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0章

第56章月夜鬥智

錦曦回到府中,只覺意興闌珊。清澈的月光從窗口灑進來,她就呆呆地坐在窗邊瞧著。山中的月色和此時的月色有什麼不同麼?

她想起十歲那年收到爹娘送來的錦衣,雪白的緞子,披在身上能感覺衣料如水般貼著肌膚流淌。上面娘用銀線繡著纏枝青蘿,寬大的衫袖,六福長擺。她只能穿給師傅看,在月光下偷偷出了庵堂,跑到後山草廬喚師傅。

就在那晚師傅教了她飄花掌。

錦曦站了起來,閉著眼睛想像在山中清月下衣袂飄飄,酣暢淋漓的跳躍,扭身,擺腿,發掌……山裡的風是多麼怡人,帶著薄荷的味道,絲絲涼意沁人肺腑。她在房中輕身旋轉,緩慢使出掌法,突腰如折斷往後平平倒下,水袖擲出,掌若落花碎影點點揮出……

「疏影橫斜……」她輕聲念著這招。

「啪,啪!」房間裡突輕聲響了兩記掌聲。

錦曦一驚,身子一晃。一隻手突然順勢摟住她的腰。她借勢一腳踢去。來人用手輕輕擋下,錦曦迅速變掌為肘杵向來人胸口,聽到一聲「嗤」笑,來人又用手擋開,摟在她腰間的手輕輕一捏,錦曦覺得身上竟似突然消失了一般,來人手上再一用勁,讓她保持著纖腰下彎的姿勢。

「你放手,李景隆,明人不欺暗室,你夜半又闖我繡樓作甚?!」錦曦怒道。

李景隆低聲笑了:「你真美,錦曦,為何閉著眼?覺得這姿勢太過不雅?」他扣在錦曦腰上的手又往下沉了一沉。

錦曦叫苦不迭,緩緩睜開眼睛,李景隆俯下身子,深邃的眼睛牢牢地鎖住她,薄唇微啟帶出一個笑容來:「你在發抖……」

「你想怎樣?」錦曦幾乎瞬間就恢復了鎮定。

李景隆聞言輕輕托起她,鬆手,退到兩步開外。

「似乎我來的時候都有月光呢,錦曦。」

錦曦冷笑一聲:「李公子如果說自己是狼,喜歡逐月而出沒,我也不奇怪。」

「他真是可能得到你呢,錦曦,我是來道賀你的。」李景隆微微側過頭看她。

「不必!沒什麼可慶賀的!」

「沒有麼?呵呵!」李景隆突然笑了,臉在月光下露出一個邪美的笑容,「錦曦你真的太讓我意外,呵呵,你居然真的揍了他一頓,怕是朱棣長這麼大,唯一這樣揍他的人就是你吧?」李景隆怎麼也忍不住笑,壓著聲音,胸膛大力的起伏著。

錦曦無奈地撇嘴,他又知道了,而且就在今晚,他的花蘭也開到了燕王府麼?這個人時不時就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不管她聽不聽,總是會吐露他的秘密,又漫不經心地提醒她洩密的後果。讓她生恨,又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我很想知道,等我嫁入燕王府,李公子還會這樣出現在我和朱棣面前?」錦曦打足十二分精神與李景隆相鬥。她悠然的倒了杯茶自顧自飲了,也不管李景隆。

李景隆又聽到額頭青筋突突跳動的聲音,居高臨下的氣勢像被戳破的皮球癟了下去,他盡量讓語氣平緩,卻怎麼也忍不住恨意:「錦曦,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這是閨閣女子說的話嗎?」

「你不是愛吐露秘密麼?不說實話,無人可說多麼痛苦!我沒什麼秘密,就只好說說大實話了。」錦曦笑意盈盈,方才被李景隆制住手腳的氣惱隨著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半滴不留。

她眼波流轉,神色興奮,似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我也很好奇,你說朱棣突然發現你夜半跑來房中瞧我會是什麼樣?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玩!呵呵!」

李景隆失態不過瞬間,聽她這麼一說,也給自己倒了杯茶:「這茶很好,是什麼茶?」

錦曦習慣了他岔開話題,隨口答道:「雪露紅芒!」

「還記得韭山玉蟹泉邊你烹的茶麼?也是雪露紅芒。說起這雪露銀毫還有個故事,據說雲南普洱下關一帶都是以馬幫駝茶入京進貢,經過秦嶺之巔時突遇飛雪,當場凍死數十人,送往京裡的貢茶便少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的茶竟埋進了雪堆裡,貢品少了,自然是要補上的,再有馬幫運來經過上次飛雪之地時,有一個運茶的拾到了一萎茶餅,心想做不貢茶便自己喝了,沒想到……」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飲了口涼茶笑道:「這茶涼了別有一番滋味,錦曦,你的茶,別人再也煮不出那種味道。」

錦曦被他的故事引出了好奇,又不肯問,便靜靜地坐在窗邊不語。

「呵呵,」李景隆忍不住好笑,悠然自得地說,「我知道,你想知道來歷,倒也沉得住氣,唉,我說,在你面前,能不說都忍不住。」

錦曦還是沒有吭聲。

李景隆歎了口氣接下來道:「那人拾到茶餅後,掰了一塊煮了。見湯色紅亮,與平日見到的茶餅並無不同,一嗅其香,卻帶有雪後清新,再飲下一口,又有一種溫和馥郁從腹中騰起。然後,就遣人又去找,結果呢一共找到三十二塊茶餅,魏國公勞苦功高,皇上賜賞了兩塊茶餅……」

他穿了件藍色綢緞長袍,用金色、銀色及淺藍色盤繡著壽字花紋,這一端茶微笑,袍子一展,月光下竟有波光粼粼之感。

月光下的海看似平靜,掀起波浪足以覆頂。錦曦提醒著自己,李景隆絕不是來廢話的,她開始變得小心,李景隆一說她就記起來了,當日在玉蟹泉李景隆帶了茶,那茶就是雪露紅芒。一塊茶餅有十斤重,十歲時父親送過一塊來山上,茶味特別,醇香怡人,她很珍惜,幾年來一直喝這茶,回到府中,父親見她喜歡,也給了她。一時之間倒不知道這茶的珍貴。

「皇上也賜了你父親一塊是麼?」

李景隆搖搖頭:「我父親是皇上的義子。」

「皇上義子很多。」

「我是想告訴你,皇上賜了我一塊。而且,我知道,你愛飲此茶。」李景隆輕聲說道。

錦曦緩緩轉過頭盯著他。李景隆的眼神深不見底,錦曦的眸子如貓一般閃閃發光。她突然想哭:「你,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嘛,你不明白麼?日後我若想找你說秘密,我當然不會出現在燕王府,你自到曹國公府蘭園,我沏茶相候!」

「若是我不來呢?」

「我既然知道……連你的日常起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說,我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皇上會樂意聽到他忠心的臣子的一舉一動的。」李景隆繞了半天彎子,終於吐出了真實的意圖。

