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月黑風高的夜裡,比毛衝到老子這裡拿了身份證,然後老子才知道他居然真的在S市開了一家紋身店。
老子對紋身實在是不感興趣,但財務黃姐還真的去他那兒紋了一枝長蔓玫瑰,那幾乎妖異的圖案遮去了原本的妊娠紋,她在我們幾隻面前顯擺了N多天,小唐嘖嘖地稱那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
小唐本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傢伙,聽說這針要刺破肌膚多少還是有些猶豫。便趁著某天比毛來接老子下班的時候揪住了他。
「東哥,這個……痛嗎?」
那時候比毛在小蓮那裡拿了杯子,自顧自倒了一杯水,語氣一如平時的淡:「這個根據個人體質、皮膚的敏感程度,痛多少都會有,有些人覺得很痛,有些人覺得還好。」
聽完老子就笑了,小唐天生怕痛,平時打個針還是磨磨蹭蹭呢。
「能用麻藥嗎?」
「不用。刺青像影子一樣,是要跟隨自己一輩子的東西,輕微的一點痛,也是享受的過程。」他喝了一口水,語氣極為專業,不給人商量的餘地。
小唐在猶豫了兩天之後,終於痛下決心——紋!
老子笑她捨命為小人啊,被她追著打……
陪她去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多,我第一次去比毛的店裡,那店址離我們公司最多也就二十分鐘,店面不大,而且整個店裡竟然就只有他一個人。
老子左右望望:「就你一隻?」
他倒了兩杯水給我和小唐:「一隻夠了。」
他帶著小唐去電腦上選圖案,這店裡牆上掛著很多他以前的紋身作品和畫作,素描、油畫、粉彩,種類很多。
老子一張一張地慢慢看,覺得這些東西比一身T恤牛仔褲的他順眼多了。
於是老子很疑惑:「比毛,這些真的是你畫的?不會是剽的吧?」
比毛:
小唐選了十幾張刺青照片,比毛的聲音很無奈:「要這些東西全紋身上的話,你成七彩神獸了!」
小唐很糾結,半晌羞嗒嗒地道:「那你幫我看看紋在我背上哪種比較適合吧。」
比毛過來老子這邊,從茶几下面拿出一本畫冊:「這個怎麼樣?」
老子湊過去,咳,當然,那圖案絕對不是龜殼……
那是一對以黑色為基調的翅膀,明明是刺入肌膚的東西,卻讓人覺得欲振翅而起一般,極是震撼。
小唐沒有意見,比毛開始開單子:「有幾點你要先清楚,紋身一旦紋上,是無法徹底清除的。會有一定疼痛,我這裡不用麻藥,因為這沒有什麼效果,而且會影響著色。如果沒其它問題,時間就訂明天上午九點半,有問題嗎?」
我突然發現原來這傢伙也可以這般正經嚴肅的。
小唐搖頭:「可以。多少錢呢?」
老子立刻發表意見:「喂,不許開高價!」
他抬頭望了老子一眼,唇角微勾,又露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你紋的話我免費。」
第二天,我睡到十一點多才起床,陪著小唐過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刺青師是要提前預約的!
他當時在幫一個小MM紋一條小魚,遮住腕間那道深深的傷疤,那個傷口太獨特,明眼人或者一眼可以看出由來。
比毛沒時間招呼我們,他手上戴著一次性醫用手套,右手持紋身機,一針一針,似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品。神色間的專注,老子完全無法聯想到那個猥瑣的人妖騙子。
我坐籐椅上拿了桌上的雜誌打發時間,小唐倚在旁邊亦看得專注。
顏料放在旁邊的架子上,那色料杯比眼影盒還小,他沾著顏料,紋身針極其熟練地在MM腕間穿行,起針時他低聲問她:「疼麼?」
MM抿著唇點頭,他輕聲安撫:「很快就好。」
這傢伙的聲音,真要放低了聽,也很是勾魂的,MM羞澀地點頭。
約摸一個小時後,他開始用紋彩爽膚水細緻地清潔MM的紋身部位,然後塗上紋彩消炎嗜喱,還覆上了一層保鮮膜。
我想我對他的敵意,就在那個時候消了。
也許一個能把工作細緻到這種程度的人,不會壞到哪兒去吧……就算他在天下,只是一個人妖騙子。
包完繃帶,他抬頭看我:「中午吃什麼?」
「啊?」還包午飯啊?老子愣住:「吃最貴的!」
>_<
他於是打電話訂了餐。
那天,我們四個人——連同那個女孩兒一起吃午飯,他點的套餐,還有奶茶。四個人就小唐和那個MM議論著紋身的事,時不時也問比毛紋完有什麼要注意的,談到工作,這傢伙就分外嚴肅,六小時內不能洗澡啊,不能抓撓或者撕痂啊之類都說了。
老子默默吃飯,他突然從自己餐盤裡挾了一塊魚給我……喂,我們很熟嗎!
