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辰皺了皺眉, 盯著手機上雷波的這條短信。
雷波給他禮物不是頭一回, 過個節啊生日什麼的,雷波都會有禮物或者紅包, 有時候出去旅遊一趟回來也會給他帶東西。
但今天他不想見雷波,特別是「現在」。
現在他哪兒也不願意去。
謝謝,放著吧, 我明天去看。
操!你在哪, 老子給你買了東西你就這德性給誰看啊!
我在朋友家,沒空出去。
回完這條短信,那辰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跟著安赫進了廚房看他洗碗。
安赫洗碗特別費水, 先是把飯盒都放到洗碗池裡, 開了水沖著,一直嘩嘩沖了好幾分鐘, 油星子都快衝沒了, 他才用倆手指捏著洗碗布放到飯盒裡跟逗魚似地轉著圈兒。
「走開,」那辰看到這裡的時候實在有點兒受不了, 把安赫推開了,拿起洗碗布和飯盒, 「你平時就這麼洗碗的?」
「嗯,我也沒什麼碗可洗,都一次性的吃完就扔了。」安赫笑笑。
「你說, 」那辰把洗好的碗放到一邊, 擦著手, 「我要每天給你做飯,對提高你洗碗的技能會有幫助麼?」
安赫笑了笑沒說話。
那辰做的東西很好吃,對於安赫來說,如果每天都能吃上這樣的飯菜,是件很美妙的事。
但他卻沒有馬上開口答應,那辰每天給他做飯,意味著那辰每天都要在他這裡呆著,這個他當成自己躲開外界的殼裡會多出一個人。
像安赫這樣獨來獨往已經很長時間,一邊痛恨寂寞一邊卻又已經習慣寂寞的人,這不是個能輕鬆接受的改變。
「剛那個電話,」安赫換了話題,走出廚房,「是誰打的?」
那辰看著他的背影,靠在條案邊沒動:「雷波。」
「就上回我幫你接電話的那人?」安赫回過頭。
「嗯,」那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走出了廚房,「他說有東西送我讓我過去。」
「要過去麼?」安赫走到電腦桌前坐下,打開了電腦,「反正我這兒也沒什麼事……」
「趕我走?」那辰抱著胳膊站在桌邊看著他。
安赫聽著他聲音有點兒冷,轉過頭看到那辰臉色不怎麼好看:「不是那個意思。」
那辰沒說話,進了臥室。
再出來的時候他換上了安赫的一條牛仔褲,抓過外套穿上,拎起自己的包轉身就往門外走。
「去哪兒?」安赫愣了。
「去拿禮物。」那辰沒回頭,打開門走了出去,帶上門的時候聲音挺大,匡一聲。
安赫看著被關上的門,坐椅子上好一會兒沒回過神,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怎麼回事兒?
「啊……」安赫撐著桌子,手在臉上揉了揉,打開了之前做到一半的PPT文檔。
那辰大概是不高興了,雖然安赫並不覺得自己隨意地那一句話有什麼問題,但還是有些煩躁。
瞪著電腦屏幕看了半天,他站起來拿過手機撥了那辰的號。
聽筒裡一直響著音樂,但那辰始終沒接電話,安赫打了三個,都是一直響到自動掛機。
「操,愛咋咋地。」安赫把手機扔到一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始幹活。
從安赫家去雷波家挺遠,那辰挑了條繞遠但人少的路,把車飆得很快。
風吹透外套和皮膚一直冷到身體裡去的感覺讓他覺得舒服。
他沒有生氣,但那種深深的失望還是讓他無法自控。
那辰,誰會需要你?
沒人會需要你。
爸爸的話像針一樣紮在心裡,一下一下讓人窒息。
是的,沒誰需要他。
父母不需要他,他對於他們純潔神聖的愛情來說是多餘的。
安赫也不需要他,哪怕是他沒有走,還是留在安赫家裡,也不過就是看著安赫工作而已。
誰都不需要你,哪怕是那個你認為在跟你「談戀愛」的人,也不需要你。
因為你很煩人。
沒錯就是很煩人,為這樣一句話都能控制不了自己扭頭就走的人,誰願意跟你呆在一起!
