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超乎雲盈的預料。她以為雲羽年會恨凌子悅,但到了這樣的時刻她竟然會豁出性命來救她!
「給我動手!這裡所有人都不能活!」
雲盈揚起手腕,屋簷上的人正欲放箭,只聽見風中一陣尖銳的聲響,幾支箭射向屋頂,雲盈的人紛紛中箭衰落下來。
雲盈回過頭來,十幾名軍士衝入院中,為首的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身著鎧衣,眉目如劍,眼中那一抹厲色令人肝膽皆顫。
「大膽妖女!此乃凌氏宅院,豈容你如此囂張!」
雲盈呆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凌子清!
凌子清抽出長劍,他的部下也一擁而上,頃刻便拿下了雲盈。緊接著無數兵士湧了進來,雲盈的人紛紛繳械投降。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以為抓了我一切就結束了嗎!」
雲盈大力掙扎起來,髮絲凌亂,之前的嬌媚蕩然無存。
「哈哈哈哈哈」雲盈忽然大笑起來,望向凌子悅的方向,「凌子悅!雲羽年活不了了,殺了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是你!是你和雲澈殺了她!哈哈!」
凌子清衝到凌子悅的面前,只見雲映正按住雲羽年的後心,低下頭來一臉悲涼。
「姐姐!」凌子清在凌子悅面前半跪下,當他看清楚她的表情時,不禁愣住了。
他從沒有見過凌子悅哭成這個樣子,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卻痛徹心扉。
「抱我緊一點,我覺得冷……」雲羽年苦笑著說。
「我抱著你呢,別閉上眼睛,羽年!別閉上眼睛!」
「我想你給我做的紙鳶了,就算什麼都是假的……我也相信那時候你爬上樹幫我取紙鳶,是真的……」
「羽年,我會給你做很多紙鳶,各種各樣的……」
「別傻了……」雲羽年的眼淚落在凌子悅的身上,燙的要命。
她費盡力氣將手掌覆在凌子悅隆起的腹上,「這個孩子,一定要來到這個世上,他一定要成為天子,一個比雲澈還要好的皇帝……他一定要改變,我們沒有改變的一切……」
「羽年!別睡,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若我不是寧陽郡主的女兒,你沒有女扮男裝進入宮中,,我們可以做一對平凡的民間姐妹……喜歡上平凡的民間男子,而不是依托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羽年,對不起……別離開,別離開……」凌子悅的腦海中已然空無一物,她只想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為什麼是雲羽年來承擔這一切。
「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就代替我好好活著……你不是說了嗎,我就像是另外一個你……」
雲羽年失血太多,就這樣依靠著凌子悅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凌子悅張大了嘴巴,卻無法哭出聲來來,她只有更加用力地抱緊她,拳頭一遍一遍砸在地上,直到出血了她也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姐姐!別這樣!」
「子悅……」
雲映只能扣住凌子悅的手腕,卻無奈地低下頭來。
他救得了凌子悅的命,卻救不了凌子悅的心。
終於雲澈趕到別院,他呆愣著彷彿被雷劈中。
映入他眼中的,是凌子悅茫然地抱著雲羽年靠坐在地上的身影,她的目光太空洞……什麼都沒有了。
滿眼都是紅色,分不清到底是雲羽年的還是凌子悅的鮮血,它們流淌著,匯聚成滔天浪潮,朝著雲澈狂湧而來,席捲天地。
他眼所能及的一切在那一瞬間硬生生被切割撕裂。
「子悅」
雲澈一步一步走來,他觸上凌子悅的臉頰,冰涼的都是眼淚。
「子悅,你說話……」
雲澈想要將她帶入懷中,她卻像是沒有思想的木偶。他其實一直知道雲羽年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子悅,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子悅……」
「別這樣子悅……我害怕……」
「子悅……」
雲澈害怕的要命,他的天塌下來了。
盧順看見這一幕,頓在那裡。他上前,想要扶起凌子悅懷中的雲羽年,才剛觸上雲羽年的肩膀,凌子悅就似受驚一般打鬧起來。
「別碰她!她只是睡著了!你們誰都別碰她!」
盧順嚇壞了,雲澈怒吼道:「叫你們別碰她!沒聽見嗎!」
他驚慌地安撫凌子悅,「別怕!羽年就在這裡,她還睡著,還睡著!」
凌子悅這才安靜下來,手掌柔順地輕撫著雲羽年的後背,「是啊,羽年,等你睡起來,我給你做紙鳶,做很多很多的紙鳶……」