「我如果嫁給燕王,你以為,我會半夜出府來你蘭園,讓燕王蒙羞,讓我爹顏面無存?魏國公府的小姐,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隨便你了,我累了。」錦曦冷冷地回拒。她知道,一旦被他威脅一次,就會有下一次。她已經以不吐露他的秘密為代價。斷不會讓李景隆得寸進尺。

李景隆輕笑出聲:「我怎麼捨得讓你背負這樣的罪名呢?我是想幫你呢,錦曦,你不是不想嫁麼?你不是想嫁了朱棣然後讓燕王府雞犬不寧,或者玩一次失蹤麼?你說,還有誰比我更能幫你?」

「與虎謀皮,如渴飲鴆,李景隆,我的事我自會處理,你的秘密我也聽了,你請便,順便再告訴你,我再討厭朱棣,再不想嫁他,他,比起來,還是好上一百倍!」

錦曦眼也不眨的與李景隆對峙著。她看到黑暗的海浪在他雙瞳內翻湧,李景隆沒想到錦曦拒絕得如此乾淨徹底,心中氣惱,那種得不到的不甘,眼見她即將出嫁的鬱悶直直逼上胸膛。他從未有這麼後悔,後悔為什麼不早在韭山上殺了她,省得自己聽到皇上親口向魏國公提親,求嫁朱棣時心痛難忍。

「錦曦,我還會找你,不管你嫁不嫁人,不管你嫁給誰!」李景隆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住,似說給她聽又似喃喃自語:「不找你,我的秘密說與誰聽呢?還有什麼,比見著你有苦說不出更快意呢?」

錦曦看他躍下繡樓一閃身沒了影,才發現冷汗打濕了衣襟。她頭痛地想,李景隆還真的沒說錯。每次見到他都情不自禁地想,他又要打什麼壞主意,每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應付,還不能告訴任何人。

正想著,又一陣風聲掠過。錦曦沒好氣地想,天都快亮了,折騰一晚,又回來幹什麼。張口欲問,一抬頭嚇了一跳。

尹白衣出現在繡樓門口,疑惑地看著她:「錦曦,怎麼還未就寢?剛才是你在園中麼?」

錦曦張了張嘴,這才想起還有師兄在保護她,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委屈地說道:「師兄!我……」

「沒事,燕王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過氣不平了罷了,他畢竟是皇上寵愛的四殿下,男人都愛顏面,被未婚妻子打,是嚥不下這口氣,過了就好了。不要放在心上。」尹白衣打斷了錦曦的話,他瞧到有黑影在園中出沒,擔心錦曦便上來瞧瞧。

「天都快亮了,趕緊歇著,師兄不方便久留。」尹白衣說完就要走。

「師兄,你,你守在樓下好不好?我……」錦曦最終還是嚥下了湧到喉嚨口的話,如果尹白衣以為是她,那便是她吧。李景隆的秘密還真的不能透露。李景隆太可怕,她現在無法肯定也不敢去賭,閤府上下幾百口人命,以李景隆的心狠手辣,她委實不敢。

尹白衣咧開嘴笑了:「好生睡,師兄會守你五年,你放心。」

錦曦安心地上了床,師兄武功應該不在李景隆之下吧,五年,李景隆,你要再來擾我,會有師兄對付你。這一刻,錦曦下定決心,一定要擺脫被李景隆牽制的處境。兵者,詭道也。李景隆或虛或實,她現在想不出辦法,以後總會有的。

轉念又想起尹白衣為朱棣說話,她又歎了口氣,想起在鳳陽與朱棣的點點滴滴,她不是討厭他,她,也說上來為什麼。

或者是討厭這麼快嫁人,或者是討厭嫁給一個親王。錦曦困了,不想去想,走一步是一步吧。

第57章出嫁(一)

得知錦曦與朱棣定下婚事,朱守謙趕緊求皇后通融,准他開年後再去廣西封地。馬皇后素來寵他,想起他孤單單離開南京,心中不忍便答應下來。

朱守謙得了聖意,高興地膩在魏國公府陪錦曦。靖江王妃是個溫順無主意之人,朱守謙對她和顏悅色已是知足,也常來陪伴錦曦。

她聽朱守謙說過,知道自己與錦曦有三分像,見了真人卻真的呆住了,拉住錦曦道:「姐姐那有三分像呢,也就一分罷了,若得錦曦三分,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錦曦足不出戶,悶得發慌,靖江王妃與朱守謙都算是親密之人,當即親熱的對王妃說:「我與姐姐還真的很像呢,錦曦為姐姐畫幅像可好?」

扶王妃坐好,錦曦凝神冥想了會兒,揮筆細細勾勒。待到畫成,靖江王妃一瞧便笑了:「妹妹這一畫,當真以為兩人不分呢。」

錦曦笑道:「咱們徐家的人都有個特點,你瞧這眉眼,母親常說我像小姨,其實眼睛卻是更像父親。」

靖江王妃點頭同意。兩人說笑會兒,錦曦歎了口氣。

「妹妹煩惱什麼呢?」

「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錦曦掰著手指頭細數,揚起臉看著園中樹木早已落完綠葉的枝椏發呆,「秋天過了,親事定在正月,沒幾日可留在府中了。」

靖江王妃安慰道:「都說燕王英俊神武,皇上娘娘寵愛,錦曦是嫁過去做堂堂正正的王妃,必不會受委屈的。」

是啊,人人眼中,燕王年青俊美,幹練有為,皇上寵愛,可是誰知道他對我心中有恨,這嫁過去,他不會委屈我,他會報復我!錦曦越想越煩。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這一嫁過去,難道真的就能脫身而逃?

李景隆虎視眈眈,大哥竄唆太子起心,都是麻煩事。現定親朱棣,再怎樣,也不是未嫁的自由之身了。頂了個燕王妃的名頭,能去哪兒呢?又如何對爹娘交待呢?

靖江王妃見錦曦眉宇間憂色更重,突笑道:「錦曦啊,你和魏國公從北平回來這幾月呆在府中哪兒都沒去玩吧?要不,出去走走?你看這冬日暖陽曬得人多舒服,去騎馬打獵想必極有樂趣。」

聽她這麼一說,錦曦想起尹白衣送的馬來。那匹公馬被她取了個名叫馭劍,都很長時間沒去瞧了,她笑道:「姐姐也好騎術?」

「待字閨中時曾與父親學得一二。」靖江王妃見錦曦雀躍也跟著高興起來。嫁入王府前後也有半年時間,沒有騎馬瀟灑過了。

兩人相視一笑,喚來侍女備好騎馬裝便要出城一遊。

徐夫人怎麼放心得下,便叫徐輝祖與朱守謙帶侍衛陪同。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

錦曦圖方便,換了男裝,一行人中只有靖江王妃還是女裝打扮,戴著面紗一身火紅騎馬裝,如眾星捧月。

徐輝祖無力回天,想起錦曦出嫁未免傷感,與尹白衣一左一中護著錦曦。到了城北平原,侍衛策馬趕出不少野兔野雞,靖江王妃父親是廣西都指揮使徐成,騎射俱佳,出了王府正覺得天地寬廣,朱守謙小心在旁護著,心中滿是喜悅,對錦曦笑道:「今天就看咱們倆的了,你瞧他們,沒一個有興致!」