雷波住在市郊靠近河邊的別墅小區,那辰把車停在他家別墅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他那輛福特F150,過去把嘴裡的口香糖按在了車窗玻璃上。
走了兩步,覺得這樣挺二逼,他又回過頭想把口香糖摳下來。
別墅的門開了,雷波站在門口:「你幹嘛呢?」
「偷車。」那辰往車輪上踢了一腳。
「想開就拿去,至於麼,」雷波皺皺眉,「進來。」
那辰跟在雷波身後進了屋,一進門就聞到了很淡的男士香水味兒。
他不喜歡香水,從來不用,雷波也從來不用香水。
「還有人在?」他坐到沙發上問了一句。
「嗯?」雷波愣了愣,「昨兒晚上我帶人回來了,也沒留什麼痕跡啊。」
「香味兒,」那辰勾勾嘴角,「禮物呢?」
「鼻子挺好使,」雷波挨著他坐到了沙發上,湊到他脖子邊也聞了聞,拉開了他的外套,「這衣服不是你的,昨天在別人家過的夜?」
「禮物呢?」那辰轉過臉看著他。
「地下室,自己去看,喜歡的話我一會兒給你拉家去。」雷波站了起來。
雷波以前據說是學油畫的,真偽那辰沒有考證過,但地下室被雷波改成了畫室,他沒事會呆在裡面畫幾筆。
他的畫從來不讓人看,那辰每次下來,都只看到收拾得很乾淨一間屋子。
今天他下來的時候,地下室正中多了一套鼓。
那辰過去圍著鼓轉了一圈,這是套DW的定制鼓,楓木鼓桶。
「你什麼時候定的?」那辰回過頭看著雷波。
「怎麼樣?」雷波靠在樓梯上。
那辰拿起鼓錘敲了幾下:「好東西。」
「去年你說你那套鼓打著不舒服的時候我就訂了,」雷波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到他身後,「就是沒想到要他媽這麼久,我本來想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你的。」
「謝謝。」那辰拋了拋鼓錘,鼓錘在空中轉了幾圈,在落回那辰手上時,雷波從他身後伸手接住了鼓錘。
「你這兩天跟誰在一塊兒?」雷波在他耳邊問。
「沒誰,」那辰從他手裡抽出鼓錘,「下午把鼓拉李凡那兒吧。」
「我好好問你話的時候你就好好說,」雷波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客氣的平靜,「別非逼著我發火。」
那辰回過頭,跟雷波面對面地瞪著,臉上能感覺到雷波有些不穩的呼吸,他勾起嘴角,笑容慢慢在臉上泛開來。
「我談戀愛了。」他說,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是麼,真難得,」雷波笑了笑,「下午讓葛建把鼓拉過去吧。」
「嗯,」那辰輕輕在鼓上敲了敲,「謝謝。」
「別老謝成麼?」雷波說。
「還有事兒麼沒事兒我走了。」那辰放下鼓錘,往樓梯走。
「走吧。」雷波沒動。
那辰走出地下室之後,雷波在地下室裡站了一會兒,拿出電話撥了個號。
「下午過來我這兒,把鼓拉到那個什麼李凡那兒去放著,」他盯著鼓,「還有,從今天開始,跟著那辰,看看他最近跟誰在一塊兒。」
離開雷波家,那辰開著車回到了安赫他們小區,把車停在了安赫樓下。
拿出手機看了看,有安赫的三個未接來電。
他把手機拿在手裡一圈圈轉著。
他想給安赫回個電話,但卻有些不敢。
他怕聽到安赫說沒什麼事兒。
在安赫樓下轉了四十分鐘手機,一個保安走了過來:「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麼?我看你在這裡很久了。」
「等人。」那辰沒看保安,繼續轉著手機。
「等誰?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保安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我自己打。」那辰低頭盯著手機,猶豫了幾秒鐘,撥了安赫的號碼。
「大七啊?」安赫接了電話。
「嗯。」
