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漫趕緊將王貝兒扶起,此時的王貝兒雙腿發麻,根本起不了身。路小漫把心一橫,將王貝兒往身上一背。
走上四、五步還好,多走幾步路小漫就覺得沉的厲害。
「算了,小漫……放我到一旁坐會兒吧。」
路小漫也不硬撐,她放下王貝兒,扶著她在一旁坐下。她想起自己揣在衣服裡的肉包,將紙包打開,才發覺肉包已經被壓的扁扁的了。
「貝兒……已經成這樣了……。」
「啊!這是肉包子嗎?你對我真好!你從哪裡得來的?」
「是安太醫那兒……貝兒,你快吃吧!就是回去宮捨裡,也沒有東西吃了……我怕他們會偷吃一直揣在身上,誰知道給自己壓扁了……。」
王貝兒卻笑了,拿起一個放進嘴裡,「真好吃啊!我從小家裡就窮,就是好不容易家裡有肉吃了,也要省給弟弟吃……。」
「嘿嘿,我也沒怎麼吃到過肉,所以每天做夢都是大肉包……。」
王貝兒吃完了一個之後,就不再吃了。
「怎麼了貝兒?你跪了那麼久,要多吃一點。是不是太哽了?我去給你找水喝!」
「不是的!這麼好的東西……我怕吃的多了,你晚上餓了就沒得吃了……。」
「不會!貝兒,這些都是給你吃的!」
「也對……你現在跟著安太醫,他是皇上最器重的太醫,做了他的徒弟是不會受惡的……。」
「我路小漫不受餓,王貝兒也不會受餓。」
路小漫說的認真,夕陽的餘暉墜落在她的眼角眉梢,莫名地令人堅信不疑。
王貝兒吸了吸鼻子好笑地說了聲:「傻瓜,本事沒多大。」
路小漫來到王小貝面前坐下,雙手托著她的小腿肚認真地輕拍起來,「以前我爺爺跪在地上乞討,跪太久了腿麻了,我也是這麼給他活血的。」
閉塞太久的經脈因為路小漫的動作流入血液,又漲又沉,王貝兒的眼淚就快掉下來。
「一定要忍住啊!等這勁兒過去,你說不定就能自己走路了!要是覺得難受,就再吃個肉包吧!記著肉包的味道,別去想腿上的事兒!」路小漫一本正經地說。
「嗯!」王貝兒點了點頭。
路小漫一會兒推拿一會兒拍打,煞是認真。
她們都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人正噙著著她們。
路小漫小半個時辰都沒有停過手,王貝兒雖然忍著脹痛,卻漸漸覺得自己的腳尖似乎能動了,兩條腿也沒那麼沉重。
「殿下,您在這兒看什麼呢?」
一聲「殿下」令路小漫心生厭惡,該不會那個軒轅靜川又折回來了吧?不是叫他回去吃飯嗎?他又要折騰什麼?
只是一回頭,她看見的不是軒轅靜川,而是一個一身素色,唇上噙著一抹笑意的年輕男子。
他看起來大約十五、六歲,伸手將髮絲捋至耳後,一雙略微上揚的鳳眼,沒有絲毫陰柔氣質,反而平添了幾分悠然寫意的氣質。
「殿下,這就兩個小宮女在偷吃東西呢,有什麼可看的?」
「殿下」?在後宮中能被稱為殿下的只有未成年賜予府邸的皇子。
路小漫呆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反倒是一旁的王貝兒跪了下來,用力地拉著路小漫的衣角。
「小漫……是四皇子!」
四皇子軒轅流霜,容貴妃的兒子。他的外公是當朝的兵部尚書,表兄更是御林軍北軍統領,要說家世淵源,軒轅流霜不比端裕皇后的二皇子遜色。
軒轅流霜緩緩行到路小漫的身旁,問道:「你的朋友怎麼了?」
路小漫做夢都沒想過能在南園裡見到其他皇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回稟殿下,是奴婢不小心惹五皇子殿下不悅,被罰跪南園……腿麻了,奴婢的朋友來扶奴婢回去……。」
「哦——」軒轅流霜扯起唇角,「靜川啊……他每天都會不悅,玩遊戲輸了會不悅,玩遊戲贏的太輕鬆了會不悅,沒有新的遊戲也會不悅……他要是天天都開心,那就奇了怪了。」
路小漫低著頭,她沒有想過有人會將她心中所想全部說出來。
「整個皇宮裡,最難伺候的從來不是父皇,也不是什麼得了嬌寵的妃子,而是我這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弟弟,因為我們這些長大了的人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順了他的意思。」
軒轅流霜看著她們身旁紙包裡的包子,輕笑出聲。
「這到底是包子還是大餅?」
王貝兒一時之間不知怎樣回答,倒是路小漫開口了,「回四皇子,被壓扁了,包子還是包子。」
「嗯——不因外力而改變內裡,我喜歡這句話。被壓扁了,包子還是包子。」軒轅流霜抬了抬下巴,「小江子,替我把她們送回去吧,也算替我那長不大的弟弟積德了。」
「那五皇子那兒……。」
「我有腿自己能走,我有眼睛看得清路。」軒轅流霜說完,衣擺劃過一條流線,隱沒在了南園的草木雕廊之中。