錦曦含笑點頭,與靖江王妃縱馬奔出,張弓搭箭射取獵物。

她心裡感激這位同族王妃,手下留情,讓王妃玩個盡興。不多時,兩人便收穫甚豐。

靖江王妃自有朱守謙呵護著。徐輝祖和尹白衣目光只盯著錦曦打轉。兩人在破廟交過手,心中有了疙瘩,知道尹白衣是錦曦師兄,保護於她,徐輝祖倒也大度,不再計較。

正談笑著,灌木從中一道紅影閃過。

「啊,是火狐!」錦曦驚歎道。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不遠的山坡上一隻全身紅毛的狐狸轉著黑漆漆的眼珠望著他們,然而一溜煙往林中鑽去。

「我去捉它!」錦曦來了興致,拍拍馭劍就衝了過去。徐輝祖和尹白衣自然緊隨其後。兩馬大黑馬中錦曦搖了公馬馭劍,母馬尹白衣卻不騎,養在府中。兩人坐騎都無馭劍神駿,不多時就被錦曦遠遠甩在身後。

尹白衣突然一勒馬笑道:「大公子,馭劍是神駒,我們追不上的,錦曦有武功,她能保護自己。」

徐輝祖望了望前方的小黑點也停了下來。

「大公子,白衣有事不明。」

「何事?」

「大公子似對錦曦嫁與燕王耿耿於懷,燕王真是不好麼?何苦鬧得兄妹情份也無?」

「徐輝祖愣了半天方答道:「你不會明白,我怎麼捨得錦曦遠去北平呢。若是嫁給太子,他日……」

尹白衣笑道:「太子東宮空虛,若論富貴,自是不二人選。可大公子一心為錦曦著想,何嘗站在錦曦身邊為她著想,東宮裡,常妃身體虛弱,也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你難道希望錦曦將來與一干嬪妃爭得頭破血流才得到那個富貴麼?」

徐輝祖嘴角牽出一抹苦笑:「除了燕王正妃身份,錦曦就不會與側妃侍妾爭寵麼?若她在南京城,多少還能顧著點,遠去北平,鞭長莫及!」

尹白衣試探地問道:「若是燕王只有一個錦曦呢?」

「若真是如此,我無二話!」

兩人閒談之時,錦曦已跟著火狐去得遠了。張弓搭箭瞄準了火狐,錦曦卻又放棄,有點捨不得一箭痛穿它。只驅了馬一心想活捉那個小東西。

那火狐感覺到了危險臨近,刁鑽地東奔西竄。錦曦大黑馬再是神駿,進入山林腳力施展不開。眼見抓不到了,錦曦歎了口氣,拉住馬打算返回。

只聽一聲狼嘯,馭劍前蹄揚起,「灰」的一聲,沒有後腿,開始不安的趵起蹄來。

然後火狐出沒的地方飛起一道道黑影,出手如電,捉住火狐尾巴將它倒掉了起來。

「十七!」錦曦驚喜的喚道。

燕十七揚著漫天的陽光提著火狐走了出來。

馭劍倒退了幾步,馬耳後伏,戒備異常。

錦曦跳下馬來,拍了拍馭劍安撫它。

那只火狐在燕十七手中似奄奄一息。錦曦不忍道:「你把它打死啦?!」。

「它裝的呢」燕十七抖了抖,火狐便掙扎起來,嘴裡吱吱叫著。

「放了它吧,十七哥。」

燕十七笑了笑:「你摸摸它吧,追這麼久。」

錦曦輕笑著伸手去摸火狐,觸手皮毛滑不留手,在掌中似團火焰襯得手掌瑩白如玉,她想了想便接過來,放在地上。

火狐看了眼錦曦,再看了眼燕十七,一溜煙跑了。

「非蘭,還是叫你錦曦吧,怎麼瘦這麼多?」燕十七有些心疼。

「你不是跟著燕王,怎麼來這裡了?」錦曦避開了他的問題。

「我特意前來等你的,錦曦。聽說……正月你便要嫁給燕王了。」燕十七有點艱難地問道。心裡盼著錦曦露出那怕一絲痛苦,他一定帶她走。近日是尹白衣答應他,讓他再單獨見見錦曦。他等了許久,等到問出這句話卻知道有多難開口。

錦曦不敢看他的眼睛,知道燕十七對自己一片癡情,假裝摸著馭劍的頭輕笑著:「是啊,沒幾天了。這些日子在府中跟著母親和侍女一起做女紅呢。」

「錦曦,你以後……以後有什麼打算嗎?」燕十七星眸中閃著陽光,滿懷著希望。

錦曦回想起呂家莊看到的燕十七,安如泰山的身影,陽光似的笑容,貼心的照顧,不由黯然神傷。答應他,給他希望,與他遠走高飛……燕王妃與侍衛私奔麼?她苦笑,燕王受不得這種委屈,魏國公府擔不起這個罪名,皇上丟不起這個臉。

「燕王,在鳳陽……他一心解救災民,他人很好。」錦曦輕聲說道。

「可是,你不喜歡他,你不想嫁他!」

「十七哥,我是徐錦曦,不是謝非蘭!」錦曦勇敢的抬起頭,不出所料對上燕十七燦若星辰的雙眸。「我,沒有心儀之人,卻又家人要守護,燕王人才也是萬里挑一。有夫若此,錦曦知足了。」

錦曦說完,也不知道再和燕十七相處下去,那種想要拋棄一切自由行走江湖的念頭會不會又冒出來,翻身上馬笑道:「十七哥,我大哥他們肯定等的急了,我,先走一步啦!謝謝你捉了火狐,摸一摸也算不虛此行了。」

她正要策馬離去,燕十七跨前一步握住了轡頭,他輕聲道:「這馬,我牽著好些!」

他再不說話,牽著馭劍緩步走出樹林,東陽照在林邊,草原上衰草泛黃,要等到下一個春夏,綠意才會再來。

錦曦望著燕十七沉著堅定的步子,瘦削的背影,想起呂家莊初見時他為她牽馬的一幕,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淡淡的陽光籠在一人一騎上,就這樣緩緩的往前行去。

錦曦有好幾次想奪過韁繩子打馬飛奔而去,終是不忍。她坐直了身子,閉上眼任寒風吹拂。

初初誤會李景隆,為了一盆蘭花動心。李景隆確實讓她心驚。

緣訂朱棣,兩人不是鬥嘴便是賭咒發誓要報復對方。朱棣讓她心悸無奈。

只有燕十七,從初見到現在,護著他,癡情於她。

她想起和尹白衣在城牆上看星星說相思哼的曲兒。腦中想起歐陽修另一闋詞:「牆裡鞦韆牆外道,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滿心愧疚,滿懷的傷感在冬日的草原上散開,兩人都不說話,天地間只有蹄聲得得。

燕十七步履悠閒,似在欣賞風景,握著韁繩的手卻很用力,手指關節泛白。錦曦眼淚刷的掉了下來,她沒有去擦,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奈與酸楚。

