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當中只留下了一條土佐, 由班大同的一個手下拉著,另兩條被關回了籠子裡,正在發了狂一般地啃咬著鐵籠子,牙都呲著, 看著被牽進來的比特,眼睛發紅,叫得唾液橫飛。
比特個子小, 但天生的鬥狗血統讓它面對體型大出自己一圈的土佐沒有一絲怯意,同樣是兩眼血紅地狂吠著回應。
「放吧。」班大同點了根煙,揮了揮手。
被鬆開了牽引的兩條狗向著對方衝過去,幾秒鐘的時間內就咬在了一起。
土佐第一口咬的是比特的脖子側面,血順著比特的脖子流了出來, 棕色的短毛被染成了暗紅色,土佐在第一擊得手之後開始利用體型優勢將比特往地上壓。
比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儘管頭已經被壓到了雪地上,腿還死死地撐著,並且一直在奮力抬頭,想要回擊。
班大同看著雪地上滴落的點點血珠,有些興奮,把手裡的煙頭往地上一扔,吼了一句:「給老子用力咬!」
比特在他這聲大吼之後猛地一抬頭,咬住了土佐脖子下方, 兩條狗進入了僵持狀態, 血滴得滿地, 卻誰也不啃松嘴。
眼前血淋淋的場面讓籠子裡的小狼非常震驚,兩條狗瘋狂撕咬翻滾的過程當中飛濺出來的血濺落在它雪白的毛上,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和一陣陣狗的狂吠刺激著它的神經。
自打被徐北從北嶺的老林子裡撿回來,小狼一直過著寵物狗一般的生活,徐北吃什麼它吃什麼,徐北去哪裡它就去哪裡,它見過不少狗,卻從來沒見過這樣打得混身是血卻還不肯鬆口的狗。
林睿的注意力沒有放在正在院子裡撕咬的兩條狗身上,他一直留意著小狼的動靜。
對於這隻狼的反應,林睿是很滿意的,儘管看起來它非常驚訝,還帶著些茫然,但卻始終沒有表現出害怕,甚至還抽空抖了抖毛,想把濺到它身上的血滴甩掉。
「可以了。」林睿示意兩個手下過去拉住狗,這都是花了不少時間訓出來的狗,他不想在給小狼進行的表演賽中就弄出傷亡來。
手下戴著厚皮手套上去拉住了兩條狗的頸圈,往兩邊拽著,狗依然死死咬著不啃鬆開。林睿拿了一根鐵棍走過去,扳著土佐的腦袋將鐵棍插到它嘴裡,土佐很不情願地怒吼著鬆了口。
被壓在它身下的比特還扯著它胸前的皮肉,血染紅了牙齒,林睿用同樣的方法橇開了它的牙。
兩條被分開的狗滿身是血地盯著對方,嘴和鼻子裡噴出大量的白氣。
林睿蹲在狗身邊,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兩隻狗的情況,手上沾滿了血,他回頭看了一眼班大同:「沒事。」
「提前點吧,」班大同伸了伸腿,看著籠子裡的雪狼,「它好像沒他媽怎麼受影響嘛。」
「明天吧,再餓一天,這小傢伙還沒開過口。」林睿想了想,那就明天吧。
小狼沒吃過生食,沒嘗過血的味道,不過它面對這種血淋淋的鬥狗場面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倒是出乎了林睿的意料,也許……不用三天。
徐北坐在廚房門口的地板上,看著正慢條斯裡吃著肉夾饃的沈途有些無奈,此人從早上開始,一整天都在吃東西。
「除了肉夾饃你就不能買點別的了?」沈途似乎也有些無奈。
「大過年的外頭哪有別的賣,能吃上這個就不錯了,」徐北站起來在屋裡轉悠,有點沒著沒落的,「我兒子過年跟老子吃了好幾天花卷都沒怨言……另外我看你挺精神的,還需要休息麼,光你吃東西這范兒,也不像是需要休息的人啊!」
沈途看了看手裡的肉夾饃,沉默了一會:「明天吧,今天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出發去香芹嶺。」
