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陳慶這車哪哪都挺好的, 插隊靈活,停車方便,車上還裝了個顯示屏,插上U盤能窩這裡頭看個電影什麼的,但就是車速不行。

給程恪買了一套煎餅果子和一杯豆漿之後, 一路也沒堵,但等他到了程恪店裡的時候, 陳慶大斌他們已經到了。

不過他沒看到人,進門的時候程恪正坐在吧檯旁邊, 看到他進來就問了一句:「陳慶和大斌怎麼過來了?」

「我叫他們過來的, 」江予奪把吃的放到桌上, 「你先吃吧, 按早點的規格買的。」

「我靠,這麼大。」程恪拿起煎餅果子發出了驚歎。

「料足,味道也好, 他家能賣到中午不是沒原因的。」江予奪坐到椅子上,從玻璃門往外看了看, 這會兒店裡沒有開燈, 看外面很清楚, 但外面往裡看就基本看不到什麼了。

「你叫他們過來幹嘛?」程恪咬了一口煎餅果子。

「我過來的時候有人跟著我,」江予奪說, 煎餅果子很香, 他雖然吃飽了, 聞著還是有點兒饞, 於是從程恪手裡扯了一小塊煎餅吃了,「是建材市場跟著我們的那個,一個衣服上有白道的,一個就是他。」

「你確定嗎?」程恪看著他。

「確定,」江予奪說,「我記得他倆的樣子,我轉過來的時候他的車往前開了,陳慶他們會去跟著。」

「然後呢?」程恪看上去有點兒緊張,「不會弄出什麼大動靜來吧?」

江予奪繃著臉:「動靜大不大不由我控制,要看那人想幹什麼了。」

程恪沒有說話,表情有些捉摸不定,最後停留在一臉擔心上,他皺眉著:「如果真弄出什麼事兒了,你要跟我說。」

「幹嘛?」江予奪問。

「我就說我讓他們幹的,成天跟著我,」程恪說,「我再找人去處理。」

「找誰?許丁嗎?」江予奪又問。

「不一定,誰能行找誰。」程恪嘖了一聲。

「你不是已經被你那些朋友劃出圈兒了嗎?」江予奪說。

「你他媽真是不會說話啊三哥,」程恪歎了口氣,「劃不劃出圈兒都可以找人,肯開口就行。」

江予奪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說動靜大不大不由他控制那句話,只是想逗逗程恪,程恪對他們這些混混不太瞭解,這種事兒他們一般不會在超出了自己勢力範圍的地方干,今天他叫陳慶大斌過來只是以防萬一,只要對方沒有動作,他們也就是跟著,什麼也不會幹。

但程恪的話讓他突然眼圈兒有些發癢。

程恪沒有攔著他,沒有讓他把陳慶和大斌叫走,只是告訴他如果出事兒了他去想辦法。

但程恪找人得「肯開口」,除了許丁,江予奪知道他基本沒有朋友,有時候他會接到幾個除許丁之外的人的電話,但態度基本都是冷淡敷衍,如果「肯開口」,他也不至於這樣了。

江予奪從他手裡又扯了一塊煎餅吃了:「你別擔心,我就是讓他們跟著,看看到底要幹嘛,如果他們想在這兒就幹點兒什麼,陳慶他們才會防衛一下。」

「嗯。」程恪點了點頭,像是鬆了口氣,然後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煎餅果子遞了過來,「別揪了,咬一口吧。」

江予奪也沒客氣,抓著他的手往自己面前一拽,低頭咬了一大口。

過癮!好吃!