遠遠的看到了人影,那邊也發現了錦曦,幾騎飛奔而來。燕十七停住,錦曦反手拭去臉上淚痕。

「我走了。」燕十七說完正要鬆開韁繩。

「來人飛奔跑入視線,錦曦吃驚地看到跑在最前面之人正是朱棣。

第58章出嫁(二)

朱棣一身銀白窄袖蟒袍,腰束玉帶,披著黑色蒼狐大麾,頭束金冠,英姿勃勃。緊跟他而來的是大哥徐輝祖和尹白衣。

「這不是燕十七麼?怎麼這麼巧?」尹白衣笑著開了口。

錦曦笑著答道:「差點就捉到那只火狐了,正巧十七哥也在捉它,可惜給它跑了。等急了吧大哥?」

「你平安就好。」

朱棣沒吭聲,神情確實愉悅之極。錦曦這才知道,原來朱棣鳳目含情竟是這般繾綣入骨,渾身入目暖陽春風。他高興成這樣?不會是越想殺人越高興吧?錦曦一直微笑著想。刻意讓自己看上也很高興,目光盯著大哥的xx眼睛,再無轉移。

朱棣不不經意地斜斜看過去,心裡說不明的滋味,就一個想法,回府後把佛堂裡的觀音砸爛了,看佛祖會不會怪罪於他。

他清了清喉嚨,嚥下湧上的怒意。錦曦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比她發怒揍他還讓他感覺討厭,遠遠地就看到一人一騎緩步從草原深處走來,沐浴在陽光裡的畫,讓人瞧著……就像破壞掉!

燕十七的手再度握緊了韁繩,又緩緩放開,躬身行禮道:「王爺!」

朱棣瞥他一眼,笑道:「十七習慣給錦曦牽馬了,還記著呂家莊馬驚了她不知所措的樣子?那像會武功的高手呢。」說著行到錦曦身邊,溫柔中帶著絲絲寵溺。

錦曦分明感覺到冬天的寒風露出刀鋒般的利芒逼近了身。情不自禁微挺了下脊背。

兩匹馬馬頭相蹭極是親熱。錦曦一看朱棣居然騎的是另一匹黑馬。她詢問的目光落在了尹白衣身上。

「小姐,老爺吩咐把這匹馬送給燕王,正巧王爺今天出來試馬遇上了。」尹白衣笑著解釋。

錦曦心想今天出來時那匹大黑馬還在馬廄內,這麼巧就送給朱棣了?

她也沒有看朱棣,輕聲道:「大哥,我們回去吧,表哥和嫂子肯定等久了。」

徐輝祖應了聲,對朱棣一抱拳:「王爺試馬愉快,輝祖陪錦曦回府了。」

「大公子且慢!」朱棣唇邊帶著朵溫柔的笑容,「錦曦,我陪你回府可好?」

錦曦一愣,越發覺得朱棣居心叵測。明明苦大仇深,他偏生要體貼溫柔,錦曦眉心微微一皺,還未及苦了臉就又笑著展開。她目光似有似無從燕十七的背上掃過,把那細小的一個起伏看得仔細。她笑著想,給了朱棣冷臉,十七會不顧一切帶走她麼?嘴巴已柔聲回答:「如此有勞王爺了。」

朱棣的笑容越發的溫柔,嘴邊只噙得一笑,實實在在要把人溺斃在那個笑容裡。錦曦忍不住終於打了個寒戰。

「冷麼?」朱棣馬上解下大麾給錦曦披上:「今日看似有陽光,風吹著還是涼,披上吧。」

他側著身子給錦曦繫上帶子,錦曦僵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朱棣系時臉背對著眾人,如同第一次郊外比劍,鳳目中逼出嘲諷的寒意,冷冷的目光在錦曦身上打了個轉,等回過頭去已是滿面春風:「走罷。」

兩匹黑馬愉快地小跑起來,得得聲和諧之極。徐輝祖也跟了上去,尹白衣回過頭看燕十七,見他低著頭,心一軟喚道:「阿飛!」

燕十七抬起頭,雙眸依然晶亮,看不到一絲陰鬱,他綻開笑臉,腳尖一點坐在尹白衣身後,笑著說:「大哥,走吧。」

「駕!」尹白衣輕斥一聲,馬揚開四蹄追了下去,他心中奇怪,卻沒有詢問,跑了一會兒,燕十七把頭往他背上一靠,喃喃說了句:「我會護著她,大哥。」

尹白衣一愣,眼睛裡漸漸有了絲濕意,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讓奔馳的速度把燕十七的話和那絲酸楚被急風吹散。

錦曦微笑著任朱棣送她回府,到了府門前,正要下馬,朱棣早她一步穩穩地把手伸給了她。

她看著面前的手居高臨下的審視著朱棣,心中的怒意漸湧,他非要這樣做樣子給所有人看?還要讓她陪著他演戲。

「這裡有很多人。」朱棣含著看她,湧目光告訴她不要亂來。

本小姐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脅!錦曦下巴一揚:「大哥!扶我下馬!」

徐輝祖從後走來,當仁不讓的伸出了手。

「多謝燕王殿下送錦曦回府。」錦曦扶著大哥的手輕盈地跳下馬來。低頭正欲進府,突然想起身上還披著朱棣的大麾。錦曦伸手解開繫帶,雙手捧著大麾嫣然一笑:「王爺!」

朱棣半點看不出氣惱,順手接過大麾關切地說道:「天涼,我得了寶馬心中歡喜,定為你獵得火狐做件大麾。」

錦曦一愣,想起放走的火狐,急聲道:「錦曦不缺保暖之物,王爺好意心領了。」

朱棣眉梢一動,似笑非笑瞧著她:「本王想送未婚妻子一件禮物也要拒絕麼?本王可真是難過。」

他又想幹嘛?錦曦狐疑地看著朱棣,硬著頭皮道:「那火狐看上去挺可愛的,一件大麾不知要獵多少火狐,錦曦不忍,王爺還是打消注意吧。」

「哈哈!」朱棣朗聲笑起來,「都說狐狸是通人性的。本王的未婚妻子心地善良,那些火狐能製成大麾護錦曦溫暖一定心生感激,能常伴錦曦左右是它們的福氣。就這麼定了,早些回府歇著吧!」

好好的一件大麾到了朱棣口中,錦曦只覺得要是穿在身上,那些火狐狸會不會形成怨氣纏著她?這樣一想,雞皮疙瘩順著雙臂就爆了出來。

她眼風瞟到燕十七和別的燕衛站在一起,極不想當面和朱棣鬧翻,勉強笑道:「如此錦曦先行謝過!」

回了府,想起今日之行,越想越不對勁,便找到尹白衣詢問。

「錦曦,燕王殿下來府中聽說你出去狩獵,興致頗高,老爺便把馬送與了他,其實他今日極是溫柔,你又何必……」

「為什麼要告訴十七?」錦曦冷冷地問道。

尹白衣吃了一驚,原來錦曦竟猜出來了。他苦笑道:「他只想再單獨見你一面。」

「師兄,你難道不知道燕王若是見到十七和我在一起,十七是他侍衛,他會怎麼想?你難道不知道我馬上要嫁入燕王府,若讓十七見到我對燕王生厭,他又會怎麼想!你這麼做是害他?!」

