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救兒子

沈途讓徐北去偷車的時候, 徐北還真琢磨了一下該上哪偷去。如果讓他掏兜,他倒是很有經驗的,但說到偷車,只在很多年偷過一輛金盃, 還是人家忘了拔鑰匙,這種經驗就實在有些不靠譜了。

最終他還是給喬謙打了個電話借車,喬謙一聽就急了,說你要幹什麼去?

徐北張嘴就開始扯, 什麼班大同還在盯他啦,自己住的地方已經不安全啦之類的, 說要出去避兩天, 這種扯蛋的話,他很有心得,說得行雲流水, 邏輯嚴密,兜了一圈還能跟前面的話對上。

「說真的, 我真不打算相信你。」喬謙把車鑰匙交到他手上的時候一臉凝重。

「就用兩天,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徐北摟住他的肩, 手往他身上劃過,再抬起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兩張電影票, 「喲, 這是跟誰約會啊?」

「我靠, 跟慣偷在一塊真沒安全感,」喬謙劈手搶過電影票轉身就走,想了想又回過頭,「你心裡真的有數?」

「必須有數,要不這麼多年怎麼活著過來的。」徐北笑著沖喬謙打了個響指。

徐北臉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喬謙上了出租車消失在路盡頭之後才慢慢褪去,一轉身想回巷子裡,卻差點一頭撞在人身上。

「車偷到了?」沈途看著他手上的車鑰匙。

「啊,失主給咱送過來了,就在那邊停車場,」徐北揉揉臉,「能出發了嗎?」

「走吧。」

從沈途說出發到真正出發,用了一個小時,徐北都懷疑他倆這不是去救小狼,而是去野營,光暖手爐就買了七個。

徐北開著車往市郊走的時候還有點緩不過勁來:「這玩意兒有一個兩個意思意思得了,買這麼多,你當老子的錢是風刮來的啊?」

「那你的錢是怎麼來的。」沈途看了一眼徐北握著方向盤的手問了一句。

「別戳人傷疤行麼,」徐北彎起手指在方向盤上彈了一下,「你一個狼人懂個屁……」

「是不太懂,我沒想到你為那只雪狼能這樣,」沈途很有興趣地撐著腦袋看著他,「你發現它能變成人的時候沒想過……」

「它沒變人的時候我就想過,我撿它回來就是為了賣錢……但是,」徐北吸吸鼻子,小狼的模樣又出現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我沒養過動物,要知道會養出這麼深的感情,我回來就該馬上把它賣掉。」

接下去兩人沒有再說話,徐北兩眼只盯著前面的路,手一直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他心裡一直翻騰著,雖然有沈途在身邊,但他心裡還是沒底,班大同那邊因為林睿的出現而變得有些撲朔迷離,而且同樣撲朔迷離著的還有身邊的沈途……

「別這麼緊張,」沈途在副駕上閉目養神,「你吵死了。」

「老子一直閉著嘴。」

「你的心跳。」

「操……您受累忍著吧,心臟不歸我管。」

車一直開到傍晚才算到了香芹嶺,徐北連續開了七小時車,覺得自己都快不會動了,等按沈途的指示把車又開到了香芹嶺邊上的老林子裡,他扳著自己的腿才從車上跳了下來。

這是遠離公路的一片林子,天已經黑了下來,只能看到光禿禿一片樹杈的影子,郊外的老北風刮得緊,徐北看著眼前荒無人煙的景象都快哭了,哆裡哆嗦地看著沈途:「這怎麼個意思?現在要幹什麼?」

「等。」沈途蹲下,手按在雪地上,這動作徐北見過,郎九也這麼幹過。

「有什麼動靜?」徐北也蹲下,手在雪地上按了按,除了凍得手疼,沒別的收穫,「要等什麼?」

「等他們經過……」

班大同坐在狗場旁邊的小屋裡,暖氣很足,他心情不錯。

對於被這只發了狂的雪狼咬死的兩隻土佐他並不是很在意,儘管他本來的目標是要用這幾隻花了大價錢弄來的土佐訓練這隻狼。

一隻沒有經過訓練,從小被當做寵物狗養大的狼,野性被激發出來的時候居然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在一擊之間結束兩條土佐的性命,這讓他興奮異常。

