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的吻漸漸深了,勾引她的舌頭,與她交纏。

如果繼續,將會擦槍走火。但此刻莫向晚是多麼不想遠離他,只想與他親密到天長地久。

莫北的手在她的身體上引燃一簇火焰,將她的意識燒至昏沉。

但他想,這樣不行,這裡不行。這裡有莫向晚最壞的回憶,關於他和她,他們最初的慘淡,記憶裡的沉痾,抹不掉的失落。

他帶她回來,是想讓她看到這裡的改變。他強自克制著,本要稍稍遠離她,可又捨不得放開她。最後沉住聲音喚:「向晚?」

他不知是想進,還是想退,這麼小心翼翼。

莫向晚就靠在他的懷內,她感受得到他的一份小心,小心珍惜到要將她呵護在掌心。他的擁抱也和九年前不一樣,他帶她來到這裡,從這裡看外面的世界,看外面一個翻新的天地。

不知為何,她能體味,然後感動。

她主動去吻他,每一刻的交纏,都化解她心中一刻的倉皇。她攀附著他.兩個人再也分不開。

莫向晚在他的懷裡問:「這裡,是不是重新裝修過了?」

莫北笑了起來:「不,水龍頭還是銀的。」

她問他:「莫北,我真的能另找一個新起點嗎?」

莫北沒有答,他沒有等。他告誡自己不該唐突,但她如烈火,要燒灼到他的身上。他抱住她,轉瞬之間,轉換天地,將她壓在床上一寸寸吻下來。

莫向晚輕喘,熱情將腦中的一切燒燬。

身上的這個男人,在她找不到方向的時候趕過來,拉起了她。她幾乎要在他急切熱烈的吻下面,軟化成為一攤水。

莫北的手撫摩著她的身體,他說:「向晚,再這樣下去,我會犯錯誤。我本來不想——」但是被莫向晚仰頭吻住。

他的手正包裹住她的胸,與她的心跳貼合。

她握住他的手,望著他。望著他,在想,他也許將不僅僅是她孩子的父親,還是她所愛上的那個男人。她與他之間的障礙,早就轟然倒塌。

莫北看著懷裡的莫向晚,她的眼內,迷惘燃燒成了熱情,在他身下敞開了身體。她能夠接受他所帶來的溫暖,他希望能給予她所渴望的。

如今的他和她,不再是Mace和草草,他是莫北,她是莫向晚,這樣親密貼合在一起,作為心情的解答。

於是,他們不再等待。他們彼此親吻,這樣的吻,就像橡皮擦,一寸一寸擦去過往,那個第一次在這裡的不愉快,也將煙消雲散。

莫北進入的時候,莫向晚有些吃痛,但不逃避。她仰著頭,看見馨紅的霞光照射進來,灑在這一處纏綿之地。她的身體接納他的入侵,她的心也因此打開。

莫北低頭看著她,緩慢地與她結合,進入到她的深處。

她在緊張,先繃住了身體,他就用吻讓她放鬆,讓她漸漸打開身體。真的是沒有任何的障礙了,他們用最親密的接觸替代語言,交付彼此。

莫向晚什麼都無法想,身體上承載著這個男人的力量,他每一次的懸宕起伏都能夠讓她心潮澎湃,隨之激盪。

這個男人,用有力的姿態與她結合,和好多年前的他,是不一樣的。他的身體充滿張力,有侵略和保護的慾望。

莫向晚一點一點丟開那一年的蒼涼,一心一意感受他的力量,和他的愛護。

親密的歡悅從結合的那一個極點爆裂,炸得她四肢百骸都如同脫胎換骨,真的是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無力想。也許就這樣,把一切交給這個男人,他已經抵達她的深處,沉沒在那裡,她又有什麼理由不把一切都交託出來?

呻吟破碎地衝出了口,莫向晚能聽見自己在呢喃「莫北」「莫北」,他衝擊著她的身體,讓她把這個名字印刻到心頭上去。

最後的那一刻,他握住她的胸,隨著她的心跳,說:「我真高興,在這裡終於有了位置,就在非非旁邊。」

後來的一切是無意識的,莫向晚好像在歲月之中睡了醒,醒了又睡,彷彿蕩漾在江面之上,浮浮沉沉,總能被這一雙臂膀摟住,溫暖的體溫始終沒有稍微遠離。

再後來,莫向晚並沒有睡得很實,抬一抬頭,窗外已經夕陽西下。她輕輕翻身,身邊的人仍是用手環住她的腰和胸。她伸出手從丟在床下的包裡撈出了那一疊信。

莫向晚一封一封拆開來看,好像是看報紙上的情感專欄,她只是一個拆著讀者來信的編輯,看著讀者在信上的懺悔、控訴、不解和關切。

莫北在身邊翻了一個身,把她攬人懷內。

他問:「為什麼你要把這些信都退回到老宅?」

「他們從沒有來過信,比起他們每年來一封於事無補的、總是讓我要反省當年的信,兩種局面我更接受第一種。」

莫北緊緊抱住她:「他們都回來看過你,沒敢和你相認,因為你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

