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想包養誰不好, 怎麼會打我的主意呢?
真夠想不開的啊!
寧韻然摸了摸下巴,開始同情莫雲舟了。
本來可以種種什麼名貴的花, 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 要把她這根狗尾巴草種花盆裡,多憋屈啊!
寧韻然剛起身, 就收到了莫雲舟的回復:跟著我紙醉金迷的意思難道不是跟著我有錢掙?
晴天大霹靂,寧韻然完全焦了……
她都想了些什麼有的沒得啊……甄晴真是誤導人!
寧韻然囧了半天,想了想, 厚著臉皮回答對方:哎呀!包養也可以用來形容員工跟著你掙錢啊!你真是一點都不幽默!
自己胡思亂想之後, 還強硬地倒打一耙,想想自己還真是不要臉。
不過,不要臉的事情她做多了, 不差這一回了!
寧韻然扯了扯嘴角, 畫廊裡的人知道莫雲舟今天不會回來都走光了, 寧韻然正打算隨大流也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 收到了莫雲舟的回復:那好, 等我回來包養你。
寧韻然的眼球彷彿被屏幕燙到了一般。
她從來不知道「包養」也可以是這麼認真的詞。
那天, 她沒有提前回家,而是坐在自己的電腦前, 回顧著江淮的作品。莫雲舟說過要給江淮辦畫展,寧韻然相信他一定會做到。至少在她離開畫廊回到隊裡之前,她想為他做點什麼。
她第一次希望, 時間能夠過得慢一點, 讓她在這個地方留得久一點。
週末的早晨, 寧韻然在公園裡晨跑。
路過長椅的時候,看見穿著運動衣,揣著口袋,戴著兜帽的凌睿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
寧韻然拿著礦泉水,在椅子的另一端坐下。
她不動聲色擰開礦泉水的蓋子,給自己倒了一大口之後,聽見凌睿低沉的聲音開口問:「你頸部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看見新聞上說,大毒梟秦冕落網了,速度快到讓人無法想像。」寧韻然也壓低聲問,「你們怎麼抓到秦冕的?」
「兵貴神速,我們利用了梁玉寧的手機。之前梁玉寧給秦冕發的所有短信都是密碼。我們將這些短信交給技術部門的同事,讓他們破解了梁玉寧藏在短信中的密碼,然後以同樣的密碼發短信給秦冕,說梁玉寧會將自己的網銀秘鑰放在商場的儲物櫃裡,讓秦冕派人來拿走。這樣秦冕就可以通過網銀將贓款匯去海外。緝毒隊的章隊長跟蹤來拿網銀秘鑰的人,順籐摸瓜,找到了秦冕。」
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是寧韻然知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布下這樣的陷阱,真的不一般,甚至於是驚心動魄的。
「但這些,都是以畫廊洗錢案的偵破為先機。你做的很好。」凌睿回答。
寧韻然低下頭來,笑了笑:「運氣而已。我……是可以回去隊裡了嗎?」
忽然想到莫雲舟所說的江淮的畫展,她內心渴望著想要等到這個畫展結束。
「你先不要告訴其他人你的身份,但可以從畫廊辭職了。」凌睿點了點頭。
那一刻,寧韻然的眼前浮現出的是出租車上,莫雲舟靠向她,看著她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沉浮。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是捨不得畫廊的這份工作,或者捨不得這種終日與藝術為伴的生活,還是捨不得有他的日子。
寧韻然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回答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凌睿的電話響了。
他站起身來,遠離寧韻然之後接聽了電話。
「喂?你說什麼?你不要著急,慢慢說。」
凌睿的表情是很嚴肅的。
手機那邊,傳來的是和寧韻然同期進入經偵隊,但是後來卻又離開的劉雨的聲音。
「我找到了!我知道縱合萬象是怎樣替秦氏兄弟中的大哥秦耀做賬的了!縱合萬象有三分之一的業務和網絡科技有關!但是網絡科技業務許多都是虛擬服務,沒有實體,無法估計服務的真實價值!秦家的老大以空殼公司向縱合萬象支付高額技術費用,然後縱合萬象再進行做賬,以購買境外空殼科技公司的方式替秦家老大將這筆錢支付到海外!」
「你拿到這些公司的名字了嗎?」
「我拿到了!雖然是空殼公司,但是趙嫿栩可謂用心良苦,給這些空殼公司都準備了流水和賬目!哪怕是外部審計都不那麼容易發現!我……」
只聽見手機的那一端傳來了一聲劇烈的碰撞聲。
凌睿的眼睛在那一刻睜得很大,背脊僵直。
看著他背影的寧韻然知道,和凌睿打電話的人是不是出事了?
