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的關心

「你今天收到幾封。」

「六封……你呢?」

「十四封……」含光啪地合上了筆盒蓋子,「比去年同期要好一些。」

劉德瑜面無表情,「那是因為我們今天沒有體育課。」

本來麼,能跟上桂樹的要求,考上桂樹高中的學生就以家境優良者居多。而但凡家境優良的,基本都是多生多養,劉德瑜家裡那樣重男輕女的情況絕對不算罕見的。如果說男孩子考桂樹初中落榜了,家裡還可能大為栽培,考高中的時候考回來,可如果是女孩子考落榜的話,要想再考回桂樹,這希望就比較渺茫了。再加上本來初中部女生畢業後,去女高的去女高,去外地讀書的去外地讀書,定親的定親,留下來直升的人數占比也不多。所以桂樹高中一直以來都是陽盛陰衰,而含光、劉德瑜就讀的這一屆這個現象更為明顯,很不巧的是,這十名女生裡,大約有五六名的長相,那不客氣地說,確實是比較抱歉。

人的長相和體型,在很多時候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家庭背景只能買來昂貴的首飾,卻買不來青春期內無暇的皮膚。就是俊男美女的後代,都難免有長得歪瓜裂棗的,更別說很多人的父母充其量也就是中人之姿了。這個是沒有辦法的事,比如說莫宜嫻吧,小時候也是個甜美的小美女,可上了初中以後,臉一長開,就有點長裂了,青春期再發幾顆痘痘,讀書辛苦,吃得又多,身高停止增長以後就開始長體重了……現在和劉德瑜、含光站在一起,那基本上姿色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就是氣質姿態再優雅,差距都是很殘酷地擺在這裡。而要指望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去發掘內在美,好像也是太不切實際了點。

含光和劉德瑜呢,兩個人都幸運地躲開了『長裂』的危機。劉德瑜而且還是越來越好看了,她瓜子臉、彎彎的桃花眼,皮膚白,頭髮天生微卷,再加上體態窈窕,氣質優雅,天生不愛長青春痘。進入高中以後那是人氣猛增,一天六封都算是好的了,最誇張那次,頭天上完體育課練了長跑,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抽屜裡塞滿了情書。全都是不甘寂寞又愛作怪的同學學長學弟們給寫的。

至於含光嘛……

十五六歲,正是少女發育最迅速,變化最大的一段時間。以前她看著自己的身體時,總會覺得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很離譜的身體裡——非但長相不相似,而且年齡也有明顯的錯位。但現在呢,說實話,因為現代伙食好,體育鍛煉充足,教育完善、信息豐富的關係,有時候含光看著鏡中的自己,都會覺得這成熟度,和她前世去世的時候其實也差不多了。

她也變得更漂亮了——鵝蛋臉、杏眼,長直髮,很標準的古典長相。雖然和前世沒什麼相似,但拍張照片出去,應該也能被不認識的人誇一聲美女。可能和前世比,因為這一世真的很努力讀書,還要比前世是多了一絲書卷氣息。

不過,要含光平心而論的話,她覺得劉德瑜和她的長相也就是伯仲之間。只是很奇怪的,她收到的情書經常是劉德瑜的幾倍,很少有被超過的情況。——這些情書多到她已經根本懶得看了,要是每天都看一遍的話,勢必會擠佔她寶貴的讀書時間。已經高二了,留給她讀書的時間不會太多,而要考國子監大學的話,面臨的可是如雲的強手,含光恨不得做夢都在背書,現在她連書法都暫停練習了,戀愛?排後頭去吧。

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她已經無法再霸住總分第一的寶座,因為高一還是全年段一起排名,而她雖然不考理化了,但文史類分數還是沒法拿滿分的,這一點就比不上理化那邊刷分數刷得容易,於元正就以變態的理科分數多次考到第一,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高二分科排名以後,含光才能再度能問鼎文科第一的寶座。而也因為現在只需要應付數學一門理科,她便可以花費大量精力在外語學習上。從音標都不會念,到現在詞彙量有了一千多個,這個進步不能說是不快,但比起那些從小學時期起可能就開始準備的競爭者說,她又是大大地落後了。

還好外語系不是很熱門的那種系,一般來說,真的有需要學外語的富貴子弟也不會選外語做主修,頂多就是私下聘請家教而已,不然含光可能還真是沒什麼勝算。像是桂樹大部分學生要考的管理系或者是國文系,就說工商管理系好了,含光的同學一個個都是假期要進自家公司學習的……全都是有一手實習經驗的人兒啊!你讓平民家庭的孩子怎麼去和他們競爭?

