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絕色美人,卻能看不能吃,對於任何男人都是絕大的羞辱吧?
又隔半個月,孟緋期同住過的那個妓.女終於也在京畿的一個小鎮找到了。
可惜她只知沈南霜在織布遇害那晚過來找孟緋期,醒來時已經被孟緋期帶出了京城。
因得了一大筆銀子,她遂遵了孟緋期吩咐,打算在外躲個一年半載再回京重操舊業。
不僅如此,細細調查後,竟有附近的居民說,當夜在暗處小解時曾見到高來高去的黑衣人經過。
或蒙面,或帶金色面具,手中鋒刃雪亮逼人,驚得他尿一半又縮了回去,一夜都哆嗦著沒能再尿出來……
帝后二人得訊,幾乎立刻將這金面人和慕容繼棠聯繫起來。
此事發生於慕容繼棠回京之前。但他從前既能悄然無聲地回京一次,這次自然也能悄然無聲地提前回來一次屨。
於是,雖未能查出織布到底是誰下的手,但從帝后到明姑姑、青樺等人,都已認定此事必與慕容家脫不開關係。
木槿欲要以那妓.女口供為證,再去逼問沈南霜,並關押提審天清寺那群敢對帝后大打逛語的姑子時,許思顏阻住了。
他道:「此事不用急,再緩些日子罷!」
平淡的話語裡卻有幾分肅殺,聽得木槿心頭一跳。
她早已覺出他這些日子的異常,遂候著周圍無人之時問道:「是不是有所打算?」
許思顏靜默片刻,才柔聲一笑,「放心,只打算略施薄懲。其他……一步步來吧!」
但木槿知道他絕不只是打算略施薄懲。
先帝駕崩前調往朱崖關的慶南陌撤回了晉州,卻換了皇上嫡系的蘇落之為朱崖關守將,扼住通往京城的要道;驃騎大將軍盛從容在許思顏的支持下進一步擴充兵力;許從悅在上雍所練府兵被調來京畿,與慕容一系的衛白川同編入城東大營;廣平侯所屬兵馬軍餉屢有延遲,有流言稱是廣平侯剋扣糧餉;還有流言稱一路不太平,快到陳州時居然遇到盜匪;又有流言稱,每次運糧至陳州,不是暴雨就是暴雪,連山體塌方甚至地震都出現了,恐是上天有所警示。
許思顏駁斥了最後一種說法,褒揚慕容氏忠貞不渝,卻命禮部安排焚香祭天,顯然也把這「上天警示」放在了心上。
木槿替他憂心時,許思顏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告訴她,雖有雨雪,但糧車緩緩而行,個把月間遇到幾次雨雪原是正常之事;地震倒是有,只是震的時候糧車起碼在兩百里開外;山的確塌了,倒了幾株樹。為挪那幾株樹,運糧官令人將前後山道封了半個月,糧車自然也歇了半個月……
至於被劫了的軍餉,早已在謝韶淵的青州軍營裡。
許思顏的確在不動聲色間籌謀著一切。
他不是他文弱隱忍的父皇,他也不覺得自己欠著誰負著誰。
這是他們的江山,他和木槿的江山,未來他們的孩子的江山。
即便鋌而走險,即便得罪母后,他也要收回帝王應得的無上皇權,再不容任何人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看著木槿蹙起的眉,許思顏低頭撫摸木槿的小腹,已笑得眼角彎起,眉宇間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木槿,我們的孩子,將是真正的大吳之主!君臨天下,笑看河山!」
木槿偏過頭,狡黠一笑,「我的孩子自然會是大吳之主。不僅我的孩子,我的夫婿更是英明神武獨一無二的大吳之主!我會陪我的夫婿……君臨天下,笑看河山!」
她的話語帶著草木氣息撲到許思顏面龐,他已不由得心中一蕩,便有些把持不住,俯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卻低罵道:「少招惹我!不然晚上受不住了,可不許哭鼻子!」
他這樣說著,面龐卻已一掃朝政大事的張揚自信,泛出明霞般的薄薄緋色。
木槿欣賞著夫婿的美色,順勢在他臉上捏了兩把以示親熱,方才笑道:「我何嘗招惹你?我只是相信……相信我夫婿才識無雙,必是一代明君而已!不過慕容家盤踞朝中已久,素來手掌兵權,大郎與他們過招,務要謹慎!橫豎……我們還年輕!」