說完,凌子悅便向後栽倒,昏了過去。
「子悅!」雲澈一把將她抱起,衝入房中。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瞬間將臥榻準備好,只是當雲澈將凌子悅放下時,赫然驚覺自己滿手都是鮮血。
「糟了……孩子……」雲映大驚,立即替凌子悅施針。
「快,馬上去準備熱水。」
雲映的叫喊聲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他緩緩低下頭來看著手掌中的鮮血,那麼清晰,那麼令人心生恐懼。
盧順和其他人如同陀螺一般轉了起來。
「子悅,她怎麼了?」
良久,雲澈才呆愣著問。
「凌子清!你將陛下扶出去!子悅悲傷過度,要小產了!為今之計只能將這個不足月的孩子生下來!」
「陛下!姐姐情況危急,陛下待在此地只會令大家分心!」
雲澈被凌子清扶了出去。
凌子悅根本無力生產,時間再拖下去她只會失血過多而死。雲映搖了搖牙,還是決定剖腹取子。
看著一盆一盆血水被端出房門,雲澈頭腦中一片蒼白。
「我要失去她了,我要是去她了……」
「陛下!」盧順看著雲澈失了心的樣子,慌亂如麻。
「沒有她,就沒有我……」
雲澈望著那扇門,身體搖晃著。
「陛下!夫人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母子平安!老奴求求陛下別這樣!」
「是我害了她,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陛下,這一切都是天意!陛下也是無可奈何!」
過了許久,雲澈仍舊是那個姿勢,無論是誰看了他都覺得驚恐無比。
那是被抽走了魂魄的軀殼,在世間遊蕩。
夜色沉落,冷如地獄。
只聽見房中傳出嬰孩的啼哭聲,劃破長空。
雲澈身體一顫,猛地衝入門中。
只見一個婢女正在為一個嬰孩洗淨身上的血漬,而床榻旁的雲映始終蹙眉不散。
「她怎麼樣了!」
「她失血過多,能不能保住性命還很難說。就算保住性命,以後她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雲映長歎了一口氣。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她活著!」
床榻上的凌子悅閉著眼睛,毫無血色。
雲映一把拽過雲澈的衣領,怒喝道:「什麼叫做不要孩子?這個孩子是她和雲羽年用命換來的!你一定要照顧好這個孩子!若這個孩子有任何閃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雲澈只是別開雲映的手,蜷縮在床榻上,抱著凌子悅。
他這一生的痛苦根本沒有人能體會。
那是鑽進骨子裡烙進血液裡的痛,那是他的命。
被雲盈囚禁的錦娘與明湛終於被找了回來,明湛被送到明熙那裡照顧,而錦娘在看見那孩子的一刻便泣不成聲。
雲澈數日不朝,而雲羽年的死也再瞞不下去,盧順與歐陽琉舒商議之後,謊稱雲澈與皇后雲羽年帝宮出遊遇刺,皇后娘娘為護駕身受刺客一劍,重傷之後血流不止身亡,陛下為此痛苦不已,鬱憤難消,病倒了。
寧陽郡主得知這個消息悲痛欲絕。她趕往帝宮,見到雲羽年的那一刻便昏死了過去。
雲羽年是她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而這一切頃刻間變得毫無意義。
她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入宣室殿。
「陛下……陛下呢!我要見陛下!羽年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陛下你殺了她……」
宮中禁軍四面八方湧來,將她按倒在宣室殿前。
她髮絲散落,極為狼狽。從前的天之驕女彷彿落入泥濘掙扎著難以起身。
盧順趕了過來,揮了揮手,禁軍們紛紛退開。
寧陽郡主就似看見一絲微光,驀地抓緊了盧順的腿。
「盧公公!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女兒……她是皇后!為什麼陛下沒事她卻死了!」
盧順看著寧陽郡主癲狂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
「郡主節哀……」盧順半跪在寧陽郡主面前,婉聲道,「郡主,皇后娘娘遇刺身亡是真的!這些年來,陛下也許對皇后娘娘恩寵不深,但卻極為敬重,整個後宮即便有了明妃,陛下對皇后娘娘也從未變過。娘娘去了,陛下十分悲痛……」
「那麼刺客呢!刺客是誰!我要將他千刀萬剮!」
「刺客已經被抓住了,陛下有命一定要抓住刺客背後的幕後主謀,傾全國之力,陛下也會為皇后娘娘報仇雪恨!」
寧陽郡主卻不肯起身,一直叫嚷著要見雲澈。
盧順沒有辦法,只得命人強行將寧陽郡主帶走。
此時的承風殿內,洛太后亦是惶惶不安。她不斷地在寢宮中來回踱步,洛照江盤坐在案前臉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