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謠!蕭謠!」
不斷有鮮血從蕭謠口中湧出來,此時她已經說不了話了。
慕容聽風扔下劍,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撐住她的後背,將內力源源不斷傳進去。
「蕭謠!你怎麼樣?你說話啊!」慕容聽風的內力一進入蕭謠體內,便知道她五臟俱裂,這麼小的孩子又沒有內功功底,被一個高手一掌正中,沒有及時斃命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只要慕容聽風內力一斷,蕭謠那最後一口氣必然潰散,即刻便會殞命。
蕭謠此刻神智混沌,只聽見慕容聽風不斷叫喊著自己的名字。
而那黑衣人卻不肯罷手,五指微攏,一躍襲向抱著蕭謠的慕容聽風,似要一爪擰碎他的腦袋。此刻的慕容聽風只想吊住蕭謠的性命,其他根本應接不暇。
就在那黑衣人的手指觸上慕容聽風髮際的瞬間,一柄禪杖重重落下,擋開了對方的指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教主年長於慕容公子,而慕容公子也未曾對鏡水教產生任何威脅,教主為何要對一個晚輩趕盡殺絕?」
一名手持禪杖的僧人立於慕容聽風之前,身著藍色僧袍,眉目和善,他的聲音迴盪不絕,可見此人內力深厚。
「原來是定禪寺的一葉大師啊。本座失敬失敬。」那黑衣男子所言雖是敬語,語調之中卻有著放蕩和狂狷,其實根本沒把眼前人放在眼中。
「蕭肅施主,當日你指使鏡水教眾人血洗藥王谷,逼死葉氏夫婦,如今你仍然不知悔改,又要置慕容公子於死地。到底是為了什麼!」一葉禪師語調沉重,臉上表情卻依舊淡然。
「為什麼?武林中三大寶典,《藏世藥典》被葉氏夫婦燒燬了。而《束水心經》不知所蹤。只剩下慕容家的《千鈞劍訣》,這劍訣又不是他慕容家所創,憑什麼只有慕容家的人能學?而今慕容山莊在武林之中如同泰山北斗,他們又做了什麼大事能夠得此殊榮?就因為那套劍法?」
「蕭施主,名是空,利也是空,百年之後不過一捧黃土,為何要被名利蒙了雙眼。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阿彌陀佛。」大師緩緩低下頭來。
「哈哈哈哈哈!大師何必用你的標準來衡量我的喜樂?哪一天我蕭肅也做了和尚,自然會像大師一樣說什麼名是空,利是空!大師也知道死了以後就剩下黃土,所以活著的時候我蕭肅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
蕭肅說完,一掌襲向大師,拼盡全力勢要將所有擋在自己面前的統統剷除。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大師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只是任由蕭肅那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那掌勁力非凡,大師身體一震,全身內力澎湃而出,兩股勁力相沖,捲起的氣流將塵埃攏入其中,大師身後慕容聽風與蕭謠兩人髮絲被氣流席捲而起,衣闕被牽扯著發出「嗤啦啦」的聲響。
就在兩人的較量到達某個臨界,大師內息全開,宛如洪流拍岸,蕭肅霎時被震開,整個人落地之後無法站穩,後退了十幾米才定下身來。
「阿彌陀佛,蕭施主,你在藥王谷所行所為,有違天道,老衲聽聞你欲傷害慕容公子便急忙從南陽趕來,不料還是來不及阻止你的惡行。而今你震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老衲今日要將你帶回定禪寺去,交由武林各大門派公審,以維持武林公道!」
「公道?哈哈哈哈!」蕭肅的笑聲充滿嘲意,「這個武林哪裡還有公道?你去問問各門各派,他們之中有哪個不想血洗藥王谷?他們之中知道慕容聽風得到了他祖父的最後十招的真傳,哪一個會不想在他融會貫通之前逼他說出來那十招的精髓?這群烏合之眾,要麼沒膽量去做,要麼沒本事去做。大師想讓那些沽名釣譽之輩來審我蕭肅?做夢!」
蕭肅知道自己並不是一葉禪師的對手,爽利地放下了一時之爭,飛身離去。
大師正要去追,就聽見身後慕容聽風的呼喊:「大師!先救這孩子要緊!」
大師聽聞,轉過身來,「是老衲糊塗了。」
他趕緊來到蕭謠身邊,手指探上她腕間脈搏,歎了一口氣道:「這孩子五臟俱裂,真氣潰散,只怕回天乏術……」
「大師!大師你救救她!若不是她將我推開,受這一掌的人會是晚輩而不是她!」慕容聽風此刻心緒大亂,正欲磕頭求大師時,被大師抬住了。