香芹嶺在這個小破市下邊某個縣城的邊上,距離很遠,徐北在心裡畫了張地圖估計了一下,開車的話得開七八個小時:「你意思是班大同他們在香芹嶺?他的狗場不就在市裡麼。」
「市裡的是新的,舊的在香芹嶺。」
「你確定?」
沈途看了一眼徐北,拿了張紙慢慢地在手指上擦著:「非常……確定。」
「我們怎麼去?」
「開車去。」
「喲,」徐北有點感慨,「你還有車呢,羨慕啊。」
「你去偷一輛來。」沈途很淡定地說了一句,轉身出了門。
小狼真的餓了,它從來沒有連續兩天不吃不喝過,被捉來之前就沒有吃飽,加上一直在雪地裡凍著,現在肚子餓得咕咕直響。
可它實在不願意再啃雪塊了,除非渴得不行的時候才隨便啃兩口解解渴。
林睿拎著一隻雞走進院子的時候,小狼正低著頭在籠子下的雪地上很惱火地刨著,積雪被它刨出了兩條深深的溝。
聽到林睿的腳步聲,小狼抬起頭,背毛炸了起來,它對這個男人有一種莫名地牴觸,它討厭他的眼神,討厭他身上的血腥氣息,也討厭他靠近自己。
「餓了吧,」林睿站在籠子邊上笑了笑,把手裡的活雞從籠子頂上的開口扔了進去,「嘗嘗你沒吃過的東西吧。」
雞被扔進籠子之後一陣撲騰,扯著嗓子慘叫,有幾次都慌不擇路地踩著小狼的腦袋掠了過去。
小狼一開始有些茫然,直到這只瘋狂逃竄的雞第三次踩著它的腦袋想從被扔進來的地方撲騰出去的時候,小狼終於怒了。
它抬起前爪掃在了雞的身上,這隻雞馬上摔落在地,並且很長時間都沒有再爬起來,只是匍匐著扇動翅膀,發出厲聲尖叫。
它的朐口被小狼的爪子抓開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沒多大一會,身下就滲出了鮮血。
雞撲騰出來的雜亂聲響,雞的慘叫,血的氣息,飢餓……
這一切都讓小狼心煩意亂,昨天兩隻狗瘋狂搏鬥的場面在它的腦子裡像走馬燈一樣轉過……
林睿看著小狼在猶豫了幾秒之後撲向了那隻雞,直接一口就咬在了雞脖子上,他嘴角露出了笑容。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不一樣了,你不再是那隻小笨狼了。
班大同帶著三隻土佐再次來到院子裡的時候,小狼剛吃完活雞,嘴邊的白色細毛都染成了紅色,此時正盯著班大同身後狂吠的土佐,眼神裡是刺骨的殺氣。
「開口了?」班大同摸著下巴,很滿意地看著跟昨天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的小狼,「這他媽才是狼應該有的眼神嘛!這他媽才是狼嘛!徐北真他媽浪費資源!」
「試試吧,「林睿沒多說,直接讓幾個手下上去把籠子抬開,「動作快點,當心咬到你們。」
小狼在籠子被抬開的一瞬間像一道閃電般衝了出來,幾個手下被嚇得趕忙後退,差點摔倒。
小狼的目標就是已經對著它狂吠著挑釁了半天的土佐,它被這種瘋狂地咆哮弄得非常狂燥,只想一口咬住土佐的脖子,讓它再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響。
但小狼並沒能成功地撲到土佐,它在騰空躍起之後,狠狠地摔在了雪地上。
脖子上的鐵鏈將它死死地拽回了地面,勒得它幾乎要窒息,從地上重新站起來之後,它喘著粗氣乾咳了好一陣。
小狼沒有再進行第二次進攻,它已經感覺到了脖子上這條鐵子的力量並不是它能對抗的。
「老大,放麼?」身後的手下見了這場面有點猶豫,湊到班大同身邊問了一句。
「放他媽什麼!放!放!放!」班大同正因為小狼的表現而興奮不已,深感手下這句話是智商低下的完美表現,在手下腦袋上連呼了好幾掌,「你滾一邊放屁去!放!」
手下被打得有點發懵,一時間不知道班大同這話裡的意思究竟是放還是不放,只得偷偷地瞟林睿。
「沒傷的那兩條都放了。」林睿接了一句。
手下剛把套在土佐身上的牽引帶鬆開,兩條沒了束縛的土佐就發了狂地衝向了站在院子中間的小狼。
