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葉抒微當面拒絕了貝衡安再合理不過的要求後,要約會他女兒的難度是越來越大了。
貝衡安牢牢駐紮在貝耳朵的租屋不走了,坐在沙發上,一杯清茶,一份報紙,偶爾摘下老花眼鏡擦一擦,吹一吹,再悠然地戴上,雷打不動地繼續守門。
貝耳朵從房間出來,直接說:「爸爸,我晚上要出去。」
貝衡安抬頭,笑得溫和:「要去哪裡?和誰一起?」
「和抒微吃飯。」
「吃飯沒有問題,不過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農貿市場買了不少菜,魚還養在桶裡,明天吃就不新鮮了。」貝衡安慢慢放下報紙,表情無害地建議,「要不改一天再和他出去?今晚還是陪爸爸一起吃飯好了。」
「要不請抒微來家裡吃飯?」
「家裡太小了,桌子更小,擠著坐不方便。」
貝耳朵歎氣:「爸,你這是幹嘛呀?為什麼對他有意見?」
「我對他沒意見。」貝衡安看起來有些驚訝,「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貝耳朵往沙發上一坐,雙手放在膝頭,側頭湊過去輕聲:「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你對抒微提了要求。」
「既然你知道我對他提了要求,也應該知道他拒絕了為人父母最合情合理的要求。」
「因為他誠實,正直。」
「誠實?正直?」貝衡安啼笑皆非,「你指的是一個在長輩面前保證要佔他女兒便宜的男朋友?」
「沒錯。如果換做是其他的奸猾之徒,肯定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但他不是。」
「他是表裡如一地要在婚前佔到你便宜。」
「他並不是這個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呃,就算是這個意思,也很正常吧。」貝耳朵的聲音弱了點,卻盡量維持理直氣壯,「現在年代不同了,你不能用舊傳統,老觀念看待事物的發展。」
「我在這方面的思想就是這樣,八百年都不會變的。」貝衡安語重心長道,「耳朵,以前我怎麼教導你的?作為女孩子,在感情上是弱勢的一方,很容易衝動投入,也很容易受傷。你奶奶在世的最後一年,我每週去醫院幫她配中藥,都會路過婦產科,看見走廊上一排女學生等著做手術,面色都很麻木,陪她們的男朋友就站在一邊嚼口香糖,看得我心寒。」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抒微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貝耳朵為某人護航。
「別那麼肯定,你們才認識多久,遠遠不夠瞭解對方。」
「這和時間長短沒關係,有些人認識一輩子都和陌生人一樣。」
貝衡安搖頭:「你還是太天真了,否則不會這麼輕易下結論。」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接受抒微?」
貝衡安不說話。
貝耳朵伸手幫他捶腿,捶了一小會就被他推開,見討好無效,她沮喪地起身回房了。
一連幾天,貝耳朵都沒法和葉抒微見面,直到週六,貝衡安終於被老友一通電話喊去釣魚了,貝耳朵簡直大鬆一口氣,立刻打扮一番後趕往研究所找葉抒微。
本以為週六的研究所會清靜無人,誰知道在門口就遇上了霍小桐。
霍小桐跺著腳,朝裡面罵:「高顯音,你以為躲得了一時就躲得過一輩子嗎?!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我當初瞎了眼才會看上你!和你在一起沒有一天是舒心的,你這個窩囊廢!連分手都不敢當面說清楚,混蛋人渣!」
貝耳朵聽得很驚悚,怕被無辜波及,刻意在霍小桐身後停留了一會,趁她低頭翻包找紙巾的時候,迅疾地繞過她,往側門的方向走去。
霍小桐再次抬頭的時候只瞧見一抹眼熟的身影閃進去了。
貝耳朵走進一樓就碰上站在樓梯口的高顯音,他形如雕塑,面色極為難堪,她沒敢去打招呼,直接上樓去找葉抒微了。
葉抒微剛從實驗室出來,正在休息室寫報告,門都沒有關上。
貝耳朵輕輕推開門,就看見了心心唸唸的男朋友。
葉抒微還沒來得及脫白大褂,低頭對著報告。
他正寫到「研究發現,線蟲素通過抑制胞質分裂有效殺死一系列致病酵母菌的臨床分離株,具有較低的溶血性」眼睛就被一雙輕柔如薄紗的手摀住了。
「猜猜我是誰。」貝耳朵變聲,裝粗喉嚨。
陽光流過她的指間縫隙,令她白細的手指一點點變成透明的粉色,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誰?」他反問。
「不會吧。」貝耳朵鬆開手,探過臉逗他,「幾天沒見,你忘記我了?」
最後一個音還沒有發完整,她的腰上多了一股力量,很快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他低下頭,抵在她的頸窩。
「門還沒關上。」
「沒事,暫時不會有人進來。」
「那你也別老聞我脖子,很癢。」
他不再動了,只是雙手環住她的腰。
貝耳朵被他完全抱在懷裡,同樣一動不敢動,只是嘴上不饒人:「讓你惹怒了我爸,現在他不讓我見你了。」
「我不想對他說謊。」他說。
「知道什麼是善意的謊言嗎?太直白就被人誤會是奸猾的流氓。」
他不作聲。
貝耳朵突感鼻尖有些癢,無奈手被他的雙臂壓住了,不能及時去撓,抗議道:「抱好了嗎?我要撓一撓鼻子。」
葉抒微聞言,騰出一隻手,改成單臂環住她,手指輕輕擦了擦她的鼻子。
「怎麼那麼油?」他說。
「因為外面天很熱,我鼻子容易出汗。」貝耳朵有些氣惱,他說話直白這點真的是改不了。
「趕過來很累?」
「當然,我是擠公車的。」
他鬆開了她,說了句等我一會就走出休息室,順手關上了門。
貝耳朵找出包裡的吸油紙,抽出一張壓了壓臉,順便用目光巡視他面前的那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