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聶川很仔細地將裡斯的被子折好,放進了衣櫃裡,然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明明自己所期待的睡覺睡到自然醒的假期莫名覺得很空落。
他拖著行李箱,上了回去市區的巴士。日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聶川撐著下巴發呆,明明沒有睡著,卻差一點坐過站。
衝下車的時候,聶川在心裡大叫真是好險好險。要是被裡斯知道了,一定會被嘲笑!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聶川竟然在樓下碰見了瑟琳。
「嘿,艾倫,好久不見了。」瑟琳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向聶川揮了揮手。
見到她的第一眼,聶川的腦海中就湧起她親吻裡斯的畫面,心緒像是被勾了一下,莫名地不舒服起來。
「是啊!哈哈!我幫你把行李箱搬上去吧。」
就算自己和瑟琳之前沒有任何可能,這一點的紳士風度,聶川還是有的。
「謝謝啦!」
瑟琳跟在聶川的身後,將行李箱送到了家門口。
當聶川轉身離開的時候,瑟琳忽然開口問:「你是不是和莉莉在交往?」
「怎麼忽然這樣問?我和莉莉吃過一次飯而已。」
「大概是莉莉很挑男朋友,有人看見她開車到你寢室樓下和你一起去吃飯,所以我問一問。」瑟琳笑了笑。
聶川當然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以為是瑟琳嫉妒了,他笑一笑正要離開的時候,瑟琳又叫住了他。
「嘿,艾倫,你知道我過生日那天,裡斯送花給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嗎?」
聶川停下了腳步。老實說,這個問題他一直很好奇。
「哦?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喜歡的人是你。他希望我不會再讓你對我抱有不必要的期待。」
這句話對於聶川而言就像一場巨大的海底地震,引發的海嘯足夠毀天滅地。
「你說……你說什麼?」聶川問。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雖然我一直以來只是默默地看著裡斯,但有一點我很清楚,他想要的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
就算會碎,他也一定要自己親手摔碎。如果你願意和莉莉在一起是想要逃避裡斯或者想要掩飾你和他之間的關係的話,請不要這樣。莉莉也是我的朋友。」瑟琳的表情很認證。
聶川的大腦卻當機了。
瑟琳看著聶川半張著嘴,完全傻眼的表情,皺起了眉頭。
「怎麼?你和裡斯沒有在一起嗎?他的生活品質一向很高,又注重隱私,竟然搬去雙人寢室和你住,難道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
瑟琳的表情似乎在說:這信息已經很明顯了。
「你……你再說一遍?」聶川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感讓他確定自己在現實裡啊!
瑟琳越看聶川的樣子越不像是裝的,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哈哈笑了起來,指著聶川說:「哈哈哈!艾倫你好好笑!我逗你一下,你就相信了,你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聶川驟然醒過身來,從臉到脖頸都紅透了:「喂——瑟琳!這個笑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笑!你好端端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因為我嫉妒你啊。」瑟琳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有點認真地說,「我那麼喜歡裡斯,從中學開始就一直注視著他。可是他卻從沒有多看我一眼,也許連我的名字現在都忘記了吧。但是你卻可以輕而易舉地霸佔他所有的時間。從前是一起打籃球,現在是住在一起。我所不知道的裡斯,你全部都見到了。你沒有發現裡斯對你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比所有人都多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每當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總想要為裡斯做些什麼。
可是裡斯的生活太完美了,聶川覺得沒有任何自己可以「錦上添花」的地方,只除了一點——成為一個優秀的控球後衛,幫助球隊進入聯賽的決賽,讓裡斯問鼎聯賽的夢想成真。
「所以我經常會安慰自己,他不喜歡我不是因為我不好,而是因為他不喜歡女孩子。整個學校,和他說話次數最多,相處時間最多的人就是你,他一定很喜歡你。」
聶川的心臟又顫了一下。
他一定很喜歡你。
他一定很喜歡你。
很喜歡你……
裡斯的擁抱,他嘴唇的溫度,他舌尖的柔軟甚至於他親吻的力度……即便此刻他不在自己的身邊,卻仍舊那麼清晰。
「對不起,和你說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話。但我理智下來的想法,是對你的羨慕,因為你可以站在籃球場上和裡斯並肩而戰。你知道什麼時候傳球給他,知道應該奔跑到什麼位置,也懂得如何為整個球隊製造得分的機會。我羨慕這樣的你,因為你在裡斯的領域裡。祝你假期愉快。」
瑟琳輕輕揮了揮手,聶川點了點頭。
他茫然地轉身走下樓去。
瑟琳的那句「你在裡斯的領域裡」就像魔咒一樣,在自己的腦海中徘徊著,久久無法散去。
裡斯的世界並不是向所有人開放的,能夠站在城牆之外,向縫隙裡窺探一二的人都寥寥可數。
他忽然很想見到裡斯,很想念空氣中屬於裡斯須後水的氣息,他挑眉毛的姿態,以及他所開的各種讓人窘迫的玩笑,聶川也有點想念了。
那樣的裡斯也許真的只有自己見過吧。
「誒,小川?你怎麼還不上樓啊?」
頭頂上傳來媽媽的聲音,聶川一抬頭,驟然驚覺自己怎麼又走回到樓下了?真是魂遊的厲害。
這天晚上,聶川吃了一大碗骨湯麵,回到了房間裡。
手機不斷在震動,是毛線打來的,聶川卻一直在發呆,沒有接聽的意思。
毛線的短信也一條跟著一條傳來:阿川!快上線啊!再不來救我!我就要死了!