他們還年輕,他們有的是時間陪慕容家慢慢玩下去。
慕容太后會老,臨邛王無能,廣平侯倒是厲害,但架不住下一輩能耐不夠,偏還彼此相輕。
聽聞臨邛王次子慕容繼源想取代慕容繼初的世子之位,而慕容繼棠則根本沒把長房那兩位酒囊飯袋的兄弟放在眼裡……
許思顏黑眸愈發明亮,輕笑道:「好叫娘子放心,為夫心中有數,自會謹慎行事!」
他略略猶豫了下,才低低問道:「下面的事,從悅會鼎力相助,只是我需出宮一次。你安心呆在宮中即可,崔稷到時會留在宮中小心護衛。」
這些日子他時常秘密出宮,瞞得過旁人,自然瞞不過木槿。但素日裡不過告訴她一聲而已,極少特地提及留人在宮中護衛。
木槿心中一動,「便是從悅為小妾做壽之事?我就奇怪著,從悅對那花解語雖然不錯,可細瞧著也未必有多喜歡,怎麼就能巴巴地為她那樣鋪張起來!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暗中主使!」
許思顏道:「那花解語……恐怕也有些蹊蹺。但她既然長袖善舞,連慕容家的公子們都能個個相識,不利用起來也忒可惜了!」
木槿便知許思顏打算利用醉霞湖邊的這場盛宴做些文章,連長袖善舞的花解語也已被他算計進去了。
她猶豫片刻,說道:「大狼,論起從悅人品,原也信得過。不過他自幼也在太后跟前長大,頗有情誼,只怕……未必肯與慕容家決裂。」
許思顏微笑,「你放心,從悅受不了慕容琅糾纏,早就巴不得離慕容家那干人遠遠的。何況太后是他叔母,更是我母后,我自有分寸,絕不至於讓彼此太過難堪。——但若慕容家那幾位表哥自己鬧起來,鬧再大也怪不得朕吧?」
木槿會意,笑道:「那就好。從悅天性瀟灑良善,卻被皇家身份約束住,不得不處處謹慎,惟恐落人話柄,尋常看他行事便有些縛手縛腳的模樣,想來心中也不自在。大狼需留心著,能擔多替他擔著些下來,別把他推到風口浪尖。」許思顏「噗」地笑起來,「你待他倒似比我還仔細些。放心罷,他是你好友,更是我堂兄,我焉能害他?算來他也夠仔細了,連送來的瓜子都用銀箔包著,連所用配料也一一以紙條標明放在其內,生怕咱們誤會有什麼不妥……」
木槿低歎,「皇家素來如此。想他父親以皇長子之尊都能死得不明不白,他自然會顧慮得多些。」
許思顏道:「好在他到底跟我一條心,也許做一輩子彼此並無嫌隙的好兄弟不難吧?」
木槿默算如今局勢,京城及京畿附近兵馬,除了皇帝直屬的禁衛軍,還有剛被編入城東大營的雍王府兵。慕容氏最精銳的軍隊被攔於朱崖關外,原在江北的勢力又被連打帶消清理得差不多,還有幾支駐紮得遠的,一時半會兒根本顧不到京城之事。
如此看來,許思顏要做之事,即便不是萬無一失,至少也有七八成勝算。
正思量之際,腹中忽然一動。
然後,便聽許思顏驚喜地叫起來:「咦,他……他踢我!他……居然會踢我了!」
他將手隔著衣物覆在木槿腹上,小心地感覺著小傢伙的動作,眉眼已然晶亮含笑,璀璨如落了一天星光。
木槿笑道:「這有何奇?他大了,自然要在肚子裡動動手腳伸伸懶腰之類的……不過,這傢伙的力氣倒是越來越大了,有時不經意,給他踢得好疼,半天直不起腰來!」
許思顏笑道:「這麼頑皮,八成是男孩。在肚子裡還罷了,若出來還敢踢娘親,看我老大巴掌打他屁股!」
說得木槿掩嘴而笑,卻禁不住依到他懷間,雙臂環住他柔韌有力的腰肢。
彼此眼底,便都是直白明淨如孩子般的笑意。
原來一世的幸福竟會是如此的簡單。
只要能執住心上那人的手,一直走下去,即便一路有風雨有陰霾,有荊棘有豺狼,總會行至山水開闊處,迎頭撞上滿懷陽光,滿目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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