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反對一種價值觀, 那麼唯一一個有少許可能成功的辦法,就是推出另一種價值觀將它取代, 至少是分庭抗禮, 讓潛在的受眾有機會選擇。這種對抗甚至不能說是博弈——並不會有人狂熱地為消費主義代言,不論是痛罵還是追捧,社會思潮本身都不會有任何回應。而這場無形的戰爭所發生的地點——大眾思維, 更是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會關心的絕不是奢侈品存在的意義本身,更多的還是在關心有誰這麼大的膽子, 和天王嫂直接放對, 而這個Coco妖妖她憑什麼譁眾取寵, 憑什麼這麼狂。
「完全是看喬韻紅了, 就來碰瓷吧, 自從我們嫂子紅了以後, 年中總有一百多個人說她不好,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不管她的觀點有沒有道理,和嫂子做對, 她也配?」
「想紅想瘋了吧, 故意和大眾做對炒話題, 她不一樣是網紅出身?遺世而獨立, 以為自己是白蓮花嗎?」
秦巍的粉絲和那些直播嫩模、網紅的擁躉, 反應自然是最激烈的, 也有不少看客七嘴八舌地對她發表惡意評論——但讓人吃驚的是,Coco妖妖獲得的支持其實並不少, 儘管在大眾知名度上和喬韻根本就無法相比,社會地位也有很大的差距, 她的論點, 在網紅這個小圈子裡也屬於極其不討好的少數派,但一旦大眾的注意力投注到這個小圈子裡,輿論的風向立刻就轉變了過來。就且不說不怎麼上網的中年群體了,就是在年輕網民中,支持她的聲音也佔據了絕大多數——特別是以屌絲自居,活躍在帝吧、虎撲、大漩渦等地的宅男們,更是成為了她的維護者,對每一個質疑的聲音說,「怎麼?她說得不對嗎?普通人就該過普通人的生活,你以為穿一件【韻】的衣服你就能變成喬韻?別做夢了,你想當喬韻還得看秦巍樂不樂意呢。」
「我覺得Coco妖妖這種網紅才是真正代表最多數人最基本需求的網紅啊,這完全應該是網紅髮展的方向才對,為什麼網紅變成炫富?這個世界也是不會好了。首先,穿正版,這應該是一個有尊嚴的人最基本的要求吧,我就不發散講了,其次,在1000元內搭配出得體的一身,這才應該是值得讚賞的事情啊,【韻】的那些直播營銷,模特一身搭配下來多少錢?兩萬?三萬?我靠,半年的工資就這樣出去了,這種女人誰養得起?你看這些直播幹嘛我請問,幹嘛?」
「就是啊,她說的哪句話不對?我就問哪句話不對?曬臉給你看幹嘛?你會照著她的樣子整嗎?覺得人家廉價那你先學學人家的專業能力,你真活成那些網紅樣你看哪個男人要你,醒醒吧,你家沒王冠你就別當小公主了,都二十幾歲了還以為自己是灰姑娘?灰姑娘的爸爸也是大富豪好嗎!」
這些話自然不中聽,也自然會被反駁,【我愛看就看,愛買就買,花你錢了,求你娶了?】,但毫無疑問,比起以天才之姿出道,少年成名創業,人美聲甜,男朋友還是全國知名大明星,渾身上下刷滿了金光,甚至連意淫都需要勇氣的喬韻比,Coco妖妖更容易獲得這些『屌絲』們的認可,而她所推崇的這種消費觀,更是讓他們大呼親切,對她有了一種『國民媳婦兒』般的好感。
兩個當事人,一個發了博文就再沒發聲,完全無視雪片一樣發來的採訪請求,另一個從頭到尾都沒回應,彷彿根本不知道,記者把公司電話打爆了也沒人接,據說『公司已經因為擴產的事情忙昏頭』了。就光靠媒體的報道和民間的討論,已經在網上攪動風雲,集結出了兩派,最激烈的擁護者分別以哥嫂腦殘粉和『媳婦說得對』軍組成,哥嫂腦殘粉嗤之以鼻,「有錢買衣服關你什麼事?腆著臉碰瓷,喲,好大一朵白蓮花」,媳婦軍則直接還以顏色,「你們家喬韻女神腦門挑染的綠頭髮洗掉了嗎?」,「再女神又怎麼樣,男朋友還不是一樣去大保健?」,「我們是不比喬韻噢,全世界都看過她老公的屁股了,這誰能和她比啊?」