劉德瑜準備考的是書法系,這是她和她母親做的一個妥協,比起銅臭氣息更強烈的工商管理來說,書法還是很能強調家庭底蘊的,起碼書法系的同學一般也是非富即貴,不然誰也不會有閒心以此為主修科目。

這門課的競爭不激烈,而且題目主觀,托人情也容易,劉德瑜自己是有書法名家做啟蒙老師的,走老師的關係,輕輕巧巧就已經聯繫出來了一條路子。但她學的還是和含光一樣刻苦,一點都沒被她落下。兩個小姑娘都是一心撲在學習上,對各種示好置之不理,為了避免誤會,在學校裡甚至都不和老同學如桂思陽、何英晨等人說話。理所當然,兩人的關係也就更為緊密了,甚至都有些謠言傳出,說她倆之所以不搭理別的追求者,完全是因為彼此深愛的緣故。

含光對此一笑了之,她到現在都不記得大部分同班同學的名字——班長的職位現在也輪不到她了,女班長管一班男學生,完全是嫌事少的節奏。所以別人怎麼傳都無所謂,她的生活就是不斷地往自己的腦子裡填塞知識、知識、知識。

於元正、李蓮湖的生活也差不多,——楊老師離開以後,蓮湖果不其然在接下來的書法競賽中完全沒拿到名次,因此她沒考上桂樹,不過是去了學風更自由,對校服什麼的要求更少的寶信。那裡基本上是集中了所有因為砸不了錢堆貴族技能,沒法考進桂樹的菁英份子,雖然說氛圍沒桂樹這麼死板,但競爭只有更激烈。而蓮湖以含光為目標,自然也想要拿獎學金,所以她的青春基本和含光一樣,充塞的只有書本。

於元正好一點,他擅長數理化,現在腦子開發出來了,對理科學習是應付裕如。不過想要上國子監數學系的話,學完高中三年的內容可不夠,為了做好國子監加試的數學題目,也是學得一臉慘綠……沒辦法,雖然含光的這個小圈子都算是學霸了,但要考上國子監,天資過人只是第一道門檻,沒有非凡的努力或者過硬的門檻,被刷下來的機會一樣很大。

也所以,在前世都已經找到一生真愛,都已經定親的情況下,含光這一世才只有過一個不知道算數不算數的初吻。而且你現在要拿睿王和一本英語書讓她選的話,含光毫不考慮地都會選英語書——睿王是什麼,能吃嗎?除了分她的心以外,他還會幹嘛啊?

心動雖然強烈,但不像是照片,到底是會褪色的,含光現在都有所懷疑,她前世是不是太閒了點,除了笨拙地勾心鬥角以外,都沒有什麼別的消遣,才會把所謂的真愛給抱在手心裡矢志不忘。事實上她和那人就見過四次面,說的話不超過一百句……相信她如果能和現在這樣地活上三年,說不定連那人的長相都會忘記也是難說的。

比如說睿王吧,雖然說現在成了媒體新寵,各種街拍、活動照是鋪天蓋地。但含光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娛樂新聞了,她現在更熟悉的還是他爹的那張臉,要問睿王長什麼樣,她還真是答不上來。

去年的寒暑假是在私塾度過的,今年的暑假目測也一樣,明年更是如此……目測到考上大學之前,都不會有多於三天的休息時間。雖然含光是個挺好學的人(她確實很珍惜這個能夠學習的機會),可學到現在也是有點吐血了,很多時候她都在想——銀行卡裡又不是沒錢,乾脆退學做古玩生意也行啊,要不然退一步,上個差一點的大學,甚至於說只是不那麼頂尖……除了國子監大學以外,大秦也不是就沒有好學校了。

但想是這麼想,第二天起來,她還是機械性地投入學習之中,學習已經成了她的第二本能。雖然沒出過國,但現在含光已經可以閱讀一些比較淺顯的英文小說了——而這也正是她現在的唯一娛樂。

「這個萬壽節你打算怎麼過啊?」劉德瑜一邊收拾情書一邊問含光。

「讀書啊,不然還有第二種過法嗎?」含光反問。「你呢?」

「……讀書。」劉德瑜說,「好吧,本來想逛街的,但你都這麼說了……」

含光被逗笑了,「行,逛街就逛街,要一起嗎?我也很久都沒上街走走了——感覺起碼是半年多沒逛街了。獎學金髮了以後一分錢都還沒花呢。」

「好啊,」劉德瑜欣然同意,眼珠子一轉,主意打到桂思陽身上。「剛好叫上陽陽,讓他出車子。」

含光自然也無所謂,便應承了下來。劉德瑜這裡掏出手機給桂思陽發了短信,很順利地就約上他了——由於桂同學對國子監似乎不是那麼勢在必得,再加上理科天分好,他讀書的確是不如她們刻苦,經常張羅著兩個女孩子一起出來玩,現在有約,哪能不到?

都是高中生了,假期外出也無需報備,吃過午飯,桂思陽開車來接了含光,劉德瑜已經在車裡了,桂思陽道,「現在去哪?看電影嗎?還是去郊外走走,騎馬?滑草?或者我教你們開車——啊,飆車?」

「飆你個頭啊。」劉德瑜照例搶白,「要不然,滑草怎麼樣?」

三人商議了一番,最終擇定踏青滑草,桂思陽便開車往城外方向去了,含光和劉德瑜坐在車後座說說笑笑的,也是難得放鬆高興。

正是興致盎然時,桂思陽忽然一聲驚呼,含光才抬起頭,便見到一輛大貨車從對面車道直直地衝了過來。車頭以極快的速度,在她的視野中變大。

《盛世反穿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