「班哥,」林睿走到他身邊,「明天可以拉出去訓……」

林睿話沒有說完,班大同已經抓著他的胳膊一擰,按倒在了桌上。

「你看著辦就行,」班大同壓上去,貼在林睿的耳邊說,手很快地幾下就扯開了他的褲子,「我現在只想看看你皺著眉頭的樣子……」

徐北終於明白了沈途買了一堆暖手爐是為什麼,他完全沒想到他們要在這種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裡過夜,哪怕是縮在車裡也跟速凍餃子似的。

徐北在往衣服褲子裡都塞上了暖手爐,卻還是有些受不了,沈途不讓開車裡的空調,說是聲音太大會被聽到,再說油也撐不住這麼燒的。

到了後半夜,暖手爐的熱乎勁慢慢地降了下去,寒意一陣陣地透過外套滲進皮膚裡。

「刀疤哥,」徐北看了一眼很舒坦地靠在後座上的沈途,「我給你留幾句遺言,明天他們要是還不出現,你可以直接幫我收屍了……」

「說吧。」沈途笑笑。

「告訴我弟,他哥沒他想的那麼壞……嗯,有些事不想讓他知道而已……」徐北一本正經地開始交待後事,「告訴喬謙,敏敏挺不錯的一個妞,別錯過了……我放在他那的東西裡有一張卡,密碼是他生日,裡面有點錢……一半給我弟,一半給他當做賀禮……」

「嗯。」沈途微笑著回應。

「告訴郎九,就是我兒子,對沈途叔叔要防著點,這人他爹沒摸透,」徐北瞟了一眼沈途,「沈途叔叔說什麼不能輕易就信了……還有,不管什麼時候變了身就他媽穿衣服,不要總光著身子跑來跑去的……」

「沒了?」

「嗯,就這麼多了,」徐北歎了口氣,頭靠到車窗上,苦笑了一下,「不到死不知道啊,原來老子這輩子活得如此孤單。」

交待完後事,徐北覺得全身都輕鬆了,開始有點犯迷糊,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頂著寒氣就著暖手爐的餘溫睡一小會。

但沈途卻突然打開了車門,一陣北風掀了進來,徐北差點倒不過氣來。

「來了,」沈途很迅速地拉開了前門,拽著徐北的衣服往外一拎,徐北被扯了出來,摟著的幾個暖手爐掉了一地,「清醒了嗎?」

「我……」徐北剛說了一個字,就覺得身上一緊,同時雙腿一點預兆沒有地就離了地,一陣悲哀襲上他心頭,怎麼沈途這麼穩當的人也跟郎九那個二貨一個德性!

