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殺

經過一番折騰,皇帝的病情再沒什麼波瀾,修養了一個多月,便告大好。原本浮動的人心,也因他重新在常朝現身而安定了下來。當時序入秋時,精力再無人發病,宮中徹底結束了警戒,宮人的生活,也漸漸地恢復了正常。

這一次皇帝生病,太后和皇后都是元氣大傷,太后不說了,皇帝好了以後,她反倒是沒了力氣,起碼歇了一個月才恢復舊日的精氣神。皇后當時蠟燭兩頭燒,兩邊擔心折騰,幾年養出來的底子,一個晚上全賠進去了。徐循還算是高層裡身體比較挺得住的一個,再加上宮務本來就歸她管,此時自然是順理成章地接過了庶務的運轉。好在這一陣子,除了中元節以外,也沒什麼大事了。

宮裡的節日不少,認真計較的話,每個月都有那麼兩三個特殊的日子。之前皇后管家時,太后怎麼搓摩她的?每個月這兩三個節日都要過,而且還都要過得有新意。這不僅僅是燒錢的問題,而且還燒腦子。——還好,等到徐循來當家的時候,情況就有改變了,她搞節儉麼,大部分時候,各種節日也就是按文皇帝年間的做法,大家聚在一起樂呵一下也就完事了。要熱鬧就叫宮裡自養的女班來唱唱戲,別的花頭那就一概全免了。不過今年中元節情況又不太一樣,宮裡剛出過事,去了不少人。這祭祀鬼魂的節日,是要過得盛大一點。

民間習俗,若是當年有新喪的家人,今年中元節是一定要去上墳的。而今年去的那些人,多數都是人填枯井裡了,頂多是各自的親朋好友私下祭祀一番,唯獨一個主子羅嬪,還在景山停靈,墳還沒建好呢。徐循便做主,今年七夕別過得太喜慶了,中元節辦得盛大點。

本來七月的主角是乞巧節,不但要搭乞巧山,而且人人都要穿戴鵲橋補子,二十四衙門裡的兵仗局還給送特製的乞巧針。不過今年宮裡幾個主子都欠安,此時狂歡噱浪似非其時,再說瘟疫才過,宮人多數也都驚魂未定,徐循的決定並未激起多少埋怨,反而個個都誇獎她仁慈賢惠。——在瘟疫過後,她本來就高的人望,彷彿更登上了一個高峰,做什麼都沒人反對不說,而且還多有人給補充上特別高大全的理由,人們還往往深信不疑,交口讚頌。

徐循雖覺得哭笑不得,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別人說她好話,對她是沒什麼實際上的影響,但也能讓她心情暢快不是?直到這天韓女史來回報壯兒的學業時提起此事,才讓她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竟是捧得過火了。」韓女史道,「如今多有直接就說,您比皇后娘娘甚至是老娘娘更賢惠的聲音。直白至此,甚至都沒一點遮掩。」

徐循昔年為她說一句話,不過是一念之仁,韓女史倒是記在心裡,這些年來心心唸唸,都是要報答徐循。她也是聰明靈慧之輩,起碼早早看破殉葬陷阱,又有足夠勇氣試圖改變自己命運,已經和尋常女子有所不同,一開始可能還存了些名利之念,以為徐循是那等心機深刻的人物,讓她到壯兒身邊,是為了提防齊養娘云云。但在永安宮生活了幾個月,哪有不知自己謬誤的道理?此後調整做法,倒是和身邊人都處得極好,她又有見識,又有學識,和徐循的關係也漸漸拉近,如今就是無事,徐循也常召她來談天說地,而韓女史對壯兒的教育又很上心,時常也過來回報,倒算得上是永安宮裡的紅人了。

今日她提出的這一點,便是幾個嬤嬤都有所遺漏的,徐循聽了,也是眉頭一皺,哭笑不得,「怎麼就到這地步了?——都是怎麼說的?」

「其實也都是實話。」韓女史歎了口氣,「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內安樂堂的事了。」

