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怕我嗎?

「顧總一會兒要和幾個老總去射擊俱樂部玩飛碟射擊。」

寧韻然的心在那一刻終於放了下來。

「那個我不會。」

「那沒事了, 你繼續做表吧。」黃秘書將手機掛斷了。

寧韻然摸了摸腦袋,心想有錢人玩的花樣真多。

飛碟射擊?

她要去了, 那就是脫靶天後了。

顧長銘已經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在電梯裡與趙嫿栩相會。

「鄧秘書呢?」

「他上次打高爾夫的時候扭到了腰。」顧長銘回答。

趙嫿栩扯著嘴角笑了笑說:「你可以帶寧韻然一起去。」

電梯正好到達地下車庫,顧長銘邁了出去。

趙嫿栩一把拽住了他:「你生氣了?」

「她有她要做的事情。而且黃秘書已經問過她了, 她不會飛碟射擊。」

「有幾個人是一進來就會的。就算是將她朝著首席秘書的位置上培養,你也得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你很清楚我們今天去射擊館去見誰。」

「趙謙。他也是我們的董事會成員之一,而且他還擁有T市最大的主題遊樂園。」

「他利用遊樂園的門票收益替秦耀入賬, 然後再對縱合萬象旗下的IT產業進行投資, 洗白資金。接著你又利用購買境外空殼公司,將秦耀的資金轉移出去。你是去和趙謙商量合作具體事宜的,又不是去談正經業務的, 把她叫來幹什麼?」

顧長銘冷著臉就要開車門。

「帶她去玩玩。我們談我們的, 她可以跟著教練學飛碟射擊啊。你不記得, 楚君以前可喜歡玩這個了。你為什麼不讓寧韻然也學?」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想試試看, 楚君喜歡的東西, 她會不會喜歡。」趙嫿栩扯著嘴角說。

「如果要學飛碟射擊, 應該週末下班的時候去學。」

顧長銘說完,就踩下油門, 將車開了出去。

一路上,他沒有對趙嫿栩說一個字。

而寧韻然又接到了一通電話。

「黃秘書?有什麼事嗎?」

「趙總的司機小錢在停車場等你。你跟著顧總和趙總他們去一下射擊俱樂部。」

「啊?剛才不是問過我了嗎?我說我不會飛碟射擊啊。」

「也許顧總和趙總是要培養你學會呢?」

「好吧,我現在馬上換衣服。」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來到射擊俱樂部。

趙嫿栩的司機先將她帶到了停車場。

下車的時候, 寧韻然看著周圍的豪車, 就知道會來到這個射擊俱樂部的非富即貴。

「寧小姐, 請跟我來。」

司機為寧韻然引路,帶著她走向射擊場。

這裡視野開闊,時不時能看見在空中飛翔的靶子,時不時忽然被擊中散發出煙霧。

俱樂部因為經常舉行比賽,有上千個座位,也有貴賓看台席。

寧韻然很好奇地東張西望,直到司機將她帶到了一個半封閉的貴賓看台前。

它被建造成長城的烽火台式樣,雖然是露天的,但另外一個烽火台距離這裡有二十多米遠,沒有人能聽見這裡在談論什麼。

而且如果有人想要偷聽或者靠近,根本沒有藏身之地。

從某種程度來說,它是相當私密的。

貴賓席看台上放著一個精緻的茶桌,茶桌上是歐風的點心塔,只是點心幾乎沒有人動過。

顧長銘和趙嫿栩的對面,坐著一個年紀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人,他一邊笑著,目光是不是瞟過趙嫿栩。

「趙老闆,你再這麼看著我,我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裂開了。」趙嫿栩很專業地笑了笑。

這個男人正是T市最大的遊樂場夢幻星空樂園的老闆趙謙,同時也是縱合萬象集團的董事會成員之一。

「唉,趙總,我也是姓趙的,你也是姓趙的,但是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趙謙故意向前湊了湊。

「什麼差距?」

明明看見這個男人眼中的色意,趙嫿栩還是能調侃地一笑。

「你看看我這身材,已經走樣了,對於那些年輕的女孩子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了。但是嫿栩你不一樣啊,你的眼角連一道皺紋都沒有,臉上也好像掐一下就能掐出水來。」趙謙做了一個動作,好像是真的要掐趙嫿栩一下。

