否又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後悔?不過就算你後悔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走出陰暗的倉庫,白松澤沒有直接上車,他又拿出了煙,就這麼點了起來,說實話,他不想回家。一回到家就會看到蘇維希那張熟悉的面孔,聽到他熟悉的聲音,這些遺留的臆想就像一根恰在喉嚨的魚刺,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所犯下的罪孽。
或許就是報應,對他壞事做絕的報應,想到這裡,白松澤倒有些好笑起來,曾經不信神佛的他終究也開始唸唸叨叨這些玩意兒了。
「哥。」白龍奇的聲音在白松澤身後響起:「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是有事?」白松澤看了一眼白龍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龍奇,你這麼大了,也該學點家族裡的東西了。」
「你什麼意思哥?」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白龍奇看著這個一夕之間彷彿老了十幾歲鬢角甚至出現了銀絲的哥哥,顫聲道:「哥,你不會是……」
「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的。」白松澤把煙頭隨手扔到了地上,伸出手摸了摸白龍奇的腦袋:「我總有一天,沒有辦法再護著你。」
「……」白龍奇想說什麼,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從未想過,白松澤也會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
「所以。」白松澤垂下眼:「你今天就去辭職吧。」
「……是。」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是到最後白龍奇只說出了一個字,他想,他早該意識到蘇維希對於白松澤的到底有多麼重要,蘇維希的死亡,對於白松澤的打擊又有多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