聶川趕緊上線,發現以自己的水平要救毛線,幾乎不可能。
聶川忽然想到了自己在遊戲裡的號和裡斯的號是相關聯的,立刻上線查看。
系統裡顯示裡斯的號最新登陸時間還是上一次帶著聶川一起打遊戲的時候。
聶川頓時失望了起來。
毛線仍舊不停地發來系統消息,聶川順手就將裡斯號裡面最牛逼的裝備轉給了毛線。
毛線:臥槽!臥槽!臥槽!阿川你真富裕!
聶川:我今天不想打遊戲了,你自己玩吧。
不知道毛線還在線上說了些什麼,聶川視而不見,取過手機,想了半天,最後還是發了一條短信給裡斯:家裡的急事解決了嗎?
然後聶川開始盯著手機看。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絲毫回音。
聶川真想打個電話給裡斯,可是又擔心裡斯正在處理家裡的事情沒空和他說話,只好忍痛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他做了三十個俯臥撐,取過手機一看,裡斯沒有回話。
他又將書墊好,做了十分鐘的提踵練習,手機裡還是沒有任何短信。
只要一停下來,瑟琳的話又開始在腦海中回放。
他不斷地懷疑著:到底裡斯那天對瑟琳說的是什麼?
裡斯當時告訴聶川的是,他對瑟琳說了自己有喜歡的人。
但瑟琳說的卻是:裡斯喜歡的是聶川。
聶川越想越崩潰,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這個假期到底還要不要讓他好好過了?
雖然知道瑟琳真的因為自己成了裡斯的室友有點羨慕所以故意開了個玩笑就好像國內網上也流行著把兩個很要好的朋友戲稱做「好基友」的說法,但是聶川就是會忍不住地想:萬一是真的呢?
如果不是真的,裡斯為什麼可以毫不介意地吻他?連……連舌頭都能伸進來?
雖然按照裡斯的說法,不伸舌頭根本不能算吻……但問題是拿這種吻來耍他,裡斯下的血本也太大了吧?
一整個晚上,聶川就傻坐在床頭,毫無睡意。
直到半夜一點多,他的手機終於顫了一下:家裡的事情我會解決好的,好好睡覺,一定要刷牙。
聶川看著那條短信,呼出一口氣來。
裡斯忙到這麼晚才看到他的短信嗎?看來他家裡的事情是真的很麻煩啊!
聶川:放心我會好好刷牙的!希望你家裡的事情盡快解決,很想念一起和你打籃球的時光。
發出去不到十秒鐘,裡斯的短信就又回來了:我也很想你。這麼晚了,早點睡覺,不要熬夜打遊戲。
那句「我也很想你」有一種爆炸式的效果。
聶川呆愣著看了十幾秒,差一點沒用腦袋把手機屏幕撞碎。
為什麼要回答「我也很想你」啊!你「也」什麼啊!明明我說的是想和你打籃球不是想你啊!
你這樣的回答有歧義,懂不懂!虧你還是個學霸呢!
你知不知道剛剛才有人拿我和你開玩笑啊!你這樣會讓我胡思亂想更加睡不好覺了!
現在,聶川腦海裡不斷迴盪著的那句話,從瑟琳的「他喜歡你」變成了裡斯的「我也想你」。
就算沒有親耳聽裡斯說出來,聶川也能自行想像裡斯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是怎樣的。
那種微微有些冰涼,沒有太多起伏,卻能將聶川的神經拉得很長的聲音。
睡覺睡覺!不想了!
