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喚了侍女過來服侍更衣洗漱,卻是沈南霜親自領人進來的。舒光玒兒
她自然早已知曉他們晚上睡作一處,心中忐忑,一夜不曾睡好。此時悄窺著二人神色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笑道:「這邊侍女都是臨時喚來的,恐怕不周到,所以我早早過來看他們預備了應用之物,侯著太子、太子妃起床呢!」
許思顏微笑道:「我便知你做事細心。太子妃的衣裳可曾預備?」
沈南霜道:「自然也備下了。」
便是她不備下,青樺他們也不會忘了把木槿日常洗換衣裳交給侍女備用珩。
太子明知青樺他們這一群根本不管前堂之事多麼繁難,只管看顧著他們的太子妃,必會細心照顧,還會再問上一問,可見對太子妃著實上心……
沈南霜這麼想著,再看木槿雖略顯蒼白,神情嬌羞靈動;而許思顏也時時凝注於她身上,眉眼間的笑意,竟有幾分……寵溺?!
沈南霜不解,又有些忿恨,再猜不出太子到底看上她哪裡了歡。
別的不說,便是涇陽侯府那些美婢們,也大多比她容貌出色、性情溫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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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之前的兵亂已超過十二個時辰,附近也被一再搜索,再不可能有亂兵殘留,也找不出更多有價值的線索,許思顏才帶了木槿、許從悅等,率了大隊隨侍離開化為焦土的別院,前往北鄉郡的府衙繼續查案。
隨著高敬德、田京等軍中將領的被抓,原先還硬撐的幾個亂黨頭目終於也撐不住開了口,一個攀著一個,陸陸續續被牽扯進來的官員極多。
但這一回,許思顏並未將這些官吏立刻關押。
密密織成的關係網被撕開,且越撕越大,北鄉、燕安等郡的一大半的官吏已經扯入其中,涇陽侯秦、高涼郡守曲賦,以及上雍郡守、北鄉郡守等人都被指與慕容世賢素有聯繫。
若是此刻便深究,整個江北即刻會陷入混亂,何況多與軍中有牽涉,逼得太急,恐再有動盪。
故而從第二日起,再不似前一日那般四處逮人,只是通往京城和邊塞的各種關卡已被重重封鎖。
但在這被慕容氏勢力浸潤已久的江北,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暫時便不得而知了。
這次針對太子的兵亂直接策劃者,正是見機不對立刻打算腳底抹油的游騎將軍高敬德。
高敬德與參知政事張寧中是兒女親家,且當年勇猛多智,頗受老臨邛王常識,在軍中也頗有聲名。
許思顏明知這樣血裡火裡拚殺過的老將骨頭極硬,且身份特別,反不宜妄用大刑,所以只略問了幾句,便令關押起來,叫嚴刑拷問其從人,先自其心腹那裡探查線索。
查了兩日,許思顏大致安排妥當,便一邊翻查案卷,一邊尋來許從悅,再細問江北情形。
許從悅再不敢因著種種顧忌裝聾作啞,將素日所知一一說出,又道:「估計也是張寧中自己有些癡心妄想,慕容家廣平侯那支又在朝中屢受打壓,方才暗中有這些動作。此事連四皇叔都未必知道的,更別說皇后娘娘了!」
許思顏明知他在宮裡長大,對皇后頗有感情,心裡也有些發苦,點頭道:「此事母后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雖非慕容皇后親生,卻是慕容皇后一手養育成人,委實與親生母子無異。
泰王圖謀不軌,自然盼著自己的世子許從希能承繼太子,他未圓的皇帝夢也算完成一大半了。
許從希現有親生的父母在,慕容皇后再寵他也不可能扶持他為太子。
否則她算什麼?
皇伯母?
聽說過新皇登基後母后掌權的,幾時聽說過由皇伯母掌權的?
