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耳朵瞬間感覺整個人都騰空了,源源不斷地往下掉,像是要不顧一切地脫離所有的束縛,她緊緊抓住安全槓,閉上眼睛,腦子一片空白,想喊也喊不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死就死吧,聽天由命吧!
機器轟地停下。
貝耳朵猛地睜開眼睛,出聲問:「現在著地了?」
身邊一個淡定的聲音:「急什麼,才在二分之一處。」
貝耳朵還未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機器又嘩嘩嘩地上升,她明白過來,不免又開始有不適:「不會又要升到最上面吧?」
「否則呢?」葉抒微眺望遠景,「既然上來了,讓你一次性解脫多沒意思。」
「……」
果然機器暫停了幾秒後又刷地下墜,貝耳朵整個人再一次像是被甩出了某個國度……
然後又停住,機器慣性上升,貝耳朵連死的心都有了,聲音發洩出來:「到底還放不放我下去?我要下去,我再也不要玩這鬼東西了……」
喃喃自語間,機器又迅速下墜,貝耳朵又一次魂飛魄散。
她真的不該逞強,隱瞞自己是恐高症患者的事實。
再次腳踩地面的時候,貝耳朵步伐虛浮,根本走不動。
葉抒微帶她去對面的一張休息椅,她坐下後,他遞給她一瓶水。
貝耳朵的臉色還是白的,一言不發地喝水,幾分鐘後才慢慢恢復常態。
「你有恐高症?」葉抒微問。
貝耳朵默認,做好了準備接受他的輕蔑。
「坐在這裡等我。」他說完站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貝耳朵安靜地坐著,閉上眼睛,平穩自己的心跳,直到嗅到一股淡淡的橙汁味。
葉抒微把手上的熱橙子遞給她:「喝點熱的會感覺舒服。」
「謝謝。」貝耳朵有點意外。
「再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他把另一手拿著的袋子也放在她手邊。
貝耳朵看了一眼透明的袋子,裡面有巧克力,薄荷糖和牛肉乾。
「謝謝。」她又說了一遍。
葉抒微沒搭理她,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擺明一副等她的模樣。
貝耳朵喝了熱飲,吃了巧克力,感覺好多了。
葉抒微的手機突然來電,貝耳朵聽到聲音的那刻有點訝異,他的手機鈴聲什麼時候變成了那首春夏秋冬?和她一模一樣。
等葉抒微說完電話,貝耳朵也恢復了精神,站起來,提議:「既然來了,我們再去玩玩吧。」
「你確定自己還要玩?」
「高空的不行,平地的項目都行,我們玩碰碰車怎麼樣?」
「不怎麼樣。」葉抒微面無表情。
「那就走走吧。」貝耳朵說,「看看風景也不錯。」
一邊走一邊聊天。哦,不,準確說是貝耳朵說,葉抒微聽。
「以前我是沒有恐高症的,八歲那年學校組織去登山,爬到山頂,有幾個膽子很大的同學自發往另一條陡峭的下山路下去,幾個老師怕他們出事去追他們,讓我們留在原地,但老師走後,同學們就跟著下去了,我也只好隨大隊走,那條路真的又陡又窄,我走得很慢,後面一個男同學惡作劇地推了我一把,然後我就掉下去了。」
葉抒微停步,側頭看她:「然後呢?」
「下面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斜坡,我滑下去一大截後拚命地抓住了一根籐,腳抵在一塊突出來的勢頭上,勉強固定自己,大喊救命,同學們幫忙叫老師,老師走在前頭沒聽到,他們也不敢下來幫我,幸好後面有個來山上鍛煉的爺爺,他年紀大但力氣不小,一把就抓我上來了。」
「上去後檢查了一下,沒有受外傷,但回去後的晚上就痛到不行,去醫院檢查才知道腳踝折了。」
「我媽媽為此去找校長評理,和那個男同學的家長吵架,關上門後一個勁地罵我蠢,反覆說以後學校有什麼爬山活動,你就說你恐高,不能去參加,懂嗎?」
「後來我就恐高了。」
葉抒微聽了後說:「你不是恐高,你只是因為那個意外喪失了安全感。」
「什麼意思?」
「你吊在那裡的時候,老師沒有來救你,同學不敢幫忙,你受了委屈和傷害回家後卻被母親批評,你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沒有以往的安全感,以至於後來在高處往下看的時候都會產生那種負面的情緒,很自然地產生恐懼。」
貝耳朵「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被人當眾揭穿好像有點不自在,但他說的有道理,她也不想否認。
「想玩碰碰車嗎?」葉抒微突然問。
貝耳朵這才發現玩碰碰車的地方就在前面。
「你不嫌碰碰車幼稚了?」
「也有不幼稚的玩法。」
「啊?」
半個小時後,葉抒微結束成年人的玩法,帶著貝耳朵從碰碰車上下來,被他殺得片甲不留的幾個小霸王紅著眼睛去找父母了……
其中一個穿紅衣服的小男孩跑過來對葉抒微伸了伸拳頭,揚言:「高大個,你少得意,再過十年我一定會贏你。」
貝耳朵莞爾。
葉抒微忽的反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楊明明,虛歲十二。」
「我記住了。」他淡定地說,「十年後的今天,我在這裡等你,你大可以來挑戰我。」
「……」貝耳朵。
「一言為定,我到時候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楊明明說完扭頭就走。
貝耳朵忍不住內心微妙的情緒,問了葉抒微一句:「十年後你真的會來這裡和他決戰碰碰車?」
「也許。」
「你要親自下戰場?」
「如果他好意思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