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大雪初霽,陽光照在山林間,雪色映日,分外刺目。綠瞳殭屍破例沒有在棺材裡躺著,相處得久了,彼此也多少瞭解些,巧兒就覺得它像是有些不安,竟然把洞裡巧兒的棉衣全部套在她身上。
巧兒不知道它幹什麼,莫名其妙地就被套了好幾件棉衣,這時候看來,她其實比他更像粽子。
而那殭屍左右望了望,又把幾件她實在已經穿不上去的棉衣都攏到一起,巧兒很是不解,到天色擦黑時,她看見那只紅瞳殭屍竟然也早早地候在洞口。
到暮色降臨時,綠瞳殭屍很快便把那幾件棉衣塞到她懷裡,竟然是示意她抱好,爾後便馱了她奔下山去。
它速度極快,轉眼已離山洞近百里,騰至空中,巧兒回頭去望來時的方向,隱約見到沖天的火光。
山洞肯定是已經回不去,它馱著巧兒落在地上時巧兒才看清眼前的小村落,這時候天已黑透,道路上隱約可見積雪融化時留下的水窪。
路兩旁有斑駁的泥牆小屋,也有青磚瓦房,它馱著巧兒行了一陣,輕車熟路地躍入了棟看著很氣派的宅子,並且很熟悉地在裡面一個房間,從窗戶裡跳進去,裡面陳列了許多裝銀票、銀錠子的盒子。
巧兒一輩子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多錢,只看得頭暈,它卻迅速抱了個盒子,仍是從窗戶跳出去。
巧兒很迷惑它為什麼不走門,它卻馱了巧兒去到這鎮上的一家客棧,說是客棧,卻也不是什麼大地方。只是這窮鄉僻壤,能歇個腳、吃頓飽飯已是不錯,也就由不得人挑挑揀揀了。
它一去,把個小二還是嚇了一跳,入目先是見它衣不蔽體,他態度已經惡了三分:「走走走,個叫化子,討食也不看地方。」
它不在意(因為聽不懂!),巧兒卻是怒了:「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呢!」不待雙方爭執,它已經馱著巧兒進了店裡,小二慌忙去攔它,不料攥著它的手臂使勁一扯,它馱著巧兒仍穩步向前,小二被拽了個踉蹌。
他不敢再耍橫,綠瞳殭屍經常看見人類進來,它知道裡面可以過夜,還偷偷地住過一間空房。此時它也未直接往裡走,在櫃檯前將巧兒放下來。將懷中的盒子一打開,小二剩下的話就噎了回去。一張臉直憋得通紅,他哪能想到一個如此富有的人可能穿成這樣衣衫襤褸的模樣,當下哭笑不得。
巧兒很有些心虛——她長這麼大從來沒做過賊,更沒花過賊贓。只是那綠瞳殭屍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意思,它把那盒銀子遞到櫃檯前的掌櫃面前,掌櫃也被耀花了眼,忙拿了一小塊,登時滿臉笑容:「還站著幹什麼,快,幫兩位客倌擇上房休息!」
那小二這時方醒過神來,帶了二人進房,倒是添了幾分熱情:「客倌您別見怪,小地方,常有叫化子過來擾客,小的這才有眼無珠,錯認了您。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是,再說了,這大冬天,您穿得這麼……呃……這麼清涼,莫非您是半路遭了匪類麼……」
他一路嘮叨,綠瞳殭屍卻是一言不發,最後還是巧兒看不過去,衝他擺手:「呃……不好意思啊,他聽不懂。」
「啊?!」那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恍然大悟,「竟然是外地來的客人麼?」他心道難道眼珠兒顏色和咱都不一樣呢,當下也是暗呼僥倖——剛才的不敬之言他敢情是沒聽懂。
將二人領進房裡,這次他分外慇勤:「小的就在樓下,您二人缺啥少啥,儘管招呼小的,不用客氣。」
