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傑瑞抱住自己的腦袋,大聲痛哭了起來。
整個審訊室裡都是他崩裂的哭聲。
海利垂下眼簾,沉默地注視著傑瑞。
伊恩冷然開口:「莉莉的手很乾淨,說明兇手可能為她清洗過雙手。因為開槍,莉莉的手上也有硝煙反應。兇手抹去這個證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所有人認為,是你殺死了莉莉,你為了自己的生存而選擇殺了妹妹。」
桌子下面,伊恩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海利握住了。
海利的手指很涼,伊恩本來應該收回自己的手,但是那一刻他沒有那麼做。
「傑瑞,莉莉被你寵壞了。當她將你對她的疼愛與付出當成理所當然的時候,她就不再珍惜這一切,也不會再去想你曾經為她付出過什麼了。傑瑞,你痛苦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莉莉死了,還因為你最疼愛的人要殺了你求生。」
傑瑞早已泣不成聲。
伊恩看著他,心中歎了一口氣。
海利的手指輕輕在伊恩的指縫間緩慢挪動著。
一開始伊恩並沒有在意,等到這樣的蹭動越來越用力,他的指尖不斷撫過伊恩的小指與無名指指尖,某種意味不言而喻。
伊恩在心裡無比後悔自己竟然還抱有握住對方的心思,但他還是目無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順帶「巴嘎」一聲,將海利的手指擰脫臼。
海利的臉上依舊保持那個表情,彷彿疼痛對他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我應該讓她開槍……我為什麼要攔住她?為什麼要自以為是地以為她願意和我一起等到最後一刻……如果她殺了我……她現在還活著……她還活著……」
「是啊,如果你真的愛她,那就繼續盲目地無條件地愛她。何必糾結於她開槍是不是要殺你來求生?」
海利的聲音是陰鬱的,就似某個黑夜的海面之下冰冷的水。
「海利。」伊恩壓低了聲音暗示海利不要再說了。
在伊恩看來,這一切都是意外。就算莉莉死了,也不能否認傑瑞對妹妹的愛。
海利對感情的要求太純粹了,甚至於超越求生的本能。這是苛刻的,同時對於傑瑞來說也是殘忍的。
海利已證明自己的猜測,他起身對傑瑞說:「事實永遠在那裡。即便你千方百計地將自己藏起來,它還是在那裡,紋絲不動。你什麼時候決定不再躲藏了,請聯繫我們。所有你的回憶,一點點的細節都有可能幫助我們找到那個真正害死莉莉的人。」
伊恩跟著海利走了出去。
現在正好是晚餐時刻,伊恩搖下車窗,風鼓鼓灌了進來。
「想吃什麼?還是送你回拉塞爾家?」
「上次你吃過的蛋餅,還有咖啡。」
兩人沉默了片刻,當他們到達餐廳前,伊恩再度開口:「你是不是還在想傑瑞和莉莉?」
海利側過臉來,對伊恩揚起一抹笑容。
「我想的是我和你。我沒有妹妹,沒有所謂重要的親人,所以我無法理解傑瑞對莉莉的關愛和情感,也無法真正想像在那樣的情景之下我會怎麼做。所以我想到了你。我在心裡假設,如果是你舉著槍要殺死我來求生的時候,我會是怎樣的心情?」
「哦,怎樣的心情?」伊恩問。
「也許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你終於可以不必再對我留戀了?」伊恩輕哼了一聲。
「我終於可以不用擔心你會為了別人而傷害你自己了。」海利笑著回答,「當你可以開槍殺我的時候,你就可以為了求生而殺任何人。越是自私的人,活得就越是輕鬆。所以,我想要你自私地活著,不為任何人,只為你自己。」
伊恩頓住了,「你這到底是什麼鬼邏輯?」
「這是我愛你的邏輯。」海利朝伊恩眨了眨眼睛。
風扯起他的發,捲起他的髮梢,他的目光在那一刻繾綣地掠過伊恩的神經。
伊恩收回自己的餘光,他以為自己可以專心地開車,但是他不能。
他的思維在起伏,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八年前海利被獵槍擊中的那一幕。
他曾經想要略過人生的那一頁,但是它永遠在那裡。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體會到天崩地裂。
