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顧不上猜測長樂公主那點私心,只是沉吟道:「公主,我越來越覺得……我好像不是你們口中的原大小姐。?」
長樂公主一怔,很快笑出聲來:「你果然病得厲害了!是不是原大小姐,難道我們那麼多雙眼睛看不出?即便我們看不出,你那個母親多精明的人,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阿原抱著膝,灰頭土臉地歎氣:「是,所有人都說我是,所以我也覺得我是。可對著謝巖、慕北湮這些故人,我半點印象都沒有。悅」
長樂公主道:「不是說你受了傷,把從前的事都忘了嗎?攙」
阿原道:「忘了,可偶爾總該有點印象……可我的夢境裡,以及隔陣子就出現的幻像中,出現的那些人或事,好像都跟我原大小姐這個身份完全不相干。」
長樂公主盯著她,乾笑,「和原大小姐不相干?你都夢到什麼了?」
阿原仔細想著,眼睛漸漸清亮起來,「景辭吧?對,是景辭。我常常在幻境中看到一個男子,但總是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後來越來越覺得他就是景辭。偶爾還有他那個變態姑姑。」
她看向小壞,終於確定道:「還有一隻白鷹,應該是我養的,和我很親近。不過……應該死了吧?」
偶爾閃過的幻像裡,她曾見過血珠迸濺,雪羽飛揚。
頭痛漸止,胸口卻有悶悶的痛傳來。
小壞發現主人眼神溫柔,也不顧長樂公主就在身畔,用黑喙啄著阿原衣襟,還歪過脖頸讓阿原替它撓癢癢。
長樂公主眼珠轉了又轉,才道:「景辭是你未婚夫,你自己擇下的夫婿,自然比謝巖、慕北湮都要親近。你既然記得他,甚至記得他姑姑,證明你就是原大小姐,沒錯呀!」
阿原皺眉道:「但我怎麼覺得我跟景辭在一起時,完全不像是原家大小姐的身份?」
零零落落的碎片,完全拼不出具體的事宜。但她記得那種想靠近又不敢的羞怯嬌憨,也記得知夏姑姑對她的頤指氣使,甚至譏諷折辱。
她忽看向長樂公主,「你看,我現在會武藝,會馴鷹,還會查案……我母親的意思,我從小就主意大,指不定是自己在暗中悄悄兒學的。你覺得這可能嗎?」
長樂公主嘴角抽了好一會兒,終於抽出個極不自然的笑來,「怎麼……不可能了?你母親都說可能了!我總不至於比你母親更瞭解你!」
阿原一笑,「我母親關注的事太多,不免疏忽了我。而且我相信最瞭解原大小姐的,應該是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愕然,「為……為什麼?」
阿原道:「因為原大小姐會搶走謝巖呀!對於敵手,當然事無鉅細,瞭解得越詳細越好!」
「……」長樂公主好一會兒,拍了拍自己的額,走開看向攬月湖,「嗯,我的確曾安排人在原府打探你的動靜,可惜你母親太精明,沒多久那眼線就被丟出來了……」
阿原不免失望,歎道:「其實景辭應該知道的,但他的性子又傲又孤僻,我出事前多半曾和他有過不快,每次我追問,他要麼不理,要麼顧左右而言他,真真可氣!」
她思量片刻,忽拉過長樂公主,悄聲道:「謝巖不是說了,我遇劫那個案子疑點重重嗎?我也覺得很不對勁。公主,不然你幫我個忙,想法子替我把案卷調出來,我從這個案子入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線索!」
「啊!」長樂公主不覺站起身來,「這個……這個不行!案卷在刑部,不是我說拿就能拿到的。」
阿原道:「沒事,謝巖是刑部的,我們找他幫忙就行了!」
長樂公主躊躇片刻,忽笑道:「嗯,你的案子雖有疑點,但已經過去這麼久,也沒這麼著急,對吧?當務之急,是查眼前這樁宮人被殺案。還有,賀王一案雖結,但靳大德為何執意誣陷左言希,咱們也該去弄清了吧?」
阿原見長樂公主似乎不太願意去查自己的案子,只得道,「嗯,也是……但暗中的對手恐怕沒那麼容易讓我們查到線索。」