綠瞳殭屍將巧兒放下來,左右看了看,它不滿意,啊啊著比劃了個往嘴裡塞東西的動作,小二這次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客倌您是要吃的?沒問題!小店雖然不是什麼大地方,雞鴨魚肉還是樣樣都有的,對了,還有陳年的紹花彫,要麼您來一壇?」
他說了半天才想起這位爺是聽不懂的,趕緊又向巧兒介紹,巧兒有些瑟縮,她從來也沒來過這些地方,以前在柳員外府上幹活也是些浣衣、抹地的活計,一時真不知道該點些什麼。
綠瞳殭屍等了一陣,見她無反應,小二也無反應,它猜不准這是什麼意思,當下便又遞了銀子過去——它觀察了這麼久得出的結論,只要有錢,所有的事都能辦。
果然,錢一遞過去,小二立刻就躬身道:「哎喲客倌,小店最貴的酒席也就是二兩銀子的,就算加陳年花彫也不過二兩四錢,您這可給多了……」
話是如此說,他仍是一溜煙跑下樓去,想是準備去了。
巧兒將身上的棉衣都除下來,仍是不忘低聲教育它:「都說了偷東西是不對的嘛……」可是這境地,她也不知道能怎麼辦,又打住了話頭。
綠瞳殭屍好奇地打量房中的擺設,偶爾還湊近了瞅瞅。
須臾,店家送了熱水上來,調在澡盆裡,巧兒倒覺得合意,山洞沒有熱水,自入冬以來她甚少洗澡,只能是用衣服沾了水擦擦。
澡盆放在山水屏風之後,她在旁邊脫了衣服,那綠瞳殭屍很快也過來。相處日久,巧兒也顧不得害羞,就跨進了澡盆裡。
它好奇地沾了沾水,發覺水很暖,也想進來,巧兒有些急了,澡盆很小,不能容兩個人。她一手抵著它不許它進來:「你等我洗完再進來嘛!」
偏偏綠瞳殭屍就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主兒,越不讓它進去,它越想進去。最後它終於一使勁拱進了澡盆,水漫了一地,巧兒急得忙站起身來:「說了讓你別進來嘛,都流出來了……」
她也顧不住再洗澡,匆匆地擦乾了身子換了衣服,又用髒衣服將地板擦乾。綠瞳殭屍在 澡盆裡玩了會水,又覺得無趣,也準備出來,巧兒慌了:「等等,你先別動啦!」
她拿了客棧準備的毛巾給它擦洗身子,它身材高大,而這澡盆於它而言委實很小,所以它很不滿地決定爬出來,巧兒只得吃力地攥住它:「你先別出來啊!!」
水聲濺起、澡盆也移了位,彼時小二端著一大托盤菜站在門外,聽了半晌他很識相地決定——瞧這動靜,我還是半個時辰之後再來罷!想不到那個小姑娘看著斯斯文文裡,私下裡卻這麼……嗯……
給它洗澡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它坐不住,片刻不得安靜。外面的衣衫也襤褸得不行,巧兒將那些碎片都扯了,它也學著巧兒一樣自己伸手去扯,但是比巧兒動作快,很快就扯了個乾淨。
雖是朝夕相處了有一段時日,巧兒仍是羞了個滿臉通紅。好在它不覺得,仍是奮力地想要爬出去,巧兒揪不住它,它終於從澡盆裡翻出來。
巧兒不停地在它胸口寫字,它總算站定了低頭瞅她。她用濕毛巾好不容易將它擦洗乾淨,它卻已經十分不耐煩,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就想出去。
巧兒一瞧,這光溜溜的可不行,她慌忙扯住它,拿了以前山洞中留下的衣服想要給它穿上,它見她抖開衣服,也接過來抖抖。
巧兒直累得滿頭大汗,最後她終於想出了個好辦法。
她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極慢地把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果然它也有樣學樣把手伸進袖管,衣服總算是成功穿上了。巧兒擦了把汗把扣子給它扣好,接下來便是褲子。
這個也簡單,她仍是給它一條褲子,再給自己找一條,果然她一穿上,它也跟著就穿好了,她替它把褲帶繫好,又把它的頭髮擦乾。它的頭髮已經停止生長,卻也不見掉發,長長的披在肩頭,髮質竟然不錯。
