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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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遙看著駱繹離去,笑容慢慢消散。

她關了燈,縮在床上睡覺,心裡頭不安,想來想去,起身穿衣。

周遙弄出很大的動靜,開了房門上了走廊。

不過幾秒,隔壁房間門開,姜鵬斜睨著她:「睡不著?」

周遙問:「姜大哥,你不想去看看?」

「想去。」姜鵬一攤手,「可我不是得守著你嘛。」

「咱們可以一起去啊。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你。」

「那不行,他們的人認識你。」

周遙笑:「你忘啦,這塊兒少數民族多,戴上頭巾,誰認得出我?」

姜鵬一想也是,衝她豎了個大拇指,又道:「看來,你得扮成我老婆。」

周遙並不介意,笑了笑,多問一句:「不過,咱們是不是得先把地形圖弄清楚?」

……

金孔雀娛樂會所地上一層是一個高檔的會員制酒吧。

正值夜生活高峰,鶯歌燕舞,燈紅酒綠。

駱繹佯作對四週一切皆有興趣,觀察了一下地形。

姜鵬的幾位弟兄早分散開,先行去了下一層。駱繹和被稱為「殺手」的那個拳擊手留在後頭。

兩人到地下入口接受了嚴密的檢查和搜身,手機也沒收。

過了安檢區,走廊盡頭,兩位引導員俯身頷首,大門打開。

地下賭場,別有洞天。

這地下賭場極大,怕有半個足球場。室內燈光璀璨,亮如白晝。

屋頂極高,天頂上繪著民族風格畫,傣家竹樓,潑水姑娘,茂密森林,芒果樹和大象。踏足此地,竟像走入精緻的玩具盒子。

四面牆壁上懸著環形走廊,為地下第二層。環形走廊上一排緊閉的金色房門,是貴賓包間。

地下一層是公共賭區,裝修富麗堂皇,極盡奢華。正對入口的另一端畫著一道巨大的金色木門,想是為了和這頭的入口對稱。

駭人的是,一面牆壁上有巨大的玻璃窗,裡邊種著一小片「熱帶森林」,毒蛇在樹上,石上吐信子。看來這賭場主人有些獨特癖好。

賭區內,幾十個大賭桌同時開賭,投骰子,轉輪.盤,猜大小,詐金花……

服務員端著香檳來回穿梭,交際花坐在金主懷中指點賭局。

一派紙醉金迷。

駱繹來回走了一遭,覺著這裡和那晚在高老闆家看到的照片有些相似之處,卻又一時摸不清那絲絲縷縷的聯繫。

不遠處賭桌上,一個賭鬼輸了錢,正對著開局人罵罵咧咧:

「你小子不識相!新來的吧?知道我誰嗎?我跟刀三一道兒長大的!老子當年風光的時候,你他媽毛都沒長齊呢!」

駱繹停住腳步,刀三?

他聽周遙念叨過,刀姓是傣族大姓,這個「三」是?排行?

主管湊上去調停,點頭又哈腰,小聲安撫。

那賭鬼仍大聲嚷嚷:「見我混得沒以前好了,給我擺臉色?賒著!怎麼,怕我不給錢?」

主管不停賠禮,又把開局的小伙子訓了一遭,才算完事。

殺手見狀,瞧了駱繹一眼。

駱繹心領神會地一笑。

頭一次見賭場還能賒欠。不把賭鬼趕走,反倒好話供著,有意思。

看來那個「刀三」,是這賭場裡頭的大人物。

駱繹走去那桌旁,正好有一人不玩了下桌,駱繹上了桌。

……

二層,某貴賓房內。神龕裡頭擺著佛像,燃著香,青煙裊裊。

燕琳一身黑裙,坐在猩紅色的沙發裡抽煙。

窗邊站著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樓下賭區的人們,半刻後,他踱步回來坐到燕琳對面,眼神陰鷙,語氣責備:

「在亞丁我就跟你說過,殺了那個男人。你要留著玩,現在倒好,被人玩。」

燕琳哼一聲冷笑回去,到了此刻她還成竹在胸:「不來雲南,他也懷疑我身份了。我瞭解那些警察,他們認為我是丹山身邊的人,想拿我釣大魚呢。一天找不出我身後的丹山,他們就一天不會動我。羅繹也一樣!」

