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出來,這邊正在道別的同學們已經刷刷先對他的車行了注目禮,待看到「小獸」洞門一開,上頭下來的是玉樹臨風,面貌俊秀的熟人,這邊的老同學差一點都要驚呼了。
關止打開車門走出來,一眼釘牢和周秉鑫靠的很近的藍寧,把兩道劍眉一蹙。
嚴宥然笑著講:「關止,你好啊,果然是放不下你家媳婦兒。」
原本正為他的人從那樣的車裡鑽出來而驚訝的同學們更加驚訝。
嚴宥然介紹:「大家還不知道呢吧?關止和藍寧現在已經是兩口子了。快快準備紅包,砸向這對新人。」
於是同學們從驚詫變作沸騰,陳思頭一個驚呼:「藍寧,你怎麼嫁了關止?」
藍寧斜睨她一眼,把臉色一沉。
但這分明是在座所有人的心聲。
在座各人,誰都知道本系大一的藍寧和大三的關止談過一場三個月戀愛。
那三個月中,關止開著火紅火紅的法拉利拉著藍寧在古北兜風,繞到學校門口轉了一圈,讓他倆坐的那輛車上了口耳相傳小道榜頭一名。愛車族專門去琢磨過關止的車,都估計這車國內絕無僅有,甚至不曾開出過古北的地界。
其時,他們倆的戀愛談的是相當拉風的。
誰也都知道關止進了學校之後,每三個月換一個女朋友,因此三個月後,關止和藍寧的分手,完完全全為意料中事。
誰更都知道,關止和每一任分手的女友都能保持良好的溝通和平靜的關係,就是除了藍寧。
他們分手之後不久,關止拉著別個女同學的手從藍寧的宿舍路過,藍寧蹭蹭蹭跑進宿舍提了一瓶礦泉水出來,兜頭朝關止頭上招呼過去。
她還罵他:「你這個混蛋,除了會打小報告你就不會別的了對吧?你是不是男人啊!」
關止生了一張俊秀兒郎面,像白皮膚時期的古天樂,因為家裡嬌慣大的,所以少爺脾氣也夠大,頭頂一臉水,氣得當場就差點揪住藍寧實踐「好男不跟女鬥會吃虧」這條真理。
當時宿舍阿姨都出面了,勸了這個勸那個,語重心長問一句:「談戀愛談到頭破血流為哪般?」
關止當時眉毛都快豎起來,冷哼倆字:「潑婦。」
一語激怒藍寧,她一揚手,礦泉水瓶子就這樣飛了過去,正中關止的腦門。關止也終於擺脫束縛,衝過去揪住藍寧的領子。
一(下)
後來有眼疾手快的同學拍下照片數幀放到簡陋的學校論壇上,冠名為「因愛生恨很無奈」,於是全校師生都欣賞到了這一出因為一場分手引發的暴力事件。
再後來,男的輟了學,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女的有了新的男朋友,校園從此安靜。
如今在座的同學沒法安靜,當年連分手都這麼暴力的兩位,竟然神鬼不知地做了夫妻。他們一時半會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就要變成化石。
反應過來的第一個人問:「幾時結婚的啊?」
關止向同學們笑了笑,不管藍寧答不答,他先答了:「三個月了。」
反應過來的第二個人問:「怎麼結婚都沒叫我們啊?」
關止扯謊眼睛都不眨,答:「嗨,旅行結婚的,讓同學們省紅包。」
於是大家應景地哄笑。這邊個個都是混成油條的人,馬上摒棄過往,從新開始。他們一一同關止打招呼並恭喜,還說了很多恭維的話,倒是沒幾個人順便恭喜藍寧的。
關止就站到藍寧身邊,一手搭在藍寧肩膀上,一手同人握手,兩不誤。
藍寧要翻白眼,還要翻掉他的手,可他的手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這個人就是這樣,從大學開始,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藍寧想。
周秉鑫還記得同藍寧的約定,臨走前又多打了一聲招呼,關止看在眼睛裡頭,上車以後便有話講。
「你們班那周秉鑫真夠朋友的,擺明了要送生意上門。」
藍寧心中分明還有點氣,把禮拜一從早上到目前存住的濁氣藉故發作出來,反問他:「你不是不來嗎?怎麼又有空了,大少爺?」