「你這麼餓,就買倆不行嗎?我又不是不給錢。」程恪看著手裡的煎餅果子。

江予奪也看了一眼,頓時有點兒不好意思,他咬的時候沒覺得能咬掉這麼多:「你要不夠吃的話……我去對面超市給你買個麵包吧。」

「夠了,」程恪說,「我就是感歎一下。」

說完這句話,他又猶豫了兩秒,把豆漿拿到了自己面前。

「幹嘛?」江予奪問。

「怕你把這個也給我喝沒了。」程恪說。

江予奪笑了起來:「三歲半。」

「搶食兒的還說我呢?」程恪低頭吃著。

「摳死了。」江予奪笑著說。

手機在兜裡響了,程恪很快抬起頭,盯著他的手。

江予奪把手機拿了出來:「是大斌。」

「沒事兒吧?」程恪問。

「沒事兒,有事兒的話肯定是陳慶給我打電話,大斌得跟人動手,」江予奪接了電話,「怎麼?」

「繞了一圈兒,那車回到店那裡了,就停在超市門口停車位那些,」大斌說,「你在店裡二樓能看到那個車。」

「好,」江予奪說,「沒發現你們吧?」

「沒發現,」大斌說,「慶哥開的車,離得特別遠,差點兒跟丟四回。」

「……那行,」江予奪說,「你們再盯一會兒吧。」

「放心吧三哥。」大斌說。

江予奪掛了電話,拿過程恪面前的豆漿一仰頭都喝了,然後站了起來:「我去二樓看看,現在車就停在對面了,我本來以為那個開車的不是一起的呢。」

「在對面?」程恪抓著沒吃完的煎餅果子和已經空了的豆漿杯子也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操,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江予奪上了樓,「你別過來。」

程恪停下了。

江予奪順手拿了張椅子,扛著從窗戶面前走了過去,往外看了一眼。

「在嗎?」程恪站在樓梯轉角那兒問。

「嗯,」江予奪放下椅子,又拿了張小茶几從窗戶前經過,「在,不用管,先看看吧。」

「這到底是在跟我,還是跟你?」程恪問。

「跟我們。」江予奪看著他。

「什麼意思?」程恪愣了愣。

「我上午去出租房那邊了,沒有人跟著我,」江予奪說,「你上午到這邊來,也沒有人跟著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人跟著,起碼是我有可能去找你的時候。」

程恪看著他,過了很長時間才輕輕說了一句:「……程懌?」

「你覺得是他嗎?」江予奪問。

程恪並不確定是程懌,而且也不願意相信是程懌,但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實在不能不懷疑。

江予奪是個老大,但平時也就是收個租,給小弟出頭打個架,就算有仇家,也真犯不上這麼天天跟著。

從發現有人跟蹤到現在是兩天,但之前有沒有並不清楚,就算是只跟了兩天,但什麼動靜也沒有,要打要尋仇的用不了這麼長時間。

現在這樣,倒更像是監視。

何況他剛租下房子的時候,程懌就曾經在不知道地址的情況下出現在他面前了。

如果是監視,就有點兒像程懌的風格了,程懌一直來的習慣就是想要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

只是如果真做到了這個程度,對於程恪來說,就不只是一句為什麼了。

而是憤怒。

程恪坐到椅子上,吃完了那半個煎餅果子,他的食慾和味覺居然都沒有被影響,煎餅果子還是很好吃,就是有點兒涼了。

吃完煎餅果子,他喝了一口豆漿,不過一直把腦袋都快仰成九十度了,這口豆漿也沒喝到嘴裡。

他這才發現豆漿已經沒了。

「你什麼時候給我喝光的?」他晃了晃空杯子。

「我去給你買一杯。」江予奪馬上往樓梯走過去。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一把拉住了江予奪的手:「不用了。」

「我出去買杯豆漿,不會有什麼事兒的,正常行為。」江予奪看著他。

「不正常行為也沒所謂,」程恪說,「我現在就是不想你走開,也是正常行為,你就站這兒陪我。」

「……我坐著陪你行麼?」江予奪問。

「操,」程恪笑了起來,「行,要不你一邊拌水泥一邊陪我吧。」

「嗯好。」江予奪也笑了笑。

江予奪把外套脫了扔到一邊,挽了袖子在露台上開始拌水泥倒模。

程恪拖了椅子坐到旁邊指揮著。

倒好水泥之後就是打磨防腐木板子,這個比鋸板子容易,就是灰大,程恪拿了個口罩給江予奪戴上,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

「怎麼了?」江予奪抬頭問了一句。

「沒,就是……」程恪話說到一半又被打他斷了。

「我提醒你,在這兒說話可撤回不了啊。」江予奪說。

「滾!」程恪罵了一句,雖然戴著口罩,他還是能看出江予奪笑了,眼睛都笑瞇縫了。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你,」江予奪低頭拿著砂紙繼續在板子上打磨著,「我要是說了就不會撤回,你也太心虛了。」

