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你,我不知道你要什麼。」
辦公室內,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胡悅驚得差點跳起來——但好在師霽馬上就說,「不過從你的武器來看,我猜,你是道上混的?你想要……來找我這個整容醫生,你總不是想要來打幾針玻尿酸的吧?」
「說什麼鬼話——」
坐著的是老大,站著的肯定是打手了,他亦不負打手的人設,很容易就被煽惑,剛出言呵斥,就被喝止,「好了,阿濤!」
阿濤不說話了,但依然很不服氣的樣子,楚——胡悅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畢竟她只是閃過幾眼通緝令——楚先生笑容可掬地說,「明人不說暗話,師醫生,警察把網撒遍全市,你不用再假裝不認識我楚某人了。」
「真的假的?」師霽做戲已經做到連胡悅都分不清真假的地步了,他迷惑地問胡悅,「有這事?」
「之、之前好像是有個警察來過……」胡悅顫聲說,她覺得維持一個膽怯的形象比較有利,「可是您工作忙,掛號又歸我管,就、就沒和您說……」
這件事就算是圓過來了,阿濤臉色放鬆了點,手指也不再緊壓扳機。楚先生唇邊逸出一絲笑意,他語氣很和藹地說,「相逢就是有緣,師醫生,情況緊迫,我也就交淺言深了——現在外頭風聲這麼緊,警察是一定要抓到我的。留在國內,我就是個死人了,談不上什麼抗拒從嚴、回家過年。我這個人,怕寂寞,黃泉路都想多拉幾個人一起走,這次過來拜訪,我想問問師醫生,有沒有興趣一起上路?」
阿濤和他默契十足,槍口對準師霽,手指把扳機壓得噶嘎吱吱的,猶嫌不足,從腰後又掏出一把武器對準胡悅,粗聲喝道,「不想一起死,就好好給我們做個手術!錢不會少你們的,到時候大家一拍兩散,你們也留條狗命!」
這兩個人一搭一唱,目的是再明顯不過了,胡悅其實也很懷疑他們是否會『留條狗命』,這樣的亡命徒,怎麼想都是做完手術一槍崩掉才不留首尾,不過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較這個真根本毫無用處。她腦子裡亂騰騰的:這種換臉型的手術兩個人怎麼做?不做就是死,要做的話,難道還要把更多人牽扯進來?
解同和說過,這個黑幫老大對整容手術事前就有興趣,怕是也做過一定程度的瞭解,不然亦找不到師霽頭上。他的情報沒錯,楚先生和阿濤是帶著基本方案來的,幾張照片被甩到桌上,「就照著這個人的樣子整!」
在阿濤的虎視眈眈之下,眼神交流都不怎麼方便,胡悅和師霽對視一眼,想動,但師霽眼裡閃過一絲嚴厲神色,似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他自己走上前去拿照片,擦肩而過時低聲、快速又含糊地從嘴邊飄出一句,「別說話!」
「——楚……那個楚先生是吧,我不知道你對整容手術有沒有瞭解,」拿過照片看了幾眼,師霽一開口,又是熟悉的門診腔調,他像是已找準了角色,很自在地在待客沙發上坐下來,辦公室裡的氛圍為之一變——阿濤有點不快,但要開口前,被楚先生舉起手止住了。「你要做的這種大整容,有點像是燒傷術後修復這種,毀容後全臉重建的級別了。你選了這張照片,不管是什麼理由吧,從解剖學的角度來說,至少要動一次和骨頭有關的大手術,這種手術不是說即做即走,是需要住院和術後觀察的,否則如果出現感染的話,那是會死人的——」