「怎麼沒接電話?」安赫的聲音很溫和,聽不出有沒有不高興。
「剛不想接,」那辰看了一眼還在一邊盯著他的保安,「你忙麼?」
「一般忙,你沒在朋友那兒了?」安赫那邊還有鍵盤啪啦響著的聲音。
「出來了,」那辰有點兒著急,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安赫說他想上去,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沒呢,」安赫停下了打字,「你在哪兒?」
「你樓下。」那辰抬頭往上看了看。
「什麼?」
「你樓下。」那辰還是抬著頭,那邊安赫沒有說話,樓上某一層的窗戶開了,有人從窗戶裡探出了半個身子。
「上來!」安赫在電話裡說。
「嗯。」那辰掛掉電話跳下車就往樓裡跑。
「你車沒鎖呢!」保安在他身後喊。
「送你了!」那辰跑過去按了電梯。
保安追了進來:「我不要,這麼怪的車我也不會開,你快鎖好。」
「哎!」那辰只得掏出鑰匙按了一下遙控器。
安赫聽到敲門,過去剛把門打開,那辰就帶著風擠了進來,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想吃什麼?」
「煮麵條吧,我這兒只有麵條。」安赫指了指放在冰箱旁邊的方便面箱子。
那辰很不滿意地過去瞅了一眼,嘖了一聲:「要不說我聞你身上總一股調料味兒呢。」
安赫拉起自己衣服聞了聞:「放屁。」
「真的,」那辰回身摟住他,把臉埋到他肩窩裡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氣,「今天沒有,大概是早上吃的是我做的早點。」
「別抽瘋行麼?」安赫笑了笑推開他。
「我去超市買點兒菜吧,小區外面就有一個。」那辰又貼過來摟住了他。
安赫想了想,拿了鑰匙給他:「別買太多,吃不了。」
「嗯。」那辰拿了鑰匙又一陣風地捲了出去。
安赫坐在電腦前,思路有點兒接不上了,瞪眼看著PPT上的內容,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幹嘛。
一直到那辰拎著一兜菜開門進來,安赫才剛往PPT裡插了一張圖片,打上去一行字。
好在那辰沒有過來展示他都買了什麼菜,直接拎著兜進了廚房開始做飯,要不安赫思路估計又得斷。
其實現在的感覺不能說不舒服,他坐在這裡對著電腦,有一個長得很好,身材不錯的帥哥在廚房裡給他做飯,還做得很好吃。
只是還是那句話,他有些不適應,生活被打亂了的措手不及。
那辰似乎沒有什麼感覺,在廚房裡吹著口哨做飯,煮湯的時候還拿著筷子在鍋蓋和碟子上敲著節奏,看上去心情不錯,跟他甩門出去的時候狀態完全不同。
安赫放下了鼠標,靠在椅子上轉了兩圈:「大七。」
「嗯?」那辰在廚房裡應了一聲。
「剛你是不是生氣了?」安赫看著他的背影。
「沒,真沒。」那辰回過頭笑了笑。
「那你幹嘛摔我門,摔壞了你管修麼?」安赫站起來走進了廚房,儘管他很多事懶得計較,但既然答應了「試試」,該弄明白的事就得弄明白,要不下回還會有同樣的情況出現。
「手滑了,」那辰低頭切肉,「給我拿點生抽。」
安赫對著一堆瓶子看了半天,拿了生抽遞給他:「有些事咱倆該說的都可以說出來,要不憋著都不舒服。」
「嗯,」那辰倒了點兒生抽到碗裡,看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絲笑容,「你能做到麼,有什麼事就跟我說。」
安赫沒想到那辰會這麼說,頓了頓沒說出話來。
「你做不到,」那辰把肉放到碗裡拌著,「早上你讓我拉窗簾的時候我就知道,不過我無所謂。」
安赫還是沒說話,靠在牆邊看著那辰,他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瞭解那辰的內心是不是有點兒搞笑,面對敏感的那辰,沒準兒一不小心自己就先被剖開了。
那辰做了兩菜一湯,簡單的家常小炒,安赫吃得很爽。