藉著瘧疾的肆虐,宮城中的醫務工作的確迎來了不小的改變,太醫坐診這條,如今算是確定下來了。原來的兩名庸醫已經被攆出宮城,疫情緩解以後,每日裡過去坐診的多數都是太醫院中的年輕大夫,他們官位還低,威望也不足,也正宜多加歷練。再說,如今世道,女子得病,能夠延請名醫的終究只是少數,大部分大家女眷在就診時講究也多,能確實『望聞問切』的很少。宮女子沒這麼多講究,倒成了很好的鍛煉對象,日後這批醫生再給后妃診脈,那就有經驗了。

在這件事上,徐循的確是有功勞的,眾人要誇她比太后更賢明,不算是過獎。但問題是太后老人家聽說了可未必會如此想,徐循唯有苦笑道,「這竟是要害我呢?」

「還有些更過分的,竟有人說,還好娘娘在年後接過了宮務,這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又降下了災異,又安排了救星。若是還由老娘娘主事,只怕此番宮中人要死得多了。」韓女史也有些無奈,「奴聽說以後,已經斥責了幾個說話的宮人,然而人多嘴雜……」

這一次宮裡得了瘧疾的人不少,死的人相形之下也不算太多了,起碼五個裡面能有四個痊癒,確實是多得了內安樂堂的專業救護,要還是那兩個蒙古大夫,死的人的確要多一些。徐循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頭疼了,她道,「只盼著這話能歇一歇,別傳到老娘娘耳朵裡去。」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不但是說害處,而且也說難度,宮裡的輿論讓人如何去控制?徐循要真把這當事來辦,傳令各宮注意,反而是把事鬧大,直接打了太后的臉。韓女史點頭道,「此事的確也沒有什麼辦法,不過,如今清寧宮喬姑姑和您好,想必,也不會亂嚼舌頭的。」

徐循失笑道,「她們對我好,無非是希望我能繼續推行放人出宮的方略。似幾位姑姑這般人物,難道還真能貼心對我嗎?」

不過,既然沒辦法,徐循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觸怒太后,老人家的脾氣,也是變幻莫測,上次誰也沒想到她會生氣的,她來了個大怒。這回她還以為老娘娘會為羅嬪多爭取幾句的,她又一句話也沒說,就接受了淑妃的嘉號。要擔心太后對此的反應,那她還不如閒著多吃幾碗飯。這件事知道了也就知道了,頂多就是傳令六局,重開女學堂時,多講些女子少言、慎言的道理,她自己還是主要把精力放在中元節的活動上。

宮中慣例,每年中元節都在西苑放焰口、做法事、放河燈。因是皇城裡,用二十四衙門的人力更多些,做法事和放焰口主要是花錢,規模擴大,多花點錢也就是了。倒是放河燈比較特權,畢竟宮裡人多,能在當天伺候主子去西苑的終數少數,有體面和主子們一起,在太液池上放河燈的那就更少了。每年中元節前後,都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在偏僻角落裡放幾盞燈,管事的多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年有所不同,徐循許了去世那些人的親朋,等放完焰口,主子們回宮以後,她們可以過來給逝者放燈,更有體面的,放焰口時還可以加燒一些器具、牲畜過去。

僅僅是這一句話,已經在宮人中掀起了一場風暴:要知道宮人是不許祭祀祖先的,逢年過節,又或者是到了祭日,自己找個背人的地方,一碗清水唸唸說說,都要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發現。如今可以名正言順地前來放燈——那些得了體面的都人,如今哪個不是大有面子?手裡隨時攥了有十多人的請求,求他們到時多放一盞,代他們放個念想出去,至於能燒點包袱過去的,自不必說,人氣更是旺得不行了。