「這就是我的問題了。」楚先生坐得穩穩的,絲毫沒被嚇到,「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相信老天爺不會如此薄待我楚某人。」
換句話說,亡命徒到了這一步,也就只能是賭命了……又或者,楚先生還有些同夥,足以為他找到地下醫院做術後護理,只是當然那種黑診所的技術不足以整容,所以他才只能鋌而走險,過來綁架師霽為他手術。
犯下這麼大的案子,這種人是不能以常理猜度的,胡悅也不肯定楚先生是什麼情況:分明有底氣還想豪賭一把,還是孤注一擲,就打算賭術後不感染的幾率。不過這對他們的生命來說就又很重要了——要是術後還指望開點防感染藥什麼的,楚先生留他們一命的可能還比較高。如果自己有團隊的話,那真是被用過就丟的命了。
師霽顯然和她想到了一塊,他迅速說,「就算不住院,這種手術也不可能一次性做完的,都是分幾次完成,你要整成照片上這樣,我初步估計要經過……至少是隆鼻、顴骨內推、豐太陽穴和自體脂肪填充豐臉三個大步驟,再對耳部輪廓和下巴做微調。這其中豐太陽穴和豐臉頰必須單獨進行,至少在顴骨內推一兩個月以後,耳部輪廓也不能和削顴骨一起做。《變臉》也不是一次手術以後就面目全非,真有這樣的那是科幻小說。」
一個人是不是在闡述事實,這是看得出來的,阿濤的手又緊了緊,低吼更多的是不甘心,「糊弄事,憑什麼不能一起做?你他媽在玩我們吧?」
「阿濤,別說話。」
楚先生說,同時師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阿濤,「削顴骨得從耳部開刀,所以不能和耳部輪廓一起做——至於為什麼不能同時豐臉頰,顴骨內推以後得佩戴枕頦帶,組織起碼腫兩個月,這時候再給注射就成豬頭了,明白?」
這個解釋夠通俗,阿濤也聽得懂,他咂了咂嘴,悻悻然地嘟囔了幾句,楚先生臉上反倒是多了一絲笑意。
「那就按專家說得辦。」他說,語氣還是那麼和藹,但比起之前的危機四伏,這和藹,終於多了幾絲真心。「先做一期大手術,之後幾個小步驟,我們可以再找時間慢慢的做。」
他果然是在試探。
胡悅心頭閃過明悟:楚先生事前一定做過功課,甚至也許匿名咨詢過其餘醫生,如果師霽滿口答應,恐怕現在等著他們的就是兩枚憤怒的子彈了。他在這裡也一定還有些殘存的勢力,至少是安全的藏身地,否則該怎麼自信地說出『再找時間慢慢做』的決定?
不論如何,現在基本的信任已經建築起來了。雙方不再劍拔弩張,不過阿濤手裡的槍口也並沒有放低,楚先生起身招呼他們一起出去,「自然點,鬧得不愉快對大家都不好——手機先給我們保管一下吧。」
是真的有備而來,連手術場地都給預備好了,不給他們任何機會——像是十六院,手術室都是要預約的,走廊上二十四小時監控,突然要安排一台手術,怕不是麻醉還沒生效警察就到了。胡悅隱隱有些遺憾,卻也鬆了口氣:真要這樣,她和師霽搞不好就成人質了。更怕是醫院方面沒有第一時間報警,反而派人過來詰問,把更多無辜的人牽連進來。
