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問兩位姑姑,這後宮是寧陽郡主的,還是陛下的?」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陛下的!」
「嗯,」凌子悅點了點頭,摸了摸下巴繼續道,「這寧陽郡主與皇后如今勢力是如日中天,陛下現下寵愛皇后,對她自然事事都容忍一些。只是不知諸位是否還記得先帝的程貴妃?」
「程貴妃驕橫又對陛下不敬,後來失了寵在冷宮中鬱鬱而終,奴婢們自然是知道的。」
「是啊,那程貴妃也是與先帝青梅竹馬感情深厚,還為先帝生下了太子,可這結局啊總是出人意料。所以現在麻雀是不是真的飛不上枝頭,兩位姑姑確定嗎?」
凌子悅這麼一問,兩人都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在這宮中,需懂得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凌子悅從袖中掏出兩枚金錠,置於二人手中,「多餘的話,兩位姑姑都是聰明人就不用在下再說下去了。」
「哎喲,哪裡哪裡!大人也是替陛下辦事的!以後皇后娘娘那裡我們自會稟報。」
「明熙這幾日得了重病,連榻都起不來了。還是讓她回房休息休息,皇后娘娘也曾說過不要為難她,只是寧陽郡主那裡看不過眼罷了,都這麼長時日了,郡主的氣應該已經消了。」
這二人都極懂得見風使舵,很快就找人代了明熙的活兒。
「大人……」明熙一直強裝堅強的眼睛裡,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明熙,我剛從江北回來。聽聞你被陛下欽點入帝宮的舞坊,又被送來了暴室,所以就特地來看看你。」
凌子悅與明熙站在浣衣局的角落裡,他們不可閒聊太久,只怕是是非非又會傳到雲羽年那裡去。
「多謝大人關心。德翎駙馬曾經說過在這宮中我們姐弟二人能信任的就只有大人。」
「你錯了,明熙。你既然是陛下欽點入宮的,那麼最信任的人應當是陛下。」凌子悅正色道。
「凌大人!」明熙驀地跪了下來,「明熙乃是卑賤之軀,從不曾妄圖陛下恩寵!明熙仍是完璧之身!宮中人言可畏,明熙不怕別人非議,只求大人相信明熙!」
「明熙……」凌子悅心中湧起一抹欣喜。
因為雲澈沒有其他的女人。
儘管或早或晚……
「我相信你。」凌子悅點了點頭。
明熙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大人不必多言,還是盡快離去吧,免得閒言碎語惹惱了寧陽郡主。只望大人能對弟弟多加照拂。」
凌子悅點了點頭,「你放心,明朔是個懂分寸的人,從來不會與任何人樹敵,等過一段時間,我自會想辦法讓陛下放你出暴室。」
明熙淡然一笑,向凌子悅行禮,「大人,您該離開了。」
凌子悅吸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明熙握緊了拳頭,這宮中她要忍受的還有太多。
也許是凌子悅的回歸,令雲澈一顆心定了下來。第二日朝堂之上,滿朝文武感覺到了雲澈的魄力和某種決心,彷彿之前那些士子被罷官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陰影。
當今日要議均已有了結果,群臣靜待退朝之時,丞相容少均竟然出列上奏提出除關,即解除出入帝都及其他郡縣的禁令。
此議一出,群臣當朝議論了起來。這決議雖然不少朝臣都在主張,但有利有弊,一時之間根本無從定論。眾臣都以為雲澈雖然多次提出除關,但討論來討論去鎮國公主那裡也不主張,本以為這個決議會擱置,卻沒料到容少均又將它擺上了檯面。
雲澈目光巍然,看向眾臣,瞬時一切安靜下來。
丞相容少均與太尉洛照江自然是列於所有朝臣之前。此時的洛照江是不敢看雲澈的,因為他就算看了也猜不透雲澈的心思,於是他只能看向容少均,容少均一臉神色泰然不為所動。
除關啊,這麼重要的決定,容少均這個丞相竟然一個招呼都不打,這叫他這個太尉如何是好?等等,朝中最瞭解雲澈的可不是容少均,而是……
洛照江回過頭去,看向凌子悅的方向,誰知道還未找到凌子悅所在,便聽見雲澈發話了。
「太尉,方才丞相提出了除關,你這個太尉不表態就算了,卻一直向後看,這是為何啊?」
洛照江嚥下口水,「稟陛下……臣……臣今日脖頸不適,方才只是因為過於酸痛所以……」