不過,和宮人們的興奮比起來,主人們的情緒就要低調得多了。皇帝剛痊癒,太后和皇后都不舒服,往年都來看燒焰口,自己也放燈的,今年卻都不來了。徐循身為皇貴妃,已是壓軸最大牌,她不敢坐主位,到底是虛了正位,在偏位上坐著,看完了那精巧盛大的焰火,膝下點點、壯兒指指點點的,倒是都歡笑了一回。

看過焰口,眾人便服侍著她到河邊放燈,徐循道,「你們都去吧,不必擁著我了,只養娘看緊了孩子們,別滑進水裡就是了。」

夜裡昏暗,又在太液池邊上,歡兒和韓女史年輕力氣大,都是緊緊地握著兩個孩子的手,點點和壯兒對放燈沒興趣,聽徐循一說,都要去看那邊燒紙錢和各色包袱。眾人素知徐循性子,此時也都一發散去,只留下花兒跟隨。

太液池邊上,此時四處都是燈籠,不時都有精巧河燈被點亮了,送到河中往下游漂去。燭火、星光輝映間,河中是異彩連連,渾不似人間境。徐循往碼頭邊漫步過去,走到近處,才發覺惠妃早站在那裡,她不禁笑道,「我說呢,這裡這麼適合放燈,怎麼人卻不多。」

惠妃看來,康康健健,就是在燈火中也能分辨得出來,她著實沒有幾分病態。不過之前皇帝生病時,她卻是臥床『病』著,壓根沒來侍疾。這樣大的事,徐循根本無計遮掩,還好,太后、皇后要煩的事情很多,竟然都忽略了此點,沒來查惠妃的底。不過惠妃自己好像壓根都無所謂了,今日就這樣大剌剌地過來,好像絲毫也沒有一點心虛。

見徐循來了,她點頭笑了笑,徐循看她手裡捧了燈,雖點燃了,卻還沒放入水中,便道,「怎麼還不放進去?」

「話還沒說完。」惠妃低聲說,「再過一會吧。」

徐循便也不多言了,她自己也帶了幾盞花燈,此時和花兒分了,兩人都在默禱。也還沒點燈時,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徐循也有幾分詫異:惠妃是站在暗處,看不出來,但她立在這裡,還有誰敢於過來打擾不成?那這人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皇貴妃娘娘。」正這樣想著,輕輕的行禮聲,倒是詔告了來人的身份。徐循回過身子,道,「栓兒也來了?」

往年中元節,栓兒也一樣過來,不過都是和兄弟姐妹們在一塊看焰火,今年皇后沒來,但他帶著乳母也沒缺席。方才一樣在徐循身邊坐著,只是寡言少語,很少和姐妹們說笑,也不知是否還為羅嬪的事怏怏不樂。

此時他手裡,赫然也捧了一朵精巧的蓮花燈,雖是小小年紀,但顏色沉肅,看來竟又要比平時成熟了幾分。

兩大一小,三人對視了一會,栓兒低聲行了禮,「惠妃娘娘。」

惠妃對他點了點頭,又轉回去望著河面,幾人都不再說話,而是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燈火,緩緩往東流去。

過了半晌,惠妃似是喃喃自語夠了,便晃了火折子,親自將花燈點燃,彎下腰緩緩放入水中。她站了好一會,目送那一團黃光遠去,偏過頭對兩人略一示意,便提起燈籠,緩緩行去。

儘管身為妃嬪,但她仍是煢煢獨行,細瘦身形,不片晌便融入了流淌的夜色裡。徐循回望她一會,輕輕歎了口氣,見花兒猶自默禱個不住,便站在一旁等她。眼望水面之上,萬千思念東行,心中又豈是沒有一點感慨?