凌睿立刻撥打電話給局裡:「我們有一個同事可能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出事了!我現在就發她的手機號給你們!你們立刻定位她的位置!」
寧韻然站在原處,她有一種深深的預感。
梁玉寧的案子,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凌睿掛了電話,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示意寧韻然先按兵不動。
寧韻然點了點頭,凌睿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
凌睿在電話那端到底是在跟誰講話?
寧韻然一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
畫廊已經暫時停業了。
莫雲舟承諾會在一個月之後讓畫廊重新開業,願意留下來的員工薪水待遇會在之前的基礎上上漲百分之二十,而停業這個月的薪水照常支付。
當畫廊員工們人心不定的時候收到了莫雲舟新聘請的財務支付的工資時,不少人都決定留下來繼續觀望。
第二天的早晨,寧韻然坐在地鐵上,旁邊的一個中年上班族正在看晨報。
寧韻然歇著眼,入眼的第一則社會新聞就是:高級白領被摩托車撞傷後不治身亡。
而報紙上登出的受害者照片,正是劉雨!
寧韻然的呼吸被掐住,到底怎麼回事?
她問對方說:「我可以看一下這則新聞嗎?」
「哦,可以。」
對方把那一頁報紙遞給寧韻然。
一打開,映入寧韻然眼中的就是劉雨的大學畢業照。
寧韻然的眼眶濕了,她和劉雨說過的話沒有幾句,只記得這個女孩子很活潑,化妝很漂亮。
報紙上說,劉雨現在已經是本市最著名的縱合萬象集團的財務部門擔任助理會計,前途無量。她在下班途中,正用手機打電話,被一個騎著摩托車的人直接撞飛,劉雨傷重不治,當場死亡。
肇事者目前仍舊在逃逸。
寧韻然捏緊了報紙,她隱隱察覺到,劉雨離開經偵隊很有可能也是凌睿一手安排的。
她們都剛畢業,在社會上沒有背景,是新鮮的面孔,比起已經做了許久經濟偵查工作的老隊員,他們更容易獲得調查目標的信任。
劉雨和自己一樣,都是剛進入經偵隊的年輕人。劉雨的情商高,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而寧韻然的記憶裡超強,所以凌睿根據她們倆的特點將她們分派去了不同的偵查目標那裡。
寧韻然的手指觸上報紙上劉雨帶著笑容的臉龐,一切恍如隔日,心中百感交集。
現在的凌睿一定很自責,也很難過。
想到梁玉寧謀殺蔣涵,又對她痛下殺手,寧韻然忽然覺得劉雨的死應該也不是意外。
昨天劉雨好像有什麼重要消息要告訴凌睿,就立刻出事了。
縱合萬象集團,到底有什麼大秘密?
而顧長銘到底有沒有參與非法交易?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嗎?
還是他也只是受制於人?
思前想後,這讓寧韻然差一點坐錯站。
畫廊也因為高峻的事情,大量流失客源,在書畫界的口碑一落千丈。
寧韻然仍舊用心地做著江淮的畫展策劃,她希望能在自己離開前,為這位命途多舛的畫家多做一點事。
江婕在微信裡對寧韻然說:「最近這幾天,莫總也沒在畫廊裡,聽說他要全資收購我們的畫廊,他這幾天都在和律師探討相關事宜呢。」
寧韻然愣了愣,問江婕:「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到時候畫廊的名字會改掉,也會有新一批由莫總發掘的畫家和我們簽約,到時候可有的忙了!」
得知畫廊不會倒掉,寧韻然心裡鬆了一口氣。
「莫總和高峻還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莫總的錢都是乾乾淨淨的。高峻那傢伙就難說了。這也是為什麼傳出莫總要買下畫廊的消息之後,忽然就沒有人辭職了!你要知道,莫總的身後是雲晟集團!」
聽到這裡,寧韻然的心中釋然了不少。
她想要做出一個完整的畫展方案交給莫雲舟,然後遵照凌睿的指示回到警局。
就在她聚精會神的時候,有人在她的桌角上放了一杯熱的咖啡。
「謝謝。」寧韻然以為是哪位同事,一抬頭,發現對方竟然是趙嫿栩!