老子抬眼瞪他,他猶不自覺,從老子餐盤裡挾了一塊柿椒肉片過去嘗嘗,還看著老子:「挺好的啊,不喜歡嗎?」
「哼!」老子要不是看在有其它MM在的份上……
後來呢,他拆了膜,用紙巾把浸出來的組織液和血珠吸乾,一尾金紅的游魚便靈氣四溢地游動在她如玉的皓腕上,舊時的傷痕完全被覆蓋,老子也忍不住湊上去看。
GM,刺青師……真是一個神奇的職業。
本來下午小唐想紋的,比毛活動著右手拒絕:「你的圖案大約要五六個小時,當天只能做一個,不然達不到最好效果。明天吧。」
小唐紅著臉問他那他下午做什麼,他很隨意:「畫畫,」然後揚揚下巴指老子:「然後接她下班。」
老子決定閉好嘴巴。
一起回去的路上,小唐突然由女王攻變成了小弱受,遲疑著問我:「如是,你……你喜歡東哥嗎?」
我想我們終於找著機會可以開誠公佈地談一談了。
所以老子立刻毫不猶豫地向她講了這一段故事,關於那個猥瑣的風吹比毛兩邊倒,關於那個騙盡服務器排名前一百位的男號,關於伽藍和青荇不語。
當然,另外的一些人一些事,被默默隱去。
最後是總結:「或者網絡只能反映人的一個側面,但是我們不能否認,一個側面是人妖騙子的猥瑣男,能好到哪去?」
所以儘管敵意消除,深交,卻是不大靠譜的。
「如是,」小唐仰起頭,突然出了一個令老子心驚的論調:「你說會不會每個男人心裡,都有猥瑣的一面?」
我不是哲學家,不能把一個簡單的問題看得那麼深層而複雜,是不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猥瑣的一面?像我們經常YY美攻美受,黃瓜菊花?
所以老子只有如斯反駁:「網游裝備也是虛擬財產的一種,我們先不論大是大非,至少這在法律上來講,也是一種犯罪吧?」
至少……至少在鴨子心裡,應該沒有猥瑣的一面吧。一個聲音在老子心裡偷偷道。那時候我才發覺,其實自離開之後,我很少想到他。
也許是因為在遊戲裡面琉璃仙有魂師隨時跟著,而現實裡面,蘇如是有比毛天天煩著。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已經在開始淡卻,很難想像我竟然連夢裡也極少去想。
「如是?如是?」小唐扯我:「想什麼呢?」
老子淡笑:「沒事,你就算動春心,也選個靠譜點的罷。」
「我和你可不一樣,蘇如是,我現在再鄭重問你一遍,你到底對這個陸小東有沒有企圖?」她站到路邊的一塊條石上,以人民大會主持般嚴肅的神態問老子:「一定要鄭重回答,你若無意,我便下手了!」
老子雷,很難想像這個在比毛面前無比嬌羞的女孩兒,現在雙手叉腰,女王般君臨天下地站在這裡。所以老子也甚為鄭重:「唐蕾蕾,朕現在鄭重回答你,朕對這個猥瑣湖綠男沒有興趣,但請你一定要量力而行,朕非常擔心這塊老牛皮會崩壞了愛卿稚嫩的牙口!」
「好!」她只差沒有振臂高呼了:「那我唐某人決定,就他了!」
一滴冷汗,從老子的額頭,以一個最優美的弧度墜落到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