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 像我們這樣的人,達成目的最有效的手段其實並不是智計, 而是忍耐。想要成為高高在上的神明很容易, 跌下來更容易。只有當你能夠將自己完全塞進綿羊的皮囊裡,頭腦清醒地隨波逐流時, 自然會有其他人替你完成你的願望。」
埃文的呼吸逐漸平靜了下來,他冰冷地看著海利,沒有任何情緒。
「很好, 就是要這樣。」
海利將巧克力豆一粒一粒擺回原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人生還很漫長,這盤棋也許要下很久很久。要有耐心, 埃文。等待我露出破綻, 等待你自己積蓄足夠的實力,等待機會來臨。然後, 學會享受等待的過程, 你會發現你過得比所有人都快樂。沒有人能左右你的情緒,因為只有你控制你自己。」
埃文神態平靜了下來, 他有條不紊地繼續挪動著桌面的巧克力豆。
彷彿剛才的那一場談話不曾發生過。
當伊恩與卡洛琳見面之後回來時, 表情是沉重的。
他打開門的那一刻, 埃文就迫不及待地奔跑而來, 撲進他的懷裡。
「哦,小夥計!你今天還好嗎?拉塞爾叔叔有沒有對你說什麼過分的話?」伊恩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海利的方向。
海利坐在桌邊, 聳了聳肩膀。
晚上, 埃文睡著之後, 伊恩與海利靠著陽台吹著微涼的夜風。
「你見到卡洛琳了?感覺怎樣?」
「她……有一點像詹妮弗,如果埃文見到她應該會有很熟悉的感覺。她很有教養,談吐得體,哪怕是我們討論最尷尬的問題時,她也很有耐心。而且她與丈夫的工作很穩定,也很富裕。普通的學校教育不了埃文,但是卡洛琳答應會讓埃文接受特殊教育。而且她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埃文的身邊。」
「所以你覺得無論從物質、教育還是精神的角度來說,卡洛琳都無可挑剔。」
「是的。」伊恩摀住自己的額頭,「她甚至同意替我隱瞞我不是埃文生父的事實,直到埃文長大足夠承受真相。」
「所以你最擔心的問題也被解決了。」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埃文說,我要送他走。」
「告訴他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就可以。埃文比任何人都能更加敏銳地體會到你的情緒。另外,我很高興你與我討論這些。」
那一刻海利的笑容在城市路燈的映襯下顯得柔和易碎。
他側著身,撐著下巴看向伊恩,「嘿,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你很少看我超過三秒鐘。」
「為了讓你的自戀繼續膨脹。」
海利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像是終於從大人那裡要到糖吃的孩子。
夜幕中的微光在他的眼睫間躍動。
當伊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指已經伸了過去,指節正好觸上海利的眼睫。
彷彿有什麼被戳穿了一般,伊恩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海利卻閉上了眼睛。
他輕輕扣住了伊恩的手指,嘴唇抿了上去。
「既然上前了一步,發現我並不是會咬傷你的猛獸,那麼請你不要後退。因為你一旦後退了,就會成為刺傷我的利器。」
伊恩止住了腳步,兩人靜靜地吹著夜風。
海利一直沉默著,難得地沒有說任何讓伊恩感覺困窘的話。
第二天,是伊恩休假的最後一天。他帶著埃文去了一趟遊樂園。
當普通的孩子們歡快地嬉笑時,埃文只是沉靜地低著頭,緊緊拽著伊恩的衣角,彷彿已經預料到了這是伊恩與他最後的相處時光。