莫向晚在他懷裡調整一個角度,窩好了,問他:「你和他們聯繫了?」

莫北只是歎息。

莫向晚撫摩著他的發,軟軟的,這個好脾氣的男人。

「莫北,對我你該做的不該做的,一件不落都做了。」

莫北笑起來:「因為你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憑著這一點殘存的靈犀,她忽然問他:「你是不是聖誕節生日?」

莫北笑:「其實比耶穌誕生日晚五天。」但是扳正她的面孔,又扳回正題,「向晚,他們都想回來看你。」

莫向晚垂下眼瞼。

「你放不下過去,是因為你從不曾原諒他們。」他抱緊了她,想讓她莫向晚的身體可以溫暖起來,「這樣只會讓你自己更辛苦。」

莫向晚只是沉默。

莫北親吻她的發,換了姿勢抱她,雙手撫摸著她軟乎乎的小腹,動作輕柔而謹慎。忽然問:「生非非的時候是不是很辛苦?」

這是往事了,被他問起來,勾起她辛苦的回憶。她的念頭全部轉到自己的身上來,將過去的感覺拾回來,告訴他,或者說,與他分享。

他是另一半,給予她孩子的那個男人,他們各自分出一半骨血,創造了莫非這個孩子。

現在這個念頭,只會讓她感覺溫馨。

莫向晚告訴莫北:「疼了八個小時,最後還是挨了一刀。非非這孩子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沒怎麼折騰我,出來後也沒怎麼折騰我,最痛的時候不過是那八個小時。」

他翻一翻身,已經看到她腹部上的舊傷痕,雖然已經快要淡入不見。他輕輕撫摩著她軟乎乎的腹部,再與她緊緊地依偎,說道:「真抱歉我當時不在。」

「你在也無濟於事。」

「至少我可以陪在你身邊。」

但莫向晚瑟縮一下:「冷。」

莫北才發現窗戶半開,他起身將窗戶閉牢,溫暖又重回到他們身邊。、莫向晚說:「我懂你的意思。」

莫北說:「試著解開你自己,這不只是原諒。向晚,你可以回頭看了,才能更好地向前看。」

莫向晚歎口氣:「我在這裡,曾經是你的禮物。」

莫北撫額,歎息:「最好忘了它,我的莫非媽媽。」

他見莫向晚不響,便呵起她的癢,於是她就想要躲,但是他不讓,再也不讓,牢牢箍住她。

莫北用類似莫非那樣賴皮的口吻講:「莫非媽媽,你想好了,讓我進來了,就別想趕我走。」

莫向晚只得點頭。

莫北又問她:「其實現在想以前,也沒那麼糟糕吧?比如我。」

莫向晚忍不住笑起來。

莫北看她終於能笑得燦爛,心裡也輕鬆,把心頭陰霾暫掃片刻。

他在早晨看到論壇上的消息的時候,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莫太太在電話裡問:

「北北,那些是不是真的?」

莫北先沒有做聲,他思考了一下,用平緩的語氣問母親:「媽媽,你不是已經查過了嗎?」

莫太太講:「我一直希望你們是早戀,她人好,我什麼都不計較。但你們不是早戀啊!那種事情被人說出來可真是臊死了我,有多丟人你知道不知道?這得在多少人面前丟人?」

莫北說:「媽媽,那時候是我犯了錯誤。犯了錯誤的人,你就不准他改一改?

不要總想著丟人行不行?」

莫太太聽出莫北急於辯護的意思,愣了愣,她是沒有想到兒子口氣會強硬起來。她的兒子從來脾氣溫和,對父母恭敬有禮,她不禁就急了,命令地講了一句:

「北北,我建議你去查一下孩子的DNA。」

莫北立刻回駁她:「媽,你不是見過孩子嗎?他和我小時候長得不像嗎?如果長得不像,你怎麼又三番四次去見孩子?」

莫太太被駁倒。

「媽,我一直以為你是通情達理的。」

莫太太便語重心長:「那時候我還不是不知道她以前做過這些事,今天聽得我魂都沒有了!」

「我以前做得更差勁,你不是都知道?」

莫太太要氣結,但莫北連著問:「媽,你要我怎麼樣呢?查好孩子的DNA,是我的兒子我就搶過來,不再管孩子的媽?媽媽,你記得不記得當初你帶我去大院放映院裡看了一部叫《媽媽再愛我一次》的台灣電影,把你哭慘了,你直說孩子的爹不是東西,怎麼這麼待孩子的媽。媽,我不想做這種爹。」