「你在想什麼,伊恩?」
「我在開車。」
「伊恩叔叔,你不擅長說謊就不要說謊。你分心了,剛才差一點忘記變道。」海利的手指戳過來,還沒碰上伊恩的臉頰,就被伊恩拍開了。
「或者你來開車,我來做發呆的那一個?」
「你不擅長髮呆,我比較適合做看著你發呆的那一個。」
伊恩再度沉默了。
幾秒鐘之後,海利用可憐兮兮的聲音開口說:「伊恩……我餓了,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嗯。」伊恩輕輕應了一聲。
而海利則撐著下巴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
「你笑什麼?」伊恩問。
「你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逐漸習慣了和我一起吃飯了嗎?」
他們來到餐廳,點了相同的東西。
伊恩正打電話與費恩·基汀溝通,希望他的團隊能夠對發現莉莉屍體的那節車廂做更加細緻的檢查,而海利則興致勃勃地拿起刀叉,閉著眼睛品味著蛋餅。
當伊恩放下電話,海利饒有興致地對伊恩說:「你不覺得兇手設計的這個謀殺佈局很有意思嗎?他並不親自動手,只提供一個非常特殊的情況以及凶器。然後人們可以看清楚自己身邊最重要以及最親近的人。」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是我和你搭檔以來,見過的最有意思的兇手。」海利靠著椅背,他的笑容讓伊恩在那一刻覺得濕冷的空氣襲來,湧入思維深處。
「你在想什麼,伊恩?」海利微微前傾,仔細地看著伊恩的眼睛。
「沒什麼。」
「你又在撒謊了。」海利側過臉,目光流轉時彷彿纖薄的刀片劃過伊恩的心臟,「你在想,如果我脫離了道德與秩序的束縛,會更享受這個兇手所做的一切。而我設計的謀殺將更折磨人並且更精細。到時候你會懷疑這世上有沒有人能證明那是我做的。對嗎?」
伊恩看著海利,他的眼眸太深,沒有盡頭。
伊恩低下頭,開始吃蛋餅。
「也許我真的不該做個獵人,而應該選擇魔鬼。那樣的話,你就會一直追逐我,窮極畢生精力看住我。」
「我不會做那麼麻煩的事情。」伊恩冷冷回答。
但他的心臟在顫動,他知道。
如果有一天海利真的失控,他知道自己是看不住他的。
這一切從來不在於「控制」,而是什麼時候海利厭倦了向他證明自己。
這時候,海利忽然將叉子送到了伊恩的面前,上面是一小塊小牛肉,「伊恩,你嘗一下!」
伊恩抿著唇,微微向後推了推。
海利卻抬著手,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
「牛排怎麼了?」
「好像味道有點怪。」海利撇了撇嘴,有一點任性。
伊恩不過微微開啟唇縫,海利就迫不及待地將牛肉塞進了他的嘴裡。
「牛肉沒有問題。」
至少比他那天用的番茄醬要正常許多。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這樣一個小餐廳竟然能做出米其林的水平,想要你嘗一嘗而已。」
海利撐著下巴笑得很開心。空氣在輕微地震顫著,所有的味覺被他笑容中千絲萬縷的力量所淹沒。
伊恩看著他,良久不語。
如果可以,他希望海利能永遠這樣笑著,不是為了嘲笑,不是為了探究,只是單純因為高興而笑。
當晚餐結束,伊恩的手機響了,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海利,我有事必須馬上離開。你可以打電話叫克裡夫來接你,或者自己打車回去。」
說完,伊恩便轉身離開了。
「喂——你不覺得你應該買單嗎?我身上沒有現金!」
「那就刷卡!」
伊恩幾乎以狂飆的速度開車來到了一家醫院,衝入電梯,快步走入一間病房。
病床上的人已經被蓋上白布,醫生與護士們正在整理所有儀器。
「打擾一下……這裡是詹妮弗·諾蘭的病房嗎?」
「是的,不過病患已經在十分鐘前離世了。我是她的主治醫生,請問你是康納先生嗎?」
「是的。我想要看一眼她,可以嗎?」伊恩誠懇地問。
醫生點了點頭,伊恩走了過去,將蓋在遺體臉上的白布緩緩撩起。
那是個面容憔悴的女人,蒼白,毫無血色。她的髮絲已經因為化療掉光了,兩頰消瘦到簡直要陷入骨頭裡。
「她去世的時候痛苦嗎?」伊恩抬起頭來問。
