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奶瓶捍衛記

因為大家都在,我打電話把鴨子爸爸也叫了過來,他是個很和善的老人,相比之下顯得話比較少,臉上總是帶著笑意。我覺得鴨子的性格,應該有大半傳承與他。

鴨子和鴨子爸陪他們聊天,程程和老聖他們打過了招呼,就想幫鴨子媽洗菜,鴨子媽很夠意思:「啊,程程啊,菜你放下放下,這個阿姨和小蘇來就可以了啊,你畢竟是客嘛,不能讓你動手的。小蘇,來幫媽打打下手。」

話落,她拉著我進廚房,我把魚拿出來去鱗,她又趕緊攔著:「別別別,放那兒媽來。你們年輕人吶,會做什麼菜。」

我微笑,我已經不年輕了,一個人癡長到三十歲,不可能還什麼都不會。

剔了魚鰭,將魚成成小塊,她似乎話裡有話:「小蘇啊,你和點點什麼時候結婚呢,早點結婚早點養個孩子,趁著爸媽現在身體都還好。」

我笑,我在等。我是個商人,既然目前關係明朗,對方的需求比我高,當然就要待價而沽,誰先報價、誰先催促成交,誰就處於被動方。商場人生,莫不如此。

我把魚塊放盆裡,用溫水洗淨:「我們要真結婚了,會不會有人恨我啊?」

鴨子媽正端了一盆水撕著洋蔥片:「小蘇,只要你沒有問題,晚上我們就讓點點表態!這孩子我太瞭解了,他既然肯帶你回家,他自己就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我覺得還是再等等吧,今天早上程程跟我說的話其實也很有道理,她和點點認識了二十幾年,我和鴨子才認識多久。」我微笑,低頭不動聲色地切菜,沒忘再加一句提醒她危機仍然存在:「何況現在,鴨子對程程和明明……感情很深。」

鴨子媽自然聽得出我話中的猶豫,她的神色非常鄭重:「小蘇,有一點你可以放心,只要我和他爸還活著一天,程程就沒有可能,媽晚上就可以當著大家的面跟她說清楚。」

我微笑,我要的就是這後面一句話。

「其實她也不錯,長得很可愛。」不貶低對手,是PK時候最起碼的風度。

「唉,她哪有你懂事,點點要是早遇到你,又怎麼會耽誤這麼多年時間!你看看他的同學,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我笑,鴨子媽媽,其實這世上每個女孩子都是從不懂事慢慢成長起來的。或者我不是比她懂事,我只是比她殘忍。

晚飯傾盡了冰箱,我和鴨子媽做了十六個菜,一個湯,因為開始沒有準備,便讓鴨子下去買了滷味上來,拌了拌湊數了。

嘴嘴還被關在臥室裡,我拿碗挾了些它喜歡的菜端給它。它聽見外面的聲音就在房間裡狂吠,生氣的時候把拖鞋都拖出來咬缺了個角,我喝了一聲,它聳拉著耳朵過來吃飯。

它喜歡吃肉,也喜歡狗糧,但是狗糧這東西還不就跟方便面一樣麼,偶爾吃吃還成,經常吃還是不行的。所以一般情況下還是餵它吃飯的時候多些。

蹲在地上看它吃飯呢,接到小唐的電話,說鴻浩科技有一個新的項目想發包給我們,客戶指定讓老大出面談。可是老子這裡實在是走不開……

「鴻浩科技的人有見過老子麼?!」

「沒有。」

這個好辦,我接了大半個小時的電話,把所有的思路、談判技巧、注意事項都告訴了她,讓她頂著老子的名義去,她無語而去,留下了一貫對老子的評價:「還跟以前一樣,能不自己動手的事情,絕不自己動手。」

回到桌前的時候發現他們還在等我吃飯,老子萬分愧疚,鴨子媽把老子讓到鴨子旁邊坐下,她和程程、明明一起坐。

桌上明明鬧著要吃巧克力豆,不然就不吃飯。四歲的小孩子鬧脾氣是非常可愛的,嘟著小嘴兒可以掛一個油瓶兒。

鴨子便微笑:「樓下有小店,我下去幫她買吧。」

程程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訓了句:先吃飯。她的眼淚就在眼睛裡打轉。鴨子將她抱過去哄著,鴨子媽偷偷給他施了眼色,可笑的是我瞧見了,他卻沒有留意。

幾經示意沒有反應,鴨子媽開口:「這麼喜歡孩子就趕緊地和小蘇生一個。」

鴨子微笑著看我,老聖拍了拍雙手:「明明,過來叔叔抱抱。」

明明抬頭看鴨子,鴨子示意她過去吧。她便張開小手,撒著嬌撲到老聖懷裡了。我笑著給花豬挾了菜,招呼真梵,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程明明,半晌卻是給老子和花豬一人挾了一筷子菜到碗裡。

飯吃到一半,鴨子媽很鄭重地開口:「點點,今天難得大家都在,你和小蘇也都年紀不小了,事情也該定下來了,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餐桌上一陣靜默,當著眾人的面,鴨子不可能讓我難堪。

所以他神色不變,微笑著挾了菜放我碗裡:「什麼時候都可以。一分鐘道士,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那邊程程低下頭,作勢去抽紙巾,我覺得我們很殘忍。當我都覺得殘忍的時候,鴨子怎麼可能不心痛。

他湊在我耳邊溫柔地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會不會也偶爾能記得兒時與她的耳鬢廝磨?