莫太太要語塞,一賭氣,講:「你別跟我扯了,去跟你爸說吧!」

莫北放下電話,一骨碌站起來,向江主任請假。他想事情不宜遲,該說的事應當說一個清楚。

回到家裡,母親也在,保姆說上午母親急匆匆從機關裡回來,一回來就氣急敗壞和父親說了好多的話,此刻閉門關在自己房裡。父親一直在書房練字。

莫北就先去了書房。

他走進書房,正對著牆上的大字,莫皓然背對著他,正在寫字。從莫北這個角度看過去,父親頭上一半的頭髮是花白的,原來高大矯健的身體也佝僂了。

他叫一聲:「爸爸。」

莫皓然嗯了一聲。

莫北走過去,平靜地為他磨墨。他本來想,是不是讓父親先開口,切入主題?

但父親揮動著毛筆,一筆一畫正在賣力,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莫北慢慢地開口說話。

「爸,我重新遇到她的時候,她只是一個認真工作的單身媽媽。晚上會去師大念夜大,經常加班。和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不一樣。」

莫皓然又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八九年前她為什麼會那樣,但那時候我也是一個渾蛋,我沒認真。

但她生了我的孩子,認真生活了這麼多年。爸,你說人最重要的就是『認真』二字。所以她給我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莫皓然只管自己寫完了一幅字,莫北看過去,父親寫的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不禁失笑,還真的笑出聲來。

莫皓然板著面孔講:「我必定不如你瞭解孩子的媽媽。」

「爸,今天的晚報可能還會有添油加醋的消息,不過我還是能遵照您的吩咐,過年帶了兒子回來。只要您答應。」

莫皓然背著手凝視著自己寫的大字,忽而歎氣:「我老了,筆力是不足了,你瞧這一個『采』字就軟弱,哪裡還能悠然見南山。」

莫北聽了,還是不做聲。

莫皓然說:「我一向自詡清白,你是瞭解的。」

莫北看住父親,謹慎而恭敬。

「如果我也不同意,你會怎麼做?」

莫北慢慢走到寫字檯的外沿來,他用一個更加恭敬的站立姿勢,對著父親說:

「爸爸,這幾年我正職副業都賺了一定的積蓄,我會在這裡附近買一戶三室兩廳過一過一家三口的小夫妻生活。我的兒子過兩年要考中學了,我希望讓他讀我們區的學校。爸爸,只要你和媽媽一個電話,我立刻回來綵衣娛親。你們隨時都可以看看我的非非。」

莫皓然也站著,也望著眼前的兒子。他眼色澄清,不氣不餒,不卑不亢,立定在這裡,表明他的心跡。

莫北還說:「孩子的媽媽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被牽連,我建議她離開這個行業。

她正在找工作,她找工作的事情我不會插手。這幾年她念了文憑,英語也還行,工作能力在行業裡有口皆碑。我相信就算金融危機了,也有她的用武之地。我希望她可以再給我生個老二,讓我盡一盡帶孩子的父親責任,我會建議她去考一個MBA,等老二稍微大一點,她會找到更適合的工作。」、他說完,坦誠地看著父親,不是不希望得到父親的首肯的。

父親只是背著手在冥思,然後了然笑一笑:「莫北,你算不算在威脅你的老父?」

莫北頷首:「爸,我從不敢這樣做。」

「你媽建議要驗一驗孩子的DNA。」

莫北反問:「您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莫皓然沒有回答兒子的反問,只說:「你不是已經把一切都打算好了嗎?從頭到尾,你的老父老母只能跟著你的計劃走。」

莫北對父親說:「爸,我現在也是當爸的人,我想給我兒子一個完整的家。

我兒子的母親,也是世界上偉大母親的一員,你兒子我,比不上她。」

莫皓然指了指桌面上的橫幅:「這幅寫差了,你幫我扔了吧!心靜不下來,就沒辦法寫好。」

莫北應了一聲,把字幅拿出來,終究是想了想,捲好了放進自己的房裡。

保姆萍姐過來問他:「要不要看看你媽媽去?」

莫北望一眼母親的房間,裡頭放著電視劇。他搖搖頭,想,給予他們時間,才能讓他們接受。

出了家門之後,他沒有趕回事務所,而是撥電話給莫向晚,但她一直在關機狀態中。他打到她的單位,她的助理說她請假回家了。他又打電話回家,電話沒有人接。

莫北想了一下,理出一點頭緒,他直趨莫家的老宅,看到莫向晚在舊宅門口發呆。

《怪你過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