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一洵的吻技很好,非常好,好到出乎曾好的意料之外。
她在意猶未盡的時候,還在思考一個問題:他是不是吻過很多女孩,才達到現在這樣爐火純青的境界?
「在想什麼?」他拉著她的手,側過頭,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是不是和很多女孩子KISS過?」
慕一洵輕輕地笑了一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完全是不置可否的態度。
曾好識相地噤聲,不追問了,任由他握著手,慢慢沿著綠茵路原路返回,過了很久,耳畔猛不丁地響起他的聲音。
「女孩子是不是都會就一件事情想很多?」
他語氣有點沉。
曾好一怔,隨即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自己的鞋背;也許他說的沒錯,女孩子就是想得多,如果對方沒有接吻技巧,會思慮是不是自己沒配合好,如果對方接吻技巧高超,會思慮他是不是經驗過於豐富。
不過,或多或少還是會介意慕一洵這方面的事情,只要想到他以前也如此專注,親暱地吻過別的女孩子,她心裡酸酸的,是不舒服的感覺。
*
兩人用了晚餐,準時趕到ume國際影城,進去之前,曾好從包裡拿出一頂鴨舌帽遞給慕一洵。
「你連這個都為我準備好了?」
「這裡人多,會被認出來的,戴上帽子比較安全。」曾好笑說,「快點戴上。」
慕一洵從善如流,隨手戴上了帽子,曾好讓他等在原地,自己快步走到零食區,買了一桶大號的爆米花,一杯奶茶和一杯黑咖啡。
他們走進七號廳,大螢幕上正在播放廣告,曾好藉著光線看了看票子上的座位,再抬眸數了數座位排數,發現是最後一排的一個寬敞的大座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慕一洵訂了情侶座。
「你訂了情侶座位?」她問。
「那個座位寬敞,活動起來比較舒服,而且看電影坐得太前排對眼睛不好。」他的解釋一貫從容。
他們坐下後,曾好將奶茶和爆米花放在左手邊的一個凹槽處,見慕一洵長臂長腿,怕他侷促,特意往左邊的方向挪了挪,換來的是慕一洵一個平靜得看不出情緒的眼神。
電影開始,因為看的是恐怖片,眾人都很安靜,小心翼翼地保持警惕,過了二十分鐘,死者的頭顱從洗衣間裡滾出來,前排傳出尖叫聲,曾好的心也咯登了一下,但不認為這個程度值得尖叫,她不常看恐怖片,但思維很單一,認定這些都是假的,恐懼感不那麼容易被喚起。
只是前排的女聲此起彼伏,加上幾個男生故意促狹地說:「那豆腐腦看上去挺美味的,哦,不是,是腦脊液啊。」
身邊的女伴立刻罵他討厭,一邊嬌嗔一邊伸手打他,打著打著就被他摟進了懷裡……
曾好吃著爆米花,看著前排一對又一對的情侶都摟成了一團,心裡想:這片子真沒到不敢直視的地步,她們這樣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你害怕嗎?」黑暗中,慕一洵突然開口問。
曾好搖頭:「還好,反正都是假的,我倒是比較好奇兇手是誰。」
「是那個偷包賊。」
「……」曾好無語,突然有種想打慕一洵的衝動,以他的智商一定猜得很準,但說出來就一點懸念都沒有了。
慕一洵彎了彎唇角:「你還沒猜到?」
曾好一臉忿忿不平。
「我隨便猜的,很有可能是錯的。」慕一洵說,「你就當沒聽到。」
隨著劇情進展,曾好也猜到兇手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偷包賊。
電影三分之二後,播放至太平間的情節,曾好凝神地看著熟悉的場景,自然而然地想到當年太平間失火,曾明熙被燒得一點不剩,血液瞬間衝到了頭頂,她感覺自己的手不由地發顫,故意找事做,翻了翻包裡的手機,拿出紙巾擦了擦手指,又抓了幾顆爆米花吃。
直到左肩膀微微一沉,她察覺他的溫度靠攏,垂眸就可以看見他修長如玉的手離自己很近。
「你在發抖。」
「嗯,有點冷。」
「靠過來。」他說著將她摟過來一點,「別坐得那麼遠。」
曾好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近,目光所及之處,幾對情侶已經深吻在一起,甚至可以聽到唇和唇相觸發出的特別聲音。
頓時很尷尬。