綠瞳殭屍雖有不耐,卻只覺得她在跟它玩,故而也耐著性子陪她。清洗之後、再穿上衣服,它看起來總算不那麼古怪,巧兒也鬆了一口氣,就準備將地上的水跡擦乾淨。
不料她剛一轉身,那綠瞳殭屍就想出去。貌似又不太放心將巧兒留在這裡,它左右轉了轉,決定就在房頂隨便吸食點風露之類就行了。
於是接下來,它下樓,但是它下樓的方式挺特別——它自樓上唰的一聲跳了下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更驚駭眾人的事,它走到客棧門口,小二正準備過去招呼它,它仰頭望望房頂,巧兒一個字都沒喊出來,它嗖地一聲,竄房頂去了。
當然,會上房頂實在算不得什麼本事,可是那客棧兩層樓,而且它是直接飛上去的。
眾人目瞪口呆,巧兒原地石化,正思量著怎麼向眾人解釋這事兒呢,眾人卻已經一窩蜂似的湧出了客棧大門,仰著脖子看房頂,整個客棧似都被包圍。
綠瞳殭屍站在房頂,明顯它也覺得奇怪,所以它也叭嗒一聲跳下來,也跟著大家一起仰著脖子看房頂。可是這會兒大家又都不看房頂了——都瞅它了。
巧兒急急跑進去攥它,不料身邊已經有人說話了。
圍觀者A:「這位大俠好一身輕功!!」
圍觀者B:「這身手,得練多少年啊……」
巧兒囧。
所以說人類其實是一種危險意識很低的動物,許是安樂太久,本能退化了。若是野獸,不論改變成什麼樣子,它都能分辨自己的天敵。
巧兒將它從客棧大門拉回房間,它很不滿,畢竟對於它們來說,吐納月華就跟打怪升級 一樣,是性命攸關的事。
如果你不努力,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填進別的妖物肚子裡去了。但是它仍和巧兒回了房裡,畢竟玩玩具比打怪升級有意思得多。
一人一屍剛踏進房間,小二已經端了酒菜進來。這個小店其實拿不出什麼好菜,巧兒卻仍是看得眼花,待小二離開便埋怨綠瞳殭屍:「我一個人哪裡吃得了這麼多啊……」
那綠瞳殭屍也有些好奇,拿手指在銀耳湯裡沾了沾,似乎也很感興趣的樣子。巧兒便挾了菜遞到它嘴邊:「你吃麼?」
她和綠瞳殭屍相處已久,從沒見它吃過東西,是以這也不過就是一「拜神獻貢」之舉。
不料它卻真的仿著巧兒平時吃東西時的模樣張開了嘴,將一挾子裡脊肉嚼了嚼,無奈它實在品不出來味道,只能是下巴的咬合,看著極為滑稽。
巧兒拿毛巾給它擦了擦嘴,它把嘴裡的肉屑全都吐在毛巾上,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人類怎麼能以這種東西裹腹,還一吃就是許多,實在是太痛苦了!
它甚至暗自決定以後帶巧兒一同去吸納月光,這東西真不是殭屍吃的啊!
巧兒卻覺得倍兒香,她在山間的飲食都是沖靈老道提供的,平日裡也就是薄粥加饅頭,偶爾有些小菜卻都是素食,她已經很久沒有沾過油腥了。
綠瞳殭屍把各個菜都研究了一遍,然後它的目光就瞄準了那罈子陳年花彫。巧兒見它眼神一瞅,就知道它對這罈子裡面的東西好奇了。
她把罈子抱過來,將壇塞揭開,這小二倒是不曾說謊,此陳年佳釀剛一啟開,便滿室酒香。
巧兒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嗅到這種味道,因為傳說中鬼神吃東西是聞聞就飽了的。而它對這罈酒確實是有些興趣,當下就抱過來,不斷地嗅。
待巧兒吃過飯,它突然起身,叭地一聲將酒罈子摔地下,酒香更為濃烈。巧兒急急伏身收拾,它在室中央站了一陣,突然將巧兒拉起來,非常仔細地辨認了一陣。它眸中綠光淺淺流動,巧兒被它瞅得發怵,正不解時它又放開了她。
它扒了扒頭髮,非常迷惑地打量周圍環境,半晌又回頭望巧兒。巧兒顧不上收拾地上酒罈碎片,拉了它的手:「你怎麼啦?」
問完才想起它聽不懂,她趕緊在它胸口寫字,半晌它才回復她,卻是答非所問的一句——怎麼突然變成三隻啦?!