聶川將被子一扯,倒頭睡下。
這時候,某個醫院裡,裡斯靠著病房外的牆,翻閱著手機裡的照片。
照片裡的黑髮男孩正十分認真地看著路牌。
裡斯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臉,閉上眼睛吻了上去。
這時候,裡斯的姐姐薇薇安端著咖啡走了過來。她撞了撞裡斯的肩膀,無奈地一笑:「我好像看見你的小秘密了。」
「我和你之前從來都沒有秘密。」
「不可以讓我看一看你喜歡上的第一個人嗎?」
「你怎麼確定他是我喜歡上的第一個人?」
「我是你姐姐,至少我對你的瞭解比躺在病床上明明傷勢不重卻要鬧得滿城風雨的老爸要多得多。從小到大,你感興趣過的東西其實並不少。素描、鋼琴、編程,但通常你很快就不再喜歡了。老實說,你會那麼喜歡籃球,完全超乎我的預料,我總覺得這樣的群體運動不適合你。但是你真的喜歡,因為一旦站在籃球場上,你的表情就很專注。你喜歡一樣事物的表情,我很清楚。剛才你的表情認真的讓我有點害怕。他來自東方吧?」
「嗯。」
「東方人通常很傳統,你要他們接受你的感情很難。」
「所以我忍到現在也沒有出手。」裡斯自嘲的一笑。
「沒有出手?」薇薇安笑了,「通常你出手快的,代表你並不是那麼在意。你越是忍耐的,就越是一定要得到。」
裡斯垂下眼簾,輕聲道:「是的……我一定要得到。」
「這就是我最害怕的地方。你總是那麼肯定自己要的是什麼,可是你控制不了其他人的想法。」
「所以我在等。」
「等什麼?」薇薇安問。
「等他發現自己非我不可。所以他最好在我失去耐心之前快一點意識到。不然,我會讓他受傷的。」
「如果你知道自己會讓他受傷,也會讓自己受傷,那麼在那個時候就該放下。」
「我不能,我做不到。」裡斯側過臉去,不再願意與薇薇安討論這個問題。
除了假期第一天,聶川因為失眠而睡到了日上三竿,從第二天起,他就恢復了作息。
早晨七點起床,吃了早餐之後就出去晨練。
偶爾,他會在社區籃球場遇上馬克他們,聶川會和他們比上幾場。雖然之前因為爭場地鬧得有些不愉快,但是聶川也發現了馬克是個講信義的傢伙,一來二去的兩人反倒熟了起來。聶川會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掌握的一些過人技巧教給馬克,而馬克也表示如果以後聶川有車了,可以到他工作的車間去維修。
每天晚上,聶川還是會給裡斯發短信,告訴他自己做了哪些練習,和誰誰誰對了一場,基本上都是聶川贏。
裡斯回復的很快,雖然都很短,但聶川有一種自己被對方所在意的滿足感。
假期的第一周就這樣過去了。
聶川和周斌還有毛線一起聚餐,三個人吃著火鍋,毛線不斷吐槽說聶川最近都不上網打遊戲了。
「阿川,你是不是把網癮戒掉了啊?」
「我本來就沒有網癮。」
聶川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毛線他們聊天,時不時低下頭來看手機短信。
周斌撐著下巴好笑地問:「阿川,你在和誰發短信呢?」
毛線也注意到了,跟著附和:「是啊!你小子跟誰發短信呢?都完全不聽我說話了!」
「和裡斯啊。」聶川下意識回答。
「和裡斯?」毛線撇了撇嘴角,不屑地說,「你有沒有搞錯啊?裡斯不是你的室友嗎?你能和他發短信發幾個小時?我還以為你終於找到了金髮碧眼大屁股妞呢!」
「我們在討論『星爆戰術』。」聶川回了一句。
「是籃球裡面的戰術嗎?可以打電話說啊,發短信要講解到何年何月你才能明白?」周斌好笑地回答,目光裡的深意沒有人看明白。
「裡斯說他不方便打電話。」聶川回答了一聲,然後提起筷子在鍋裡一攪,將毛線剛下的肥牛卷全部夾走了。
「嘿!你小子能不能不要這麼貪心!」毛線憤憤不平,又叫了一盤肥牛卷。
周斌撐著下巴好笑地說:「你發短信的樣子就像在談戀愛。」
聶川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那我跟你發短信的樣子,也像在和你談戀愛咯!」
周斌搖了搖頭:「不是啊,你只有三種情況下,會對我的短信秒回。其他時候,我們一般不會發短信啊。」
「哈?哪三種情況?」
「第一種,借錢,這種短信我一般會當做沒看見,只有毛線這個傻瓜會苦惱該不該借給你。」
聶川無言地看著周斌,還好上一次自己借錢電話打給了裡斯。
「第二種,表白失敗痛哭流涕尋求安慰。我覺得自己可以買一個復讀機,把每一次我安慰你的話錄下來,等你失戀的時候放出來。」
「去死吧。」聶川想揍周斌一頓。
「第三種,考試傳答案。」
周斌晃了晃三根手指,一旁的毛線笑得合不攏嘴。