還好沈途拎著他高速移動的時間很短,只在靠近小路邊的一個雪坑就把他扔了下來,徐北這才得以把話補全了:「清醒了……」

「你按我說的做,」沈途從衣服裡拿出從平哥那弄來的汽狗扔到他邊上,「一會看到有人過來,你在這邊放槍,除了林睿,瞄誰開槍都行。」

「他們在哪了?」徐北被沈途的嚴肅表情弄得一下緊張了起來,抱著槍翻了個身趴到雪地上,也顧不上冷了。

「十分鐘之後會經過,」沈途站了起來,準備往路對面去,「再過幾分鐘左右,你兒子就差不多能聞到你的味道了,你說話他也能聽見,你要告訴他不要表現出興奮來。」

「等等……我要唸唸叨叨讓林睿聽見了怎麼辦。」

「他聽不見,他是個人。」沈途沒再多做解釋,輕輕一躍,跳到了對面的路基下面,徐北拿著槍對著他的方向瞄了半天也沒找到他藏在哪裡。

小狼又被關回了鐵籠子裡,只是這次的籠子小了很多,可以正好放在一輛皮卡的後斗裡,脖子上的鐵脖也被收短了很多,只夠它勉強站起來。

這樣的束縛和車子連續不斷地顛簸讓它非常不舒服,可無論怎麼掙扎,也無法讓鐵鏈鬆開哪怕一厘米,它喘著粗氣趴下,煩燥中混雜著些失望。

雖然是閉著眼趴著,小狼的耳朵還是一直警覺地輕輕轉動著,這是本能,新的環境裡各種響動都會讓它仔細聽上一陣。

徐北的氣息就是這時飄過來的,小狼拽著鐵鏈猛地站了起來,鼻子聳了聳,與此同時,坐在車廂裡的林睿回過了頭。

小狼跟林睿對視了一會,又沒精打采地趴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林睿盯著它看了一陣,慢慢轉回頭去,盯著車前方的路出神。

在林睿回頭的同時,小狼聽到了徐北的聲音,那帶著顫音的一聲兒子啊,差點讓它發狂地想要一頭撞在籠子上,但緊接著它又聽到了徐北語速很快地一段:「別讓人發現你聽到了。」

「我們會把你弄出來的,兒子你老實呆著,別驚動了別的人。」徐北的聲音很輕,小狼卻聽得很真切,它閉著眼趴著沒有動,呼吸和心跳都變得很急促。

「怎麼了?」班大同有點犯困,回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

「沒事。」

徐北感覺自己就快凍得咬到舌頭的時候,從瞄準鏡裡看到了一輛皮卡。

他瞄著駕駛座的面前的玻璃,林睿這麼牛逼的貨肯定不會親自開車,沈途說不能對林睿開槍,那就對著司機開吧,只要距離夠近,鋼彈足夠穿過玻璃了,至於打到什麼地方,徐北就不能保證了。

掌心居然冒汗了,明明知道救出小狼的成敗關鍵不在自己而在沈途,徐北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緊張的心情,用了很大的勁才穩住了瞄準著的槍。

十米,九米,八米……

徐北瞄著玻璃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巨響,駕駛座前方的玻璃上出現了蛛網一般的裂紋。

操,火力挺壯!

徐北看到有了效果,迅速地順著路基滑了下去,貓著腰準備潛回車上去。他到這時才發現沈途交待了半天卻漏了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說救下小狼之後的計劃,怎麼逃走,怎麼會合。

徐北突然有些隱隱的不安,就算自己一時緊張過度忘了問,可沈途自始至終都很鎮定……如果不是沈途犯了糊塗,那就是他故意的。

沈途沒有給他安排退路。

由於角度問題,鋼彈並沒有打穿玻璃,而是正正嵌在了玻璃上。司機對於在荒郊野外天還沒亮的情況下遭此不測有些大驚失色,一腳踩下了剎車。

車還沒完全停下,林睿已經跳下了車,子彈是從路的右邊射出來的,這種用汽狗打車窗的事,只有徐北才幹得出來。

他正要順著右邊的路基衝過去找人,一個黑影從左邊的路基下竄出來。

林睿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路的右側,並且已經開始移動,對於這個突然的變化,沒能及時出手阻擋。

林睿只用餘光掃到了這個影子,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他心裡猛地沉了一下,轉過了頭。

黑影從裝著小狼的籠子頂上一閃而過,隨著一道黑色的光芒,籠子裂成了兩半,小狼拚命地甩頭,想要掙脫還困著它的鏈子。

黑影落在車斗旁,伸手捏住了小狼脖子上的鏈子。

「沈途?」林睿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不易覺察的驚訝。

沈途手指用了點勁,小狼脖子上的鐵鏈斷成了兩截,他回過頭看著林睿,嘴角泛起一個笑容:「好久不見。」

《狼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