「那你現在給我發一條不撤回。」程恪說。

「我現在又沒想你。」江予奪說。

「……我就是讓你發一條,」程恪說,「沒說你現在想我。」

江予奪看了他一會兒,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拿出了手機,低頭在屏幕上戳了幾下,然後收好手機繼續幹活。

程恪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笑了笑,拿出手機,點開了江予奪發過來的這條消息,然後愣了愣:「我操|你大爺江予奪你幼稚不幼稚?」

-一條不撤回

「我不操|你大爺也是你更幼稚啊少爺。」江予奪頭也沒抬。

程恪看著這條消息,忍不住樂了半天:「我真是小學就沒玩這套了。」

「你上小學的時候,」江予奪抬起了頭,「是什麼樣的啊?胖嗎?一個胖小子?」

「不胖,」程恪想了想,「我給你找找啊,我媽朋友圈裡發過我小時候的照片。」

「快找,還能看到嗎?」江予奪立馬湊了過來。

「去年發的了,我還在家的時候,不過她朋友圈沒設時間,」程恪一路往下劃拉著,好在老媽不太發東西,一個月也就十多條,沒翻太長時間就翻到了,「就這幾張。」

照片是收拾書房的時候收拾出來的老照片,老媽就讓人掃瞄了發了朋友圈。

第一張是張全家福,第二張是程懌,第三張是程懌跟他的合照。

程恪點開了第三張:「右邊的是我,左邊的是程懌。」

「你……」江予奪伸手把照片放大了,一直到他單人佔滿屏幕,「你小時候居然這麼可愛?」

「小孩兒都可愛吧,」程恪看了他一眼,「什麼叫居然?」

「你小時候長得太像個沒煮的湯圓了!」江予奪說。

「你這都什麼形容啊,沒煮的和煮了的有什麼區別嗎?」程恪聽樂了。

「沒煮的是粉的,就是粉嘟嘟的,」江予奪說,「煮了就是光的了。」

「……哦。」程恪笑著點了點頭。

「這照片你截一半發給我行嗎?」江予奪問。

「要這照片幹嘛啊?」程恪把照片縮小,看著左邊的程懌。

程懌小時候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傢伙,圓臉大眼睛,就是沒有笑容,他記憶里程懌拍照好像一直不太愛笑。

他皺了皺眉,明明挺可愛的一個弟弟,長大了居然變成了這樣。

「我也存了陳慶小時候的照片,」江予奪說,「還拍了三歲半的照片存著,就……想看看別人小時候什麼樣,我不知道我小時候什麼樣,沒有照片,都沒照過鏡子。」

程恪突然心裡一陣堵,一把摟過江予奪的腦袋,在他腦門兒上用力親了一口,因為用力過猛,他感覺到自己牙都磕到了江予奪腦門兒上,有點兒發酸。

「靠,」江予奪捂著腦門兒,「你是親我還是砸我啊?」

程恪沒說話,又過去在他嘴唇上用力貼了一下。

江予奪還捂著腦門兒,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放下了胳膊:「我以為你看到程懌的照片會心情不好呢,看來興致還不錯?」

程恪笑了笑,低頭把照片戳了一下,把自己的那半邊發給了江予奪。

「如果真是程懌,」江予奪看著他,「你會生氣嗎?」

「我現在,」程恪轉了轉手機,左手靈活度太差,手機掉到了地上,他撿起手機,「已經很生氣了。」

「……我沒看出來。」江予奪說。

「如果真是他,」程恪笑笑,「我就得跟他算個總賬了。」

江予奪看著他。

生氣。

憤怒。

但又似乎氣得有些平靜,平靜得都不太在乎了。

程恪看著在露台上忙碌著的江予奪,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江予奪把所有鋸好的板子都打磨好,刷上了桐油,他都一直那個姿勢坐在椅子上沒動過。

