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打量這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我對面的人,她穿著一身舊的已經看不出紋樣的花布裙子,長長的白頭髮披在肩上,面孔是地中海顏色,黑紅黑紅的,陽光氾濫的症狀,她的臉上勾勾回回的很多皺紋,一隻鷹勾鼻,像足巫婆的樣子,她的身上發出陳年奶酪的味道。這種人大多是不好惹的,我乖乖拿了一盒給她。
卻被她攥住手:「你看什麼?」
「小姐你好漂亮。」我自認還是夠機智的。
她聽了,笑一笑,臉孔上的線條柔和一些:「年輕的時候,我與弗朗索瓦是愛人。弗朗索瓦,你知道?」
「密特朗總統?」
「別人倒是那麼叫他的。」
「哈哈,幸會。」我說。
她還攥著我的手,不鬆開。
「小姐,你吃酸奶,黃桃味的。你嘗嘗,我可愛吃了。」我想把我的手拿回來。
「我給你看看手相吧,姑娘。相識就是緣分。」
「我是中國手,你看的是外國線,你不要亂講。」
「去巴黎做什麼?」
「見朋友。」
「不要去。」
我呆在那裡。
老婆婆鬆開我的手,看看我:「到了站,就請回去。」
「我不信。」
「那就試一試。」
她喝了酸奶,看看前面的車廂:「查票的來了,我得走了。」
我其實是個最迷信的人,在國內的時候就總是求著波波幫我卜命,如今在這裡不期然遇見法國的半仙,說這樣晦氣的話,讓我心中不安。
我歎口氣,我去,無非是要見程家陽一面,我想跟他道謝,我想謝他給了我夢寐以求的留學機會。我們不可能還有什麼複雜的瓜葛,我對此很清楚。既然這樣,事情還會壞到什麼地步呢?不過如此了。
我到了巴黎,正是中午,在地鐵裡轉了一圈,在協和廣場上上來,終於找到家陽住的賓館。
進門就見用中文和法文書寫的橫幅:「熱烈歡迎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團蒞臨。」
好氣派。
我不知自己此時的樣子怎樣,進門便被笑容可掬的大堂服務經理攔住:小姐是住店還是找人?」
「我找人。」我說。
「那請這邊來。」老外還是笑瞇瞇的,笑聲地對我說:「我們這裡現在接待高規格的貴賓,安全方面不得不加強控制,您請原諒,只要通報一下就好。」一面又虛偽的說,「啊,您居然說法語,真是奇跡。」
我心裡很不舒服,我不用查房間號,家陽早就告訴我了,我現在要上去找他,我們約好了,他在等我。可我慣常太顧及別人的面子,我隨他去,到了前台,我剛要說話,卻注意到旁邊的一位在登記的中國女郎。
女郎的衣著光鮮亮麗,帶著成套的路易威登,流利的用英語說:「您好,我要找中國代表團的程家陽先生,請您通報一下。」
我低下頭,在自己的包裡找點什麼,留心她說話。
前台的服務生說:「小姐,程先生在等您。」
我的手一抖。
有服務生問我:「小姐,能為您效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