不待尹白衣說話,錦曦又道:「我不想獵狐,他就偏要送一件狐皮大麾。若我念著十七,你說,朱棣會不會殺了他?」

她秋水雙瞳清亮無比,深吸了口冬季的寒意,直直冷進了心裡:「我不會耍什麼花樣,我魏國公府也丟不起這個人。我會平靜地嫁過去。」

尹白衣默默地看著錦曦的背影,她才十五歲,身子如此單薄,背挺卻直。她真的很聰明。尹白衣目中露出欣賞之意。

過了十日,朱棣果然遣人送來火狐大麾。徐達和夫人欣慰的笑了,覺得錦曦嫁入燕王府必不會受委屈。

錦曦看著那件大麾紅得似血,止不住的噁心,連用手摸一摸的慾望都沒有。直接讓珍珠收進箱子底層。

接著便是宮中各種賞賜賀禮紛紛送到。太子秦王陽成公主禮品異常貴重。陽成公主送了枝紅玉鑲金點翠攢花步搖,做工甚是精細。錦曦聽母親道陽成公主向來受朱棣寵愛,聽說這步搖是陽成公主過世的母妃遺物,趕緊派人送了回去又百般感謝。

豈料步搖又送了回來,侍從道:「公主說步搖是一對,這支是過世的碩妃娘娘特意留下送兒媳的。」

錦曦只得收下。一支步搖也就算了。朱棣又送來一套首飾,鳳冠、項飾、手鐲一應俱全。

錦曦看了眼鳳冠。金絲編織,上綴點翠鳳凰,並掛有珠寶流蘇,珍珠顆顆渾圓,眼睛都快被晃花。

徐夫人嘖嘖稱讚:「燕王真是有心,就這頂鳳冠,不知耗銀多少!」

錦曦拿起鳳冠,入手甚重,馬上明白朱棣心思。心想,如果能以生鐵製成,朱棣怕似乎還要往裡灌點鉛才稱心!

再看那些項飾手鐲,無一不是加足份量。連靖江王妃瞧著也笑著說:「妹妹嫁得如此有心的夫婿有福啊!」

聽得錦曦胸陣陣起伏,臉氣得緋紅,人人當她害羞。

錦曦盯著這些首飾苦笑,大婚當天還非得從頭戴到腳。她猛然想起朱棣笑她大腳,在一堆明晃晃的首飾中果然看到一雙繡鞋。

鞋面是紅緞,燈光下閃閃發光,鞋尖一雙明珠光華暈開。她看了會兒,伸手拿起,果然不出所料,鞋底是白玉製成,紅緞上以金絲拉絲線繡就花飾。錦曦咬牙切齒地想,就這雙鞋,穿上和一腳踩進稀泥帶起兩斤有何分明?

正生氣時又看到那幅鴛鴦紅蓋頭,連中角都緣有明珠。豈有此理!錦曦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屋裡徐夫人,靖江王妃並一眾侍女都嚇了一跳。

「這些東西太過奢華,不利燕王節儉名聲,也有負皇上教導,全部退回燕王府去!」她冷冷地說道。

「呵呵!錦曦此言差矣,燕王早已奏明聖上,這些服飾都是由禮部趕製出來的。錦曦不用擔心了。」徐夫人笑著解釋。她明白眼前之物已是極奢,但哪個做娘的不希望女兒嫁得風光呢?

錦曦企盼地看了母親一眼:「娘,這些一上身錦曦就走不動了。」

「傻孩子,新娘子不用自己走最好,燕王這番心娘省得,就是怕你邁開了步子,人人都瞧見你是大腳,這會引人恥笑的。」

錦曦翻了個白眼想,難道成親一天,都要運足內力?

再看曹國公府的賀禮,錦曦關注李景隆自然瞧得格外仔細。見送來的是金絲銀線繡就的斑斕鳳畫,風是七羽,翱翔在天空中,鳳首低垂,鳳喙正對著一株蘭花。

想著你?做夢!錦曦淡淡地笑了笑吩咐珍珠把畫中蘭花拆了。

珍珠不明所以,見錦曦堅持便細細拆了蘭花。錦曦繃了繡繃,在蘭花位置繡了一樹梧桐。樹身銀絲斑駁自然形成一個棣字。

等到畫繡好,錦曦囑尹白衣送去燕王府。

尹白衣拿著封好的畫不明所以的送去。

朱棣打開畫呆了一呆,問道:「徐錦曦可曾說過什麼?」

「她說,王爺想把婚事辦得風光,花轎不能馬虎,親選鳳陽鳳畫為轎簾,想必花轎自會美輪美奐。」

朱棣斜斜的瞟過一眼:「我當然想把婚事辦得風光點,平平安安奉旨成親!」他把平平安安四字咬得甚重。

尹白衣笑道:「王爺放心,皇上親自求親,魏國共乃國之重臣,這婚事當然不容有失。」

「有武功高強的師兄在她身邊,本王當然放心。」

尹白衣走後,朱棣又把那幅鳳畫拿出來看了看,鳳目中露出笑意,手指在鳳喙上點了一點戲謔笑道:「人人以為鳳棲梧,錦曦,你卻是恨不得連樹根都啄來吃了!本王真是期待成親那一天呢。」

洪武九年正月二十七日,初霽。燕王娶妃。

錦曦靜靜地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滿頭青絲被一縷縷輕巧的絞成一股混以金絲盤起。露出朔長白皙的頸項。

眉若翠羽修成遠山籠煙,眼似橫波飾以花黃,唇如點櫻玲瓏小巧,膚勝瑩雪隱見華光。

侍女小心為錦曦穿上紅色大袖衣,繫上大紅鳳尾羅裙,外套大紅繡金對襟比甲。輕輕為她搭上繡鳳霞帔,小心地把垂著金玉墜子的一邊搭在她胸前。

珍貝扶著錦曦,珍珠拿著那雙錦曦痛恨的玉底紅緞攢珠繡鞋給她穿上。錦曦動了動腳,尺寸正好合腳,她想起揍朱棣那晚他就握了一下她的腳,竟然就記住了尺寸?他的心思細密至此?