可能也抱著這樣的顧慮,師霽和胡悅一樣都表現得很合作,一路走進電梯都沒有呼喊,楚先生更加笑容可掬,就連阿濤,雖然仍是死人臉,但也沒有那麼凶神惡煞。槍被他們藏在夾克裡,阿濤一隻手插在衣服裡,腋下凸起一塊,隱約衝著他們兩人的方向。楚先生站在電梯口,這樣就沒人能在電梯門開的瞬間衝出去——確實是有經驗的悍匪了。
從進辦公室起,這兩個人就沒給他們私下交流的機會,師霽和她也很有默契,一直沒有交流。胡悅現在只敢通過眼角餘光去撈師霽,她相信師霽也一樣——都是不想觸怒兇徒。她若有若無,又飄過去一眼,想要試探師霽的想法: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在尋找逃脫的機會,但現在卻發現只能暫時放棄。不知道師霽那邊是怎麼看,是否也和她一樣,決定在之後的行程裡尋找機會。
眼神沒對上,但卻在電梯門裡交匯,師霽面無表情,同時看到的還有楚先生的笑臉,胡悅還沒咂摸出什麼,『叮』的一聲,電梯門再度打開——楚先生和阿濤是很有經驗,但再有經驗,也沒法阻止電梯中途上人。
準時下班對整形中心的醫生是家常便飯,但對大多數科室來說卻都是奢侈。這會兒才是非值班醫生下班吃飯的熱點時間,也是陪床家屬下樓吃飯的點兒,幾個醫生談談笑笑一擁而入,壓根沒在意電梯裡的兩個外人——他們身後也跟了好些個擠不上電梯,過來蹭的家屬。
楚先生臉上的笑容變淡了,阿濤咬緊牙關,腋下的凸.起更明顯,似乎有一顆子彈隨時蓄勢待發,四人間的氣氛再度微妙地緊繃起來。胡悅渾身發麻,一動不動,盯著電梯門裡的倒影,暗自祈禱師霽別輕舉妄動:這時候鬧起來,阿濤掃射電梯間,死的就絕不止是兩個人了。
「師主任,今天這麼晚啊。」
人群哪管那麼多,七八個人走進來,自然插入四人組中間,有人進來就寒暄,「平時這時候早下班了吧。」
師霽終於動了——他嘴角漸漸上揚,也許開始還笑得有些勉強,但很快就自然了起來。「今天事多,耽擱了。老李你今天算早的了吧?」
「是算早的了,唉,你不知道——」有家屬在場,也不好說得太直白,大家都一副你懂我懂的樣子,剛進來的幾個醫生並沒發現任何不對,照舊拉家常。楚先生的臉色放鬆下來,阿濤也不再想著往師霽、胡悅這裡靠攏——人群進來的時候很自然地就把這兩組人擠到了三個角落,楚先生很堅持,還呆在門口:他怕是要監控到每個出去人的長相,不會讓師霽他們趁亂逃走。
「讓一讓,大家擠一擠啊。」高峰時段,人的確是多,都懶得等下一班,想著能擠進幾個就是幾個。人潮洶湧,隔開了阿濤的眼神,也讓師霽和胡悅更加靠近——依然不可能大聲說話,更不可能向周圍人求救,承擔不起溝通不暢的後果,不過,終究是可以自由地低聲交流了。
「別怕。」
「別擔心。」
——幾乎是同時,他們這麼低聲說著,又都是一怔。師霽像是沒想到胡悅居然會反過來安慰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會沒事的。 」
他一向俊美得邪惡,胡悅想到這張臉,就想到那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理直氣壯的無恥,意氣用事,對病人殊乏尊重的玩世不恭,欺壓後進的刻毒任性——
但現在,這張臉帶著隱隱的憂慮——被強壓下去了,師霽在佯裝無事,只是在她眼裡不是很成功。這當然很合理,因為她怎麼想都不知道他們該怎麼全身而退,師霽——就算和她比起來再有錢、再成功,他也終究只是個醫生,一個普通人,在兩把槍面前他怎麼可能還胸有成竹?