整個人就僵在那裡,寧韻然的面前浮現出報紙上劉雨的車禍現場。
大腦深處一陣絞痛。
鎮定,寧韻然。
鎮定。
趙嫿栩不可能知道你是誰。
趙嫿栩靠著桌邊,微笑著看著寧韻然:「我只是路過,聽說畫廊的員工大多都回家等消息了,但卻只有你還照常來上班。坐在家裡領錢不好嗎?」
寧韻然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她知道,在趙嫿栩的面前一定要有好演技。
只是像是趙嫿栩這樣的大忙人,每一分鐘都價值千金,竟然會上來看自己?為什麼?
以及……和趙嫿栩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萬分小心。
「莫總說,等他回來想做江淮的畫展。我很喜歡江淮,所以想提前準備他的畫展方案。」寧韻然回答。
趙嫿栩拉開一把椅子,面對面坐在了寧韻然的面前。
「每個人都會有放不下的事情,這位畫家的畫展對你來說就是吧。不過我更欣賞的是,當所有人都離開了,你還願意留在原地等待。很忠誠。我喜歡忠誠的人。」趙嫿栩笑著說。
「我……並不是忠誠於誰,只是純粹喜歡,不想留下遺憾而已。」
「純粹因為喜歡,那也是忠誠於自己,不是嗎?」
「趙總,謝謝你特地來看望我還有安慰我。我沒事。」
「高峻涉嫌洗錢,本來跟你就沒什麼關係,你當然沒事啊。」趙嫿栩撩了一下長髮,笑著看了看寧韻然屏幕上的英文文案,「雖然我英語不是很好,但還是能感覺到你寫的很流暢,語句嚴謹而地道。」
「謝謝您的誇獎。」
能看出我的英文文案流暢地道,怎麼能說自己英語不好呢?
這到底是謙虛還是虛偽?
這樣的話,寧韻然當然沒有問出口。只是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劉雨。
報紙上說劉雨是縱合萬象集團總部的助理會計,而趙嫿栩又是財務總監,劉雨的死,會不會和趙嫿栩有關?
寧韻然頓時緊張了起來。
「寧小姐,雖然莫總不希望我挖他的牆角,但我還是要把我想要說的話對你說清楚。可能在你的眼中。我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女人,社會上也有不少偏見說我這種做到高管的女人都已經不是女人了。但是我們顧總對你很有好感,他信任你。」
提起顧長銘,寧韻然緊繃的神經略微放鬆。但很快又繃了起來。
幾次相處,寧韻然感覺得到顧長銘不是壞人,但好人不一定就不會幹壞事。
「無論是顧總也好,還是我也好,都希望身邊的人靠得住。不需要有驚天的才華,但絕不能欺騙我們。所以我想到了你。之前蘊思臻語畫廊的前景看似很好,我也不方便橫刀奪愛,但現在不同了。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前途了?」
寧韻然完全沒有想到趙嫿栩會再一次伸出橄欖枝。
她的意思真的是表面上的意思嗎?
「可是,你們顧總也說過,畫廊更適合我。他應該是不希望我去你們那邊的吧。」寧韻然小心翼翼地回答。
趙嫿栩頓時笑出了聲;「只能說你太不瞭解顧總了。他是一個很含蓄的男人。他欣賞什麼或者喜歡什麼,是不會伸手去拿的,而是會等著那個東西或者人心甘情願來到自己的身邊。」
如果是之前,寧韻然還會斬釘截鐵的拒絕。
但是自從得知劉雨出事之後,寧韻然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拒絕趙嫿栩了。
毫無疑問,跟著趙嫿栩就能瞭解許多縱合萬象集團不為人知的部分。
但自己遠不如劉雨八面玲瓏,在人際關係中如魚得水,很容易就會被趙嫿栩拆穿吧?