關止笑對怒顏:「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來了?而且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願望多熱切啊?」
藍寧啐他一聲,關止看半生著氣,腮幫子鼓鼓樣子實在可愛,忍不住伸手過來撓撓她的頭髮。
她理短髮,一身眉精眼企的模樣,但對住客戶可以立刻換成一副體貼用心的誠懇模樣,因此能把銷售做的風生水起。
藍寧心裡不爽快,撥開關止的手。但關止可不管,又伸過來,偏愛對她發尾須須絨絨的地方下手。
藍寧忍不住斥:「你這樣駕駛不怕被警察叔叔請進去啊?」
關止「哧」了一聲,講:「警察叔叔就喜歡盯著寶馬和奔馳,誰來管我的小QQ。我是工薪階層,有多少油水好撈?」
關止在大學裡的時候,開過的名車不少,不管是自家的還是問朋友借的。工作之後再相逢,藍寧卻發現關止竟然能夠低調到開QQ。
關止的理論是:「開QQ多方便,穩定,低調,還不招出租車司機眼紅,不怕警察叔叔拖車。而且我上街愛停哪兒停哪兒,從來不用擔心有人意圖不軌。」
藍寧想起來,便說他作怪,關止仍舊我行我素,把QQ開得尤其自在。
不過對於丈夫的選擇,藍寧即算有想法,也是尊重的,他們夫妻從來各管各事,井水不犯河水。她便不再講這回事情。
兩人回到家裡,藍寧踢掉鞋子就湊近冰箱上面找即時貼,上頭記載著家庭日程,看了之後嚷:「關止,今天是你揩灰掃地拖地板洗衣服。」
關止罵了一聲「靠」,問:「怎麼是我?」
藍寧一把癱倒在靠窗的榻榻米上,一身的倦意湧上心頭,不肯再爬起來。她對關止講:「雙休日我已經被你媽折騰死了,今天於情於理都得你來。」
關止無話,掛好了衣服,沖藍寧講:「請保姆,一定要盡快請保姆。」
藍寧閉著眼睛「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丈夫此項建議。
她同關止二人,自小都是嬌生慣養長大,四體從來不勤,就算五穀再豐,還是會對家事疲於應付。
關止的媽媽王鳳在他們結婚之前即火眼金睛料定這點,且當初反對他們結婚的最大最有力原因就是「他們倆誰能照顧誰啊?丫頭連個碗都洗不好。」
關止的奶奶邵雪甌從容地講:「她的廚藝很好,不會餓著關止。」
後來兩個人結了婚,關止大呼倒霉:「還說你廚藝好,三天兩天不開火。」
藍寧不理他,只是想每天每夜被工作追走三魂六魄,回家還要與家務戰鬥,實乃人間慘事。她一個人單住時,從來只用方便面對付。
後來王鳳生怕兒子被照顧的不好,領著關家的老傭人三奶奶給她做家政培訓,這一培訓就培訓了整整三個月,最近一個月三奶奶都不來了,僅王鳳一人準時駕臨,監督她的家政操作流程是否合理有效,令人滿意。
最初藍寧的媽媽萬麗銀看不過去,生怕女兒受累吃虧,趕緊拍板給他們倆找保姆。
三個月下來,藍寧發覺媽媽的主意實在英明,請來的保姆起碼確保了除了週末以外小夫妻悠閒的家庭生活。這保姆真是一份不可或缺的社會分工,就像國產電腦缺少維修點,總有那麼些不安全感。
關止無奈掃一眼藍寧眼皮底下淡淡一圈青,笨手笨腳去絞了拖把。一路掃出來,藍寧又打起精神拿了衣物準備洗澡。
她在洗澡的時候,琢磨了兩件事情。
一件是預備明天還要給周秉鑫一個電話,這是一個可行性很大的項目,能夠增加銷售額,勢必需要爭取一番。她不是個做事磨嘰的風格,力求速戰速決。
此外還得去保姆介紹所一趟找一個代班保姆,同關止這位根本不會幹家務的輪流家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更遑論她已經怕透了週末的婆婆接駕工作。
藍寧心裡正琢磨著,衛生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關止當著瞠目結舌的她的面前,有條不紊地脫下T恤丟洗衣機裡,又脫了長褲丟洗衣機裡,最後就是一條內褲。
藍寧在蓮蓬頭下擦掉眼睛裡的水,叫:「我還沒洗好呢!你先出去先出去!」
關止笑了一笑:「我都干的一身汗了,你還不讓我洗澡啊?」
說完就把內褲也脫了,往後一扔,掛在洗衣機旁的水龍頭上。
