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直至夜晚在基胡湖的公用露營地燃起營火進食,莎夏依然緊伴在他身邊,而且強迫他吃下有生以來最「豐盛」的一餐。

  「原來你……」見他小口小口斯文的進食,莎夏即回想到過去數天來他幾乎沒吃進甚麼東西,立刻聯想到這會不會是他在慢性摧殘自己?下一刻,她馬上把一大堆食物全堆到丹奧的盤子上。「這些統統給我吃完,沒吃完不准睡覺!」

  「欸?!」丹奧差點被嘴裡的食物嗆死。「這……這麼多,我一輩子也吃不完呀!」

  「那你就吃一輩子!」

  丹奧那張臉頓時拉得比馬臉更長,「怎麼這樣?」他低低嘟囔,很委屈。

  「你少囉唆,給我吃!」話落,莎夏再對赫倫提出要求。「赫倫,以後讓我跟丹奧一起睡同一個帳篷。」

  話剛說完,驟聞一聲「噗!」,丹奧噴出滿嘴食物。

  尼基則在愕然三秒後大吼一聲,「不可以!」

  莎夏馬上橫過去一眼。「為甚麼?」

  「那還用問嗎?他是男的呀!」尼基振振有詞地聲辯。

  「那又如何?我又不怕他侵犯我,他要是真有那種本事,我才佩服他呢!」莎夏反駁。「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共睡一個帳篷,你也有過啊!再說男人女人對我而言根本沒甚麼差別,你忘了嗎?在十四歲之前,所有的訓練生無論男女都要一起淋浴洗澡換衣服,不是嗎?」

  原來她是這樣見過的,丹奧恍然大悟地暗忖。

  尼基窒了一下。「妳又為甚麼一定要和他睡同一個帳篷?」

  「我要盯緊他!」

  這算甚麼理由?「為甚麼?」

  「因為……」莎夏瞄了丹奧一眼。「呃,理由不方便說,總之,為了任務,我覺得有這個必要。」

  「為了任務?」尼基很顯然的一點也不相信這個理由。「赫倫,是這樣嗎?」

  「這個嘛……」赫倫若有所思地望住埋頭進食的丹奧。「唔,或許的確有這個需要。」

  「那……」尼基還是不甘心。「一直是赫倫跟他同一帳篷的,為甚麼不能由赫倫來盯住他?」事實上,誰都可以,就是莎夏不行!

  「因為只有我知道該盯住他甚麼。」莎夏更是理直氣壯。

  「妳可以告訴我們呀!」

  「我說過不方便嘛!」

  「既然是為了任務,有甚麼不方便的?」

  「那……跟私人也有點關係嘛!」

  「到底是跟任務有關,還是私人有關?」

  「這……跟私人……跟任務……都有關!」

  「妳在胡扯些甚麼?」聽她私人私人的說,好像跟丹奧有甚麼特別關係似的,尼基心裡著實不舒服,不由自主越吼越大聲。「現在我們正在進行任務,妳居然牽扯上私人關係,到底……」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莎夏也不爽了。「赫倫都沒說話,你跟我吼甚麼吼?我說跟任務有關就是跟任務有關,我說跟私人也有點關係就是跟私人也有點關係,你是有甚麼不滿?那就老實說嘛!是不是跟我搭檔不愉快?好啊,那就拆伙嘛!你以為我……」

  「慢著,慢著,慢著!」眼看兩人再吵就要翻臉了,赫倫連忙插進去打圓場。「莎夏,尼基是妳的搭檔,關心妳是理所當然的事,妳怎麼能因此發火呢?不過,尼基,你也應該要相信你的搭檔,否則兩人如何合作下去,對吧?所以說……」

  「是她先不相信我,所以才不肯把理由告訴我,這怎能怪我?」尼基辯駁。

  「錯,是你先不相信我的!」莎夏低吼。「如果你相信我,根本不會提出任何疑問,但是你懷疑了,所以才會這樣追根究柢,對不對?」

  「如果妳相信我,妳就會主動先告訴我!」

  「如果你相信我,你根本不會對我的行事出現任何疑問!」

  「明明是妳……」

  「她怕我自殺。」

  現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莎夏,其它五人五雙驚愕的眼全數落在丹奧身上,後者卻眼也不抬,依然埋頭苦吃。

  「你……你剛剛說甚麼?」赫倫啞著嗓子問。

  「她怕我自殺。」丹奧慢吞吞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有這個老毛病,心情一沮喪就想死,所以莎夏才會想緊盯住我。」

  又是片刻沉寂後,杏子吶吶地開口了。

  「可是你只是想一想而已,對不對?你不會真的那麼做,對不對?」

  默默地又吃了幾口,丹奧突然放下盤子,抬眼,苦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那麼做,可是……」他慢條斯理地扭開襯衫鈕扣,掀開,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中,白皙的正心口處赫然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疤,不是割傷,是刺傷。

  「當我沮喪到極點時,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所有人都震驚得連抽氣都抽不出來了。

  「可……可是那……那傷是在……在……」

  合上襯衫,丹奧聳聳肩。「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心臟是在右邊。」

  「咦?!」也就是說,他原就是有意要刺殺自己的心臟,卻發現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心臟居然早就逃到隔壁去住了?

  慢條斯理地扭回鈕扣,「那年我十六歲。」丹奧再做補充說明。

  「天哪!」

  「你……」莎夏兩眼驚駭地瞪住他。「為甚麼要那麼做?」究竟是甚麼樣的悲慘境遇會刺激得他去做出那樣絕望的舉動?

  
《人前躲你人後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