一直閒置的廚房只有在那辰站在裡面的時候才會顯出一份暖意,案板上的各種調料瓶子,還沒來得及洗的鍋,嗡嗡作響的抽油煙機,飄菜在空氣中的淡淡菜香味,這些都是他曾經渴望的。
「好吃。」安赫很快地扒拉完了兩碗飯,又盛了一碗拌著菜湯吃了。
「你想……」那辰坐在他對面,看了他一眼,「天天都吃麼?」
安赫端著碗,猶豫了一會兒:「你不上課麼?」
「我下午課少,」那辰低下頭喝了口湯,又飛快地說,「算了總過來挺麻煩的。」
「週末過來給我做吧,」安赫把碗裡的飯都扒拉光了,放下筷子,「平時我就隨便吃點兒,週末你過來給我補補,怎麼樣?」
「行,」那辰點點頭,「吃完了?」
「嗯。」
「飽了嗎?」
「撐了都。」
「那去洗碗吧,認真洗,別玩洗碗布了。」那辰挺嚴肅地說。
安赫笑了笑,收拾了碗筷進了廚房。
倆盤子倆碗帶一個湯碗,安赫洗了快二十分鐘才完事。
走出廚房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腰都僵了。
「你不是教政治麼?」那辰正坐在他電腦前看著他做到一半的PPT,看到他出來,站了起來,「怎麼還有這些內容?高考,我究竟在怕什麼……」
「嗯,校長給我加的活兒,學校弄了個心理咨詢室,讓我負責,」安赫坐到椅子上,「每週還得有一節心理輔導課,下周先給高三的開導一下。」
安赫趴到桌上:「折騰死我了。」
「挺好的,」那辰跨到他腿上坐下,捏了捏他下巴,「我就特喜歡聽你給我說這些,踏實。」
「是麼,」安赫靠在椅背上,伸手在那辰腰上摸了摸,「我可不敢,我不知道哪句話就戳你要害上了。」
那辰笑了笑,低頭吻了吻他的唇:「多戳戳就知道了。」
「問個應該戳不著的吧,」安赫環著他的腰,「你們為什麼叫鳥人?」
「隨便起的,有一陣我跟李凡的口頭禪就是你個鳥人,」那辰笑著說,「就把樂隊名字給改了。」
「改?那原來叫什麼啊。」安赫挺喜歡這麼跟那辰胡亂聊天東拉西扯的感覺。
「S。」
「S?什麼S?」
那辰瞇縫了一下眼睛,湊到他耳邊輕聲說:「S|M的S。」
安赫笑了笑,想起了那辰的項圈,忍了一會兒沒忍住:「你是不是……挺喜歡……這個?」
「什麼?」那辰在他耳邊低聲笑了起來,「S|M麼?」
「嗯,床頭櫃裡還有項圈呢。」安赫被他貼在耳邊的聲音勾了勾,側過臉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
「那個啊,我不止有項圈,」那辰坐直身體看著他,「你要有興趣,我還有鞭子,手銬,口球,束縛帶……」
「停!」安赫喊了一聲,「你還真的玩這些?」
「玩啊。」那辰打了個響指,笑得很誘惑。
安赫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跟誰啊?」
「逮誰跟誰啊,想跟我上床的人挺多的,只要我願意,隨時能叫到人。」那辰揚揚眉毛。
「是麼。」安赫笑了笑,沒再說話。
那辰看著他開始笑,笑得很歡,摟著他在他臉上親了好幾口:「李凡有一陣兒,想賺點兒外塊。」
「嗯?」安赫看著他,不知道怎麼話題突然跳到了李凡身上。
「他就開了個網店,賣S|M工具,」那辰笑著說,「結果進價比人批發價還貴,就黃了。」
安赫樂了:「這人真有頭腦。」
「他得回本兒呢,就在樂隊裡推銷,我們一人買了一套幫他分了。」那辰笑著說,「我那兒一堆,下回咱倆試試。」
「你不是一揮手就有人排隊往你床上蹦麼?」安赫掃了他一眼。
「那也得能蹦得上來,我的床不是隨便誰都能上的,」那辰的手指勾著安赫襯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手摸了進去,「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安赫被他滑進衣服的手摸得有些蕩漾。
「想做了,」那辰低頭在他耳垂上咬了咬,「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