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照江一聽睜大了眼睛,「快!馬上命人徹查此事!到底誰在凌大夫落馬時吹了草笛!」
「凌大人,您不會是聽錯了吧?當時如此嘈雜,凌大人如何分辨得出草笛聲?」
「盈郡主有所不知,凌子悅的耳朵可是十分好使。驚馬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凌子悅頷首一笑,目光朝向賽場,只見明朔如雄鷹翱翔,英挺之氣全然沒了平日的卑恭。
凌子悅緩緩站起身來,洛照江也跟著望了過去。
「世侄還真是中意這明朔啊!」
「在下只是欣賞有才之士,無論出身。」
擊鞠賽是明朔所在的紅隊大勝。雲澈大加獎賞,然而明朔卻分毫未取回到了雲澈身邊。
回去雲頂宮的路上,雲澈命明朔入馬車內。
「明朔,你可知今日凌子悅的馬為何會受驚?」
「回稟皇上,聽聞是有人以草笛聲驚馬,太尉命人徹查此事,暫時未有結果。」
「能以草笛聲驚馬,必然是做了一番周密準備。而那匹馬恰恰原本是朕的坐騎。如若今日差點墮馬的不是凌子悅,他日就有可能是朕。」
「卑臣會從該匹馬的由來入手,追查元兇。」
「朕不要你追查元兇,朕要你找一些可信之人替朕看住一個人。」
「請陛下明示。」
「成郡王之妹,郡主雲盈。此女口舌聰慧,年輕貌美,終日遊走於帝都的公侯貴戚之間,朕想知道她到底有何意圖。」
「卑臣領命。」
「還有,看住凌子悅。今日之事決不可再發生第二次!」雲澈的神色極為沉鬱。
「是!」
擊鞠大賽結束之後,寧陽郡主前往宮中看望雲羽年。
因為這一日,她在帝都內最大的胭脂坊中遇到了郡主雲盈。
「聽說陛下十分鍾愛皇后娘娘啊,就連觀看擊鞠都要時刻將娘娘帶在身邊。」
「那是自然,有羽年在身邊,陛下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心力。」寧陽郡主暗自得意。
「唉……只是男人啊……永遠都是朝三暮四。姑母,別怪雲盈沒提醒你,德翎駙馬送來的那個舞姬,陛下是不是真的忘記了?」
簡單的一句話,寧陽郡主的心忐忑不安起來。哪一個君王能對一個女人做到從一而終?更不用說羽年現在還沒有龍裔呢!
長鸞宮中,她對雲羽年噓寒問暖,但雲羽年明顯沒有與母親閒話家常的興致,自從入宮之後,她與寧陽郡主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寧陽郡主離去時假意命秀川相送。出了長鸞宮,她便問道:「今日,陛下待皇后可好?」
「回郡主,陛下每隔一、兩日便會前來長鸞宮陪娘娘下棋說話解悶。前日,陛下還與娘娘在庭中玩起了投壺。」
聽到這裡,寧陽郡主不禁露出一抹笑來,隨即擔心的情緒浮上她的心頭。
「那個明熙呢!陛下有沒有去看過她?她有沒有見過陛下的面?」
「沒有,那明熙還在暴室呢!聽說生了場大病,容顏憔悴,哪裡入的了陛下的眼……」
「哼!德翎駙馬也沒送其他女人入宮嗎?」
「決計沒有!」
寧陽郡主蹙起眉頭,「男人是絕對離不開女人的。陛下也是男人,後宮就你這麼一個皇后,陛下總有一日會按耐不住?我要去暴室看看,明熙這賤婢是不是還在那兒!」
寧陽郡主氣勢洶洶帶著長鸞宮的宮人們來到了暴室,監督宮婢們洗衣的宮女紛紛跪拜在寧陽郡主面前。
她的目光狠狠掃過那些一臉憔悴正在賣力地洗衣的婢女,終於看見了明熙的身影。
她低著頭,汗水掛在額角,十分辛苦的模樣。
寧陽郡主冷著臉來到她的面前,明熙戰戰兢兢跪了下來。
猛地,寧陽郡主踢翻了她的木盆,嘩啦一聲水流遍地,「怎的其他人有那麼多盆,你卻只得這一盆?」
明熙不知如何回答,寧陽郡主驀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明熙跌倒在地。
「是不是捨不得你那纖纖玉指打算拿來勾引皇上!」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郡主明察!」
寧陽郡主拎起明熙的手,冷笑道:「賤婢!你看看其他人的手,再看看你的手!你來這暴室是享福嗎?是為了讓你知道以卑賤之軀勾引皇上的下場!」
寧陽郡主回身,看向那幾個年長的宮女,她們臉上面有懼色,明顯是做了什麼不能被她知道。
「這個賤婢不說,那就由你們來說。若是不肯說實話,別說暴室,後宮任何地方再無爾等容身之地!」
宮女們哆嗦起來。
「郡主息怒!奴婢說!奴婢說!是……是那日凌大人前來,托奴婢們對明熙稍加照拂……」
「凌大人?哪個凌大人……」
「紫金大夫……凌子悅……」
出入宮幃暢行無阻,能到暴室來托人照顧明熙的,除了內侍便是凌子悅。
明熙不過一個貶入暴室的舞姬罷了,就算凌子悅與她的弟弟明熙有那麼些交情,也犯不上親自來暴室看望明熙。寧陽郡主自雲澈年幼便經常出入洛太后身邊,凌子悅說什麼做什麼,不大多都是應了雲澈的意思。這一次,只怕也是雲澈對明熙餘情未了吧!