刀三把雙臂展開,搭在沙發上,他粗壯的手臂上紋滿了蛇形文身,他突然奇怪地笑道:「你就沒想過,他們可能會發現?」

「發現什麼?」

……

深夜,

警方已暗中將金孔雀娛樂會所團團包圍。

周遙坐在隱蔽處的一輛車內,把陸敘找來的建築結構圖展開,給姜鵬看:

「你剛開始說這地方佔地面積特別大,還有地上地下好幾層,我就覺得挺奇怪。哪個會所會挖這麼複雜的地兒啊?果然,你看。」

姜鵬和陸敘湊過去看圖,頓時恍然大悟:「哦!」

周遙指著圖紙上的平面圖:「這個什麼會所以前是個大超市,地下是超市留給顧客的停車場。現在呢,超市改造成了酒吧,地下停車場改成了賭場。對了,你跟我說那個賭場裡頭只有一個入口,很多人把守,不好進?」

「對。」姜鵬點頭,「我去的時候是這樣。環境非常封閉。」

「不對。」周遙搖頭,「原來的『超市』外頭,你看,這條路是單行道,所以這停車場絕對還有一個出口。」

周遙迅速翻圖紙,找到了:「你看這個地下車庫的平面圖,原停車場的出口,就在入口的正對面。」

陸敘催促姜鵬:「你再想想賭場內部的具體情況。」

姜鵬盯著圖紙沉默,回憶著當初進賭場的情形,突然一拍桌子:「對面有道金色的門!我還以為是畫上去的假門!原來是封住了。」

周遙追問:「大小呢?看上去是不是和一般的停車場出口一樣大?」

「對。」姜鵬把那道門的大小和樣子跟周遙描述了一遍。

周遙聽完,突然就咧嘴笑了,聳一聳肩,道:「陸警官,你們可以來個出其不意!——那裡頭不能通訊,過會兒我跟姜大哥進去看看,如果駱老闆確認裡頭有蹊蹺,我們就出來報信。

陸警官,你們趕緊想辦法準備爆破出口那道門,到時得到我們報信,就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她神采飛揚地講述,姜鵬瞅著她,忽然笑道:「小妹子,你這麼厲害,跟駱繹那傢伙在一起,可惜了嘛!」