一直端坐在旁邊的顧長銘抬起手,手掌正好擋住了趙謙的手指。

「趙老闆,現在時間不早了,再閒談下去天就要黑了。還是談正事吧。」

「唉,顧總還是這麼嚴肅又正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不會真的摸到她的。你看看人家嫿栩,眼睛都沒眨一下。」

趙謙臉上帶著笑,眼睛裡卻是沒得手的失落。

他將一個U盤遞給了顧長銘:「現在秦家老大在我們這裡入賬的流水越來越多。要將這些流水另外進行計算,對於我的人來說很費時。而且你們也懂,秦老大的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趙總是想要直接匯總生成到你或者專門負責這件事的財務專員那裡,既減少人力,又減少知情者的數量。」顧長銘開口道。

「對啊!」趙謙拍了拍手,「還是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力氣。早點商量完,我們還能玩玩飛碟射擊。這才是來射擊俱樂部的正事兒嘛!」

就在這個時候,看台下傳來司機的聲音。

「趙總,寧小姐來了。」

「寧小姐?誰?」趙謙看向顧長銘。

顧長銘神色一凜,視線如同刀片一般切向趙嫿栩。

趙嫿栩換了一個坐姿,笑著靠向趙謙說:「這位寧小姐啊,就是讓我們不食人間煙火的顧總心動的小仙女啊。」

「哎喲!這可不得了,趕緊請上來,讓我看看是怎樣的人間絕色。」趙謙露出非常感興趣的表情。

「她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只是新來的秘書助理而已。」顧長銘回答。

「顧總,這如果是普通的秘書助理,趙總怎麼會特地叫來讓我看看呢。」

正說著,寧韻然已經走了上來。

趙謙轉過頭看了一眼之後愣了愣:「啊,總算知道顧總這些年有嫿栩這樣的大美女在身邊怎麼能把持住了!原來是喜歡這種有學生氣的小美女啊。」

「顧總,趙總。」寧韻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於是打完招呼就不說話了。

「過來,小寧,跟你介紹一下。趙謙趙老闆是我們集團的股東之一。」

趙嫿栩朝寧韻然招了招手。

寧韻然的視線下意識瞥過顧長銘的方向。雖然只是一眼而已,她也能感受到這個男人週身流露出的低氣壓。

「趙老闆好。」

「你跟著顧總,以後少不了要和我們集團的股東見面。趙總是最好相處的,而且飛碟射擊特別厲害,一會兒讓……」

趙嫿栩的話還沒說完,顧長銘卻先開口了:「寧韻然,你先自己去試一下射擊飛碟。我會打電話讓我的教練教你。我們還有事情要談。」

「哦,好的。」寧韻然就算腦子再不好使,也能感覺到這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趙嫿栩明知道她不會飛碟射擊,卻還要叫她來,剛才她似乎是想要自己跟著那個趙謙去學射擊。

而顧長銘很明顯地不願意自己與趙謙友太多的接觸。

當寧韻然離開了貴賓看台,趙謙側過身看著她的背影。

趙嫿栩笑著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我說趙老闆,你的眼珠子都要嵌到人家小姑娘的骨頭裡了。」

趙謙這才轉過身來,哈哈笑了兩聲:「嫿栩,你是知道,我就喜歡和年輕的小姑娘在一起。那些世故圓滑什麼都懂的,不好駕馭。」

趙嫿栩立刻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所以,趙老闆這會兒反倒來嫌棄我了?」

「哎喲!哪裡能啊!嫿栩你是我永遠的女神!」

聽著趙謙的恭維,趙嫿栩的目光瞥過一旁顧長銘的側臉,他的目光裡沒有一絲溫度。

「趙老闆,你想什麼都可以。但是小寧是不可以想的。她可是我們顧總最看重的,碰不得。碰了的話,以後合作都沒得談了。」趙嫿栩用很認真的表情說。

顧長銘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將U盤插了進去。

「哎喲,看來這個小寧是真的不能碰了。如果只是秘書助理,顧總會一本正經地說不要開玩笑。現在沉默,那就是默認了?」

趙謙滿臉感興趣的表情。

「我們還是談一談怎樣匯總這些流水吧。」顧長銘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趙謙瞥了一眼趙嫿栩,趙嫿栩搖了搖頭。

「好了,趙老闆,玩笑啊,調侃啊到此結束,我們還是談正事兒。」

這時候,寧韻然跟著俱樂部的工作人員來到了更衣室,換上了衣服、手套,戴上了帽子,將耳罩掛在了脖子上。

顧長銘為她安排的教練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性,看起來很有耐心。

她將寧韻然帶到了射擊位,教寧韻然舉槍的姿勢。

只不過大概講解了一下,就讓寧韻然射擊飛碟了。

對於新鮮的東西,寧韻然總是很認真也很有求知慾。

但是寧韻然能感覺到,她的教練只是帶她感受一下什麼是飛碟射擊,並不打算往細裡面教她。

特別是如何瞄準,如何跟隨目標,寧韻然完全自己摸索,但是找不到竅門。

而教練竟然在一旁拍手,似乎還覺得作為初學者的寧韻然很好?