他一腳跨進淋浴區,藍寧根本沒地方退,被他按在已被蒸汽蒸得溫騰騰的瓷磚上。
這麼一個角度,這麼一貼近,她□裸地感受到他的蓄勢待發。
藍寧被蓮蓬頭灑了一臉水,形態非常狼狽,但是努力想要正氣凜然,讓關止不可侵犯。
早在結婚之初,他們便有協定,力求做一對現代派夫妻,一人一間房,週末才去關止房裡同床履行一下增進夫妻感情的義務。
因而,她理正嚴辭對關止講:「關止,今天不是雙休日。」
關止抱怨說:「雙休日的福利我可沒沾到,你把力氣全給我媽了。」
藍寧也要抱怨「這能怪我嗎?你媽是本市最佳家政培訓講師,上她一天課,用我一個月力氣。」
關止迎著淋蓬頭,是不肯放開她的,猴著她講:「親愛的,如果我把我媽的熱情打消,你看咱是不是恢復原定計劃?」
藍寧被灑了一臉水,連眼睛都睜不開,身體的某一點正被關止頂著,他是不打算後退的。她帶一點不情願,哼哼唧唧兩聲。
或許關止感覺到了,窩了一點無名火,霸道地吻上來,舌頭伸進她的口裡,差一點被她牙齒咬住。但他動作夠快,縮回來點到她的唇上,輕輕拂掃,緩緩濕潤。
藍寧的腿也被他強迫分開抬起,他是稍稍退出又猛然進入,然後有節奏的鼓動,再不讓她退縮。他的舌頭徘徊到她的胸部,有力的吸吮和舔舐,讓她全身的毛細血管都要膨脹。
這種狀態叫做秒殺。
藍寧就怕關止這樣磨著她,拍他扭他,可沒多久耐力就耗盡了。關止並不和她廢話,用口堵住她的嘴,下面的勁兒卻逐漸加重,為了更接近,他索性托起她的雙腿繞過自己的腰。
兩人在沙沙水聲中粗粗喘著氣。
這一室的氣氛十分放蕩。
藍寧在喘氣之後開始昏沉,上面下面,全部都被動。直到最後到達深處的頂點,全身就要顫慄了,撲面的水讓她突生一絲清醒,嚷:「不行,你出去,你沒戴——」
但是已經晚了。
□結束的時候,她才發現他們結合的姿勢讓大腿酸疼不可抑止。偏關止還壓著她,讓她傷筋痛骨還不能翻身。
這一夜過得萬分狼狽。
藍寧早晨在關止的床上醒來的時候,翻一個身,差點呻吟出來,渾身像被壓路機碾過一樣。
而關止一手還搭在她的胸脯下,睡得一個熟透。
他生得極好看的一個男子,朗眉星目足以形容。但閉著眼睛的時候,眉峰清秀,又別有另一番的俊挺,實在是一位無害美男子,絕對有令睡在身邊的女人看得目醉神迷的資本。
但藍寧不這樣想,她是氣從心下起,惡向膽邊生。
她動一動自己還能活動的另一條腿,抓緊了被子,瞄準了方向,一腳踹過去。
關止從床底下爬上來,衝她吼:「媽的,你踹我腰幹嘛?」
二(上)
雖然踹了關止一腳,但藍寧並不爽快,甚至差點起不了床。上廁所時,她看到內側瘀青了一塊,揉了揉酸痛的大腿,並咬牙切齒:「太黃太暴力了,關止簡直是畜生。」
關止進進出出洗漱著裝,恍若未聞,還提醒她:「今天可是你值日,早飯啊!」
藍寧揉著大腿,越揉越痛越惱火,出去就給關止一個銳利眼鋒,可還得沉著氣當值,給丈夫燒了泡飯蒸了饅頭。
饅頭是關止昨天帶回來的,用紙質打包盒裝的好好的,是用料精細的淮揚三丁包。這省了藍寧不少事兒,稍微加工,便打理好一頓早飯。
她胃口不大,吃了一隻包子就飽了,趁還有時間,便給保姆介紹所打電話。
關止正淅瀝呼嚕喝著泡飯,聽到藍寧講電話,便插嘴叮囑:「千萬可得找個會燒菜的,農家菜我吃不慣。不然你給燒去。」被藍寧白了一眼。
他這個人其實很挑剔,尤其是在飲食上。保姆做的農家菜死活吃不慣,先前的方阿姨是萬麗銀精挑細選來的,終於滿足了關止的這個要求。
藍寧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對待女婿要比對待女兒溺愛的多。她一想,就泛酸,掛好電話,啐一口:「想的美,我是你們家保姆啊?」
關止揉揉腰,用完了早飯,回到自己房裡脫光了換衣服。他一貫不愛正裝,中意Comme des Garcons這類低調的牌子,自詡為「低調的時尚男」,沒少被藍寧嗤之以鼻。
他套好長褲,穿了襯衫又穿好外套,在大客廳的鏡子前頭打理頭髮。
藍寧正在自己房間的梳妝台前面塗隔離霜,眼角一飄就看見關止在理他的板刷腦袋,她抿嘴嘲笑:「別照了,你現在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走到哪裡都能轟動樓上驚動樓下。」