「哦——那不知太尉大人對除關有何想法?」雲澈饒有趣味道。
「此儀茲事體大,臣還未考慮清楚,請陛下給臣些許時間,整理思路。」
雲澈忍著笑,他早就知道洛照江會這樣答他。
「諸位愛卿,不過是個除關的決議罷了,怎麼每每議論至此,爾等就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是都怕做了出頭鳥了嗎?張書謀,你說!」
洛照江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雲澈總算將目標轉向張書謀了。
自凌子悅成為上大夫之後,雲澈也將張書謀拔擢為諫大夫了。
「啟稟陛下,當年關禁不過是元光帝為了保證國都安全,暫行之舉。今日看來,難道說有禁令,那些意圖顛覆我朝的不軌之徒就想不到其他辦法進入帝都嗎?陛下施行仁政,愛民如子,並非暴君。關禁的意義不大,反而阻礙了百姓與商旅來去交流,不利於民生。」
「張書謀的觀點,朕算是明白了,其他人呢?怎麼都啞巴了?到了鎮國公主那裡,你們一個二個可是能說的很啊!」
眾臣一驚,雲澈還在記恨當年群臣覲見鎮國公主逼走眾多士子之事。
凌子悅一直低著頭,直到身後有人輕輕推了推她。
是中大夫莊潯。
凌子悅扯起唇角,這傢伙怕是贊成除關的,只是當初容少均失勢令這幫通過科舉得到昭烈帝賞識的士子們不敢妄議朝事。
而士大夫之中,便是她凌子悅最瞭解雲澈的心思。
「陛下。」凌子悅終於出列了。
不過是她的聲音響起,雲澈連那嘲諷群臣的神態都變了。
「是凌大夫啊,不知你有何高見?」
「啟稟陛下,微臣的看法與丞相還有張大人相近,認為陛下澤被四方,天下太平,關禁猶如枷鎖,扼住了我雲頂王朝的咽喉,不如就此除關,令商旅往來通暢,恩惠百姓。各地諸侯也理應開放城門,不得私設關卡,阻礙百姓商賈往來。」
凌子悅說完,雲澈仍舊沒有表態。而一直站在凌子悅身後的莊潯也出列附議贊成。
洛照江蹙眉,看來雲澈是想要廢除關禁的,只是都鎮國公主那邊能成嗎?只是三公之首的容少均提出除關,鎮國公主就算要怪罪,也是先找容少均吧?
洛照江一咬牙也附議道:「啟稟皇上,如今四海昇平,這關禁確實無太大的意義,反而為各地官員平添了斂財的借口。為了讓天下百姓感念皇恩,臣亦請奏除關!」
雲澈的唇角再度勾起,瞇著眼睛看向群臣,「朕最不喜歡的就是在朕面前一套,背著朕又是一套。如果群臣當中,有誰對此議不滿的,現在若是直言敢諫,朕絕不怪罪,只要言之有理,朕必納之。」
雲澈的意思十分明白,此時不說反對,若是到鎮國公主面前又煽風點火,雲澈必然不會饒過他。
一時之間,群臣紛紛請奏除關,雲澈只是略微點了點頭,命人擬旨下詔。
退朝之後,凌子悅的馬車在翰瑄酒肆前停了下來。從立於朝堂之上她便想到一個人——歐陽琉舒。若是此人在朝,不知會說些什麼。
剛進入酒肆還未落座,凌子悅便在角落裡看見了側臥於酒案邊一派悠閒的歐陽琉舒。
「歐陽先生,你果然在此。」凌子悅走到他的對面落座,他的髮絲有幾分繚亂但卻不顯落魄,反而有幾分灑脫之感。
「歐陽琉舒可是在這裡等候大人許久了。凌大人自江北回到帝都,這些天來,想必朝中也發生了不少事吧?」
凌子悅抿唇一笑,「先生一向擅長未卜先知,凌子悅還沒想到的事情,先生連前因後果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如先生猜一猜陛下今日做了什麼樣的決斷?」
歐陽琉舒微微蹙了蹙眉頭,歎道:「這些時日沉浸於酒色之中,對朝中大事也沒怎麼關注啊,讓我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說完,他又是皺眉又是抓腦袋,口中還唸唸有詞。
凌子悅知道他是在裝神弄鬼,可還是十分配合地伸長了脖子。
「先生,你怎麼說啊?」
「嗯……我覺著吧,陛下是要行民惠,利往來,天下太平。這樣看來,該不是要解除關禁吧?」歐陽琉舒用的是詢問的語氣,但從他的眼神看來,他很肯定自己的猜想。
「解除關禁之後呢,先生覺得陛下還要做什麼?」
「大人這麼問,看來歐陽琉舒是算對了啊。陛下志在戎狄,當我雲頂王朝雄獅決勝北疆二十四郡之外,陛下自然不會希望自家庭院內起火,他的下一步自然是穩定國都和抑制外戚。」
歐陽琉舒輕鬆地點中了雲澈心中所想。
「先生覺得陛下應當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