周遙立即就變了臉,擰眉,癟嘴,嚷:「不許你說他!」

……

地下賭場,燈火輝煌。

賭桌上,開局人洗牌,五人一桌。一回合玩三局。

駱繹坐在那賭鬼對面,短暫地瞥他一眼,目光移向開局人。開局人洗完牌,一次抽三張,依次抽五份,推到五人面前。

玩牌規則很簡單,手中的牌比大小。玩家不知道對方手中的牌,全靠詐。誰撐到最後算誰贏,不敢撐就輸錢退出。玩牌途中,不跟,輸掉現有的少量籌碼;跟,加大籌碼進下一輪。

一摞籌碼五萬。

牌分到手裡,駱繹低眉看一眼,是個順子,qj10,運氣不錯。

其餘人都看了各自的牌,心中有數。

其他桌上有人嬉笑,有人怒罵,這桌上都安靜。

開局人:「第一輪開始。」

駱繹第一個就放棄了,他扔了牌,把自己面前價值五萬的籌碼推去桌子中央,認輸。

下手座位上的人認為自己的牌不錯,宣佈跟,加大籌碼。

那賭鬼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毫不猶豫地跟。

有一人思考良久,牌太爛,又詐不到對手,選擇放棄。

第一輪結束就只剩了三人。

駱繹淡定觀看。

第二輪剛開始,賭鬼就加了兩把籌碼,志氣滿滿:「翻倍!」

剩下兩人握著牌,觀察各方表情,其中一人害怕賭鬼手上的牌好過自己,終於放棄,推了籌碼。

另一人不信賭鬼手上有好牌,死磕到底。

到第三輪,兩人再次加大籌碼,賭鬼甚至翻了三倍。剩下那人見賭鬼志在必得,灰溜溜夾尾巴認輸,扔了牌。

賭鬼眉開眼笑,把桌子中央的籌碼全攬到自己跟前,親了又親。

揭牌。他的牌是個順子10,9,8,其餘人都是雜牌,輸得心服口服。可翻開駱繹的牌,qj10。

賭鬼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沒膽啊!你玩不成的,錢都得輸給我。」

駱繹淡笑,不惱。

到第二局,重新發牌。

駱繹把手裡的牌抬起看一眼,同花kqj,比剛才的還好。

駱繹依然在第一輪就扔了牌,推了籌碼。

他坐在桌邊點了根煙,坐山觀虎鬥。

這一局,賭鬼複製上一局的模式,再次贏下。他面前的籌碼堆成小山。

開牌一看,呵,巧了。

他的牌也是同花kqj,不過他的是梅花,駱繹的卻是黑桃。

賭鬼更加猖狂,只差沒指著駱繹的鼻子嘲笑。

桌上另一人惋惜不已,小聲提醒「生手」駱繹:「你這個是很好的牌了,下次遇到,一定要賭。」

駱繹搖頭:「這不是好牌。」

對方詫異:「這還不好?那什麼才是好牌?」

駱繹探身,瞇著眼點了點煙灰:「豹子,三張a。」

對方:「……」

賭鬼聽見,嗤笑:「這麼大一賭場,一年也難得抽一次3a。」

駱繹輕佻地一挑眉,抬起手,當著他的面搓了一下手指:「我天生運氣好。」

第三局,發牌。

駱繹低眸看一眼手中的牌,臉上風波不動,眼裡閃過極淡的笑意,一抬眸,那賭鬼正窺探自己。他平靜地移開目光。

第一輪,

這次駱繹沒有扔牌,加了籌碼:「跟。」

「退。」

「退。」

「跟。」

「跟。」賭鬼也加了籌碼,眼中閃光。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第二輪,駱繹繼續加碼:「跟。」

下手座位上的人想著自己手裡的牌,433,一般般。他思考了一下駱繹前兩局的表現,認為不會有詐。為了止損,他把籌碼推出去:「退。」

最後只剩賭鬼,他挑眉看駱繹,手瀟灑一甩,兩大摞籌碼飛出來:

「跟!」

十萬。

駱繹風淡雲輕,不緊不慢地傾身,扶穩了四大摞籌碼,推上前:「翻倍。」

賭鬼閉緊了嘴,捏緊了牌,他還剩四摞籌碼,推出去的也有三摞了,是全部賭出去,還是割肉止痛?