「二公子不用如此,我佛慈悲,老衲自然要盡力救治她。只是她的傷勢實在太重,老衲頂多只能吊住她的性命幾天,其他的老衲實在做不到。」
「大師,你能讓她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能多活一刻便多活一刻!晚輩謝過大師了!」
一葉禪師點了點頭,他們將蕭謠抱至附近的客棧,一葉禪師將一枚藥丸塞進蕭謠口中,再以內力封住她週身一些毀損氣脈,減少內息流失。慕容聽風暫時可以鬆了內力,他去鎮上藥鋪,將所有人參都買了回來,吩咐店家煎熬,為蕭謠拖住性命。
入夜之時,蕭謠總算有了一些知覺,喊了一聲「好疼」,緩緩睜開了眼睛。慕容聽風心下大喜,「蕭謠!蕭謠!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
「嗯……」蕭謠輕輕應了一聲,她只覺得自己沒有半分氣力,就連說話時喉頭微震都能令全身疼痛。
「你想不想要吃點什麼?」慕容聽風問道,蕭謠看向他,只見他表情淒涼,與平日的瀟灑飛揚判若兩人。
蕭謠搖了搖頭,「不想。」
「那就喝點參湯。」慕容聽風端過一碗微熱的參湯,可惜他看不見蕭謠的嘴唇在哪裡,蕭謠伸手覆上慕容聽風的手掌,將參湯挪到唇邊,她聽娘親說過,生了重病的人就要喝參湯調養,看來自己這一次病的很重。她還不想死,慕容聽風要她喝參湯,她就一定要喝下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蕭謠很認真地問他。
「怎麼會?你才多大啊,就想著死。你還沒長大呢,還沒見識過許多你沒見過的東西,還沒有嫁為人妻,生兒育女,你怎麼會死?」
「……我想馬上去南陽……你帶我去南陽好不好……」蕭謠伸手死死握住慕容聽風的手指,明明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卻又要說的那麼用力。
慕容聽風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孩子的執著,就怕她會太過執念令傷勢惡化,於是溫言輕語道:「蕭謠,你的身體還沒好,經不起長途顛簸。南陽就在那裡,等你傷好了再去。」
蕭謠不住地搖頭,「就算我等得了,我的弟弟也等不了。我必須盡快趕去南陽……我要去定禪寺找一葉禪師……」
「你說你去南陽就是為了找一葉禪師?」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蕭謠一邊說著,眼淚奔湧而出,似乎她這些日子所背負的沉重不安在那瞬間終於決堤了。
「你別哭,你別哭。一葉禪師就在這裡,他從定禪寺來到祥麟鎮來找我,我馬上叫他過來,你有什麼事情同他說了,然後好好養傷!」慕容聽風擦去蕭謠臉上淚水,側過頭去喊了起來,「大師!大師!蕭謠有事要跟您說!」
門被緩緩推開,一葉禪師走了進來,在蕭謠身邊坐下,「蕭謠小施主,在下便是南陽定禪寺的主持一葉,不知道小施主有什麼話要對老衲說?」
蕭謠看著眼前人,無神的雙眼忽然亮了起來,「你真的是一葉禪師嗎?」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法號一葉。」
「禪師……」蕭謠沒有力氣行動,只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間,一葉禪師會意,從她的腰間找到一塊木牌,當他看見那木牌上的名字時,眉頭微蹙。
「阿彌陀佛,敢問小施主,聶霖聶女俠與小施主是什麼關係,她的名牌怎麼會在你這裡?」
「她是我的娘親……」
此話一出,不止一葉禪師長歎一口氣,就連一旁的慕容聽風肩膀也微微一顫。
「原來小施主是武林名門之後,聶女俠本是清塵築的弟子,初入江湖與武林豪俠相交,為人正直,只是後來她沒有再回去清塵築,而是成婚生子退隱江湖。」
蕭謠微微笑了,她很開心聽到禪師誇獎自己的娘親「為人正直」,雖然什麼清塵築,什麼武林豪俠她都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聶女俠現在可好?」
其實不用問,也可以猜到聶霖怕是不在人間了,不然怎麼會任由自己的幼女出來闖蕩江湖呢?
「我娘被人害死了……她臨死之前將這塊木牌交給我……要我尋找大師……請大師……去鏡水教救回我的弟弟葉逸……」
「你可是說藥王谷葉氏夫婦的遺孤葉逸?原來他被聶女俠帶走了……聶女俠曾受重傷性命垂危,是葉氏夫婦出手救回了她的性命。藥王谷遭血洗,武林之中人人自危,沒人敢收留葉逸,沒想到聶女俠不止照顧這個孩子,還為了這個孩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