就像一個愛情專家說的,剛剛戀愛的男女如果在電影院的大螢幕上看到情色畫面,尷尬之餘會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和另一位帶入畫面中,因為狹小密閉的空間會讓去甲腎上腺素上升,腦子想做些邪惡的事情……
很顯然,在電影院,看到別的情侶摟摟抱抱,巴咂巴咂地親個不停,也等同上述情況。
慕一洵按在她肩頭的手很自然地滑落,落至她的腰上。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意料,迅速傳遞到她微涼的皮膚上,存在感太強,讓她無法忽視。
黑暗中,一束光打在他臉上,他眼眸如淡淡的星河,漫不經心地看著大螢幕,手指微微在她腰間摩挲:「別害怕,我在這裡。」
曾好不是害怕,只是想起了爸爸曾明熙,感到難過。
「嗯?」他又將她摟近了一些,她順勢貼在他身上,鼻尖擦過Hugoboss襯衣的絲光棉,嗅到了他身上清雅好聞的味道,慢慢點了點頭,應了他一聲。
他摟著她腰的手再也沒有放下,直到電影散場。
燈亮起來的那一刻,他低頭,眼眸帶著淺淺的笑意:「剛才怎麼發抖了?我還以為你挺能看恐怖片。」
曾好不想說傷感的往事,找了個借口:「除了自虐狂,誰喜歡看恐怖片啊,下次我要看別的。」
慕一洵的手指在她的腰間輕扣,語氣輕鬆中帶著一些愉悅:「嗯。」
他們走出七號廳,拐了個彎,正巧碰上五號廳電影結束,眾人魚貫而出,慕衍和一個女孩正出來,他手上還牽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慕一洵?」
即使慕一洵壓低了帽子,慕衍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他,眼眸有些奇怪:「你竟然會來電影院?」
他說著又看到了慕一洵身後的曾好,有些意識到這是什麼情況,薄唇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約會?」
曾好尷尬,沒想到第一次和慕一洵約會就遇到了他的堂弟慕醫生。
慕一洵態度淡漠地打了個招呼,又對慕衍身邊的厲婕點了點頭。
「君君,快叫堂叔。」厲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君君仰起圓圓的臉,懵裡懵懂地叫了一聲堂叔。
「還有這位阿姨。」厲婕對曾好友善地笑了笑。
君君歪了歪臉,又對曾好喊了聲阿姨好。
曾好俯身,伸出手和他的小胖手握了握,親切地打了個招呼,誇他長得可愛。
慕一洵和慕衍簡單地說了兩句,又伸手摸了摸君君的腦袋,叮囑他在幼兒園乖一點,不要闖禍。
君君依舊懵裡懵懂地點了點頭。
等慕一洵帶著曾好走後,厲婕轉過頭對慕衍說:「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你堂哥是喜歡男人的。」
慕衍蹙眉:「你滿腦子想的是什麼?」
「不能怪我有這樣的誤解,連辛恣意那麼優秀的女孩主動表示好感,他都不理人家,還單身這麼多年,我自然會想到那方面去。」厲婕說,「剛才那個女孩應該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吧,看起來年齡不大。」
慕衍搖頭表示不清楚。
「你怎麼都不關心你一下你堂哥啊?」
「他是需要別人關心的主嗎?沒瞧見他平日裡獨來獨往,就差額頭上掛一個生人勿進的牌子了,誰會主動過問他的感情生活,簡直是自討沒趣。」慕衍說著拿出手帕給兒子擦了擦嘴角的橙汁,「不過,看樣子是真的,他既然帶女孩子來電影院,也沒否認兩人的關係,應該就是他的女朋友。」
「那你們家知道嗎?長輩們會反對嗎?」
慕衍收回手帕,君君對他擺著手臂要抱抱,他無奈地抱起君君,繞開厲婕,也忽略她的問題。
厲婕見他的神情冷漠,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地哼了一聲:「你是不是想起自己的老情人,那個小星星了?」
慕衍轉過身,用眼神傳遞情緒:「你給我適可而止。」
說完,他抱著君君快步往外走,厲婕在原地楞了一下,做了兩個深呼吸後追上去,張牙舞爪:「你將我兒子還給我!」
「媽媽好像一隻老虎。」君君趴在慕衍寬挺的肩膀上,歪頭笑嘻嘻地說。
「還是一隻彪悍的母老虎。」慕衍拍了拍兒子的背,淡定地編排厲婕。
*
曾好上了車,問了句:「被你堂弟看見了怎麼辦呢?」
慕一洵啟動車子,緩緩地打方向盤,神情自若:「我見不得人嗎?」
「不是,我是說我。」曾好點點自己,「他看見了我,會不會告訴你家裡人?」