「好了,」江予奪走到他跟前兒,「暫時沒什麼可幹的了。」

「嗯,」程恪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又蹦了兩下,「我屁股都麻了。」

江予奪想也沒想,抬手就往他屁股上啪啪啪地拍了好幾下。

「操!」程恪震驚地看著他,「你幹嘛?」

「你不說屁股麻了麼?」江予奪說,「拍幾下就好了,加速血液循環,陳慶……」

「你還幫陳慶拍屁股?」程恪打斷他。

「他幫我拍過,」江予奪說,「管用。」

沒等他再說話,江予奪過來又是啪啪兩巴掌:「怎麼樣,是不是不麻了?」

程恪簡直無言以對:「陳慶也用這麼大勁兒拍的嗎?」

「勁兒很大嗎?」江予奪愣了愣。

「不麻都讓你拍麻了……」程恪歎了口氣,「好了不麻了,別拍了啊,再拍我抽你。」

「嗯。」江予奪拿過外套穿上了,又幫他把外套穿好一個袖子,「走吧,那車還在下面。」

「車上有人嗎?」程恪問。

江予奪走到窗邊,把玻璃上粘著的一點兒膩子摳掉,然後轉身下樓:「有人。」

程恪跟著江予奪上了陳慶那輛袖珍小車,關上車門之後,江予奪給陳慶打了個電話:「你們跟著,我回家,小街口堵他們。」

他掛了電話之後程恪問了一句:「堵著人以後呢?」

「不說幹嘛的就打。」江予奪回答得很簡單。

「我要在場。」程恪說。

江予奪發動了車子,偏過頭看了看他:「好。」

車開出去之後,程恪在後視鏡裡盯著,沒看到有車跟上來,過了快二十分鐘,他才在後視鏡裡看到了一輛車,轉了三個路口都在他們後面跟著。

快到江予奪家的時候,那輛車才從街口拐彎了。

程恪不知道江予奪是怎麼判斷的,但那輛車轉出去的方向,就是之前他告訴大斌堵人的小街口。

江予奪踩了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下了車往小街口那邊走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你在我後頭。」

「嗯。」程恪放慢了腳步,跟在了江予奪身後。

從這裡轉出去到小街口,經過一條也就三十米左右的小街,因為是單行,車不算太多。

一轉過去就看到了中間的路邊斜著停了一輛車,前面堵著的是一輛路虎。

陳慶夠氣派。

程恪忍不住在心裡給他鼓了鼓掌。

但是越走越近的時候,程恪心裡又開始有些發慌。

他不怕發現這是程懌的人。

他怕的是這些人跟程懌無關。

「三哥,」陳慶迎了過來,手裡拿了根水管,「人在車裡頭,不開門。」

江予奪沒說話,從他手裡抽過水管,過去一揚手,水管彭的一聲砸在了駕駛室的車窗上。

程恪被突如其來有些沉悶的這一聲響嚇了一跳。

車裡的人明顯也嚇得不輕,猛地往中間躲了一下。

江予奪第二棍緊跟著又砸了上去。

這一棍砸在車窗玻璃的一角,玻璃被砸碎了。

大斌跟著過去一胳膊肘撞開碎了的玻璃,指著裡面的人:「別他媽亂動!動一下今天你倆橫著出去。」

「你們幹什麼?有病吧?」副駕駛的人說,「我報警了!今天誰也別想走!」

大斌沒說話,一直接把車門打開,一把拽出了司機。

一塊兒的幾個小兄弟一轟而上鑽進了車裡。

場面有些混亂,程恪看不清車裡狀況,只能確定鑽進車裡的這些人手上都沒有刀。

不過混亂持續的時間很短,有人從車裡扔出了一個手機。

陳慶撿起手機看了看:「指紋的。」

「伸手解了!別他媽等我剁你手指頭!」車裡有人吼。

手機的主人很堅強,手被人從車裡拽出來的時候是握著拳的。

江予奪看了一眼,從地上撿了一小坨碎玻璃,往那人手上按了一下:「不鬆開就切。」

那人也看不清這邊是什麼壓在了他手上,喊了一聲之後鬆開了拳頭。

陳慶把手機拿過去解了鎖。

「看照片。」程恪說。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拿到手機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照片。

陳慶在手機上戳了幾下,然後猛地轉過了頭:「操!」

程恪一把搶過了手機。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和江予奪的照片。

連著翻了好幾張,都是他和江予奪,看起來應該就是這兩天拍的。

程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手指,感覺全身都因為憤怒而有些發冷。

雖然這些照片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頂多能看出他倆關係比較近,會在一起過夜,但他這一瞬間還是想要把手機砸了。

江予奪拿走了手機:「通話記錄要看一下嗎?」

「不用了。」程恪說。

他拿出了手機,撥了程懌的號碼。

《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