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才怪!」滿兒更生氣了。「玉姑娘警告過我了,你這傷至少得養上好幾年,在這期間,你不能勞累,不能動氣,而且一場小風寒就可能直接讓你睡進棺材裡頭去……」
「我會帶你一道走。」
不提這還好,一提這她更冒火了。
「你根本就下不了手嘛!」她憤怒地尖叫。「明明殺人不只成千上百,讓你宰個女人竟然下不了手,你你你……你是沒用的懦夫,沒膽的窩囊廢!」
兩眼徐徐瞇了起來,陰森森地。「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懦夫,是窩囊廢,怎樣?」滿兒硬著聲音重複一次,挑釁意味濃烈。「明明發過誓要帶我一道走的,事到臨頭卻下不了手,還用什麼獨門手法制我的死穴,我請問你,老爺子,先前你有武功可以制我的死穴,現在你武功沒了,又要用什麼法子來帶我和你一道走?拿毛筆點我的死穴?」
「……我自會想到法子。」
竟然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滿兒氣到快沒力了。「懦夫就是懦夫!」
「滿兒!」
「不然到時候你就一刀殺死我,也不必大刀,小匕首就夠了,再不行剪刀也可以,敢不敢?」
「……」
「哈,懦夫!」滿兒大大嘲笑一聲,再沉下臉去。「沒關係,我是勇敢的小女人,到時候我自己動手,順便把你最中意的那匹蠢馬,還有那只只會叫王爺吉祥的笨鸚鵡統統宰了去給你作陪葬,懦夫!懦夫!懦夫!」
珠簾外──
一桌人捧著飯碗哭笑不得,還有點心酸。
「聽見了沒,爹?」竹月蓮低喃。「一旦妹夫死了,你也等於害死了虧欠最深的滿兒,滿兒的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的。」
竹承明放下竹箸,已經完全失去胃口了。「我出去走走。」
「爹也真可憐,」竹月嬌同情地望著竹承明落寞的背影。「他怎麼就不懂,雖然彼此立場不同,但起碼我們可以在關起門來共敘親情時拋開所有的立場,只享天倫之樂,不談利害關係,要論立場,等出了門之後再來論也可以啊!」
竹月蓮聽得一楞,「你為什麼這麼說?」她急問。
「三姊不都一直這麼做的嗎?」竹月嬌用下巴指指珠簾那邊。「在我們面前,三姊只是三姊,三姊夫也只是三姊夫不是嗎?」
竹月蓮恍然大悟。「對啊,滿兒一直是這麼做的,我怎麼都沒察覺到呢?」
「還有啊,」竹月嬌扒了一口飯,口齒不清地又說。「為了三姊,三姊夫很努力在保護咱們竹家不讓雍正知道,同樣的,為了三姊,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盡力去保護三姊夫,這樣才能保持這種關係的平衡……」
說到這,她朝玉含煙與王瑞雪各投去懷有深意的一瞥。
「當然啦,別人要怎樣是別人的事,該如何做就得如何做,但就是不能讓我們知道,更不能利用三姊。再說句重一點的話,這回這麼做,王文懷他們不但是在利用三姊,更是在利用爹,不是嗎?」
玉含煙與王瑞雪相顧一眼,冷汗涔涔。「我們……沒想到這一層。」
「才怪!」竹月嬌冷笑。「你們王家兄妹都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沒想到,只不過刻意不去想它而已。」
玉含煙沉默了。
「所以說,只要我們能同三姊一樣把公與私分清楚,」竹月嬌繼續說。「還是可以成為快快樂樂的一家人啊!」
竹月蓮瞪大著眼怔楞片刻,忽地跳起來。
「我去陪爹走走!」
竹月嬌頓時揚起開心的笑,「爹不笨,由大姊去跟他說,我想他應該聽得懂才對,除非……」笑容斂起一半,兩眼又瞄向玉含煙。「又有哪些想利用爹的人在一旁囉哩叭唆,那就難講了。或者……玉姑娘還捨不下三姊夫?」
玉含煙神色驟變。「妳……」
竹月嬌聳聳肩。「大家都認為我最小最不懂事,其實我已經不小了,而且我是旁觀者清,你就跟二姊一樣癡,那也難怪啦,誰教三姊夫是那樣的男人,不過三姊夫癡的畢竟是我三姊,就算不是,你自認有辦法做到像三姊那樣嗎?」
不等玉含煙有所表示,她就替玉含煙搖了頭。
「不,你做不到,因為你拋不下背了多少年的責任,既然如此,你再癡又有何用?」
玉含煙愈聽愈是狼狽,「我……我還有事!」急忙起身,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