中午,伊恩與他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伊恩呼出一口氣,決定將該說的話說出口。
「埃文,你應該知道前幾天我在辦理一個案子的時候差一點就死掉了。我被關在一個車廂裡,一點一點感覺到悶熱,暈眩,無法呼吸。我知道如果我一旦睡著了,就可能不會再醒來了。」
埃文忽然側身緊緊摟住伊恩的腰,腦袋往他的懷裡鑽。
伊恩笑著也將他抱住,「那時候我就在擔心,天啊,如果我回不去了,我的埃文該怎麼辦?」
埃文的腦袋埋在伊恩的懷裡,看不見表情。
「埃文,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家裡擺著巧克力豆等著我,我不能向你許下自己未必能做到的承諾。我想要養育你照顧你直到你長大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好這件事情。所以我決定將你交給你的阿姨卡洛琳。」
埃文的肩膀顫抖了起來,像是荒原中被拋棄的小獸,隨時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要你了。卡洛琳阿姨和我達成了一致。寒暑假的時候你可以來跟我住。或者我休假的時候也會去那裡看你,像其他的爸爸一樣送你上下課,陪你畫畫踢球……」
伊恩能感覺到自己的外套濕了。
這個孩子很少有情緒的表露,即便是他的母親離世那一日,他也是獨自一人安靜地玩著魔方。
「對不起埃文,我讓你失望了。」
埃文的小腦袋忽然拚命搖晃了起來。
「我不能強迫你認同我的決定。我只是想請求你,讓卡洛琳阿姨照顧你,好嗎?」
埃文低著頭,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的手指才點在伊恩的手背上。
那是摩斯電嗎,點與線的連結,YES。
他無法開口說是,他只能用這樣極度不情願的方式來同意伊恩。
伊恩抱住了埃文,他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否明白他並不是遺棄了他。他只是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讓他被人陪伴著,讓他有一個與社會聯繫在一起的渠道而已。
那天下午離開了遊樂園之後,伊恩帶著埃文去了百貨商場。
他知道埃文不需要任何玩具,因為海利曾經說過埃文的智商甚至高過成年人。他給他買了許多生活用品,比如帶耳朵的小熊睡衣,毛絨拖鞋等。埃文甚至穿上小熊睡衣就不肯脫下來,他成為商場裡唯一一個穿著睡衣到處走的小孩。
伊恩並沒有像其他父母一樣強迫他把睡衣脫下來,而是任由他想要怎樣就怎樣。甚至還抱著埃文站在商場裡的白雪公主裝飾台前自拍。埃文的小臉蹭在伊恩的臉上,軟軟的暖暖的,這讓伊恩越發捨不得將他交給別人。
當伊恩拉著埃文走過電子產品區時,埃文難得拽著伊恩走過去。
他的個子不高,一張小臉幾乎整個貼在了玻璃上。
伊恩好笑地將他抱了起來,讓他能將各種型號的筆記本電腦看清楚。
然後,埃文指著一部外觀輕薄的筆記本電腦不肯離開。
伊恩低下頭來一看,這部筆記本十分昂貴,是這個公司在半年前推出的概念款。
導購員走了過來,公式化地對伊恩笑了笑,「先生,有什麼我能幫到您的嗎?」
「啊……」伊恩一看就不是什麼IT宅男,也不是什麼高科技白領,根本不可能用上這樣頂配的筆記本。
「先生,我可以為您介紹一些性價比更高的產品。」導購員非常有技巧地緩解伊恩的尷尬。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爸爸,我想要它。」
稚嫩的童聲在伊恩的耳邊響起。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伊恩睜大了眼睛問。
「爸爸,我想要它。」埃文一個詞一個詞慢慢地對伊恩說。
伊恩完全愣住了,「埃文,再說一遍?」
「爸爸,我想要它。」