「皇貴妃娘娘。」栓兒的聲音,將她從迷思中喚醒。他仰著頭看她,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甚瞭然的情緒,「你有火折子嗎?」

徐循自己卻未帶此物,只好讓花兒摘下荷包,尋給了他。她要為栓兒點,栓兒卻不肯,拿過小竹筒握在手裡,「我會用。」

「仔細別燒著手。」徐循看那乳母只是作難,並未阻止,心知少了羅嬪,只怕坤寧宮除皇后外,能管住栓兒的人不多。也就不費勁了,只叮囑了一句。

栓兒嗯了一聲,取下竹筒套子,微微一晃,火光頓時亮了起來,他將自己的花燈點燃了,又為徐循和花兒點了燈,方才把竹筒扔進水裡——雖然年紀小,又一貫養尊處優,但到底還不算沒譜,行事也挺體貼,只是把竹筒扔進水裡,有些敗家了。宮裡的火折子和外頭都不一樣,也頗為費錢的。

徐循本無特別要祭祀的人,以前放花燈時,想的多是些去世的熟人,昭懿貴妃去世後,才算有特定目標。不過昭懿貴妃是久病得解脫,年紀也大,悲傷程度畢竟和惠妃不同,說聲放也就放了。花兒也跟她一道放下,倒是栓兒,站在碼頭邊上,似乎找不到平衡,搖晃了一下,徐循看了懸心,乳母更是連忙要代他放入河裡。他雙肩一振,斥道,「我自己來!」

雖然還小,但說這話時的神態,竟和皇帝是如出一轍。

乳母不敢說話,只是拉著栓兒,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彎下身去,將燈體放入水中。徐循也冷眼看著,隨時準備出手幫忙,等栓兒直起身退了一步,幾人方才鬆了口氣。站在碼頭邊上看了一會,徐循便道,「好了,該回去啦。」

栓兒素來聽話,此時也不例外,被乳母牽著,跟在徐循身側走了幾步,又問道。「娘娘?」

「嗯?」

「這花燈,漂到哪兒去呢?」

「漂到下游去。」

「下游是哪兒?」

下游就是池水通往通惠河的水閥,如果水閥沒開的話,估計天明後會有人過去打撈河燈。不過徐循何忍破壞孩子的幻想?她道,「百川東流入海,自然是漂到海裡去吧。」

「海的盡頭是哪兒呢?」栓兒一句跟著一句,刨根問底處,又似點點。

徐循看了他一眼,暗歎了一聲,「海的盡頭……是黃泉吧。去世的親人收到我們燒去的燈啊,紙錢呀,就知道我們的思念了。」

栓兒過了一會,又問道,「那……我對燈說的話,她能聽到嗎?」

他聲音有些不穩,明顯透了哽咽。徐循心裡,對這孩子忽然生出了深切的同情,雖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自小被羅嬪帶了長大,就算不知是親生,情分又何嘗會淺?

「一定能的。」她說,「傻孩子,安心吧,人去了就有靈了,你想說什麼,她全能知道。」

「我……我沒說出口,只是想著的話呢?」栓兒還有點不肯定。

「也能知道的。」徐循信口胡言——忽然間,她理解了當年昭懿貴妃騙她的心情。「信我吧,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回事。」

栓兒便不說話了,過了一會,他把臉往乳母裙子裡一埋,伸出手悶悶地說。「要抱。」

便是那乳母,都要歎息了聲,她彎下腰將栓兒抱起,又掏出手絹,為他擦起了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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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選婿的確就要花那麼多時間,還是金英消息靈通,反正京城鬧瘧疾鬧得兵荒馬亂的時候,他沒有什麼消息,等到京城這邊的疫情緩下來,發病浪潮開始往南邊轉移時,他就恰到好處地給京城捎信,開始稟報選婿的進程。等到過了中元節,皇帝也終於大好時,金英便把合適的人選都帶回了京裡,在皇城中暫住著,也如同選秀女一般,令人教導著候選駙馬們種種宮規,一面也有各種宦官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候選者們的人品秉性,並不時往主子們身邊回報。