它們在前進的過程中配合默契地分開,一左一右形成了夾擊。
小狼沒有戰鬥經驗,它被脖子上的鐵鏈拽著,沒辦法前衝迎戰,卻又不肯後退,對於這種兩側夾擊的進攻方式,它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只在一瞬間,右邊的土佐已經對著它的脖子一口咬了上來。
小狼迅速地向左偏了一下頭,躲開了土佐的進攻,但由於左邊也有一隻,它無法完全躲避,脖子被土佐的牙劃開了一道口子。
血從白色的毛下滲了出來,順著毛尖滴落在地上。小狼聞到了自己鮮血的氣息,眼睛慢慢有些發紅,嗓子裡發出了低低地吼聲。
它憤怒了,它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土佐會向自己反覆挑釁,也不明白它們為什麼會對自己如此凶狠,它被脖子上傳來的隱隱疼痛和血腥的氣息刺激著,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撕碎它們。
撕碎它們。
土佐再次發起進攻,這次是兩隻同時撲了上來,小狼因為被鏈子拖著,躲閃明顯慢了很多,並且兩隻同時進攻的對手,它只能選擇一個。
它選擇了剛才咬傷了它的那一隻,牙上還帶著自己鮮血的那隻。
幾乎是在同時,小狼咬住了那只土佐的脖子,另一隻土佐也咬住了它的左肩。
「我操他老娘!」班大同跳了起來,「快他媽拉開!」
咬在小狼肩上的這一口相當地狠,對方的牙深深地嵌進了它的皮肉當中,幾乎觸到了它的骨頭。小狼感覺到了一陣刺痛,它從有記憶以來,從未感受過的疼痛。
這種疼痛像一把刀,在它內心的某個地方劃了一下,它一下瘋狂了。
它從身體深處迸發出一聲嗥叫,狠狠地一甩頭,將咬在嘴裡的那只土佐一下甩開了去,土佐脖子上的肉被生生地撕了下來,嗓子裡帶著來不及發出的淒厲叫尖,撞在了院牆上。
隨著土佐骨頭發出的斷裂聲,牆頭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地灑了下來。
班大同的幾個手下雖說有點害怕,但卻還是衝了上去,想分開小狼跟土佐。
「晚了。」林睿淡淡地說了一句,眼睛裡閃過一道光芒,對於一隻真正的狼來說,一隻僅僅咬住了它肩膀的土佐犬,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小狼沒有一絲猶豫地按住了咬住它肩膀不肯鬆口的土佐,將它掀翻在地,接著低頭就是一口,準確地咬在了土佐的咽喉上。
幾個手下跑過的時候,土佐已經不行了,只是不停地蹬著腿。
小狼抬起頭,看著靠近它的幾個人,眼睛裡一片血紅。
「快躲開!」林睿喊了一句。
幾個手下這才驚醒過來,扭頭就跑。
小狼看著逃竄的幾個人,心裡的怒火依然無處發洩,於是又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跑在最後的那人的腳踝上。
一聲清晰的脆響傳來,那人發出一聲變了調的慘叫,摔倒在雪地上。
林睿衝了上去,他手裡拿著的是一根電棍。
林睿的速度太快,小狼沒能躲開他這一擊,隨著電棍的頂端抵到它脖子上的傷口旁,電流穿過了它的身體。
這種又麻又痛的怪異感覺讓它不得不鬆了口,退回去好幾步。
幾個手下趕緊趁著這會上去把已經被咬斷了腳脖子的人拖到了一邊。
林睿靜靜地站在雪地裡與小狼對視。
小狼身上的白毛已經被鮮血染出了一團團紅色,鼻子裡噴出陣陣白氣。
它沒有進攻,只是死死地盯著林睿的眼睛。
它討厭這個人,討厭他眼睛裡冷靜的光芒,也討厭他身上強大的壓迫感。
「你終於不再是一隻小狗了。」林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