導購員愣在那裡,他不明白眼前的這個父親怎麼聽見兒子的話會這麼吃驚。
「你確定你想要它?你確定你會用它?」伊恩很認真地問。
埃文點了點頭。
伊恩側過身對導購員說:「我就買這款筆記本電腦。現在就付款。」
「你確定?如果是給小孩子用的話,這個電腦的配置太高端了……」
「我的兒子比這世上很多人都聰明。」伊恩很肯定地說。
導購員本來還有些懷疑,但是伊恩很爽快地刷卡一次性付清,然後一手牽著小孩,一手拎著一大堆東西走了。
「現在的父親寵小孩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埃文的阿姨卡洛琳來了。
伊恩將所有埃文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交到了卡洛琳的手中。
「這裡面有一床印著毛絨小象的被子,他一定要蓋那床被子才肯睡覺。如果你看見他在桌上擺其他的東西,比如巧克力糖豆之類,不要責怪他。因為他的世界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他可能用他自己的規則在下棋,或者想什麼我們都不懂的深奧問題。如果你問他什麼問題他沒有回答你,不要急著對他生氣,他會用其他方式來表達,比如帶字母的魔方,比如摩斯密碼。大部分食物他都會乖乖吃掉,除了胡蘿蔔。如果是略生的胡蘿蔔他是不會吃的……」
伊恩很認真地一條一條告訴卡洛琳。
「你是個很好的父親。」卡洛琳對伊恩說。
伊恩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我無法照顧好他,所以我不是。」
「這取決於『照顧』的含義。很多父母,他們給了孩子足夠陪伴的時間,最好的教育以及最奢侈的物質,但他們始終沒有走進孩子的心裡。但是你做到了。」
伊恩抱著埃文來到公寓樓下,將他送進了卡洛琳的車裡。在他收回自己的雙臂時,埃文用力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不要忘記我,爸爸。」他的話很短,好像因為不習慣說話,所以咬字有點費力。
「我永遠不可能忘記你的,小夥計。」
看著這輛車越走越遠,伊恩的心裡惆悵了起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蘭瑟留下的那幅《晚霞》。他忽然在想,是不是所有曾經陪伴過他的人,最後都會離開。比如說上下鋪的戰友科比,蘭瑟還有埃文。
等等,這樣的多愁善感不是他的風格。
伊恩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竟然空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按響了他的門鈴。
竟然是海利抱著一大束的白色玫瑰。
「你怎麼來了?」伊恩抱著胳膊問。
海利側身繞過伊恩走進了客廳,懶洋洋坐了下來,「埃文走了,伊恩叔叔一定會覺得寂寞空虛,並且等待著有人再度進入你的心。」
「進入」兩個字,海利用一種獨特的語調念出來。
像是陳年的紅酒,打開橡木塞的瞬間,醉人的醇芳在整個空間裡瀰漫開來。
伊恩用腳踹了踹海利的小腿,「起來。出去吃晚餐。」
海利忽然一把扣住了伊恩的腳,拇指刻意在他的腳踝上揉了一個圈,「你這算不算是在引誘我?」
伊恩驀地收回自己的腿,「要不你在這裡待著,我去吃晚飯。」
「別這樣啊,一起去啊!」
「下一次你再送什麼花來,我保證把它們全插在你的臉上。」
「你不喜歡花嗎?那我下次帶什麼來看你?」
「啤酒、烤肉或者美女。」
「……伊恩,你真庸俗。要不然我送你一條狗吧?這樣如果有人要騷擾你的話,那條狗可以保護你。」
「我的生活中除了你,還有誰會騷擾我嗎?」
他們走在路燈之下,幾輛汽車從他們的身邊經過。
頭頂的路燈發出聲響,彷彿電流不暢一般閃爍了起來。
伊恩下意識仰望,頓時感覺臉頰上一陣柔軟。是海利的輕吻。