這讓寧韻然有點煩躁。

大概因為這裡是俱樂部,不是運動員練習的射擊館,所以教練對她沒有太高的要求。

今天並不是週末,一整排的射擊位都很空,完全可以不受干擾地學習,寧韻然真的很想學會。

她將耳罩摘了下來,看向對方:「教練,我的射擊姿勢沒有問題對嗎?」

「是的。你的臂力比一般的女性會員要穩定很多,臂力不錯。而且你對開槍的瞬間沒有恐懼,所以開槍的時候沒有任何聳肩的不良姿勢。」教練回答。

所以教練在旁邊鼓掌的原因,是她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那麼你能教我怎樣瞄準嗎?單項飛碟已經是飛碟射擊裡面最簡單的了,可是我一個多小時了,連一個都沒碰到。」寧韻然說。

「射擊的姿勢正確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想要立刻就能追上靶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教練拍了拍寧韻然的肩膀說。

這時候,有一個身型高挑的男人停留在了隔了寧韻然大概三個射擊位的地方。

對方戴著太陽帽,胳膊長腿長,最重要的是與許多來到這裡刷逼格的大老闆不同,他小腹平坦,一定經常鍛煉。

一個飛碟從天空中劃過,對方利落地扣槍,帶有顏色的粉末在天空中散開。

真厲害。

難道是專業運動員?

或者是這裡的教練?

寧韻然在心裡拍手,細細觀察著對方的姿勢,看著對方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連續命中了好幾個飛碟。

她好奇地來到對方的身後,一點一點地靠近,又不好意思打擾對方。

這個男人的手臂很穩,肩膀很寬,週身都是心無旁騖的氣場。

當對方擊落了十個飛碟,正要轉身的時候,寧韻然忍不住鼓起掌來:「哇!先生,你真的很厲害!」

對方抬起眼睛的那一刻,寧韻然傻眼了,雙手僵在那裡。

「是嘛?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愛拍馬屁?」

與對方目光相碰的瞬間,寧韻然有種晴天被雷劈中的感覺。

因為對方不是別人,而是莫雲舟。

怪不得啊!這個背部線條,這雙大長腿,在整個T市能有多少個人有?

「那個……你玩的開心就好……哈哈……哈哈哈……」寧韻然向後退了兩步,正要躲到自己的教練那裡去。

「顧長銘帶你過來的?他怎麼沒親自教你?」莫雲舟的表情很淡,淡到坦然。

彷彿那天那個失控一般親吻自己的男人不曾存在,而他也不可能還會送她一條裙子。

驀地,寧韻然想起杜若的那一句: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為了把它脫下來。

「顧總在和人談工作上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會飛蝶射擊,正好提前學一下。不然等到他們來了,我連槍都不知道怎麼抬起來,那就丟人了。」

淡定,淡定,寧韻然!

被強吻的人是她啊,莫雲舟都不臉紅,她尷尬個屁啊!

「那你現在知道怎麼把槍抬起來了?」莫雲舟問。

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語調,就好像兩個經常見面的熟人在靶場又見面了,既沒有新意,也沒有驚訝。

「當然知道啊。」寧韻然做了一個抬槍的姿勢給莫雲舟看。

「你射中了幾個飛碟?」莫雲舟走到了後面的桌子前,拿起了礦泉水,寧開來,揚起下巴喝了兩口。

看著他起伏的喉嚨,寧韻然莫名覺得不好意思。

「一個都沒有射中。所以……我回去繼續學啊!」

快點離開吧!

她很不想和莫雲舟呆在一起。雖然這裡基本上是開放式的,但寧韻然總有一種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錯覺。

「要不要我教你?」

寧韻然還沒來得及轉身,莫雲舟忽然開口說。

「啊?什麼?」

你要教我?