「我想應該沒有,她已經陷入昏迷。」
「謝謝。」伊恩的拳頭下意識握緊。
「另外,她的孩子就在隔壁的房間。兒童福利署的官員也在那裡。」
「孩子?什麼孩子?」伊恩頓了頓。
「詹妮弗的兒子。」醫生的表情略微驚訝,似乎在說「你竟然不知道」。
伊恩點了點頭,「請讓我見到他。」
他們來到隔壁的房間,那是醫務人員的休息室。
一個穿著深棕色襯衣和藍色牛仔褲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手中正在玩著一個魔方。身旁的一位女士見到伊恩的時候如釋重負,她伸出手來與伊恩握手。
「你好,我是兒童福利署的科羅娜,我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說實在的,我很擔心你不會來。詹妮弗臨終前表示一定要把孩子交到你的手上,她不希望孩子進入寄養家庭。」
「你是說這是詹妮弗的兒子?他多大了?」
「六歲。康納先生,你目前是單身嗎?」科羅娜問。
「我是單身。」
「請問你現在的職業是什麼?」
「我是聯邦調查局的一名探員。」伊恩的視線掠過科羅娜的肩膀看著那個孩子。
他低著頭,母親的離世似乎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情緒波動,他只專注於手中的魔方。
「所以……你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看顧孩子?」
「我想……是的……」
科羅娜苦惱地搖了搖頭,「老實說比起政府的寄養系統,我更願意讓這個孩子有一個正常的願意為他付出精力的家庭。你看見他的反應了?從我見到這個孩子開始,他就不曾對我說一句話。但是孩子母親的遺願,我們也需要考慮和尊重。」
「他怎麼了?」
「他有溝通障礙以及孤獨症。我們將很難找到家庭收養他。他無法獨立生活,年紀又很小,一般的寄養家庭也不適合他。我現在只能考慮將他送去一些特別機構了。」
「什麼叫做『特別機構』?精神病醫院還是療養院?」
科羅娜沉默了。
「詹妮弗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沒有。而且癌症治療也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她應該來找我的……不對,從我回國開始我就應該聯繫她。」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氣。
「康納先生,我想冒昧地問一句,這個孩子是你的兒子嗎?」
伊恩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回答:「是的,他是我的兒子。」
「那麼你願意照顧他嗎?」
「我不確定我能否照顧好他,但是我願意照顧他。」
「那麼我就先將他交給你,我們會定期到你那裡進行家訪調查並且對你做出指導。如果你同意,就請在這些文件上簽字。在觀察期內,如果我們認為你並不適合照顧這個孩子,我們會根據流程為他尋找合適的家庭。關於這點,你認同嗎?」
伊恩點了點頭。
「我必須提醒你,孩子在家必須有人照顧。」
「我知道,我會雇一個保姆來照顧他。」伊恩吸了一口氣,「他叫什麼名字?」
「埃文·諾蘭。他隨母姓。」
伊恩點了點頭,他走到埃文的面前,半蹲了下來,「埃文,今天你要跟我回家了。可以嗎?」
科羅娜也來到埃文的身邊說:「埃文,這位是你的父親,他來帶你回家。」
埃文仍舊專注於手中的魔方。
科羅娜看了眼伊恩,無奈地說:「他就是這樣。無論你對他說什麼他都毫無反應。」
伊恩低下頭來看著魔方,「他已經回答我了。」
「什麼?」
伊恩指了指埃文手中的魔方,每一個方格的邊緣都有字母,朝向伊恩的那一面正好拼出了「yes」。
「哦……他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回答問題嗎?我都沒有注意到。也許在你的身邊對他是一件好事。」
伊恩填寫了所有的文件,小心地握住埃文的手,帶著他離開了醫院。
走出醫院門,清冷的風迎面而來,伊恩彎下腰,替埃文整理好衣領。
一邊開著車,路燈的燈光彷彿無限輪迴一般掠過一旁小埃文的臉,一切顯得不真實。