但是原諒我,這就是這個世界,我不可能去憐憫落敗的對手。

所以,我很甜蜜地湊在他的耳邊回應:「貧道隨時候嫁。」

鴨子媽和鴨子爸都很高興,鴨子爸表示他今天晚上就回去翻黃歷,選個最近的黃道吉日。鴨子媽去哄明明:「程程啊,最近點點怕要忙結婚的事兒,小蘇也閒不下來,阿姨這邊也肯定還有很多要置辦的東西,如果到時候明明你照顧不過來,就打你何叔叔的電話,讓他去幫你接,啊?」

餐桌上程程在點頭,她說好,好的。

言語間手擦過眼角,暈了原本畫得非常精緻的眼線。

鴨子的笑已經有些牽強,我突然很理解他。我們都是被所謂愛情燒得只剩下殘骸的人。不論是他二十幾年的付出,還是我眾叛親離的慘烈,若你也這般深愛刻骨過,你會發現再沒有能力去愛。

我們都用了太長太長的時間來忘卻,然後遇見,覺得可以一生相攜。於是我們都毫不猶豫地緊緊擁抱著對方,不是因為一眼萬年,只是我們都很疲倦,生怕再猶豫一瞬間,就會後悔。

很可笑吧,生米做成熟飯,只為了讓自己無路可退。

所以,我們都不談愛,我們只是說喜歡、這輩子只是喜歡。

程程最終也沒能吃完這頓飯,她中途離席卻不敢下樓。

我起身送她下去,樓道裡燈光不算暗,只是太寂靜了,沉重的防盜門隔開了房內一切聲響,留下這條過道,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牽著明明緩緩地往下面走,我跟在她身後,二人一時無話。只有腳步聲,兩輕一重,踏過喧嘩背後。

行至樓下,我想幫她們打車,她突然轉身拉住我,再也無法偽裝平靜:「蘇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我需要點點,帶著明明,我走投無路了。求求你……」

我靜靜地任她攥著,她的眼淚打落在我的手上,我想如果她也玩遊戲,那必然是一個操作可以媲美花豬的對手,呃不,不能算是對手,充其量也就是一菜鳥,根本上不了我的PK名單。

明明用小手去撥她媽媽的長髮,她不明白她的眼淚,只有這樣小心翼翼、幾近討好地去撫她的臉。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事實上我也不想去安慰她,成年人的世界沒有童話,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我送她們上車,假裝沒有看見陽台上的鴨子,沿階而上走過寂靜的樓道,其實會覺得害怕,只是因為你的心中還有依靠。

假如這個依靠沒了,害怕無濟於事,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誰也不會走投無路,當你必須要自己去走的時候。

上得樓來,因為花豬學校宿舍十二點門禁,他們便先回去了。鴨子爸和鴨子媽把鴨子拖到書房裡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我去洗碗。

弄乾淨碗筷才想起嘴嘴,又把它放出來。它剛才吃飯的時候肯定玩水了,油和水糊了一頭,刨得一地板到處都是米粒,毛上也粘了好些,老子歎了口氣,拿抹布來擦。

一直到十點多,他們談完,鴨子爸鴨子媽和我打過招呼,回他們那邊了。老子在給嘴嘴刷毛,它這時候正在老子手下垂死掙扎,一見鴨子,趕忙就跑過去,渾身濕淋淋地就往他身上蹭。

靠,這個沒良心的!

老子過去準備逮過來,它兩個爪子緊緊抱住鴨子的腳踝,拚命地搖尾巴。鴨子接過毛刷,將它抱過來蹲下身繼續刷。它卻是不掙扎了,舒服地趴在黃色雕花的瓷磚地板上,伸出嫩嫩的小舌頭,輕輕地舔鴨子的臉。

我拿了毛巾過去:「靠,別舔我的奶瓶!」

鴨子由著我幫他擦臉,聲音依然溫和:「它喜歡我才舔我呢。」

這個老子相信,至少從沒見它舔過鴨子媽和老子,但老子更不屑,不過一條狗而已,還是一條這麼土的土狗,誰稀罕它喜歡啊!哪天老子一個不高興,晚上就能讓它不論條了,論盆!

>_<

他給嘴嘴洗澡,我去登遊戲,我們都沒有提程程的事,只是因為不想對方介懷。

《我和「大神」有個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