但,即使如此,即使此刻他和她一樣也是前途叵測的弱者,師霽卻還是很認真、很肯定地對她說,「我會保護你的。」
他沒什麼表情,說這話也並非是出於溫柔,更像是一句承諾——一句告知。
他會保護她的,楚先生看中的是師霽的醫術,她只是倒霉的添頭,接下來她可能淪為人質,可能被當成殺雞儆猴的祭品。師霽也許還能活到手術完成的那一秒,但她可就不一定了。但師霽會讓她活下來,如果一定要有人死,他也會死在她之前。
——這些決心,不在字句,在他的聲音裡。師霽的確沒有說,但胡悅全都聽明白了。
從剛才起,她的心一直在跳,這也是當然的——任何人想到自己恐怕再活不了多久,都會是這個反應,更何況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胡悅的冷靜是醫學生特有的現實,做醫生的就是這樣,總是和死亡打交道,沒有一顆冰心,怎麼去和心與腦打交道?反過來安慰師霽,多少也是職業習慣,胡悅現在也還是很緊張——
她抬起頭看他一眼,師霽的身影映在眼簾,英俊的,卻看不清是什麼表情,胡悅又垂下頭,深吸一口氣,平復著心跳,輕輕地說了一聲。「嗯。」
電梯到了食堂層,有人開始往外走,兩個人立刻分開,眼前人影一晃,阿濤重新走到跟前,他狐疑地瞄了兩人一眼,像是在確認他們有沒有藉機交流。師霽迎上他的眼神,友好又鎮定地笑了笑,阿濤楞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尋根究底,而是背對著他們叉手站好,重新當起了隱形的保鏢。
兩個醫生的眼神在電梯門裡碰了一下,又分開了,不約而同地,他們看向了門邊的楚先生,三人的眼神在反光中相會,表情都有絲說不出的扭曲與呆板,就像是窗外的夕陽,紅得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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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師你們沒準備啊?」
楚先生準備充分,這個他們是都看出來了。但師霽也沒想到居然充分到這地步——連手術室都給準備好了,就是在十六院附近的一間私人診所。
醫療也是種產業,有中心輻射,在十六院附近,各式各樣的私人診所很多,各種定位的都有,不過大多也就是做做簡單的小手術。就像是楚先生準備的這個手術室,診所裝修還不錯,手術室有四級手術的資質,全麻監測設備也有,無影燈也備上了——有些診所真的連無影燈都沒有的。不過,即使有這樣的手術室,診所裡也沒有住院病人。畢竟大部分人還是爭取到公立醫院做手術,一過七點,連值班護士都沒有,整層樓黑燈瞎火,他們很順利地就進了手術室,一個光頭壯漢過來開的門,阿濤熟門熟路地找出鑰匙,手術備品包、藥品櫃……什麼都開了任憑取用。師霽在器械消毒櫃裡翻看了一下,心裡有數了:絕對不是闖進來的,事前肯定做過功課,器械都是備好的,藥也一樣,恐怕是楚先生不信任診所醫生的技術,才會找他來做。
人沒露臉,算是好消息,如果這樣的人脈都大剌剌地暴.露在他面前,那恐怕是真的不打算留活口了。現在猶存提防還是好事,師霽當沒看出來,把東西大致盤點了一下,開口挑刺,「全麻手術,沒有麻醉師是不是有點險啊?」
「醫生多注意點就行了,畢竟不比平時,各方面都得克服。」說話的是楚先生。
找不到麻醉師……看來診所內部這條線本身專業素質不高,或者並不是專業人士,僅限於提供補給。
師霽心跳有點快了,但臉上什麼也不表現。「風險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表示,你知道就行了。」
楚先生笑了笑,轉身去做術前準備,胡悅沉默地收拾手術床,「術前禁食禁水了嗎?」
影視劇裡說手術就手術,這就比較玄幻了,全麻手術術前必須禁食禁水,否則麻醉中是有窒息風險的。楚先生和阿濤同時點頭,「已經過十八個小時了。」
「你們兩個都做?」這是他沒想到的,師霽的聲音都有點小小變形,好在很細微,楚先生和阿濤都沒發覺,只有胡悅看了他一眼。
「當然。」他們越吃驚,楚先生就越從容,他笑著解開了領口。「阿濤一樣上了通緝令,他當然也要一起做。你先給我做,再給他做。」
為什麼阿濤沒有照片?
是證件還沒製作好,可以自由發揮?
所以,楚先生的身份是早準備好了,一旦換過臉,就有極大幾率從此潛於人海?