「埃文……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應該找到你們,親自照顧你們。」
伊恩很少後悔過,而這件事是其中之一。
埃文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手指飛速翻動著魔方,不同的花色出現,像是萬花筒一般。伊恩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你餓了嗎?有什麼想吃的嗎?」
埃文沒有反應,除了魔方上出現的「no」。
伊恩暗自吸了一口氣。他一直不擅長與小孩子相處。他對小孩子的認識完全停留在只要給他們玩電動玩具買好吃的他們就會聽話的印象中。而埃文的反應完全在他的認識之外。
伊恩只好保持沉默。他必須考慮怎樣給埃文找一個保姆了。
就在他們回家的路上,伊恩接到了電話,另一宗相似的案子發生了。
一對年輕的夫妻卡爾與喬安娜在兩個月前失蹤,他們的父母也收到了一段視頻,視頻內容與傑瑞和莉莉的差不多。
就在今天下午,一個司機在公路上發現了類似的貨車車廂以及這對夫妻的屍體。不同的是,車廂裡沒有發現任何槍支和子彈,根據現場法醫的初步分析,兩名受害者死於窒息。
將車子停到路旁,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氣。
「埃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等我到了那個地方,你可以乖乖待在車裡等我嗎?」
埃文的魔方翻動,回答他的是「yes」。
「謝謝。」
伊恩開車來到了一棟別墅前,海利的豪車已經停在那裡,克裡夫正坐在車裡。
伊恩呼出一口氣,敲了敲克裡夫的車窗玻璃,「嘿,克裡夫。」
「哦,康納探員。拉塞爾先生已經進去了。」
「我想麻煩你替我照顧一下我的孩子。你不需要和他說話,只要陪著他就好。」
「當然可以。」克裡夫點了點頭。大概是因為閱歷以及專門的管家訓練,讓他在聽到一些驚訝的消息時顯得平靜而自制。
比如說他並沒有立馬就問什麼孩子,你怎麼會有兒子之類。
伊恩頓時覺得安心不少,他走進了別墅。這棟別墅屬於受害者喬安娜的父母。喬安娜的父親是大學教授,而母親是個全職太太。
此時的海利正握著喬安娜母親的手,悉心地安慰對方。
三言兩語,就讓喬安娜的母親將受害者夫婦從小到大,戀愛到結婚的事情一一道來。
「也就是說卡爾和喬安娜的感情真的很好。」
「是的。」
「看得出來,在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刻,也是緊緊握在一起的。他們並不孤單,心中堅定。」
海利的聲音真誠,表情也令人動容。
伊恩在海利的對面坐下,盡量放輕聲音問:「請問你能回憶一下,卡爾與喬安娜失蹤前發生過什麼嗎?比如有什麼不對勁,或者他們正在做什麼?」
「我最後一次和喬安娜通電話的時候,她和卡爾正開著車前往湖心鎮度假。」
「所以他們在公路上?」
「是的。喬安娜的聲音聽起來很好,很快樂。卡爾還說他們要趁著這次度假要一個孩子……哦,上帝啊,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在受害者家屬這裡,伊恩與海利幾乎無法再瞭解到什麼了。因為兇案發生的經過,喬安娜的母親完全不知情。
「走吧,我們去看看那個貨車車廂。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連環惡性案件,紐約警察局該把案子的主導權交給我們了。」
海利拍了拍伊恩的肩膀。
當他們走出門外,海利打開伊恩的車門發現克裡夫正陪著一個孩子坐在後車座上的時候,不由得愣了愣。
「伊恩,這是什麼?」海利的笑容就像看見了小貓小狗之類的寵物,想要逗弄一番。
伊恩打開車門,冷聲道:「你不應該問『這是什麼』,而是『這是誰』。」
「好吧,這是誰?」
「我的兒子。」伊恩淡淡地說。
海利保持彎腰從車窗看著埃文的姿勢,唇上仍舊是笑容,但伊恩能感受到他微微僵了僵。
後座上的克裡夫聳了聳肩膀,「請問我需要下車嗎?你們看起來有問題需要解決。」
「我和拉塞爾探員之間沒有需要解決的問題。我要去看一眼那個貨車車廂,你願意再幫我照顧一會兒埃文嗎?」