她怔怔的由侍女們打扮著,聽到母親笑道:「轉過身給娘瞧瞧.」

錦曦聽話的移動一下腳,鳳尾裙輕輕漾開。這原是用綢緞裁剪成大小規則的條子。每條都繡以花鳥圖案,另在兩畔鑲以金線,碎逗成裙。她一動之下,如孔雀開屏,金線閃閃發光,美不勝收。

喜娘據說有一雙南京城最巧的手,經她打扮的新娘能平添麗色。如今見著錦曦的模樣笑瞇瞇地開口道:「銀姐做喜娘三十年,還從未見過比小姐更美的新嬌娘呢。

徐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親執了朱棣送來的九翠四鳳冠壓在錦曦頭上。

錦曦覺得頭上一沉,情不自禁更挺直了脖子。心裡暗暗叫苦,這樣壓一天,脖子不斷也會僵硬。

還沒等她說話,徐夫人又拿了簪釵頭面給她插在頭上。錦曦頭大如斗唉歎一聲:「娘!不用了吧!」

「這樣更好看!」徐夫人沉浸在打扮女兒的喜悅中。當錦曦的話是耳旁風。又拿過項飾手鐲給她一一戴上。錦曦的手自然墜下,肩入下一沉。

「站直了!錦曦,多少人看著你,你撐也要給我撐過去!」徐夫人輕斥到。

錦曦吁了口氣,挺直了背,再不能動彈半分。心中對朱棣的恨意更重。瞪著眼瞧著鏡中被紅段金線珍珠包裹得只露出半張臉的自己生氣。

打扮停當時辰還早,珍珠扶著錦曦小心坐下:「小姐,再過一個時辰,王也就該到了.」

「一個時辰?!」錦曦有點不敢相信,難道自己就要這樣全身掛滿這麼重的東西坐上一個時辰?她覺得自己內力再好,也不可能一直這樣,伸手就把手鐲項飾摘了下來。

珍珠愣一愣,死命的捉住錦曦要去摘鳳冠的手,驚慌失色大喊道:「小姐,不行吧,這個絕對不行。

「珍珠!」錦曦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我不摘可以,我能不能在榻上躺著?」

珍珠為難地看著她頭上的鳳冠,咬咬牙道:「我給你扶著!」真的就伸出手來扶著錦曦的脖子。

錦曦啼笑皆非,想想她若不扶,自己的脖子就不是自己的了。看著沙漏越發覺得時間過得慢。

「珍珠,燕王還沒來?」

「呵呵,小姐,你找什麼急啊,快啦!要不,我去看看?」

錦曦趕緊點頭。珍珠一出去,錦曦就把插的首飾,鳳冠摘了下來,脖子已經酸了。朱棣就想看她的狼狽樣?錦曦想,憑什麼要他如願?動了動身子,順勢倒在榻上閉上了眼睛。

背才挨著睡榻,耳邊就響起一聲驚呼:「天啦,錦曦,娘不過出去一會兒工夫,你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快,快叫喜娘進來!」

錦曦無可奈何地坐起來,重新讓喜娘幫忙頂著重重的鳳冠,屋裡又一陣忙亂。

終於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絲竹聲,錦曦長舒一口氣,來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就不行了。腰一挺站著筆直,抬步就往外走。

「等等。蓋頭!」徐夫人拿起蓋頭迎頭罩了上去。

錦曦被壓得頭往下落。手突然被握住。徐夫人哽咽起來:「錦曦,你千萬忍著點,娘知道有點重。」

如果徐夫人能看到錦曦蓋頭下的臉,肯定會目瞪口呆地看到錦曦正在翻白眼。錦曦深深呼吸然後把頭抬了起來笑嘻嘻地說:「沒事,我有功夫!」

「哎呀,錦曦!你千萬不要露什麼功夫,天啦,你的腳,你,你再這樣大步走,我非得再給你栓條繩子不可。」

錦曦歎了口氣,看著腳下委屈地說:「娘,我已經走不動了。」

「唉,你們怎麼還在這兒?燕王已經到大廳了!」徐輝祖急急過來催道。

聽到這話,不知為何錦曦心裡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不管想不想嫁,總之是嫁了。不管和朱棣和不合得來,她還是頂著燕王妃的頭銜。錦曦輕聲開口道:「娘,錦曦不會給魏國公府丟臉……」

徐輝祖再不願錦曦嫁給朱棣,心裡也一陣淒然,柔聲道:「大哥帶你過去。」

這是兄妹倆自徐輝祖想把她送予太子爭吵後第一次出現了和諧。錦曦伸出手去讓大哥牽著自己緩緩走進大廳。

她聽到人聲鼎沸,從蓋頭下瞧見人們的腳。目光落在停在自己面前的一雙粉底皂靴上。然後另一隻堅實有力的手接了過去。

錦曦知道這必是燕王的手,乾燥溫暖。心裡一顫,臉上竟有些發燙。這隻手牽著她向父母拜過,然後帶了出去。

剛邁出廳堂門口。錦曦手上一痛,朱棣竟在使勁,她冷笑一聲,用力會握了過去。耳旁輕輕傳來一聲悶哼,她一笑,放開了。這種小伎倆換成是軟弱的閨秀會出糗,放她身上,還不知道誰吃虧呢。

緊接著聽到一聲高呼:「良辰吉時到,新娘進花轎!」

喜娘換過來扶住她,掀起轎簾讓她進去轎中。轎簾放下的瞬間,她瞥見銀絲繡就得梧桐,滿意的笑了。

她知道,這頂轎子將繞過半座城到過燕王府。李景隆必然會看到他送的這幅鳳畫,他會明白自己是不會服輸的。

蘭草總是草,梧桐終是樹。錦曦想,她再不想嫁朱棣,終究還是借了朱棣這顆大樹擋住了李景隆的要脅。她與朱棣之間的紛爭總是鬧性子惹出來的,她想朱棣再可惡,也不會任由李景隆威脅他的王妃。這一瞬間,錦曦有些失神,不想嫁的嫁了,不想依靠的還是依靠了。

「起轎、奏樂!」

鼓樂聲響徹雲霄,轎身輕輕一顫已緩緩往前行去。

她坐在轎子裡凝神定期,把充斥耳間的樂聲人聲統統封閉在心神之外。錦曦無可奈何的承認母親說的有理。新娘子不需要走路,甚至一切都可以不管,會有有帶著自己把那些儀式進行完的。

雖然教了無數次,錦曦沒上心,也記不住。也不見緊張,她想自己是太不重視了。若是朱棣知曉,他會不會氣惱?錦曦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朱棣,是巴不得自己出個什麼錯,或是被他送的東西壓個半死就高興了,怎麼會被她的想法左右呢?

「落轎!」

轎子顛了下落了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錦曦下了轎,扶著喜娘的手一步步踏上紅毯,跨入府門的時候,她的心跳了跳。彷彿從此步入了另一個世界。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上心頭,這一瞬間,錦曦才真正感覺自己是出嫁了。她遲疑了一下。朱棣的手穩穩的牽住了她。沒再給她猶豫的時間,逕直帶進了大堂。

接下來她就像木偶似的雲裡霧裡被帶著行完禮。本以為就此結束。眼前突然一亮蓋頭被揭開。錦曦下意識挺直了背,抬起了下巴。

她聽到一陣吸氣聲。眸子有點疑惑地望向朱棣。

他怔忡地望著她,錦曦也是一愣。兩人互相被對方嚇了一跳。朱棣眼中的錦曦裹在一堆金器之中,雍容華貴裡泛出一種清雅。她睜著剪水雙瞳帶著迷茫與天真瞅著他,一副嬌怯怯的模樣。從他的角度看去,那鳳冠竟比她的頭大上兩倍似的,朱棣頓時覺得細細的脖頸撐不住那頂鳳冠,心裡憐意頓起。

朱棣也是一身大紅織錦緞灑線繡龍寬袖錦袍,腰束金鑲玉帶,頭束雙龍搶珠金冠,貴氣四溢,喜氣洋洋,喜慶之色沖淡了那雙鳳目中帶出的寒意,目光溫柔得似要滴出水來。這時的朱棣是真心實意地笑,為什麼?錦曦不解的眨了眨眼,覺得他不像是與自己有仇的燕王朱棣。