師霽瞥了光頭壯漢一眼,楚先生的眼神一起跟過去,他笑了笑,「他不做,不介意的話,讓他在手術室給你們打個下手吧?」
算得是准,這樣他做手術的時候最穩,兩個打手看著。而阿濤也無需擔心什麼,他做手術的時候,楚先生能在一邊看著,他是大腦,夠精細,有他在他們也搞不了小動作。至於大動作——還有一個人是有槍的,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只要消了毒就不介意。」師霽把資料重新要過來,研究了一會兒,從消毒櫃裡取了器械,這些本來都是護士的活,現在也只好將就了,他看了看照片,在楚先生臉上開始劃線,「藥都拿來了沒有?」
手術麻醉有鎮靜、鎮痛和肌肉鬆弛幾種訴求,每個麻醉師的用藥習慣都不一樣,手術室這裡備得都很足,胡悅拿了一大盤瓶瓶罐罐過來,師霽翻了翻,楚先生問,「能配吧?」
他一直表現得智珠在握、膽大包天,從所作所為來看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無法無天,但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一絲人性——楚先生也不是不恐懼的,他知道麻醉藥不是由專業麻醉醫生來配的風險,但他沒選擇了。
「麻醉本來也不是很難。」師霽撇撇嘴,故意用有些不屑的語氣說,他知道怎麼樣才能最好的安慰病人——就是要他們知道你能Carry。「不然,最好的人才去讀外科,不讀麻醉?」
這種語氣的確也是很能安慰到人的,阿濤和楚先生臉上都露出點笑意,胡悅已經準備好手術室,這時候也說不上無菌不無菌了,兩個人要充任麻醉師、巡迴護士、洗手護士和器械護士,要講究無菌手術也就沒法做了。草草消過毒,指揮兩個打手站到相對遠處,師霽把麻醉藥劑配好,彈了彈針筒,確認水珠冒出,問楚先生,「準備好了嗎?」
楚先生臉色有些發白,但仍是點了點頭,師霽要把針頭刺入,被他一把抓住手,「師醫生,我這條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他盯著師霽,嚴肅地說,「楚某人一向恩怨分明,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師醫生,幫過我,你就是兄弟,過河拆橋的事,我楚江絕對做不出來。是不是阿濤?」
阿濤和光頭壯漢自然滿口附和,楚先生的手越收越緊,「一切就交給你了,師先生。」
他注視著師霽的眼神就像是狼,但狠厲中多少又夾雜了一絲迷惘與無助,這一刻,楚先生並不是綁匪,而是病人,而師霽似也回到了醫生的位置,他低下頭沉穩地說,「可以。」
醫生能給病人的保證,最穩的也就是這些了。全都藏在這簡單的兩個字裡,楚先生似乎也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什麼——這是一個醫生對病人的保證,賭上了職業的自尊,不管什麼情況,什麼利害關係,只要躺上手術床,建立的就是另一種神聖而牢不可破的契約。
楚先生的手鬆開了,他慢慢地躺了回去,比之前更平靜了一點。隨著液體進入血管,眼睛慢慢合攏,陷入深度麻醉狀態。
「插呼吸管。」全麻手術只有兩個人做,人手是不夠,師霽發號施令,胡悅低著頭忙來忙去,「那個誰,你們倆站遠一點,你們身上帶菌,過來會感染。」
「剛才不是消過毒了?」阿濤是已經漸漸放下戒備,光頭壯漢倒還有點對抗意思,反問得有些挑釁。師霽瞥他一眼,「刷過手了嗎?你的槍消毒了嗎?」從
無話可說了,槍總不能不帶,阿濤扯了一下壯漢,兩個人溜著牆邊站到了門口,但仍不肯出去,師霽回頭瞥了他們一眼,確認了下距離,「手術刀給我,過來準備拉鉤。」
一刀劃下,耳邊沁出血珠,胡悅手持分離勾在他身邊等著,兩人肩並肩又站到了一起,師霽從嘴角漏出低低的聲音。「隨機應變,找機會,就是這幾個小時了。」
他說,「楚江有可能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