看著寧韻然低頭思考的樣子,趙嫿栩笑了。
「別急著給我答案,因為這真的是最後一張船票了。你可以先把你喜歡做的事情做完。如果要來我的身邊,我也希望你沒有任何遺憾。」
說完,趙嫿栩就起身離開了。
寧韻然的心緒久久不得平靜。
她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直到夜幕降臨。
這件事情,她必須要報告給凌睿。
她拿出手機,直接撥打了凌睿和她聯繫的保密號碼:「老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匯報。」
「什麼事?你要買鞋,或者你要我發紅包之類的都不算。」
「趙嫿栩來找我,要我跟著她。」
「那就拒絕她。」
凌睿的聲音果決,沒有絲毫的猶豫,這也側面驗證了寧韻然對劉雨的猜想。
「老大,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吧。趙嫿栩身邊的情報有多寶貴,你比我清楚。」寧韻然吸了一口氣。
「你根本不知道趙嫿栩的手段!我們已經有同事出事了,你不能再有任何事,你明白嗎。」
「老大,這件事你不是應該匯報到局裡面,讓上級領導來做決定呢?」
寧韻然的聲音是平靜的。
而凌睿在手機的那一端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開口道:「你很想去嗎?」
「我不喜歡複雜的人際關係,你知道的。所以從前你讓我遠離趙嫿栩,我就遠離她。只是,老大,你曾經問過我,明明是一個海歸畢業的會計學碩士,無論去什麼樣的企業都能得到高薪,為什麼會選擇經偵。」
凌睿回答:「是因為你的父母。」
「對。趙嫿栩也調查過我,她看見的只是表象。我的親生父母意外而死,那個意外是他們開車經過高樓下,一個洗錢集團的會計來不及處理電腦,將主機從高空扔下來,正好砸在我父母的車頂。」
「小寧,你不用說了。」
「請讓我說完。我的養父之所以會選擇自殺,是因為他替人擔保,出於他的善良和對朋友的信任。可是他的朋友卻參與了非法集資,攜款逃跑了。他用畢生的積蓄去還債還是不夠用,於是他選擇了自殺。他站在高樓上,在手機裡對我說,無論如何要完成學業,因為那樣我才能看明白這個世界金錢運轉的法則。手機裡的風聲很大,我聽得不那麼清楚,但那卻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這個世界金錢運轉的法則。也許我的養父指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但對於我來說那個所謂的法則就是做人的底線,是是與非,也許這樣的話在你聽來很幼稚,所以你才會說我是傻瓜一號……但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小寧。而且,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傻。」凌睿的聲音跟著暗啞了起來。
「凌隊,趙嫿栩說她曾經也和顧長銘有過非常艱苦的過去。他們受過的磨難,我不懂。但我知道一個道理。有的人,被惡魔折磨也會成為魔鬼。而有的人,被惡魔折磨,會成為獵人。趙嫿栩也許是魔鬼,但我有其他的選擇。」
寧韻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凌睿沉默了。
他也許一直把她當成孩子,但她其實遠遠比他想像的要堅定的多。
「我明白了。我會如實向上級匯報。一切聽從上級的決指示。在這段時間,你要小心手機短信、電話、微信、郵箱等等一切通信方式都有可能在趙嫿栩的掌控之下,不要忘了,他們是科技公司起家的。」
寧韻然明白,劉雨出事,很有可能就是當她和凌睿聯繫的時候,被趙嫿栩的人給監控了。
「上面的決定下來的時候,我會通知你。」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還好自己一直是用隊裡發的手機和凌睿聯繫的。
她很明白,在這件事裡,凌睿承受著萬分巨大的壓力。
她絕對不能成為第二個劉雨。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現的那個名字驚得寧韻然差點把手機摔碎了。
——顧長銘。
他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難道是因為趙嫿栩的邀請?
寧韻然嚥下口水,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然後接通了手機。
「顧總,您好。」
顧長銘帶著涼意的聲音響起:「我看到畫廊的新聞了,想要知道你怎麼樣了。而且剛才嫿栩說來找過你,我正好開完會,也想跟你聊兩句」
寧韻然有點懵,為什麼趙嫿栩著她談完了,顧長鳴又找她?
「可以啊。顧總您在哪裡?您那麼忙,事情肯定多,我去找您吧?」
「我就在蘊思臻語畫廊對面。」
寧韻然差一點咳嗽出來。
這個顧長銘怎麼說來就來?
寧韻然趕緊走到窗前,果然看見畫廊對面的馬路上停著顧長銘的黑色奔馳。
「那我……馬上下來!」
寧韻然趕緊背上背包,衝了出來。
她看也沒看,就準備過馬路的時候,看見對面靠著車的顧長銘朝她的方向伸長了胳膊,做了一個「不要動」的手勢。
眼看著一輛車就從寧韻然的面前開了過去,冷汗都從背上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