他臉上維持著得意卻僵硬的笑容,盯緊了駱繹,想觀察出哪怕一絲破綻。駱繹淡淡平視著他,緩緩吐出一口煙。

不到十幾秒,賭鬼額頭上冒出了細汗。

開局人輕聲提醒:「先生,該做決定了。」

「閉嘴!」賭鬼怒道,仍看著駱繹。

駱繹似乎等得有些無聊,把煙咬在嘴裡,手指無意識地去摸他還剩下的三摞籌碼。看他手指上那勢頭,彷彿他等著賭鬼說跟,然後他立即加碼。

賭鬼瞥到這個小動作,狠狠確認:「退!」

他怒罵著,一甩手把手裡的牌砸向桌面,紙牌飛濺,一張紅桃a從駱繹肩上擦過去。

桌上撒一對黑桃q。

對子。極好的牌。

駱繹淡淡一笑,扔了牌,起身,瞥一眼殺手:「收錢。」

身後留著三張牌:黑桃a,紅桃3,梅花4。

身旁人恍然大悟:「還以為是新手呢,原來是行家!人家前兩次都在詐你,就等你最後一局入網收大魚。不像你,只顧前邊的小利,後邊栽了跟頭。」

賭鬼抓緊桌沿,幾乎氣絕。

……

這賭場,連洗手間都修建得金碧輝煌,層層疊疊,跟迷宮似的。

駱繹在洗手台前沖洗著雙手,不到十秒,看見鏡子裡走來一個人。

賭鬼斜靠在牆上,痞裡痞氣的:「兄弟,你這是專門衝著我來呀。」

駱繹關掉水龍頭,抽了張紙插手,看著鏡裡人:「跟你打聽個人,錢不是問題。」

「打聽誰?」賭鬼早有預料。

他就是個消息掮客,這些年混賭場的錢,全靠賣消息得來。

駱繹拿紙巾捏著指縫,心裡試探,表面鎮定,說:「刀三。」

賭鬼臉色一凝,警惕起來:「打聽他幹什麼?」

他的表情沒逃過駱繹的眼睛。

「有個女人捲了我的錢,跟他跑了。」駱繹表情隱忍著憤怒,憋屈。

「哈!」賭鬼笑起來,疑慮消散,「那個姓燕的美女?」

「對。」駱繹賭對了。

「她就是這麼個女人,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親夫也能謀殺。」

駱繹不動聲色,說:「你幫我找出她下落,我給你大筆錢。」

「這個嘛,」賭鬼摸著下巴,眼神意有所指。

駱繹一笑:「今晚的籌碼都給你。」

「好說。」賭鬼眉開眼笑,「她一直在北京,但聽說最近回了雲南。可我沒見著她,你要想找她,得去我們家鄉找。」

「你家在?」

賭鬼狡猾一笑:「至於這個消息嘛,今晚的錢可不夠買呀。」

……

樓上,貴賓間內。

燕琳瞇眼看著刀三,問:「什麼意思?你說——他們會發現什麼?」

刀三握著拳頭,看自己手臂的肌肉:「丹山早就不存在了。」

燕琳仰起頭,脖子修長,慢慢朝空中吐出一口煙,微笑:「他們沒那個本事。」

「你最大的錯誤就在於一次次低估你的對手。」刀三鬆了拳頭,又捏起,正要再說什麼,有人敲門。

「進來。」

一位手下匆忙過來,在刀三耳邊說了幾句話,後者臉色驟變。

「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燕琳:「怎麼了?」

刀三眼神冷如狼:「你看上的那個男人現在就在賭場裡。他已經找到這兒來了!」

燕琳一愕:「什麼?」

「這次必須讓他死!——要是被他發現什麼,咱們全都得玩完兒!」刀三對燕琳說完,轉頭問手下,「帶上槍。他人在哪兒?!」

「樓下休息室。」

……

周遙穿著長袍,罩著面紗,和姜鵬順利進入會所,下到賭場。

兩人在各個賭桌上搜尋駱繹的身影。可哪裡都不見駱繹,也不見「殺手」。

周遙隱隱擔心,怕他遇到麻煩。

她越來越忐忑,找了不知多久,正茫然四處張望,一抬頭見半空中的走廊上開了一扇門,燕琳和幾個男的步伐迅速走出來,那些男人手裡有——槍!

周遙驚愕,立即對姜鵬使眼色。

姜鵬順她目光一看,見人人都拿著槍,暗叫大事不好。

就在這一刻,對面休息室門開,駱繹走了出來!

周遙看見了駱繹,慌忙抬頭看,燕琳他們正大步走向樓梯。周遙沖駱繹張口,卻不敢發聲,只能瞪大眼睛。

而駱繹也在那一瞬看見了周遙,即使裹得只露出一雙眼,他也認出了她。

他一怔,立即就要朝她走來。

周遙眼眶幾乎扭曲,拚命往樓上使眼色。

駱繹見狀,猛一抬眼,見燕琳等人拿了槍。他迅速看一眼周遙身邊的姜鵬,下一秒就退回休息室,關上了門。

周遙突然就明白了,他選擇不出來,是怕火燒到她身上。

姜鵬立刻吩咐身邊人出去報信:「他們有槍!趕緊拿回手機給陸警官打電話,讓他們破門進來!現在。馬上!——你別跑!當心被懷疑!」

手下們冷靜地步行撤離。

姜鵬握緊了周遙的胳膊,一步步不急不緩地往外走,低聲叮囑:「小妹子,別抬頭,哪兒也別看,咱們先出去。」

「可是駱老闆——」周遙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狠狠咬著牙,聽他的話不敢回頭,顫音道,「姜大哥,他們有槍。」