小江子歎了口氣,將王貝兒背上身,「走吧,我送你們回去。在宮裡得罪主子是常有的事,只要自己不放在心上,記著別在同一個坑裡摔兩次就得。只是很多人啊,犯了一次錯,就沒機會了!」
路小漫跟在小江子的身後,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心裡忽然涼颼颼一片。
「小江子哥哥,那麼你的主子呢?」
王貝兒一聲「哥哥」叫到小江子的心坎兒裡了,他一個小太監早就沒人將他當男人了,入宮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人喊他哥哥而不是公公。
「我們四殿下啊,從不對奴才發脾氣,跟著他,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沒有受過別人的氣。想想我們主子的生母,那可是容貴妃啊,朝中兵部尚書是咱主子的外公,御林軍北軍統領容峻舟是容貴妃的親弟弟,就是皇后娘娘見著容貴妃也是得給三分薄面的。只可惜咱們的主子佔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卻對名利沒一點兒興趣,平日裡就喜歡下棋彈琴,就連皇上都無奈地說咱主子玩物喪志可惜了好苗子。」
「我倒覺得四皇子是聰明人。」路小漫想起了安致君對自己說過的話。
「什麼聰明人?」小江子不明白了。
「這皇宮就是一個大泥潭子,有些人在岸邊看著,指不定啥時候就掉下去了。有些人一邊掙扎著一邊往泥潭子裡沉,還有一些已經沉到底再也爬不上來了。」路小漫踢開面前的小石子,「你們家主子就聰明在那個泥潭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誒,聽起來還真有道理。」小江子笑了笑。
王貝兒抿起唇角,「會這樣想,是因為小漫你本就豁達。」
而軒轅流霜慢悠悠晃到了軒轅靜川的寢宮,宮人們見到他來了,那表情簡直就像見到了救星。
「四皇子,您可算來了!」
今天的值夜太監迎了過來。
「又怎麼了?」軒轅流霜提起衣擺坐下,不等宮人們動手,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桌子對面,是軒轅靜川撐著腦袋望天的姿勢,從軒轅流霜踏入殿門到現在,他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就似被定住了一般。
軒轅流霜伸長了手,用力地捏住弟弟的鼻子,直到他揮著手臂掙扎了起來。
「看你還當我不存在。」
軒轅靜川委屈地揉了揉紅紅的鼻子,「四哥……。」
「說吧,有什麼能讓你想那麼久啊?」軒轅流霜撐著下巴,好整以暇。
「四哥,怎樣才是把他們當人看啊?」
「他們?他們指誰?」
「小饅頭。」
「小饅頭不是吃的嗎?怎麼當人看?」軒轅流霜這下子完全聽不懂了。
「啊,原來小饅頭是吃的啊!那下次我要把她吃進肚子裡!」軒轅靜川睜大眼睛,喜笑顏開彷彿自己終於找到了答案。
「哎喲,您可不能這樣教五皇子啊!」守在一旁的太監小春子趕緊出聲。
「那你告訴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什麼小饅頭?什麼把饅頭當人看?」
「回殿下,這小饅頭不是吃的,是前天夜裡救了五皇子的小宮女路小漫。五皇子記不住她的名字,只聽過有人叫她小漫,就管她叫小饅頭了。」
「啊,是這樣啊。」軒轅流霜失笑,「那將這個小饅頭當人看又是怎麼回事?」
「五皇子挺喜歡這丫頭的,想跟她一塊兒玩,可這丫頭不領情啊,說五皇子……。」
「靜川怎麼了?」
「您恕奴才無罪,奴才才敢說。」
「又不是你說的,有罪也是那個小饅頭不是你小春子!」
「路小漫說……說陪殿下玩那就是玩命,沒事兒要被打板子,還要被拴上繩子當狗遛……說咱殿下不把她當人看……。」
小春子停下來觀察軒轅流霜的臉色,發現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這才放心繼續說下去。
「五皇子就鬧著要跟她玩,那丫頭就說了什麼時候殿下懂得將她當人看,什麼時候她就和殿下玩。還說這就是她和五皇子之間的遊戲……這不是忽悠……忽悠咱們主子嗎?」
軒轅流霜低下頭來呵呵笑了,眼角眉梢間湧起細膩的風韻,一時間看的小春子挪不開眼了。
「這個路小漫還真有意思啊。」軒轅流霜回過頭來看向軒轅靜川,「那你想到怎麼把你的小饅頭當人看嗎?」
「把她吃掉!」軒轅靜川回答的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