吃完了火鍋,三個人都懶洋洋地坐在原位刷著手機。
毛線忽然叫嚷了起來:「喂——聶川,你的那個室友裡斯是不是姓雷丁頓?」
「是啊。怎麼了?」
「他是不是紐約一個很厲害的律師?」
「是啊……」聶川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把將毛線的手機取了過來。
那是一則一周以前的新聞,紐約律政界被譽為「大白鯊」的知名律師詹姆斯雷丁頓的豪宅發生爆炸,詹姆斯雷丁頓受重傷入院,至今生死未卜。此次爆炸疑為報復性行為,案件仍在調查當中。
「那個……你室友的老爸不會是翹辮子了……」
毛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斌摁住了嘴巴。
「怎麼?你這些天和裡斯發短信,他沒有告訴過你嗎?」
「沒有。」聶川搖了搖頭,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怪不得學期末考試周才剛結束,裡斯連告別都沒有就急匆匆飛回紐約,原來他的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聶川有一種衝動想要立刻打電話問裡斯,為什麼要瞞著他,為什麼告訴他是「急事」而不是「大事」?
難道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對裡斯說他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這件事,只是自己單方面覺得的嗎?
「阿川,裡斯沒告訴你這件事,可能只是不想你也跟著一起擔心。而且,他是個性格獨立的人,自尊心也應該很強,他不會希望從別人那裡得到同情。」周斌看出來聶川很不高興了,怕他做出衝動的事情來。
周斌說的話,聶川都很明白,只是當自己的手機裡再次收到裡斯的短信時,聶川忽然不知道該怎樣回復對方了。
怪不得裡斯只是和自己發短信了,就像周斌說的,如果是聊籃球戰術的話,明明打電話可以說得更清楚,可是裡斯卻一直給自己發短信,那是因為他還守在醫院裡,不方便吧。
聶川第一次覺得萬分頹喪了。
「好了好了,像是裡斯父親那樣的大人物,如果真的有個什麼,肯定已經消息漫天飛了,不會還停留在一周前的。」周斌安慰說。
「嗯,嗯。」
本來他們還約好了一會兒去網吧打遊戲,但是周斌看出聶川已經完全沒有心情了,於是今天他們三個的聚會到此為止了。
聶川回到了房間裡,他發現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裡斯。
他現在在做什麼?他是不是很擔心自己的父親?他家的別墅都被炸掉了,那麼等他父親出院了住哪裡呢?
萬一裡斯的父親被炸成了植物人什麼的,裡斯會不會休學照顧父親,然後直到自己畢業都看不到他了?
聶川悲催地發現,自己和裡斯住在一起的時候,貌似什麼都沒有想過。無論是早起鍛煉也好,自己最頭疼的高數也好,就連自己吃壞東西拉肚子癱倒在床上也好,只要有裡斯在,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可是當自己見不到裡斯了,聶川發現原來自己忽然變得特別亂想了。
聶川拿起手機,發了好幾個短信,比如「我在網上看到關於你父親的消息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呢,你父親還好嗎?」
明擺著裡斯不想自己知道,如果自己這麼問,他該如何回答呢?
聶川將信息刪掉了。
啊……啊……好難過啊!他到底可以為裡斯做什麼呢?
這時候,聶川收到了一條來自莉莉的短信:嘿,艾倫,明天《飢餓遊戲》上映,要不要一起去看。
聶川歎了一口氣,回復說:不好意思啊,我有點沒心情。
等聶川反應過來的時候,短信已經發出去了。
哎呀!聶川,你在搞什麼啊!這樣的回復很自以為是,會傷害到對方的!
但莉莉似乎並沒有生氣,下一條短信很快就來了:怎麼了?什麼事讓你煩惱?
聶川趕緊回復:是我一個朋友家裡出了大事情,我在煩惱怎樣可以幫到他,但好像沒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
莉莉:原來是這樣,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幫我們重要的人做什麼,但有一件事可以做到,那就是陪著他們。
聶川愣住了,是啊,以前一直是裡斯陪著自己練習,為什麼他不能去陪著裡斯呢?
