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和權寅權大哥呀。」心念電轉中,含光也就很自然地往下說,「你猜他請我吃飯是幹嘛?」
她和權寅有聯繫的事情,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給個不錯的解釋就可以了,之前含光準備的是一個版本,不過現在又臨時添了點內容,打算以攻代守——哎呀媽呀,真不容易啊,心機上一點成長都絕對是被于思平給逼出來的……
「做什麼?」那邊也是過了一會才有的回話,彷彿是于思平怔了一下,也沒料到這個發展。不過,語調中隱隱的危險之意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含光有種很無語的感覺,她現在真的懷疑于思平到底是怎麼看自己的了,幹嘛一說是權寅就放心了似的,好像很肯定權寅根本不會看上她一樣。
就算她處處都比不上韋鳳飛又如何嘛,也要允許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可能啊……她在心底哼了幾聲,才用這幾個月來突飛猛進的演技,繼續若無其事地說,「我覺得是來問韋姐姐事情的,不知道韋姐姐和他現在關係如何,前幾個月權大哥都沒在國內,可能都沒和韋姐姐見面吧。那上次韋姐姐不是也在和別人約會嗎?他是打著問你事情的旗號,但是卻一直在旁敲側擊地問韋姐姐。」
于思平對權寅和含光聯繫上的事情沒多問什麼,他是早知道了權寅和韋鳳飛初遇的細節的。這種想要打聽前女友(?)但是又拉不下臉,就找個借口請人吃飯的事情也不是很難理解,他嗯了一聲,不是很在意地說,「沒問我什麼吧?」
「也是旁敲側擊地問了點,我都說不知道,」含光回道,又反問,「你最近沒和韋姐姐有什麼進展吧?」
「你問這幹嘛?」于思平的聲音裡出現了一點笑意。
含光理直氣壯地說,「要是你都和韋姐姐出雙入對了,而這裡還是對你一問三不知,甚至連你的感情生活都一無所知,不覺得很奇怪嗎?」
于思平靜默片刻,方才說道,「你就繼續保持一無所知的狀態吧,我和她的關係,你本來就不需要知道什麼。」
他的語氣很平靜,完全聽不出心情,也不知是被她說服了,還是掩藏著自己的生氣。含光令自己不要去在意,「哦,那我掛了,權大哥還等我呢,說太久電話也不好。」
這個小插曲並無損於權寅和她的心情,權寅和她說著生活中發生的許多趣事,他雖然很少提及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具體事業,但含光卻不會覺得他對自己有所保留——權寅的態度一直都是很明白誠懇的,含光也是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他的顧忌:要是把自己的身份點得太明白了,也許就會勾引含光的好奇心,讓她去追查自己母親的事。除了這些話題以外,包括他成長中的一些往事,或者是為人處事時的一些學問,權寅都是不吝分享指點。和他在一起,有種真的是和可信賴的長輩在一起的感覺,這種可以信賴、依靠的感覺,是幾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朋友如許雲深、韋鳳飛都沒有傳遞給含光的。也就是楊老師、李年有給含光類似的感覺,但又也是有所不同:對楊老師夫婦,含光在很多時候都是怕自己太麻煩他們了,可對權寅,她卻有種『如果有要求的話,可以隨時說,什麼也不必擔心』的放心感,好像他非常神通廣大,什麼都難不倒他一樣。
這就是所謂的霸氣吧……自己是不知不覺就被折服了嗎……含光也只能這麼想了。
「所以現在公司裡也是比較微妙了,」她和權寅說著最近公司裡出現的人事糾紛,「偏偏兩個人都是我們需要的,都希望能留下,反正最近光是協調他們的關係就讓人覺得很費神。」
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這種人與人的複雜關係也肯定會增長髮酵,公司裡技術間還好,倒是策劃中已經隱隱有兩派人馬成型了,又牽扯到整個技術部和策劃部的溝通問題,韋鳳飛不管這樣的小事,桂思陽忙技術攻關就已經快去半條命了,作為具體管人事的含光和德瑜,兩人都是很頭疼。畢竟她們年紀小,性格軟,也還沒建立起那種拉下臉來樹立威信的氣質。
這些事,許雲深根本不敢興趣,和韋鳳飛又不好說的,畢竟是合作者了,也不能事事都和她說,不然還要她們倆幹嘛?石旻旻對這種事一竅不通。也就是和權寅還能說兩句了,權寅雖然是做技術的,但好歹也大公司有合作,醫院有工作,對這種事經驗也不少,聊幾句,即使幫不上什麼,也是減輕壓力。
「殺雞給猴看吧。」他的看法倒是和韋鳳飛有時流露出的風格很相似。「心腸不硬是不能開公司的,我知道你們是一個小公司,人員也比較穩定,大家可能都有了感情,不過現在你們公司日漸有名,也在慢慢做大,很多事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對老員工要優撫,不過也不能再打成一片了,炒掉幾個新進員工,對他們也會是個刺激。」
含光嗯了一聲,扮了個鬼臉,「說不定我也不適合開公司,我就是很難拉下臉的那種,以前我——」
差點說『以前我學管家』,還好是及時改了口,「以前我想學著冷硬點的時候,哪怕是裝得挺好呢,私底下回想起來也都挺後悔的,覺得自己很過分,也很怕別人傷心,結果倒搞得自己都沒休息好。」
權寅呵呵笑了幾聲,不過也沒留情,「那你是不適合開公司,其實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樣,心不狠,是沒辦法管理別人的——所以我也不喜歡做管理職位。」