「我知道。」姜鵬也手心冒汗。

周遙臉色慘白,嘴唇直顫,被面紗遮住。

「先生,夫人,需要什麼服務嗎?」服務員見兩人遲遲不落座,慇勤地上前來招呼。

周遙整個人不在狀態,慌忙別過臉。姜鵬攬住她的後背,對那服務員微笑:「抱歉,我剛和妻子起了爭執,讓她生氣了。」

「哦。夫人,開心點哦。」服務員禮貌笑道,「希望兩位和和滿滿,玩得愉快。」

周遙背著身,點了點頭。

服務員離開了。

是啊,這裡的人愉快極了。這邊的賭徒撒著籌碼,那邊的女人巧笑連連。

賭場內一片歡聲笑語。

姜鵬重新握緊周遙的手臂,往門的方向走:「小妹子,咱們先離開這兒。」

「再等等吧。不要把駱老闆一個人丟在這兒。」周遙眼眶濕了,含了淚,四處張望,「想想辦法救駱老闆。」

姜鵬突見不遠處燕琳已下樓,猛地把周遙的頭擰過來,低聲:「聽著!這兒是賭場!不是我那破山莊,也沒機會給你燒電線!你現在能做的就是乖乖出門!——燕琳過來了!」

周遙前一秒還泛淚,後一秒立即鎮定,她迅速擦掉眼睛裡的淚花,垂下眼眸,面無表情地跟在姜鵬身邊慢慢走。

刀三燕琳等人面罩寒霜,走路帶風,朝這頭走過來。

擦肩而過。

周遙的心猛地懸起,又猛地落下。

然而——

「等一下。」

燕琳突然停住腳步,周遙和姜鵬也停下。

一秒的沉默裡,周遙心臟猛跳。

姜鵬摁住她的手,先行回頭,疑惑:「有事?」

燕琳瞇起眼睛,斜睨姜鵬:「我們——是不是見過?」

姜鵬搖頭:「我沒印象。」說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難道我長相大眾?」

燕琳並不覺這話風趣,又瞟了一眼周遙。

周遙垂著眼睛,臉遮得很嚴實,連眉毛都遮住了。為了掩飾,她還特意用深色粉底加深了膚色,睫毛也剪短了。

但燕琳蹙起眉,半信半疑,終於說:「把你的面紗解下來,讓我看一下。」

姜鵬心裡頭一驚,沒想周遙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搖了搖姜鵬的手,指一下休息室的方向。

姜鵬立即明白,笑道:「可以,我們去休息室吧。我妻子不在陌生男人面前解面紗。」

燕琳還要說什麼,刀三回頭,冷了臉:「你在磨蹭什麼?拖時間?」

「我比你更想殺他。」燕琳亦冷笑,「他都來了這兒,更不能活著走。」

說著也不管周遙和姜鵬這邊,轉身走了。

姜鵬聽完那話,只能盼駱繹自求多福,他手心全是冷汗,拉住周遙就走,卻沒拉動。

周遙站在原地,望著燕琳他們離去的方向,駱繹一定在那個方向。

她望著他們手裡握著的槍,捏緊了拳頭。

她突然看一眼身邊服務員托盤中的酒杯,就欲上前——

姜鵬猛地攬住她,把她抱緊,扼住她的動作,連推帶拽往門口走:

「小妹子冷靜!咱們幹不過他們。你放心,我手下肯定打電話了,陸敘他們已經來了!咱們先撤離!」

周遙張了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一滴淚就掉下來。

她顫顫地吸了口氣,又竭力冷靜下來,抓緊姜鵬往外走。——對啊,姜鵬的手下早就離開,肯定已經給陸敘打了電話,他們馬上就會破開那道金色大門,帶著特警——

「砰!」

一聲槍響。

周遙愕然回頭,是從休息室傳來的。

喧囂的賭場一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如同被點穴,望著同一個方向。

「砰!」「砰!」

「啊!!」周遙尖叫,淚濕雙眼。

「啊!!」周遙失了控,本能地朝槍聲方向跑去。姜鵬一把摀住她的嘴一手抱住她的腰,大步往外拖。

賭徒們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一時間掀椅子,跳桌子,奪命而逃,竟還有人慌忙抱籌碼。