何況,關於皇伯母,前朝有過慘痛教訓。
孝宗皇帝是史上罕見的未立妃嬪、與皇后張氏相守一世的帝王。二人獨子繼位為帝不久夭折,張太后便作主迎立一位皇侄為帝,結果她成了皇伯母,後半世受盡新帝嫡母排擠,最後娘家得罪,脫簪苦求都沒能救下胞弟一命,喧赫半生卻含恨而逝。
慕容皇后熟讀史書,極富才智,當然權衡得出利弊得失。
不過一家人忍不住去計較什麼得弊得失……
許思顏默默低頭翻著案卷,卻已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轉頭看向屋內時,才發現原先一直跟在自己身畔說話嗑瓜子的木槿,似乎好一會兒沒見蹤影了。
他側頭問道:「太子妃呢?」
周少鋒正在去查問時,沈南霜已上前替他斟茶,唇邊笑意溫柔沉靜,「太子妃還是小孩心性,哪裡呆得住?大約又找樓大人玩去了吧?」
「小眠?」許思顏端起的茶盞又放下,「他那邊是玩的地方嗎?」
樓小眠那邊的酷刑本是他授意,那手段他自然再瞭解不過了。什麼妙彈琵琶、藕斷絲連,以木槿之強悍,看完後雖不至於如尋常女子般驚嚇哭叫,但估計今天晚飯不用吃了。
沈南霜早解其意,笑道:「太子放心。樓大人向來和太子妃要好,哪會捨得讓太子妃去那樣血腥的地方?早就鄭倉在外攔住,案子也不審了,換了衣服便陪太子妃出去玩了!」
「玩?」
「大約……還在府衙後的那個亭子裡吧?聽說昨兒傍晚太子去找慶將軍議事,他們也在那邊玩著,聽說在彈琴吹笛子,笑聲傳得老遠呢!」
「哦,他們這一向總在一處,難得小眠這性情,還能和木槿合得來……」
許思顏沉吟片刻,瞧許從悅在下首端然凝坐,神色有些僵硬,猜他也因近日之事煩憂不已,遂道:「從悅,我們也去瞧瞧吧!若能聽小眠奏上一曲,也是人間樂事。」
許從悅忙立起身來,桃花明眸染了春意,「好啊!不獨樓大人,上回偶聽太子妃彈奏,亦是此道高手呢!」
許思顏心中歡悅,兀自不屑道:「長得就那樣,總得多會些別的,才能服眾吧?依我看,她那點本領,距小眠還相差頗遠,頗遠。」
------------半竿斜照,一抹疏林,朱柱青瓦的亭子靜靜佇立,卻因亭內的歡笑和亭邊潺湲流過的溪水而顯得熱鬧。
青樺、顧湃等正在附近輪值著,以防外人看到自家公主如今著實不太雅觀的模樣。
其實本來的確是打算一起品香茗談音律的,樂器和小茶爐也的確早已備好。勞碌了這許多日子,血雨腥風見得多了,木槿非常願意和敬慕的樓大哥找個安靜地方聊上片刻。樓大哥素衣翩然,風姿雅好,正好洗洗眼睛。
誰也不料織布在旁隨侍,無意間向溪水看了一眼,叫了一句:「好多魚!」
樓小眠低眉瞧見,居然也扶了欄杆往向下欣賞,甚至輕笑道:「這些野河裡的魚,比別處的美味得多呢!現撈了烤來吃或燉湯吃,滋味都極上乘。」
既然一切已是定數,且是預料之內的定數,木槿這兩日心胸漸漸放開,聽得一個「吃」字已是興奮,再瞧著水流潺潺,清澈見底,水草悠悠搖曳間,果有成群的魚兒不時游過,悠閒自在,看著不僅十分之有趣,並且——十分之好吃。
她的興致立時由高雅絕俗的琴藝,一下子轉到了俗不可耐的口腹之慾上。
兵亂那夜,青樺等人為救援許思顏,後來未曾跟在木槿身畔,等得到蕭以靖令人傳出的消息,才引了樓小眠去尋她。他們也不清楚那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卻知道蕭以靖來過,再看到木槿後來慘淡模樣,亦是猜疑不定。
而木槿不提,他們也不好追問,只是看著木槿這兩日笑容少了許多,心中好生著急。如今見她難得的好興致,倒在一旁慫恿的多。
織布早在旁邊揀那隔年的老竹子斫了兩株,削去枝葉,將根部那端削作尖利魚叉狀遞給木槿。
「公主,叉些魚上來,咱們晚飯可以加一樣新鮮魚湯!」
青樺也道:「公主,現叉的魚,的確格外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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