當他轉過臉來的時候,海利正看著他。
「你幹什麼?」伊恩問。
「看看你會不會揍我啊。」海利故意將腦袋伸了過來。
良久,伊恩發出一聲輕笑,手指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轉身繼續向前走。
海利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趕緊跟了上去,「剛才那是算揍我了嗎?」
「不用一直試探我。你在那節車廂裡已經證明了你想要證明的東西。」
「那我可以想親你就親你了?」
「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揍你。」
「伊恩,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被你親了一下,難道我要哭嗎?」
第二天,伊恩回到了辦公室,等待著其他棘手案件再度的降臨。
而海利則悠閒地在自己的座位前喝著咖啡,戴著耳塞聽《歌劇魅影》。
忽然之間,他的電腦屏幕黑了。
屏幕中央白色的字閃過。
不要欺騙他。
不要愚弄他。
不要傷害他。
海利眨了眨眼睛,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著電腦屏幕。
這時候他手機也顯示收到一條短信:我會一直看著你。
而發送短信的號碼卻沒有顯示。
海利摸了摸下巴笑了起來。
「看來我給自己製造了一個不得了的對手啊……」
這幾天,伊恩難得沒遇到什麼棘手的案件。
而繁忙的紐約秋季時裝周到來了。不少歐洲知名服裝設計師開始了服裝秀的佈置。
對面辦公室裡,潔西卡則每天盤算著要去參加哪些服裝大師的秀場。
越是熱鬧,就越代表不太平。
伊恩按了按腦袋,可以設想之後的日子將會有多繁忙。
「嘿,親愛的伊恩叔叔,你覺得我看起來怎樣?」海利倚靠在伊恩的門前,他穿著一身黑色緞面的西裝,將拉塞爾家族的古老與典雅完全綻現。
他將髮絲梳到了腦後,露出了光潔而優雅的額際。挺拔的鼻骨有著令人下意識描摹的的線條。他的眼睛顯得更深了。微微翹起的唇角,有幾分邪氣,又有一些天真。
伊恩有時候覺得很神奇,為什麼這世上有人能將這兩種氣質糅合在一起,讓人看不穿他。
「你該不會一整天都像一隻孔雀一樣在辦公室裡打扮吧?」
「別這麼說。我要去參加的可是新銳時尚設計師希亞的時裝發佈會。」
「哦。」伊恩低下頭來,看著電腦屏幕。
海利照理坐上了伊恩辦公桌的一角,當他傾下身來的時候,伊恩能清楚地嗅到屬於他的獨特氣息。
那並不是什麼昂貴的男士古龍。
特別是當他的腦袋湊到伊恩的臉頰邊,那種氣息更加明顯起來,「你在看什麼呢?伊恩叔叔?啊哈?調查局的陳年舊案?你是在做好好學習的乖學生嗎?」
伊恩終於辨識出他的氣味,那是某種男士沐浴乳的味道。
伊恩忽然想到了廣闊無垠的草場,溫暖的日光,以及一覽無雲的天空。
「伊恩,你看這些案例是根本沒有用的。人心是變化莫測沒有規律的。當你遵循這些規律去破案的時候,只會讓你自己受到束縛。」
海利明明離得很近,近到幾乎貼在伊恩的臉頰上。可不知道為什麼,伊恩卻覺得他的聲音好似從時光的彼端而來,如同一場幻覺。
「我只是看看而已。」
海利微微側過臉,目光對上伊恩的視線。
「你知道自己剛才一直在貼近我嗎?」
「哦?有嗎?」伊恩沒有什麼表情,手指按在鼠標上,翻到了下一個文件夾。
「如果不是我拉遠距離的話,真懷疑你會直接親在我的脖子上。」
伊恩的肩膀下意識僵硬了起來。
「你很喜歡我的脖子,對吧?」
海利的唇線彎了起來。
那是伊恩所熟悉的笑容。
這傢伙在引誘他。
「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以滾去參加你的什麼服裝發佈會了。」
「你想不想解開我的衣領?」海利就像沒有聽見伊恩的話一樣。
「不想。」
「真的不想?」海利的手指覆上自己的領口,緩緩解開自己衣領的第一個扣子。
「今天你是不是又忘記吃藥了?」伊恩的椅子剛要轉過去,就被海利按住了。