這一瞬間,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旁人。更忽略掉太子偷來的驚艷目光與李景隆眸中閃過的嫉恨之色。

「王爺王妃共飲交杯酒!」司儀繼續按部就班的唱諾。

兩隻白玉酒杯端來,錦曦還愣著。朱棣端起酒杯遞了一隻給她,錦曦回過神接過,她不知道杯子底座繫了根紅線,隨手一扯,朱棣眼見不妙,暗罵一聲,身子欺了過去,手一伸摟住了錦曦的腰,臉險險擦過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句:「你敢把這根紅線扯斷了試試」

錦曦這才發現紅線的存在,有些尷尬地打量著紅線的長度。沒等她想清楚該怎麼保持距離的喝掉這杯酒,朱棣手一緊已帶她入懷,兩人相距不過一拳。錦曦手一動就想去推。

「你是要所有人看笑話麼?」

朱棣輕若蚊喃的話聽在錦曦耳中如聞雷鳴。她沒有再動,與朱棣同時舉杯,同時飲盡。酒香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朱棣的手穩穩的掌在她的腰間,錦曦驀得臉紅起來。

「你原來也會像女人似的害羞?本王很喜歡,繼續保持!」

熱氣與酒氣撲在她耳邊。錦曦聽到那句話就清醒過來,微掙扎了下。朱棣輕笑一聲,並未放手。

四周歡呼聲響成一片。朱棣似四周掃視了一圈,竟朗笑出聲,不發一言攬著她的腰轉向府外行去。

錦曦不知道下一步要幹什麼,這時清醒了一點感覺無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羞澀感再次從心底騰起,她輕輕低下了頭。

「別!」朱棣沒看她,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你一低頭,本王擔心你脖子折斷。」

錦曦知他是嘲笑這誇張沉重的鳳冠,臉氣得通紅,又不便發作,僵直了背,高昂著頭緩步走到府門口。

燕王府門前人山人海,眾人只覺眼前一亮,燕王妃明麗無雙的面容額前點點珠光中顯得如夢如幻,輕倚在燕王懷中嬌怯怯直叫人憐進了心裡。

只聽鞭炮放響古樂大作,人聲喧嘩起來。有聲音傳來:「看,那白獅好威風!」

她一下子明白,是雙獅慶賀。錦曦定晴看去。一紅一白兩隻獅子威武矯健,活靈活現,正沿著足下炮仗燃放騰起的煙霧搖頭擺尾。時而搔首弄姿,時而騰躍翻滾。

四周叫好聲連綿不絕。

「舞獅點睛!」司儀大聲唱著。

隨著這聲喊,雙獅搖晃著腦袋奔到二人面前伏下身子,獅頭張揚。

侍女端過朱盤,朱棣與錦曦一人拿起一隻硃筆。她看了眼朱棣,見他穩穩在紅獅眼中點上朱紅。錦曦微微一笑,一摸畫樣,也往白獅眼中點去。

突然獅嘴一張,一股淡淡的青煙噴在錦曦臉上。錦曦淬不提防,吸進一口,身體一軟,手中硃筆摔落,針刺般的疼痛從四肢百骸中升起。「啊!」她呼得一聲便倒了下去。天旋地轉中,她看到紅獅獅頭被猛的踢起,燕十七星眸露出驚恐衝了過來。

朱棣只來得及接住她軟倒的身體,錦曦看他滿臉慌張,只校的一笑:「你,報仇啦……」胸口悶住,噴出一口血來。

「錦曦!」朱棣心中一痛,打橫抄抱了她起來。頭也不回奔入府中狂吼道:「傳太醫!」

所有的人被這個變故驚愣。燕衛早反應過來,不待朱棣吩咐,已和披著白獅服的兩人對打起來。

燕十七呆了一呆,眼睜睜瞧著朱棣抱了錦曦進去,一回頭看到那兩人怒喝一聲躍了過去。

行刺的兩人只擋得幾招便知不是燕衛對手,默契地咬破口中毒囊自盡。

燕王府亂成一團。太子與李景隆正在廳中,聽到外面突然喧鬧,然後朱棣面色鐵青抱著奄奄一息的錦曦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互望一眼,同時搶上前去急聲問道:「怎麼了?」

朱棣不理兩人抱著錦曦徑直往新房走去。

錦曦在他懷中似越來越冷,他一顆心突上突下,心慌莫名。小心把她放在床上,朱棣抬手取下鳳冠揚手仍在一旁,錦曦似舒服了一點,頭動了動。

「錦曦!」朱棣急聲喚了好幾聲,錦曦再無反應。他回頭喊道:「太醫呢?!」

「王爺,讓我瞧瞧!」尹白衣目光沉著,平淡無奇的臉上同樣烏雲密佈。他不等朱棣應聲,手切住了錦曦的腕脈。能手處脈象時沉時浮,時而不見。尹白衣面色越來越沉重。

「她究竟如何了?是中毒了麼?」朱棣急切地問道。

「王爺」尹白衣似難以啟口,頓了頓道,「王爺,白衣要替錦曦驅毒,所有人請先出去。」

「四弟,別急,總有辦法的。」太子這時才有機會插嘴說道。

李景隆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看著床上的錦曦不語。她臉色蒼白,嘴邊那抹血跡特別刺目,他壓下心中的不忍輕聲問道:「白衣兄可知是什麼毒?」

「不管是什麼毒,白衣盡力一試。」

燕十七靜靜出現在門口,見裡面擠了一屋子人,隱隱只能看到被朱棣摔到一邊的鳳冠,看到一角紅羅垂在床邊,聽到尹白衣要為錦曦驅毒忍不住道:「需要十七幫忙麼?」

尹白衣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滿威嚴把燕十七欲說的話全逼了回去:「不用,王爺留下吧,請太子殿下,李公子迴避。不要讓人打擾我替王妃驅毒!」

伊白衣開了口,太子歎了口氣走了出去,太醫已趕到新房門口。太子正想讓他進去,伊白衣也瞧見了,輕聲道:「太醫不管用!」

朱棣心中又是一緊,太子便揮了揮手對太醫道:「外面候著吧。」

李景隆站在房內,早收了嬉笑之色,若有所思地盯著伊白衣沒有說話。

朱棣沉聲道:「景隆也請早回府吧。」說完轉過了身。

李景隆與朱棣目光對碰了一下並未如往日般迴避,他突笑了笑:「景隆心事王爺早已知曉,只可惜魏國公不肯答允親事,這個時候,景隆怎會安心回府呢?」

若是換了從前,朱棣必是為終於能窺得李景隆本色一斑而高興,如今,他沒了心思。想起去年自己生辰,李景隆所有的表現歷歷在目,他在那時變已知曉了錦曦的身份,難怪趕得那麼急,是生怕自己看上了錦曦麼?朱棣突然對那日珍貝誤導有了新的想法,眸光變得更冷,眼睛情不自禁看向錦曦,憤怒油然而生,難道,他二人早已暗通款曲?只是事情緊急,所以李景隆才不知當時陪徐夫人來赴宴的竟是珍貝?