關止在鏡子裡瞅她笑,說:「你怎麼老塗隔離霜?也沒見隔離出什麼效果來,額頭上還發痘。」
藍寧撂起前劉海仔細瞧,還真冒出一顆小痘痘,足可見最近煩惱事情太多,引至內火熊熊燃燒。
關止還加一句:「我勸你把頭髮留長了,往後一梳,額頭上鐵定不生痘。小時候梳辮子挺好看的,非要作怪做成短髮,又當不成李宇春。」
藍寧拿起遮瑕膏,狠狠抹兩筆:「李宇春怎麼啦?李宇春這麼多人愛呢!」
關止笑笑,一副寬宏大量不再計較的摸樣,讓藍寧就此又要切齒。
出門的時候,他又囑咐:「我要個能燒本幫菜的保姆。」
藍寧直接想甩他一頭毛栗子,結果看到關止的QQ熄了火,他對著方向盤狠狠砸一下,便得意笑了笑,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關止繃著臉,對她揮揮拳頭,讓她的心理瞬間平衡。
到了公司,羅大年正拿著親和的態度同設計部幾位男同事在吸煙室裡抽香煙,藍寧路過,只聽到他正提當年勇:「雖然我追我老婆那會兒是屢戰屢敗,我還是屢敗屢戰,最後我們美院的系花還不是跟了我?這叫小姐怕流氓。」 他頓一頓,又說,「這危機呀,就怕公關。」
大家哄笑。
藍寧想,昨晚春茗效果不錯,上下融洽,親密無間,也算是企業文化的一種表現。
羅大年此人,有時候待人也算和善和真誠。
藍寧點頭向他們道「早安「。
是設計部經理潘華先笑著調侃她:「藍寧,你可真不夠意思的,就惦記著小夫妻春宵一刻重千金,撇下我們老戰友。」
羅大年只是樂呵呵地看著她。
藍寧敬一個抱歉禮,俏皮講:「哪裡啊!回家當老媽子的,保姆請假回老家了。」
羅大年指著她對眾人說:「好吧,大家都看到了,婚姻是職業女性的墳墓。」
這句話被藍寧自動摒棄,裝作沒有入過耳朵。她回歸座位,開始干正經事。
先來歸納新業務,昨晚老同學周秉鑫提供的是有利情報,操作得當,完全能夠成為她今年的良好業績。她須握牢。
她給周秉鑫打了電話,約定進一步詳談的時間。藍寧照例請他先發一個大概的資料過來,她好先做一下前期的策劃。
再便是分析羅大年給予的清單中的客戶,再用粗體標注了「童夢」及「景陽春」。
兩個都是難題。
「童夢」近些年組了投資公司,戰略重點已逐漸轉至金融上頭,在生產這一塊的業務上已甚少做大手筆的營銷了,去年招標的項目不過是美國兒童用品博覽會的承接項目。
但僅這一項,他們都嘗了敗績,對方的贏家恰恰就是岳平川的「一馬平川」。他們的創意讓「童夢」再次在歐美市場大熱。
藍寧把去年自家公司做的方案拿出來再瀏覽一遍,不由還得承認,「時間維度」做的提案確實太過陳腐,毫無亮點,是自己未曾努力。
藍寧想,她還是有必要去拜訪一下「童夢」的謝東順董事長。
這樣一番規劃和排序,藍寧便那排妥自己的事務進程。她先遣文秀向謝東順的秘書約定時間,沒想到謝東順很爽快,定下下周同她尋時間一敘。藍寧便放下一半的心,好好用上午的時間,同手下那班銷售開了一個動員大會。
藍寧有一點工作思路最好,她從不把拍檔的抱怨放在心上,且還能用和顏悅色的態度去爭取對方和顏悅色的態度。這樣才能共同進步。
她把工作重新劃分好,按個人的工作性格和人脈,都配給了相應的客戶目標。眾人又一看,她將幾乎可以算做是故意刁難的「童夢」和「景陽春」都劃歸自己親自負責,便都發作不了任何情緒。
嚴宥然老是講她拿的是「老黃牛」的工作態度,手下自然擁戴。藍寧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好,既然要做元帥,除了坐鎮指揮,必要時刻的衝鋒,也得當仁不讓。
當然也有刺兒頭需要先摁住。
藍寧卯住那一位程風,露一個溫柔笑臉,倚小賣小叫了幾聲「阿哥」,他的臉皮終於不會像霜打的了。
會末,她還笑言:「我們的困難那邊一樣在面臨,我們還是在一條起跑線上。」
方珉珉在會後同她說笑:「嗲妹妹,你是凶的出去,嗲的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