無聊又低級,讓人好氣又好笑,但這也折射出了裸.照門的影響——公眾是健忘的,在記憶裡,只有最驚悚的那個點會留下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討伐那個醉後拍照的外圍,沒人好奇是誰在背後主使,更不會有人記得喬韻的澄清多有說服力,當時又有多少證據證明她的說辭,一年了,什麼都淡了,留下來的只有一句話的印象:出門喝了酒,醉了以後摟著外圍去了酒店,拍出裸照來還要女朋友幫著洗白……呵呵,這所謂的陷害,遮羞布吧?什麼情比金堅,也不過是營業夫婦吧,私底下說不定各玩各的,也就只有粉絲才會抱著這樣的謊話當救生圈了。
不管你有多少苦衷,從那以後,這就是和你綁定的永恆污點,對景兒就會被提及,這樣的明星沒人會邀請來做代言——除非是成人用品,可以說商業價值已經是大減,要說發展不受影響,真的不可能。《玄夜洞天2》上映時間遙遙無期,之後大半年了,再沒接新作,之前華威一直說的大男主電影也沒聲音了,眼看要黃,《六央花》上映前還傳出流言,說是秦巍戲份全遭刪減,粉絲都快哭了,轉頭來片方闢謠,一刀未剪,和送展版本沒有絲毫差別。
這可就是大件事了,因為《六央花》之前已經送到戛納參展,還拿了一個單元獎,各大影評人自然不可能沒看過國內的提前點映,風聲早傳出來了:秦巍在片子裡有尺度很大的激情戲,據說是連屁股上的胎記都能看清,剛好和那批照片,對上了。
這就是為什麼當時沒否認吧,八卦群眾恍然大悟,粉絲們心裡卻很不是滋味——為藝術裸.露,在這個年代已經沒太多爭議了,但這裸戲又被人和去年那件事聯繫在一起,這感覺……唉!
經紀公司是還沒放棄他,這是看得出來的,通稿仍然在發,《影評人讚賞秦巍突破性演技:浴火重生,回歸後他會是下一個影帝》,《秦巍回歸影壇前途被看好,影評人:他是近十年最有靈氣的小生》、《戛納獲盛讚,國際大導詢問秦巍檔期》,但勢頭真的和從前是無法比了,這陰影,洗不掉,擦不白,永遠都在,是粉絲心裡的隱痛,也是路人心裡的標籤,該怎麼洗刷?真不知道,似乎根本就沒辦法。
對片方來說,倒也不是沒好處,《六央花》因為秦巍的裸.戲,平白多了不少票房,新聞沒少炒,宣傳活動卻全程沒帶他,就這樣等到上映的時候,票房都還不輸給同檔的商業大片,王導生平第一次嘗到『以文藝片標準拍攝,商業片標準賣座』的感覺,就是平時沒有看電影,或者是看國片習慣的觀眾,都紛紛走進電影院,很多人就是為了窺探秦巍的那幾場裸戲——那次裸.照事件,似乎拿掉了秦巍身上通往隱私的界限,讓所有人都不禁滋生出了一點不便言明,卻又鮮明騷動的窺私慾:看過了靜止的照片,動起來,又會是怎樣的樣子呢?
這樣隱隱的心潮湧動,推動著《六央花》的票房,也推動著秦巍的關注度,事發一年多,他沒在公共媒體上露面,現在人去國外了,連經紀人都聯繫不上,傳媒退而求其次,轉而騷擾喬韻——雖然【韻】這邊一向也低調,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去問,希望總是會有的麼。而且我未必就是為了秦巍請你,喬小姐您的品牌總也有宣傳需求吧,本人新聞性一樣強,最近被網紅炮轟,是不是社會熱點?您想不想以奢侈品設計師的角度來為自己發聲?