兩個男人的目光zwtxt膠結在一起,燕十七也曾與朱棣這般對視過,朱棣卻沒感覺到危險。從小一起長大的李景隆平日裡的眼神總是飄忽不定,此時安靜而堅定,毫不退縮。朱棣突然覺得不管是騎馬比箭,鬥酒論奕,李景隆似乎都掩蔽了真正的實力。

也就瞬間的功夫,朱棣肯定了長久以來的感覺。任李景隆衣飾如何華麗,表露的只管吃喝玩樂遊戲人生都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為了錦曦麼?朱棣嘴角微微一動,淡淡的吩咐道:「若景隆放心不下,前廳歇著等候便是。來人!」

侍從恭敬地對李景隆行了一禮:「公子請隨小的來。」

李景隆偏過頭,目光所及處,錦曦沒有半點生氣,他沒有理燕三,急步走到床前,伸手就去搭錦曦的腕脈。

伊白衣出手一格,冷聲道:「李公子請自重!」

「雖說你是錦曦的師兄,你道你能驅毒,景隆對醫術也有幾分體會,想確認一下罷了,多一人確認不是更好?」李景隆望著朱棣說道。

「不必了!她已是我的王妃,生死已輪不到你操心了。」朱棣傲慢地盯著他。

「原來錦曦再王爺心中生死並不重要,若是魏國公知曉初嫁之女竟是這般待遇……」

「若是我的王妃又什麼不測,魏國公自當與本王一起緝拿真兇。景隆不怕耽擱了王妃病情?」

朱棣似已恢復平靜,看也不看錦曦。

李景隆緩緩伸回了手,轉身往門口走去,經過朱棣身邊時輕聲道:「景隆珍愛之人,關心則亂,王爺見諒。」

朱棣一怔,見李景隆走出去時背景蕭條,突歎了口氣道:「燕王妃不能有半點瑕疵!景隆……」

李景隆停了停回頭苦笑一聲:「她不在是非蘭。王爺放心。」

兩人由猜忌到針鋒相對,此時竟似相互諒解。朱棣心裡冷笑,李景隆你在本王面前露出一次馬腳,休想再蒙蔽於我!他面無表情示意伊白衣關上房門。

伊白衣關上房門,回身驀地跪倒在地:「網頁責罰!燕影無用,沒有保護好她。」

朱棣這才大驚,手指向他竟是顫抖:「你,你救不了她?!」

「能救,只是,王妃一身武功便廢了!「伊白衣低聲說道。

朱棣心頭巨震。他慢慢走到床邊。

錦曦臉色慘白如紙,再大紅嫁衣的映襯下越發顯得無力。朱棣抬手取下他的項飾、手鐲,目光落在那雙玉底紅緞欑珠繡鞋止,想起來訂置這些東西時示意禮部加重份量,酸楚之意再胸腔中來回衝撞,內疚得不行。

她穿這麼重的東西心裡不知道有多恨自己呢,朱棣眼角抽搐了下。想起當日在鳳陽山中問起錦曦若是沒了武功會如何時,錦曦的茫然傷感。

「沒了武功要受人欺負,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了。要是在府中……「

當時自己是多麼高興,還暗暗想有一天能廢了她的武功,斷了她的翅膀報仇……「只能是這個結果麼?「

伊白衣望著靜靜佇立的朱棣說道:「這毒名叫獨憔悴。只對習武之人有效。中了此毒,當時看似情況危急,其實第二日便會醒轉,三日後與常人無異,將來想起武功盡失只能獨自心傷憔悴。此毒只是傳聞,從未見過,習武之人均視下毒之人是江湖公敵。燕影是從師傅口中得知。錦曦中毒後的表象與脈象極其相似,燕影斷定就是此毒。」

「你是說下毒之人想廢了她的武功?是何用意?」朱棣沉思起來。

「燕影道運功驅毒只是幌子,王妃明日會自然醒轉。沒了武功,王爺你不是一直想的就是這樣麼?」

朱棣歎了口氣道:「這毒的名字……她真的會傷心憔悴的。燕影,你好好想想,真是無解?」

「王爺,或許王妃沒了武功更好!」伊白衣一咬牙說道,「難道王爺忘了她曾經幾次三番仗著武功……」

朱棣突厲聲喝道:「燕影!是你擅自做主下的毒?!「

「燕影不敢,只是……」伊白衣低下了頭。

「你會解毒是麼?」朱棣心情一下子放鬆,知道伊白衣是忠心護主,對自己師妹也不心軟留情,他伸手拭去錦曦唇邊的血跡,手指觸碰,小心翼翼彷彿在碰最嬌嫩的花兒。

「師傅囑我保護於她時給過一粒密藥,天下僅此一粒,師傅收藏了五十年。想留著他保命。王爺,武功便是廢了,她人也是好好的,還不會仗著有武功多有想法……」

「她沒了武功……」朱棣想起錦曦有武功真的是個麻煩,不禁有些猶豫,然而驕傲之心油然而生,難道自己就真制不住她麼?「給她!以後有本王在,沒人可以取走她的性命!」

伊白衣拿出一個玉瓶:「王爺,你再三思!」

「給她服下吧。」朱棣微笑起來,鳳目瞇了瞇,笑容直達眼底,充滿了邪魅,「可否有令她暫時失去武功的藥物呢?」

伊白衣佩服得五體投地:「王爺高明,如此一來可保王妃武功不會盡失,二來也可讓下毒之人不會心生警惕。」

「燕影,你最近心變得極軟!」朱棣話鋒一轉,似笑非笑的看著伊白衣。

伊白衣心思轉動,便明白朱棣說的是告訴燕十七錦曦外出狩獵之事,跪地請罪道:「燕影再不會犯第二次,王爺明鑒。」

「起來吧!」

伊白衣站起身給錦曦餵下密藥,過了會兒切了脈站起身突道:「王爺,王妃沒事了。我餵她吃了化功散,只能保持一月,王爺若不想讓她恢復內力,記得一月之期降至時再與她服用。燕影告退。」

「白衣!」朱棣看見錦曦面頰慢慢轉紅吐出了兩字。

伊白衣目中狂喜,張大了嘴不敢相信。

「你以王妃師兄身份投入我燕王府,將來,必有你出頭之日!」

「多謝王爺!」伊白衣當上燕影之後,只能做個影子,是燕衛中唯一的燕影。此時得朱棣親口承諾可以堂皇相投,他日可依軍功提攜,自是喜不自勝。

「下去吧。」

「是!」伊白衣輕快地走了出去,遲疑了下道:「李景隆與錦曦並無沾染。她,還不懂。」

拉開房門,伊白衣對焦慮的燕十七笑了笑:「走吧,去喝杯喜酒,王妃無事了。」

燕十七還要回頭望向新房。伊白衣一把摟住他的肩:「阿飛,你答應過大哥。」

燕十七身體一震,又挺直的胸,星眸暗淡又重新亮起;「我明白,她沒事便好。」

《皇后出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