寧陽郡主心下恨極了,指著明熙道:「給我打!狠狠地打!」
想她寧陽郡主在鎮國公主面前費勁唇舌才令雲澈的新政絲毫未遭遇鎮國公主的阻撓。卻不想雲澈心中所念的仍舊是這個出身低賤的舞姬,對雲羽年不聞不問,簡直是折煞了她寧陽郡主的顏面!
明熙被拖了去,寧陽郡主身邊的宮人又是對她掌摑,又是拾起軟鞭狠狠抽在她的身上。明熙慘叫著求饒,寧陽郡主卻巴不得她被活活打死。
隨著寧陽郡主前來秀川看這陣勢一陣心驚肉跳,覆在郡主身邊道:「郡主,若是真將明熙打死了,只怕陛下要記恨皇后娘娘了!不如就這麼算了吧……」
寧陽郡主看那明熙蓬頭散髮,兩頰紅腫,全身顫抖,如此模樣低賤至極。心中恨啊,但秀川說的沒錯,若她真給打死了,雲澈只怕會將怒氣全部撒在雲羽年身上,實在不值。
「罷了!」寧陽郡主來到明熙的面前,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下一次,你丟掉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說完,便領著一眾宮人揚長而去。
凌子悅是在晚上才知道明熙慘遭毒打之事。她心下駭然,沒想到寧陽郡主行事毒辣,跋扈囂張。今日她必然知曉自己曾要暴室宮人對明熙照顧,以她睚眥必較的性格,不知會如何報復、但比起這個,凌子悅卻更加擔心明熙的傷勢。
但事已至此,她不可再親去暴室看望明熙,只得請了宮中內侍悄悄給明熙送去金創藥。
而明熙卻讓內侍回話與凌子悅,她還忍得住,只是抱歉連累了凌子悅。
寧陽郡主知道雲澈最在意的只有他的新政,她必須要讓雲澈明白自己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他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一定要得到教訓。於是她糾集了對新政不滿的皇親國戚特別是姚氏宗親聚集到鎮國公主面前,大肆宣揚新政就是為了抑制姚氏的權勢,打壓姚氏宗親,甚至有人羅織罪名強加於姚氏外戚,陛下卻不加詳查便降罪,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鎮國公主越聽越發覺得不對勁。明明檢舉貴戚違法怎的矛頭全然指向自己了?
「陛下還當我鎮國公主還活著嗎!怎可如此妄為!」
鎮國公主知曉,若是這新政繼續下去,只怕她還未入土,姚氏一族就徹底倒了。而雲澈此番做派,必然得罪不少皇親,若是將他們逼急了,再來一場南嶺之亂如何收場!
她當即命人將雲澈請來,怒斥雲澈過猶不及,理應秉承以文御武之術,無為而治,便不會令如此多的人心生不滿,如若新政再執行下去,必動搖國之根本。
雲澈與之辯駁,鎮國公主卻無心聽進一詞一句,以鎮國公主之尊命雲澈將幾位定了罪的皇室宗親重新審訊。
雲澈氣到牙癢癢,一路臉色沉鬱,跟隨其後的盧順也感覺到暴風雨來臨前那難以呼吸的壓力。
一跨入宣室,雲澈便大發雷霆,將書簡掃落一地。宮人們要去收撿,雲澈便將書簡惡狠狠砸向他們,幾個閃躲不及的頓時頭破血流。
「給朕滾出去!滾出去!」雲澈大喘著氣,「什麼以文御武,無為而治!明明就是無為誤國!頂著鎮國公主的名號,她早就忘記這江山是姓什麼的了!口口聲聲過猶不及,就是怕朕動了那些個姓姚的!」
「陛下……這些若是傳到鎮國公主耳中那就不得了的啊!」盧順著急得就快哭出來了。
「誰聽見了那就讓誰傳去!傳話的人還少了嗎?那些個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姚氏宗親,在宮外那一個二個可驕橫跋扈的狠啊!」
「陛下!求求陛下別說了!」
「給朕……給朕傳陳盧還有王人傑!」雲澈指著殿門外,咬牙切齒道。
「陛下傳御史大夫和郎中令來做什麼啊?」
「朕要讓鎮國公主清楚這雲頂王朝江山到底是姓雲的還是姓姚的!」雲澈冷笑道。
盧順知道此時勸雲澈什麼都是無用,只得硬著頭皮去宣陳盧與王人傑。思前想後,陛下盛怒,所做決斷未免衝動,於是盧順覺著應該派人去把凌子悅請來。誰知才剛想一想,雲澈便沉聲道:「朕宣陳盧與王人傑之事若是被凌子悅知曉了,朕必要了你的性命!」
「是!」盧順一個膽顫,這一次只怕要鬧到不可收拾了。
幾日之後,依照鎮國公主的意思,幾位觸動國法的姚氏族人均被輕判。
凌子悅聽得這個消息時,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路過丹藥房,她不期然遇見了主事的歐陽琉舒。
「凌大人,許久不見。」歐陽琉舒的神態悠然,與俗避世,明明距離帝宮權力的核心如此接近,卻又隱匿於高堂之下,逍遙自得。
「先生好生自在啊。既不用為朝堂之事煩心,又能領用剛剛好不將自己撐死的俸祿,真是美哉,凌子悅羨慕。」
歐陽琉舒莞爾一笑,仰首望向萬里無雲的天際,「凌大人出門可曾帶了雨具?」
「雨具?」凌子悅不解。
「這天……恐怕是要變了……」歐陽琉舒拉長了嗓音,若有所指。
「先生有事不妨直言。」
「凌大人可還記得當日與下官的賭約?」
「自然記得。」
「那就請凌大人今日莫發一言。不過下官猜想,陛下只怕也希望大人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