按往年慣例,公主選婿,全都由宦官操辦,並沒這一步,頂多宮裡派些女官登門相看而已。若是藩王家的郡主,那就更沒主動權了,都是由宗人府內出人採選,選中便罷,甚至連藩王本人都沒有發言權。今次因在京外選擇,女官長途跋涉蔚為不便,再加上徐循也存了些小心思,要為點點打些伏筆,她便下令將人選帶入皇城中再挑。

當然,以天家權威,只要皇帝不發話,自沒有人會不長眼地多說什麼。而這批人選入城以後,清寧宮、長安宮甚至是乾清宮,都不時派人前去查看——如此看來,徐循的做法,也算是獲得了高層的肯定。畢竟怎麼說都是親女兒、親孫女,不管阿黃是否行差踏錯,親人們總還是希望能親自為她把把關的。

和皇帝選秀比起來,阿黃選婿的排場要小得多了。進入終選的不過四人而已,其資料經過東廠周密調查,祖先三代的履歷都是擺在徐循案頭,全是世代清白的耕讀之家。休說有操持賤業的,連經商的親眷都不多,家人身體均康健,無惡疾。祖上均有過五品以下的小官,家境不說富足,也算殷實,頂上都有兄長,不是傳宗接代的宗子……

這還是背景篩選,至於人品的話,那標準就更多更複雜了。金英也算是個能人,居然能找到四個背景清白、長相英俊、正派忠厚、談吐有物的候選人。連徐循都要佩服他的能耐。她也連番派了好些人去查看那幾位候選者,回來就沒有不誇的。每一個都可說是一時之選,簡直都不知該怎麼挑了。

皇帝和徐循談起來時,都覺得難下決定,還開玩笑說道,「若是圓圓再大兩歲,乾脆就把挑剩下的給圓圓留一個了。」——雖然是玩笑,卻也可以看出他的態度。至於靜慈仙師,更是猶豫不決,這都一個多月了,也沒個主意。

眼看就快過年了,總不好讓人家在皇城裡過年吧,這該怎麼安排身份啊?這爹媽都沒法下決心,徐循也沒轍了,再說,十月不定下來。十一月是栓兒的生日,去年開始千秋節就大辦了。臘月過年,這婚事拖過年了,誰知道又會生出什麼變數?因皇帝這幾日忙碌,她不便打擾,便索性去清寧宮給太后請安,有心和她商量商量。

到得清寧宮偏屋——也是素來后妃候見的地方,喬姑姑卻是接出來歉意道,「皇貴妃娘娘要等一會了,襄王現在老娘娘屋裡呢。」

襄王自從就封以後,很少回京,但還是和皇帝的交往並不少,時常也互致問候。這一次入京,還是皇帝病危時,太后召他進京坐鎮。不過長沙很遠,他走到北京,皇帝的病都好了,因難得來一次,也沒就回去,而是在十王府裡住著,時不時入宮陪母親和兄長說話,也探望一下身體日趨虛弱的二哥。

叔嫂不相見,徐循從未見過襄王,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她耐心等了近一個時辰,方才被叫進了裡屋。給太后請過安,便說起阿黃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太后對此倒是很贊成的,她也知道一直沒定的原因。「她親爹娘都難下決心,咱們倆瞎著急,似乎也不是辦法。」

徐循道,「妾身倒是有個主意,不知老娘娘如何看——既然大哥和仙師都沒法定,阿黃素來又是個有主意的——」

太后人老,卻沒糊塗,徐循話說到一半,她已經猜出來她的意思了,不禁色變道,「這成何體統!」

眼看反對的話就要出口,可不知如何,自己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反而冷笑道,「罷了、罷了,我如今老了,管家又不如你。你辦事,素來有口皆碑,既然你覺得好,那便這麼辦好了。」

居然是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徐循卻無甚喜悅之情,一聽太后口氣,便知底細。

——難怪太后明知她來有事,分明可讓襄王暫避,說完事情照舊進來的,仍令她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原來,她是已經聽說了宮中的輿論。

《貴妃起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