「嗯!!」周遙被捂著口鼻,淚如雨下。

她拚命掙扎,摳姜鵬的手,雙腿亂踢,卻拗不過姜鵬的力氣,被他強制帶走。

外頭把守的人往裡沖,裡頭逃命的人往外擠,

人潮洶湧,踩踏,嚎哭,慘叫,

「轟隆」一聲爆炸。

隔著巨大的賭場大廳,對面那扇金黃色的大門終於破開。全副武裝的特警衝進來。

叫喊聲,腳步聲,衝撞聲,無數種聲音混雜,像炸開的大鍋。

「砰!」

又是一聲槍響,周遙瞪大眼睛,淚珠大顆滾落。

……

金孔雀娛樂會所被封鎖嚴實。街道上,警車車燈,救護車車燈,藍的紅的不斷閃爍。人群慌亂外逃,警察艱難地維持著秩序。

不斷有傷者被抬出。

周遙守在警戒線外,見擔架就撲上去,一個一個地看傷者,就是沒有駱繹。

姜鵬大步跑過來:「我那邊也沒有。」

「一定在裡邊!」周遙沒了理智,往警戒線裡沖,被警察攔住。

姜鵬把她扯回來,喊:「或許已經被送去醫院!如果受了重傷,一定最先被送走!」

周遙目光呆滯,愣了愣,啄米般點點頭:「醫院。醫院。」

……

醫院大廳裡擠滿了踩踏造成的傷者。

周遙趕去急救室,燈亮著。周遙拉了人問,被搶救者是被人踩碎肋骨,並非駱繹。

周遙立在走廊裡,茫然地團團轉,她急促地喘著氣:「他到底在哪兒?——會不會還在賭場裡沒出來?——會不會已經死了?」

周遙不斷回頭四周看,卻也不知在看什麼,她突然就大哭起來,揪著自己的頭髮像只沒頭蒼蠅,哭著轉身又往外衝,去找駱繹。

姜鵬拉住她:「你先冷靜。等警察來了,一切都會搞清楚。」

正說著,陸敘他們背著一個受傷的警察跑過來,醫生和護士推了移動病床來接人,傷者很快被送走。

周遙如同見到曙光,撲上去抓住陸敘的胳膊,眼神筆直:「陸警官,駱老闆呢?他人在哪兒?有沒有受傷?賭場還是醫院?哪個搶救室?——」

陸敘冷著臉拂開她的手,說:「逃了。」

逃了?

周遙猛地一愣:「你什麼意思?」

「他開槍殺了一個人,逃了。」陸敘說完扭頭看同事,冷酷而無情,「駱繹他中了槍,跑不遠,讓搜索的同事加把力,一定別讓他逃了!」

周遙不可置信:「他中槍了?哪裡中槍?幾槍?誰開的槍?」

「他持槍拒捕!」陸敘吼。

「他沒有槍!」周遙尖叫,朝他吼回去,「你這個蠢貨!」

陸敘愕然。

「小妹子。」姜鵬上前拉她,周遙猛地打開他的手。

她眼眶通紅,拿手指著陸敘的鼻子,咬牙切齒:「你這個蠢貨!白癡!你不配當警察!從頭到尾,你除了犯渾你沒幹過一件正事!姓陸的,你對得起你的警.官證嗎?警察是幹什麼?!是保護我們的,是找線索抓惡人的。可你都幹了些什麼?」

「你想想你在亞丁都幹了些什麼?!」

周遙嘶聲尖叫,

「他這些年過得生不如死,全因為你不作為!他找線索有多難吶,啊?每條線索都是他拿命換來的!你不謝就算了,你還不信。你甚至——」周遙顫著聲,說不下去了,她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甚至——他好幾次快要死了你都不救他,你不救他!你還把他往絕路上逼,你——」

她大哭,全身都在抖,「你——你畜生不如!」

「你畜生不如!」周遙衝上去瘋狂打陸敘,姜鵬抱住周遙的腰把她拉回來,周遙一腳踹在陸敘臉上,「畜生!」

「周遙!!」一聲冷斥,穿堂而來。

姜鵬愣了一愣,鬆開周遙。

周遙渾身都在顫,她控制住自己,吸著鼻子,一下一下抽搐著,回頭。

夏明真一身病號服,被蔣寒攙扶著站在走廊盡頭。

《因為風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