就算什麼都做不了,幫裡斯買個咖啡三明治什麼的,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啊!
聶川發短信謝謝莉莉的提醒之後,就立刻上網搜索合適的飛機票。
他很想見到裡斯,特別特別地想要立刻馬上見到他,然後他訂下了明天早晨七點多的航班,那是除了凌晨之外他所能訂到的最便宜的航班了。然後他查看了紐約的天氣,似乎有雨,他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球隊裡的查克是學法律的,一直將裡斯的父親視作自己的偶像,聶川從他那裡問到了裡斯的住址,雖然這個住址不一定有用。
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裡斯,聶川一整晚都沒有睡著覺,直到上了飛機,他才合上了眼睛。
當他到達紐約之後,就乘坐地鐵接著又打車,才到了雷丁頓家附近。
這是個富人區,出入的都是豪車,到處是高檔別墅。但是要找到裡斯家的別墅十分容易,因為可以看到一棟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殘垣,周圍是黃色的警戒線,還有兩輛警車停在附近,有警員仍舊在繼續調查。現場仍舊有記者在徘徊,似乎希望警員們能夠透露出一些信息來。
越是走進,聶川就越是心寒。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爆炸燃燒的氣味。
只在電影裡見過的場景,此刻就在眼前。
還好……爆炸發生的時候裡斯是在學校裡,否則那個後果,聶川根本無法想像。
不知道裡斯的父親現在傷成什麼模樣了?裡斯是不是很憔悴?
聶川的眼睛有些發酸。
你這傢伙那麼要面子做什麼?這些事情本來就應該對朋友說的啊!還是說我對你來說連朋友都算不上呢?
聶川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我到你家找你,但是找不到你。
正在將坐在輪椅上的父親推入酒店電梯的裡斯取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僵住了。
輪椅上,脖頸打著石膏無法動彈的詹姆斯無奈的開口了:「裡斯,還有幾秒鐘你就能把我送進房間裡呢,你能等等在玩手機嗎?」
裡斯沒有回答他,而是立刻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聶川萬萬沒有想到裡斯的電話會這麼快就打來,嚇得聶川手機差點掉了。
裡斯該不會生氣自己不請自來吧?
「你說你在哪裡?」裡斯的聲音果然壓得很低。
他生氣了啊!
「我在……我在你家別墅前……」
「離那裡遠一點,萬一又爆炸怎麼辦!」
「啊……哦哦!」聶川趕緊向後退,一直退到一棵大樹下面。
怎麼可能會爆炸啊!如果還會爆炸的話,那些警察怎麼敢進去調查的啊!
「我退到一棵大樹下了,離你家二三十米遠了吧。」
「我現在就去找你!」
裡斯的電話掛斷了。
他將詹姆斯往電梯裡一送,用力摁下樓層,就算不回頭,詹姆斯也能感覺到此刻自己的兒子很急躁。
「嘿——嘿——年輕人,放輕鬆一點!這世上沒什麼事情比生死更重要!看看你老爸我,差點去見上帝現在依舊很愜意。」
「那你就一個人繼續愜意吧。」裡斯將詹姆斯推進了房間,只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大步流星地跑走了。
「喂,臭小子,你怎麼能把坐在輪椅上的父親就這樣扔在房間裡!」
薇薇安拖著詹姆斯的行李箱無奈地走了進來。
「你受傷的是頸椎,又不是腿,我完全不知道你坐上輪椅的作用是什麼。」
「你看見他那麼急躁的樣子了嗎?」
「看見了。」薇薇安點了點頭。
「裡斯什麼時候變成那樣了?」
「因為他還年輕嘛。我來陪著你吧。你想做點什麼老人家喜歡做的事情嗎?」
「什麼老人家喜歡做的事情,我也還年輕!」詹姆斯非常嚴肅地抗議。
這時候的聶川坐在樹下,從背包裡摸出來的巧克力都沒有心情拆開吃了。
他覺得裡斯見到自己一定會生氣吧,本來就要照顧父親,哪裡還能分出精力來照顧他啊。
「我是不是又成多餘的人了?」聶川對著巧克力自言自語,「……但是我好像真的很想見到你……如果你不想見到我的話,那我看看你,確定你沒事我就回去唄。」
二十幾分鐘之後,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裡斯家前,裡斯「碰——」地將車門關上,大步邁向聶川的方向。
聶川傻坐著,看著裡斯幾乎是跑向自己,那種感覺就像一顆高速飛行的彗星劃破宇宙中所有的塵埃,撞向自己。
「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