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寂寞

吳馨在醫院躺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出院了,打電話罵林霜:「我說林霜啊,好歹姐姐我也被你整到醫院裡來了,你至少得提個果籃來接我出院吧。」林霜從沙發上坐起來,她昨晚哭得累了就在沙發上睡著了,她環視一周,家裡的燈都還亮著呢,連冰箱都是開著的,這個月的電費有得她交了。「林霜林霜,你幹嘛不講話?」「對不起。」「哎呦,少三八了,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沒事了啊,來接我出院吧,順便勸勸逸星,他說我家沒人,非得我住到他家去不可。」「哦,好啊,我半個小時後到。」她站了起來,一盞一盞地把燈關了,最後把冰箱門關上,進房間換了套衣服匆匆出門。

吳馨的臉色還是有點蒼白,但是謝逸星的臉色更加蒼白,應該是一整晚沒睡的緣故吧。林霜一到吳馨就拉著她說:「你跟他說啊,我不要到他家去,我已經好了,明天還要上班呢,住他家多不方便啊,而且,這傢伙有潔癖,住他家非得把我自己給整死。」她的聲音故意很大,就是要說給謝逸星聽的。謝逸星瞅了她一眼說:「我剛剛已經幫你打電話請了兩天假,你這兩天非得待我家不可。」「不要啦,孤男寡女,乾柴烈火,我以後怎麼做人啊?」吳馨還在臨死掙扎。「得,就你那貨色,除非我是腦子被門擠了。」他一臉不屑。林霜不吭聲,何止被門擠了,擠得還不輕呢。

最終吳馨抗議無效,她還是得搬到謝逸星家去,其實林霜很想說,吳馨可以來住她家的,但是還是忍了一下沒說。

林霜和謝逸星幫吳馨把一些簡單的東西搬到謝逸星家,吳馨跟在他們背後碎碎念:「原來腦袋摔了可以被伺候得跟老佛爺一樣,早知道我就早把腦袋摔了。」沒人理她,她又開始念:「我說啊,林霜,你也太不是人了吧,昨晚推我腦袋,今天更不像話了,推我入火坑。」還是沒人理她。「謝小星,你為什麼沒圍我送你的圍巾?」一進謝逸星家,吳馨就衝過去從門口的衣服掛鉤扯下一條圍巾,抖著圍巾問謝逸星。謝逸星翻了個很大的白眼說:「你自己看看那能圍嗎?」呃,的確不能,歪七扭八也就算了,顏色也很奇怪,鮮紅色和黃色的混合,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像炒壞了的番茄炒雞蛋。吳馨小聲的嘀咕:「還行吧."

林霜眼神在屋裡搜索了一周,沒有看到她送的圍巾的影子,那她送的呢?

「林霜,幫我從冰箱拿可樂,還有薯片,薯片在廚房第二個櫃子裡,我要黃瓜口味的。」吳馨攤在沙發上,翹著個二郎腿,很不要臉地指揮起人來,「謝小星,我要熱毛巾,頭有點暈。還有,把遙控遞過來給我。」被使喚的兩個人都瞪了她一眼,乖乖地去拿東西。

林霜進了廚房,這是她第一次到謝逸星家,他家挺大的,看來這人賺得不少啊。她打開第二個櫃子,裡面是一個很大的塑料袋,滿滿的都是薯片,她把袋子拎下來,想翻黃瓜口味的。她翻找著的手停了下來——在一大堆薯片中——她送的圍巾,連包裝都沒拆。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

「林霜,找到了嗎?」吳馨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找到了。」林霜說,匆匆拿了一包薯片,把袋子塞回櫃子,關上櫃子門,跑出廚房,丟給吳馨,「我有急事,走了,忙完了給你電話。」慌亂地穿上鞋子,逃也似的跑出謝逸星家。

「誒,林霜,林霜,怎麼回事啊?」吳馨一頭霧水地叫。

「怎麼了?」謝逸星拿著熱毛巾走出來。

「不知道啊,她說有急事,就突然跑了出去。叫都叫不應。」吳馨邊說邊拆開薯片,抓著就往嘴裡送,「咦?我不是說要黃瓜的嗎?她怎麼給我檸檬的啊?還有可樂也沒幫我拿。謝小星,幫我拿可樂和拿多一包薯片吧。」

「想都別想,只有可樂,薯片只能吃一包。」謝逸星去冰箱拿了一瓶可樂丟給她。

「小氣鬼。」

林霜坐在計程車上很冷靜地想謝逸星怎麼會把禮物放在裡面,他應該是收到吳馨送的圍巾很開心,兩個禮物都放在副駕駛座,他一邊開車一邊哼歌,路過超市的時候想到櫃子裡買給吳馨的薯片吃完了,就進了超市買了一堆薯片,回到家要開門的時候一手薯片一手禮物很不方便,就把禮物順便往袋子裡塞,然後拿鑰匙開了門進去。他應該一開門就迫不及待地把吳馨的禮物拿出來拆,打開之後哭笑不得,無奈地把圍巾圍在脖子上,把薯片的袋子順手放到櫃子裡,然後拿起電話來打給吳馨笑她的手藝。林霜把每個細節都想到了,甚至連他哼歌時的得意表情;買薯片時一堆一堆地往購物車裡掃;拆包裝時的手忙腳亂;圍上圍巾時無奈的微笑;和……關上櫃子門的毫不猶豫……清晰得好像她就在現場,冷靜看他做每一件事。

她想像過如果被他拒絕會多心碎,如果跟他連朋友都沒得做會多難過,但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沒想過的事發生了才是最悲哀的,哀大莫過於心死,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林霜突然從夢中突然醒來,夢裡都是薯片,很多很多的薯片,一袋一袋的,她怎麼也找不到她的圍巾,她哭著一直翻一直翻,然後……就醒了。她坐起來,被子隨著她的起身滑了下去,她扯起來圍住冷得顫抖的身子,緊緊地抱住自己,突然覺得很寂寞很寂寞。寂寞是什麼?是午夜夢迴醒來突然想給他打電話卻沒有資格打;是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卻想不出他為什麼不能這樣對她;是把家裡每盞燈都開了還是覺得黑得恐怖;是哭濕了枕頭醒來卻只能擦擦眼淚翻個身睡著;是想一個人卻不敢讓他知道……

《才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