大哥,你曾經跟我表白還失敗了,你不覺得跟我說話很不好意思嗎?

「我說我教你。」莫雲舟再度開口。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寧韻然卻覺得自己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我有自己的教練,還是不麻煩莫總了。」

寧韻然轉過身去。

為什麼在這裡都還能碰到莫雲舟?

他現在很好,他現在是雲晟集團的CEO了。

寧韻然真的不希望他再繼續靠近自己。

慈善晚宴上為她解圍也好,後來又送她裙子也好,她覺得自己成為他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就行。

她擔心著他會打亂她目前的步調。

她更擔心,如果他繼續接近她,會不會也被拉入這個看不見的漩渦之中。

她希望他在岸上,永遠不要跨入這道界限。

「來到這裡的都是商界名流。如果被教練當成來到這裡體驗射擊樂趣的,他們不希望因為嚴厲得罪貴賓,就算教你,也不會糾正你的錯誤。」

莫雲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而且每一個字都越來越近,就像一張鋪天蓋地湧來的網。

寧韻然更加急切地想要掙脫這股力量,但是卻被人扣住了肩膀。

「你很怕我嗎?」

明明隔著手套,她是感覺不到他的體溫的。但在那一瞬間卻有一種被燙到的錯覺。

「當然不怕!我為什麼要怕?」寧韻然轉過身來,與莫雲舟對視。

「那你逃什麼?」莫雲舟還是那樣平靜的語調。

彷彿奇怪的只有寧韻然而已。

「我沒有在逃。」寧韻然很認真地說著那個「逃」字。

「那就是你覺得自己太蠢了,我教不會你。」

「不可能,我學什麼都特別快!只要教練真的肯教!」

「那你就跟著我學。光天化日,你是覺得我能把你壓在這裡做什麼嗎?」莫雲舟原本漠然的臉上,寧韻然似乎能看到那麼一點點的笑意。

「那個……做人還是要專心一點比較好。我已經有教練了,還讓您來教我,這不成了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我還以為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莫雲舟的尾音有些微的上揚。

寧韻然知道,這傢伙絕對又在調侃自己了。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了……所以,莫總,你慢慢來,我先……」

「我不介意做你外面的彩旗,你擔心什麼?」莫雲舟微微側過臉,看著寧韻然的眼睛。

你願意做我的彩旗,我家裡的紅旗會不會戳死我還是個問題呢!

「莫總真會開玩笑哈!」

寧韻然想要打著哈哈離開,沒想到莫雲舟竟然從她身邊走過去,先一步來到了她的教練面前。

「韓教練,你不介意我親自來教你的學生吧?」

韓教練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以為寧小姐是跟著顧總來的,沒想到……」

「別誤會,她確實是跟著顧總來的。只是我們之前認識而已。」

寧韻然沒辦法阻止莫雲舟說話,她眼巴巴地看著教練,用目光示意對方:不要離開我!不要讓他教我!

但韓教練很明顯誤會了寧韻然的意思。

「啊,看寧小姐那期待的目光,我當然不會拒絕了。莫總是我們俱樂部的高手,有您教寧小姐,她一定能學的更快!」

寧韻然傻眼了。

你哪只眼睛覺得我有期待了?

「那好。韓教練你先去忙吧。如果顧總那邊有什麼需要,你在過來帶寧小姐走也沒關係。」

「好的,好的。我就在旁邊,如果莫總和寧小姐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叫我。」

韓教練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就撤了。

寧韻然在心中擺出黑人問號臉。

我也是你的貴賓啊!

我需要你留下啊!

你怎麼全聽莫雲舟的了?都不用聽我的意見嗎?

莫雲舟已經走向射擊位,向寧韻然招了招手:「過來。」

我不想過去啊……

寧韻然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但是莫雲舟卻很有耐心,站在遠處看著寧韻然,似乎在說:看你什麼時候過來。

小爺怕你啊!

仔細想想,這太陽那麼大,明晃晃的,莫雲舟還能幹什麼?

寧韻然抬頭挺胸,一臉正氣地走到了莫雲舟的身邊:「來啊,你教我啊!」

「把槍抬起來。」大概是因為離得近,寧韻然能感覺到莫雲舟說話時候的氣息掠過自己的髮梢。

彷彿連髮絲都有了神經一般,那種微微發燙的感覺又來了。

莫雲舟的手指向遠方,聲音裡帶著一種嚴謹,讓寧韻然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靠近你,淹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