「慕衍不是那麼多嘴的人,再說。」慕一洵頓了頓,「真的說出去就說出去了,家裡人遲早要知道的,這點我無所謂。」
曾好坐好,對慕一洵的態度感到滿意,心裡也坦然了。
夜風徐徐,透過車窗縫隙,吹拂在曾好的手臂上,說不出的舒服。
「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比想像的要自在多了。」
「原來在你眼裡,我是個很沒情趣,刻本無聊的人?」
「不是。」曾好抬頭,深深吸了口氣,「我只是沒料到自己會找一個藝術家做男朋友。」
「哦?」慕一洵揚了揚眉,「藝術家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嗎?」
「要說實話嗎?嗯,的確沒考慮過,我以前想過嫁給律師,工程師,建築師,醫生,會計,公務員,投資分析師……很多很多,就是沒想過藝術家,在我印象裡,藝術家就是非主流,留著長髮,蓄著達利的鬍子,眼神陰鬱,行事做派和正常人不一樣,我避而遠之。」
「繼續。」慕一洵說。
「不過,你不一樣。」曾好側頭,懶懶地看著他,語氣有些玩味,「慕一洵嘛,總是令人無法拒絕的。」
「你喜歡我什麼?」他問得很直接。
「這個……很多。」曾好說著收回目光,「你這種從小被人誇到大的人類,還需要女朋友的肯定嗎,沒必要吧。」
「說說看,我在聽。」
「……」曾好想了想,「你很執著,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會立刻付諸行動,有責任心,能力強,長得帥,氣場強大,KISS……」
「KISS怎麼了?」
「KISS技術完美。」曾好硬著頭皮說下去,「這些夠了吧。」
慕一洵滿足了,淡淡地點了點頭:「說的不錯。」
車子開到曾好的小區門口,外面有輛搬家貨車堵在門口,曾好解開安全帶:「我就在這裡下,不用開進去了。」
「上了樓記得給我電話。」
「嗯。」
曾好剛準備下車,手臂陡然被慕一洵扣住,她回頭,他的眼眸已經和她的臉近在咫尺,垂下眼睫,鼻尖輕輕擦過她的鼻尖:「不說晚安嗎?」
曾好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速,對慕一洵這樣的近身誘惑始終不能很適應,她花了幾秒鐘鎮定自己,輕輕地說:「晚安。」
「晚安。」他菲薄的唇離她的唇很近,翕動的時候,溫熱乾淨的氣流幾乎在她唇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放緩語速,聲音顯得更有磁性,「做個好夢。」
說話的時候,他扣著她手腕的手沒放鬆半分力道。
曾好明白自己再不下車很可能就下不了車了,趕緊點頭,示意他可以鬆手了,他這才緩緩鬆手,低低笑了一聲:「好了,我放你走。」
曾好跳下車,慕一洵的車子調轉方向,開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抬頭看天邊的月亮,月亮很小的一朵,和白色的月季一樣,點綴在深藍的天幕。
心情很好,非常好,好到不行。
整個人都是熱的,從腳底到頭頂。
她不知不覺地笑了一下,轉過身,步子有些雀躍。
下一秒,腳步一滯,她看見夏奈拎著一個袋子,站在門口,目光直直的。
曾好一愣,她沒想到夏奈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夏奈出現多久了?
夏日的夜晚,不遠處的知了聲嘈雜,曾好和夏奈面對面站在,卻感覺非常安靜。
她對上夏奈的冷眸,發現夏奈從沒有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冷得就好像是冬日裡結冰的石頭。
她調整好情緒,走上去,打了招呼:「奈奈,你怎麼來了?」
夏奈神色安靜,沒有半點喜怒哀樂,眼眸打量曾好一身嬌艷的穿著,輕輕地哼了一聲:「如果我不來,怎麼能看到這麼令我意外的一幕呢?」
曾好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已經看見了。
「原來是這樣,真是難怪。」夏奈冷冷地笑,聲音如從薄刃上蹦出來的水滴,「曾好,你還有挺有心計的啊,竟然這樣騙我。」
「奈奈,其實是這樣……」
「你不用辯解。」夏奈突然提聲,蹙起好看的眉,神情很銳利,「你怎麼辯解都不能掩飾你的所作所為。曾好,你讓我感到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