長樂公主拉起她走出亭子,說道:「那可不一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阿原身體漸漸恢復過來,又想起景辭去得匆忙,心下疑惑,又追問道:「對了,那個則笙郡主來京城做什麼?怎麼景辭、謝巖一聽說就都急著去瞧了?」
長樂公主道:「趙王王榕,是謝巖的表舅,算親戚吧!端侯先前在鎮州住過,認識則笙郡主也不奇怪。」
「哦!那個……景辭到底什麼來歷?怎會忽然封作端侯?」
「你這是……在問我?」
「哪裡……不對嗎?」
「我聽說是因為你看上了,打算招作夫婿,皇上才封的侯爵……」
「好吧……」
阿原無奈撫額時,長樂公主盯著她,神色怪異起來。
「阿原,以前的事,你可以說忘了;但現在的你,總該是清醒的吧?」
「自然清醒。」
「可你……連景辭是什麼人、什麼來歷都不知道,依然打算嫁給他?」
「不知道他的來歷……可我知道我喜歡他,而且以前我當年既然選擇了他,當然是清楚他根底的。」
長樂公主盯著她,「可你剛不是說,你覺得你已不是原來的原大小姐?」
阿原道:「只是我覺得不是而已!而且,難道你沒覺得,以前的原大小姐更聰明,更不會看錯人嗎?」
長樂公主好一會兒才道:「也許吧……不過我倒覺得現在的你更討人喜歡。」
她捏住拳,恨恨地虛空打了一下,才又向阿原露出笑臉,「你放心,無論如何,景辭這個人,你不會看錯的!我就沒見過比你們倆更適合的一對兒,何況又有婚約。」
最重要的是,景辭那性情,怎麼看都不可能容忍妻子在外面勾三搭四。只要阿原被管束住,長樂公主便不用再擔心她的謝巖……
阿原明知其意,「噗」地一笑,說道:「可惜因為我逃婚的事兒,皇上說傷了送端侯顏面,要把我們的婚事先放一放。這事兒還得看景辭的意思。」
長樂公主大笑道:「這不是他巴不得的事兒嗎?明兒讓他自己跟父皇說一聲,再沒有不成的。走,咱們也去瞧瞧那位則笙郡主吧!」
阿原道:「喂,我們不是還得查案嗎?」
長樂公主拉起她便跑,邊跑還邊道:「沒事兒,指不定這會兒父皇都把這案子給忘了,不會有人催問。何況,查案再要緊,哪有看美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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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原還是沒能看到那位則笙郡主。
沒到建章殿,她們便遇到了原夫人。
原夫人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但依然行止端雅,言語溫柔,連衣衫髮髻都已收拾得齊齊整整,紋絲不亂,再看不出先前與梁帝做過怎樣的好事。
她向長樂公主躬身一禮,便攜了阿原的手,說道:「皇上那邊正有事兒,我們先回府吧!」
阿原道:「我還要查案呢!」
原夫人道:「皇上的建章宮裡,有你要查的案子?」
「……」
阿原無言以對。
建章宮裡當然沒有案子,但有景辭,還有景辭匆匆趕去看望的則笙郡主。
長樂公主向原夫人翻了個大白眼,也懶得跟她說話,只跟阿原揮手道:「你先回吧,隔天我去找你。」
她喚了侍兒伴著,整整衣襟,顧自走向建章殿,倒也不失公主的氣派。
原夫人看她瀟灑離去,方問向阿原,「往日你們見面就是針尖對麥芒,怎麼忽然間就好得蜜裡調油了?」
阿原道:「大概是因為我如今對謝巖沒興趣了吧?」
原夫人便似噎了下,低歎道:「我是真心不曉得你這孩子怎麼想。論性情,論門第,論才識,謝巖哪樣不是最拔尖兒的?便是以前……難得他一心待你,你也跟他親近,看著分明是天作之合,可我再怎樣想著一心成全,你都不肯應。」
阿原才曉得謝巖竟是原夫人心中的佳婿人選,怪不得原夫人當日會一改平日的溫文,與長樂公主正面衝突,不許她壞了女兒和謝巖的好事。
如此看來,長樂公主的百般提防,倒也不算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