海利坐進車裡,靠著椅背,用力摀住自己的心臟,「哦,我的天啊!伊恩!你竟然有兒子了!而且他看起來已經五六歲了!也就是說當我在紐約苦苦等待著你的時候,你竟然有外遇了!」
伊恩微微蹙起眉頭,他轉身看向埃文,十分認真地說:「埃文,你要記住,這個叔叔說的每一句話你都不可以相信。他給你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能碰。任何糖果和零食也不能拿。明白了嗎?」
埃文用魔方拼出了「yes」。
伊恩點了點頭,順帶將海利那邊的車門打開:「開你自己的車去。」
「你向我許下過承諾的,你車子的副駕駛位置是我的。另外,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會讓小孩子產生偏見,這不是正確的教育方法。」
當海利低頭繫上安全帶的時候,伊恩隱隱從他的唇上的淺笑裡看到一抹涼意。
從前無論發生什麼,海利從不曾對伊恩有這樣的情緒。他坐在那裡,目視前方,真正就像個任性的孩子。
「好吧,克裡夫,帶上埃文,我和你去那輛豪車。」
海利的心情不怎樣,伊恩並不覺得這個時候和他待在同一輛車裡是明智的決定。
克裡夫看向海利。
海利則歎了一口氣,他忽然一把拽過伊恩的衣領,嘴唇上雖然帶著笑意,目光卻森冷如利刃。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我親愛的伊恩,也許我和傑瑞犯了同樣的錯誤。我們都把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寵壞了。你拒絕我,那麼我暫時離開,並不是因為我放棄你,而是因為我給了你在我面前任性的特權。但是今天,特別是現在我的心情很不好。」
海利的神色是冷漠的,優雅的眼角泛著寒意,一點一點切割著伊恩的神經。
那種掌控一切的偏執與瘋狂感再度來襲,帶著鎮壓一切的力度。伊恩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拉塞爾家,在書房裡見到海利的情景。他輕鬆地就將他壓制,不地喘息,不得後退。
儘管在之後的日子裡,海利很巧妙地收起了他的控制欲,但是「收起」不代表「不存在」。
「任性的特權?」伊恩的唇上勾起冷冷的笑。
「你可以繼續試探我的底線,伊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和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是兩回事。」
海利的唇線彎出優雅的弧度,彷彿黑暗中寂靜綻放的薔薇,在森冷的月光下露出了他尖銳的棘。
埃文還在車上,伊恩不想和海利繼續爭執。
「我要開車了,還是你打算繼續拽著我?」
「這樣才是我的伊恩叔叔。」海利慵懶地靠著椅背,微微抬著眼。
伊恩知道他是從後視鏡裡觀察埃文。
一路上,海利難得沒有說任何曖昧以及挑釁的話,安靜到讓伊恩不適應。
他們來到了費恩那裡,看到了正在被鑒證人員取樣以及分析的那個車廂。
伊恩揣著口袋站在車廂的門前。車廂的四周還能看見泥土,如果運氣好他們可以根據這些泥土分析出車廂大概被埋在什麼地方。它並不大,如果關上門可以想像是怎樣的漆黑一片,只是現在為了方便取樣,費恩的人在裡面裝上了燈泡。
海利揣著口袋走了進去,他對費恩說:「嘿,小呆子,把燈關上。」
「你再叫一遍那個名字?」費恩很明顯生氣了,但是即便生氣也顯得那麼地……沒氣勢。
「替他把燈關上吧。」伊恩對費恩說。
費恩這才不情願地按下按鈕。
瞬間那個車廂陷入了黑暗。而海利將車廂的門也關上了。
伊恩就站在門外,他猜想海利也許打算模擬卡爾與喬安娜夫婦死前的場景。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進去看著海利。
但他覺得,海利就算要憋死自己,應該不至於那麼快。
「所以車廂確實是被埋在某個地方的?」伊恩與費恩交談了起來。
「當然。兇手事先就將貨車的車廂埋入地下,車廂的頂端正好有個開口,初步估計兇手就是從那個地方將受害者放下去的。然後他鎖住開口,將土壤覆蓋上去,等待他想要的結果。另外,車廂裡有燈泡以及充電電池,電量正好足夠用到車廂裡氧氣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