海利笑出聲來,空氣跟著微微震動。
「別玩了,這裡是辦公室。」
伊恩在心裡覺得這傢伙越來越得寸進尺了。他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會吻了他。
「那你幫我把扣子扣上,我就不玩了。」
「你自己解開的自己扣上。」
「要不我們繼續,等其他人來圍觀。比如大嘴巴的潔西卡,她一定很樂意看到這個。」
伊恩忍住了狠揍這傢伙一頓的衝動,抬手替他將領口上的扣子扣好。
海利垂下眼簾,那是他最優雅動人的姿態。
伊恩知道,他正看著自己。心臟莫名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有人將一個拆開包裝的禮物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又細心地將它包好,藏在了只有自己能夠找到的地方。
「扣好了,你可以滾了。」
「還有領結。」海利一臉得寸進尺。
伊恩皺著眉頭瞪著他。
海利十分確定地又說了一遍:「領結。」
伊恩替他將鬆開的領結繫好,然後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開。
就在那一刻,海利驟然吻了上來。
毫無先兆。
伊恩猝不及防,他只能本能地向後仰去。
轉椅承受不住重量,即將翻倒的瞬間,海利抬手扣住了椅背,膝蓋壓在轉椅上,一切看似恢復了平衡,可這個親吻卻逐漸瘋狂了起來。
挑撥與佔有,在伊恩的口腔中旋轉。
甚至於不知道什麼時候,伊恩被海利從轉椅上拽了起來,一切失去了掌控。
直到海利放開了他,舌尖戀戀不捨地離開伊恩的上唇。
伊恩下意識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被對方抱在了懷裡,可憐的轉椅倒在地上。
海利笑了,他的手指掠過伊恩的眉骨,「我走了,你今晚一定會想著我睡著。」
伊恩摁住自己的額頭,太陽穴疼了起來。好不容易這傢伙可以滾遠一點讓自己安靜一下,要是再想起這傢伙不就成了自虐嗎?
克裡夫來接海利了,車子行駛在紐約的鬧市之中。兩旁是五光十色的廣告屏幕閃過,播放著各種走秀。整個紐約似乎也陷入了某種節奏之中。
「先生,為什麼不邀請康納探員陪著您一起去呢?」
「伊恩是個很認真的人。」
「這個和去看時裝秀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他會很認真地看著T台上的男人女人。你覺得我忍受得了嗎?」海利笑著問。
「原來是這樣。」
下了班,伊恩就趕回了公寓。
蘭瑟離開美國的時候,將自己公寓的鑰匙交給了他。蘭瑟說過他不會將這間公寓賣掉,因為這裡有太多他和他母親的回憶。
可就在昨天,蘭瑟發了一封郵件告訴他,自己在意大利認識了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正好要來紐約住幾天。他不喜歡住在酒店裡,所以蘭瑟答應將自己的公寓借給對方住幾天。
伊恩是驚訝的,畢竟以蘭瑟內向的性格短短數月竟然就交到了朋友。
為了認真對待蘭瑟的朋友,伊恩特地花了一整個晚上將公寓打掃了一邊,換上乾淨的床單。
而現在,蘭瑟的那位朋友應該已經到達紐約了。
伊恩得趕回去將公寓的鑰匙交給對方。
下班高峰期的紐約交通讓人無語。當然,伊恩相信這是全世界大多數繁華城市的通病。
在紅綠燈的路口,伊恩徹底堵住了。
手機鈴聲響起,是陌生的號碼。
「你好,我是伊恩·康納。」
「雖然我也很想對你說『你好』,但我現在是在沒有打招呼的心情。我在這裡等了你超過半個小時。」
手機那端的聲音很特別,有幾分慵懶,又有幾分少年的任性,而對方的音質讓伊恩聯想到從萬米高空直落而下的雨滴,落在屋簷風鈴上的瞬間發出空靈的聲響。
明明對方有些沒禮貌,可偏偏因為他的聲音,伊恩無法對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