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跟前扮男人,還說什麼如廁,簡直就是送上門來讓他驗明正身。
她的腦門上簡直貼著個大大的「蠢」字,整條汴水都沖不掉了……
這賀王府別院不能待了,這縣衙不能待了,這沁河縣也不能待了……
她雙頰燒得滾燙,飛快轉過念頭時,裡面已傳來舀水洗手的聲音,然後便見慕北湮拿手巾擦著手,匆匆走了出來。待瞧見阿原尚未逃開,他抿緊的唇才揚起,依然是懶洋洋的貓兒般的笑容。
他攏了攏衣衫,笑得狡黠,「既然你也知自己冒犯了,趕緊說下方纔你在哪裡方便,我還來得及遣人去收拾。」
阿原一萬個不情願跟他討論方便的問題,見他居然還在糾纏,便道:「就在方纔那薔薇花籬下,哪裡還看得出?若這府裡有人長著狗鼻子,大約還聞得出。」
慕北湮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狗鼻子?」
阿原再不想搭理他,垂著眼簾向他告退:「方纔我已想起來時的路程,不敢再勞煩世子大人相領。典史大人還在那邊候著,在下這便過去侍奉!」
她也不待慕北湮答話,逃一般飛快奔往左言希所住院落。
慕北湮沒有追。
他負手看著她的背影,低低笑歎:「清離,這就是你所說的……訣別過去?真當我是死人呢!」
不過,這樣的原清離,為何看起來比從前更真實些?
往日的原清離,高貴婉媚,永遠追逐著男子,也被男子所追逐。她的眸子幽深如潭,明潤如玉,顧盼之際,百媚叢生,足令天下男子魂不守舍。可和她再怎樣親近,甚至親熱,對她的認知似乎也只能停留在最初的印象中。
美貌出眾,多才多藝,與很多男子親近,受很多男子追捧,——可溫柔的笑容裡,總似有點什麼別的內容。
偶爾,她在他跟前喝醉酒,他才意識到那些是什麼。
溫柔不等於親密,風流不等於多情,醉酒後她的眼神空洞而淡漠,甚至有種厭世的疏離和疲倦。
最後一晚相聚,她便是那樣厭倦地嚮慕北湮、謝以棠說道:「從此以後,我便不是我了……嗯,也許,那才是我。我要和我的過去訣別了……」
彼時,他們還想著,她大約真打算收了性子,好好跟端侯過日子了。
端侯病弱不假,但端侯真正的身份也不是慕、謝等人招惹得起的。公然送他數頂綠帽子,恐怕連他們的父親都會惹上麻煩。
但不久傳來的消息,卻是原家小姐遇劫,失去記憶,連母親都認不出,更別說曾跟她相好的那些男子。
其實出事後慕北湮曾入原府看過她兩次。
第一次她尚昏迷著,第二次她已經清醒,正命人將前來探望的相好們往外趕,神色間說不出是惶恐還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