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從口出

太子殿下已經很多年沒在公眾跟前露臉了,這回突然聽到他的名字,含光也是有一定好奇心的。同時——也因為有他的出席,這一次賞花會的規格之高就不必多說了,含光用心打扮,也是為了悠遊的面子考慮,不然她穿個西服什麼的過去,在那格格不入的,自己倒是爽了,背地裡還不知道要為悠遊惹來多少是非呢。

多年前李年為她購置的禮服,現在當然已經是退流行了,韋鳳飛有介紹自己愛用的私家裁縫,給三人組設計了形象,尤其是桂思陽,經常要拍照上商業雜誌,當然也得有個自己的時尚風格了。含光和德瑜好點,不必拋頭露面,但是這種賞花會之類的高端場合也有早就定做好的禮服選用,不再是幾年前那種完全傳統的國服了,有很明顯的改良色彩,首先就要比傳統國服少上幾層,在這種秋冬季舉行的賞花會上很實用。畢竟現在室內都是有暖氣的,如果還遵循以前的傳統的話,分分鐘都得熱得渾身大汗。當然髮型和首飾也做過相應的改良,韋鳳飛自己愛穿男裝,倒是喜歡玩芭比娃娃的遊戲,含光今天佩的一套珍珠首飾就是她送的,再搭配上清淡的妝容,看來倒是讓她有點懷念自己無所事事,出個門都要琢磨一下打扮的時候了。大概近一年來她連見于思平都是就那樣跑過去了,忙得根本沒時間愛美。

今日的賞花會不是隨便打車就能去的地方,李年拉著楊老師開車來接她,看她走過來,也都紛紛笑著稱讚,「真是漂亮,現在你是徹底長大了。」

雖然現在含光還需要他們照顧的地方已經不多了,但是當年的情誼,她當然一輩子都謹記在心,平時沒事也經常致電問候,之前李年懷孕生女,含光也沒少過去探望,就是現在他們都要帶女兒,出來玩的時間不多,這才沒怎麼聚在一起。不過就她所知,于思平和他們,包括和許雲深、權寅,都是保持著不錯的私交。他自己其實也有個社交圈子的,就是從來沒帶含光進入過,倒是含光這邊的圈子,幾乎是已經被他深入滲透了。

「被催了好多次了。」李年在路上就和含光解釋,「也是因為我和你老師都藏不住話,愛炫耀,看到你的報道都忍不住和親戚得瑟。再加上我嫂子他們以前也是見過你的,現在知道你出息了,也是都為你高興——」

這種社交壓力含光也略知一二,關係到李年在貴婦圈子裡的影響力和地位,雖然李年看來也不像是很在乎這個的人,但舉手之勞,含光怎會推辭?她笑著打斷了李年,「能出來賞花是好事,我還沒謝謝師母帶我出來散心呢。」

「聽你說你平時那麼忙,我們也是怪心疼的,你寒假也不能出國吧?可惜了,不然正好和我們一起出去度假……」李年絮叨了一會,又說起自己剛生的小女兒,含光陪她聊著,也乘隙問,「對了,今天的賞花會是誰辦的呀?怎麼好像場地挺遠的呢。」

「是安國公毛家,他們家主要是做能源的。」李年說,「最近對電子商務也很有興趣,就是大家都知道,桂先生是很難約出來的,連自己族人都不給面子,也不知道誰和他提到了你,這不是就托我務必要請你出席了?」

桂思陽現在絕對是最有名的桂姓人,包括桂思燕什麼的名氣都無法和他相比,含光倒是還沒看到人扒他的特別身世,就不知道是桂家有動用什麼力量,還是媒體單純沒想太多了。甚至包括悠遊明顯的韋氏色彩都沒惹來什麼議論,估計背後也少不了文章。含光現在越接觸這些圈子裡的事,就越覺得她們把公司賣給韋氏是正確的決定,別看悠遊現在順風順水的,誰知道背後韋氏為他們做了多少。

「比起做能源的大戶,我們悠遊都還沒開始賺錢呢,不過是小打小鬧,」她笑著說,「這麼看重悠遊,真是讓我們受寵若驚。」

「這麼大的一塊新大餅,誰不想啃一口,現在能做得和悠遊這樣已經隱隱有盈利模式,有規模的網站,實在是少之又少,悠遊受到看重並不奇怪。」李年說,「一會進去以後,可別被嚇壞了。」

毛家的賞花會邀請的客人不少,形式上其實和含光去過的畫展什麼的很像,都是大家簽到進入以後,自由自在地在暖房和庭院裡欣賞各式花卉,然後三三兩兩地聚集到宴會廳閒聊順便取用小點,主人一開始會在入口處招呼大家,之後找誰聊天就看他自己的需求了。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即使想圍觀太子也不容易,含光不免好奇地打聽今天為什麼會有太子的名字出現,結果李年也不知道,她自己也有好多年沒見太子了。

「之前都以為是被幽禁了,或是生了病,可能現在也是要結束不露面的情況,開始活動了吧。至於睿王,本來就預定的,不過現在就不是主賓了。」

幾人一邊瞎聊一邊推測,終於到了位於市郊的一座大莊園,以含光吃過見過的眼光來看,這座莊園即使在古代也是一等,放在現代,規模也比睿王帶她去過的別業更大,三人如何下車如何登記,也不必多說了,她就是一個深刻的感覺……真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啊!