誘餌都在丟,過來邀請的欄目也越來越多,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婉拒,業內人士都在八卦,喬韻是不是接收到秦巍的指示,不在這風頭火勢上受訪,免得裸照事件又被提起——隨著《六央花》上映的時間越來越近,他們也越來越焦急,畢竟,節目錄製和後期剪輯都需要時間,電影熱映帶來的關注度,最多也就持續一個月,如果不能在上映第一周之內錄好,那就算拿到了採訪,恐怕收視率也沖不高了。
「應該是不會接受訪談了,要不還是放棄了吧。」
正當這個想法成為業界共識,大家紛紛抱著高山仰止的心情,以『所有人都失敗了,那我放棄也很正常』的心情,準備邁過這道坎,迎來新生活的時候,一個對外人來說不算是太爆炸性的新聞,卻又是在一夕之間,傳遍了郵件組。
——喬韻要上節目了!
《你我有約:心中的聲音》——國內評價最高、影響力最強,也是第一檔推動網台聯播的談話節目,一周只有兩期,迄今受訪者不是天王天後,就是各界精英,甚至連雜交水稻之父袁老爺子都曾上過的訪談節目,曾在外交活動中被當成中國影視界名片被遞出去的訪談節目!甚至連秦巍本人,都還沒上過的王牌節目!即將為喬韻製作一期特別專訪!
原來,不是人家不想上節目,而是在人家心裡,要上節目就得上這樣的節目……
要說心裡不泛酸,那是不可能的,但反過來想也不得不承認:確實,別看媒體關注她,多數是因為秦巍,但說起來,人家也是有上《你我有約》的資格了,怎麼說也是把官司打到了美國的女強人,光就說自己的事業,也足夠撐起一起訪談節目。——《你我有約》還真不一定會問秦巍,她們一向以專業嚴肅談話節目自詡,雖然你說在這個節骨眼上做訪談,有沒有蹭熱度沖一把收視的想法那很不好說,但到底底線還是比較高的,外邊蹭蹭也就夠了,如果喬韻那邊有要求的話,說不定還真就不問了——體現一種人文關懷麼!
獨家訪談是做不了了,不過,能有跟風的新聞報道也是好的啊,至少能填滿版面不是?在KPI的三座大山下,不知多少個編導眼巴巴地盼著攝影棚的方向:節目組是不抱什麼希望,但……喬韻呢?這位可是超敢說的,她能不能,會不會,藉著這個機會,再主動提一提男朋友,為秦巍的回歸,造一下聲勢?
「一定要多說點和哥哥的故事啊!你我有約不是有時候會問問感情生活的嗎,嫂子一定說說她怎麼和哥哥相知相戀的!還有一定要澄清一下現在沒有分手!」自從知道這個消息,粉絲們也陷入了興奮之中,他們同樣望眼欲穿,希望喬韻能說到一些秦巍的瑣事——也不怪他們,過去一年裡,公眾媒體上,實在是太少看到秦巍的消息了。
「啥也別說了,嬌嬌,」李竺在電話裡一樣叮囑,她自忖已超規格完成要求,有底氣督促喬韻,「姐姐就把你老公回歸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一期好訪談,真可以收到奇效,壓箱底的人脈都上了,不管怎麼說,你可千萬別錯過這個機會。」
「又利用我?」
在這萬眾期待的氛圍裡,就連身在國外的男主角,都不禁受到了感染,他難得地給喬韻撥去了電話,而不是以短信形式交流——才剛一通,他就不無嚴厲地沉聲責問,「你是不是越來越難控制了,喬韻,精神分裂,自己和自己吵架就不說了——現在又利用我的新聞性上節目,說,你是不是又打算放點什麼狂言?」
說是興師問罪,也不太像,還有點擔心藏在裝出來的怒氣後面,喬韻知道秦巍在擔心什麼——他猜她依然也還是猜很透,她握著電話笑一笑:不利用你上這個節目,你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
「嘿嘿嘿。」根本不回答這個問題,以傻笑糊弄過去,她只憑著一聽這聲音,忽然湧上心底的思念發酵,不答反問,「我好想你哦,秦巍——」
她握著電話,恨不得把麥克風按到心口,低聲地、虔誠地問,彷彿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問題。
——「我好想你哦,你呢?」
「你……想不想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