「權大哥意思是你心不夠狠啊?」含光說,有點無語:總覺得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一樣的……
「嗯。」權寅倒是很理直氣壯,「雖然也不是不能狠,不過就是不喜歡。」
含光倒是明白為什麼他和韋鳳飛進展不順利了,因為韋鳳飛無疑就是個很狠的人,在公事上是容不得一絲含糊的,她有種感覺,現在悠遊是還沒賺錢,沒引起重視。要是以後悠遊萬一走大運賺了大錢,韋鳳飛重視起來,要把精力投入進來的話,如果她覺得含光、德瑜或者桂思陽哪個人不再適任,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請他們走人的。
「看來權大哥是個浪漫主義者。」她開玩笑說。
「這麼說的話,你不也是?」權寅說,「我聽說你理想的時候真的是吃了一驚——沒見過如此進取的女孩子的理想居然是環遊世界,做個旅行家。」
含光也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麼一邊嚮往悠閒,一邊又把自己累得像狗,「這個……環遊世界也是要錢的嘛。」
「只是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啊。」權寅說著就從懷裡要掏支票夾,「兩千萬應該夠你環遊世界的吧……嗯,那我的私人賬戶就夠了。」
「喂,等等!你可別說給就給啊!」含光被他搞得很瘋,見權寅眼睛裡有笑意,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自己也是忍不住一笑,白了權寅一眼,心裡卻也是默默地感慨:這就是差距啊!弟弟欠了錢都幾年了沒還,這邊是一句話就要給兩千萬,還『我的私人賬戶就夠了』……
「那權大哥你的理想是什麼呢。」雖然說是不問,但含光還是從一些信息裡知道權寅現在已經是準備從手術台上退下來了,具體做什麼不知道,但應該是要參與在秦國新藥業的管理什麼的。「既然你也不喜歡做這些事的話,那你現在——」
「如果拋開責任的話,應該是會去做無國界醫生。」權寅說,「當然我也不是這麼無私,理想就是要幫助別人,一年幫助幾個月,餘下的時間就是做一些研究工作,當年去學神經外科,肯定也是有愛的,不過現在興趣又發生轉移了,想在基礎醫學上投入一些研究。然後有空閒的話就是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了,這個和你其實也差不多,總的說來,我覺得我們還是比較像的,都是沒什麼攻擊性的人。」
他忽然有些自嘲,半開玩笑地說,「如果將來你很想認祖歸宗,剛好也沒對象,我又承受不住家裡的逼婚壓力的話,你可以和我結婚,這樣你家裡人也就沒法安排你了,我們這麼志同道合,肯定能做一對不錯的夫妻的。」
含光和權寅之間毫無火花,聽了這話倒是半點沒動搖什麼的,倒是覺得權寅話裡隱隱有些苦澀,她頓了頓,小心地問道,「權大哥……你心裡是不是在想著韋姐姐啊?」
韋鳳飛的性格當然和無攻擊性南轅北轍,不過志同道合卻並不是產生愛情的充要條件,不然含光早就和許雲深滾到一塊去了,對於權寅的心思,她是一百萬個感同身受——如果可以選,她也不要喜歡于思平!
「她啊……」大概是因為喝多了酒,權寅的表情也流露出了少許破綻——他唇邊露出一點特別的笑意,彷彿是充滿了興味,不過,卻也只是一瞬間,便又消失不見了。「不是都說了不認識嗎,怎麼會想到她?」
含光無語了,「得得得,算我多嘴,我就不該問!」
兩人邊說邊吃,也是聊的興起,含光回家時都十一點多了,劉德瑜洗過澡正準備睡覺呢,看她回來也是很興奮,「和誰吃飯啊?這麼晚!還怕你不回來了。」
這女子和韋鳳飛廝混後,觀念也是開放了不少,現在都覺得在外過夜不是那種異空間的事了,不過好在看來距離接受一夜.情的程度還有很遠。
「是和權大哥啦,他問了些韋姐姐的事。」含光說,「公司裡沒說清楚,你還以為是和不認識的男生啊?」
劉德瑜又是興奮又是失望,「真是的,我吃晚飯的時候還和陽陽八卦了好久呢!都在猜是誰。」
她困得打了個大呵欠,「哎呀,困死了,晚上又加班到九點多,先睡,你明天再和我說權大哥和韋姐姐的事!」
說著,就轉身進房先去睡了。
含光也是進了洗手間開始洗漱了,她一邊擦臉,一邊也是若有所思——德瑜剛才一句話,倒是省得她再問了,直接就把桂思陽給招出來了。她今天工作都忙,肯定也不會把她要去和男生約會的誤會大肆宣揚,頂多就是和桂思陽八卦幾句了。而鑒於劉德瑜和桂思陽,對于思平的興趣差別極大,含光直接跳過了劉德瑜,瞄準到了桂思陽頭上。
此時再回想一下,翻出以前的短信和電子郵件來看看,線索也就更明顯了,去年去英國的時候,桂思陽是寫了幾封短信來問她行程,對於那個畫展的興趣也是很大的,問了些到底是什麼畫展之類的問題,只是當時含光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的畫展,只知道和許雲深有關,更覺得桂思陽只是八卦而已,也就如實說了。
即使只是知道這些,有許雲深這個線索,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女爵士,看來一個謎團是得到解答了。含光現在就是想知道,桂思陽到底是有意識地和于思平做了什麼交易,還是只是因為很想和于思平結交,所以無意識地被于思平利用?如果是前者的話,于思平在她身邊埋個眼線又是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