要說吸引全場眼神,含光也不是沒過經驗,之前在英國那一次她可是憑借異國風情秒殺全場,但是這兩種關注的含義還是很不一樣的。在英國,很多人看她的感覺好像在欣賞物件,但是這一次就不一樣了,認出來她的人表示出的那份熱絡,就不完全是衝著她的外表來的了,更多的還是衝著她所代表的新領域。畢竟,對於在座的這些大佬來說,電腦還是比較新的概念,就更別說什麼電子商務了。

含光和李年一道同主人打了招呼以後,別說賞花了,連空餘的時間都沒有,便被一群對電子商務十分好奇的闊太太給拉著問長問短,她也是挑挑揀揀,能說的說,不能說的就打哈哈掠過,直忙了快一個小時才得安閒,這時候別說太子,就連皇帝來了她都不會過去看。

李年自然也有自己一幫圈子,在含光示意自己可以應付得來的情況下,她也被拉走了,含光自己找了個地方躲著清靜,免得又被人圍著說話,這些太太多數都已經聽說過她孤女的身世——畢竟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她從小就是小名人了。對於一介孤女怎麼走到如今這地步,好奇的人可是多了去了,開玩笑要給保媒的,更是不少。還有拉著她打聽德瑜和思陽的人,更是茫茫多。

天氣冷,大部分中老年人都躲在暖房裡賞花,含光外套一直沒脫,這會站在外頭也不覺得很難受,正好踱步去賞早開的梅花,毛家莊園不小,光是各種主題花卉展就有好幾個庭院,她躲躲閃閃慢慢地玩過去,也算是明白為什麼韋鳳飛老是不顧禮貌地先走了。前世自己不工作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有正事忙了,就覺得這種聚會實在是令人不堪忍受,偏偏這些人卻又都得罪不得,這簡直比加班還讓人疲倦。

她在梅林裡繞來繞去,好像總看到一棵樹後頭有人站著,含光心裡好奇,往外走了幾步,才發現那是睿王,他靠在一棵樹邊上笑笑地看著她,也不知來了多久,含光便向他走去,「殿下也來了,怎麼沒見到你哥哥?」

「太子剛才在前頭和主人打了招呼就回去了,」睿王說,「我在裡頭待不住,溜出來也是閒逛,沒想到就遇到了你。」

如果連含光都覺得煩,睿王受到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含光也很明白他的動機,不由笑道,「這個應該不是國事活動了吧,用得著待這麼久嗎?你剛才都來露過面了,怎麼不和你哥哥一道回去?」

「還用問?」睿王作勢要敲她的頭,「不就是知道你來了,所以才留下來找你的嗎?」

他現在也比少年時要老道好多了,表現好感都這麼直接的,含光有些無語,只好裝傻。「找我……找我幹嘛呀?」

「就想見你嘍,上回在班級外頭遇到你,你連理都不理我,也不回我短信,人家好傷心啊。」睿王嘟著嘴,那模樣——真的是很可愛的,這種帥氣的青年偶然賣萌,殺傷力並不小。

含光和他之間,的確有比較濃烈的肉體吸引力,現在看著他的樣子,真也覺得賞心悅目,只是——只是當時那種情難自禁的感覺,在沒有酒精幫助的情況下,卻已經是很難重現了,她心裡一片清明,彷彿有一個算盤滴答滴答地在打:之前太子淡出,睿王有機會上位,她又是個身世晦暗的孤女,兩人當然沒有任何可能,所以她表明自己不會做外室的心情以後,他也不來招惹她。

現在,她有了錢,有了光環,太子又重新開始出來活動了……對於藩王來說,這麼個預定是大財主的妻子,他又喜歡,不也相當不錯嗎?

她並不覺得睿王對她的好感就不純粹,或是值得鄙視,只是這個等式還是滿清楚的。含光也是清楚地認識到:其實一見鍾情也不算太靠譜,這種感覺,會隨著自己的成長變化而淡去,也能被理智統御、算計,還會因為許多說不清的原因而消失……

就算是沒有于思平,也沒有任何外在條件的束縛,現在的她,也不會和睿王在一起了。

她搖了搖頭,「最近都很忙,可能以後都是沒空回短信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既然無意,也就不要勾勾搭搭的了,現在她本來就是風口浪尖的人物,要是再傳個和睿王的緋聞,還怕知名度不爆?

含光沒有任何留戀,也不去看睿王的表情,低著頭就快速從梅林出去了,想了想,還是回茶室去,在那裡起碼人多點,也省得萬一睿王再來糾纏。

結果,還沒走到茶室呢,迎面就撞上了一個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於——叔叔?」含光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度,「你來這裡幹嘛?」

《盛世反穿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