巧兒亦是一頭霧水,它卻是在房間裡踱開來,踱步也不好好踱,它斜著走,還撞倒了臉盆架。
巧兒還沒想明白到底嘛事呢,它卻是撞開了門站在樓道中央。
巧兒擔心它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趕忙去拉它,剛走兩步,它整個身子突然離了地,然後它在客棧裡轉圈,是飛著轉圈,一會飛成一個一字,一會飛成一個人字。
晚睡的客人都當免費看西洋鏡了,店小二扯著巧兒問,巧兒哭喪著一張臉:「我想……它大概……可能是喝醉了……」
它在客棧裡飛一陣,就是瞄不準門,愣沒飛出去。然後它就生了氣,決定先馱巧兒回房睡覺,今天不打怪升級了。
這般一想,它停下來,然後歪歪斜斜地向巧兒走過來,逕直把巧兒身邊的店小二往脖子上一放,不顧小二殺豬似的喊聲,馱著他歪歪斜斜地回房去了。
巧兒原地石化。
進得房裡,它似乎也覺得不對——它不喜歡這小二身上的陽氣,遂瞪著眼睛將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它眸中綠光一盛,店小二也不知道為什麼,腿就軟了。
那是一種自心底滲出來的恐懼,像是溺水時片刻的缺氧。他吃力地往門口挪動,雙腿棉花似的使不上勁。幸好這時候巧兒也已經奔了進來,她急急地道歉,那小二哆嗦了好一陣才說了句沒事,一溜煙跑了。
而綠瞳殭屍還很興奮,它把巧兒舉起來,在屋子裡轉圈,巧兒嚇壞了,慌忙寫字讓它放她下來,它果然是把她放了下來,巧兒想著是不是還得讓它嗅點醒酒湯。
想了一陣正要叫小二時發現它仍站在屋子中央,保持著放她下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一瞅——它閉著眼睛,好像……好像是睡著了。
……
它站著睡,巧兒想要將它挪到避光的地方,免得早上被太陽曬到。但它太沉重,她只一用力,砰地一聲它直直地倒地上了。
巧兒嚇得心也這麼怦怦地跳了好一陣,這麼硬的地板,她俯身去看——地板被砸了個大坑,木屑什麼的濺了老遠,它的頭安然無恙。
現在不是考慮地板的時候,她拚命將它拖到床下藏起來,外面已經有人敲門,卻是樓下房間的住客,巧兒隔著門道了歉,他便又罵罵咧咧地下樓去了。
綠瞳殭屍這一覺,直睡到天明,睜眼一看:天都亮了!於是它又待閉上眼睛繼續睡,左右一瞧,覺得不對——玩具哪去了?
巧兒是睡的床上,它似能感覺到她,從床沿伸手,一把將她攥了下來,擱在胸口抱著,始心滿意足地繼續睡了。
而這裡不是山洞,巧兒也沒有它那麼強的適應能力——哪裡都能睡。她在它懷裡掙扎,它十分不耐,伸了手摁住她的頭不准她亂動。
而強迫一隻殭屍擁有憂患意識這種東西,實在是不現實。巧兒只得在它胸口寫字,比比劃劃著告訴它自己要出去找活計,一人一屍總不能靠偷來的錢過活,而且這客棧雖小,收費對身無所長的我們來說,可也是很高的。
綠瞳殭屍很是不解,對於人類的習性,它偷窺過很長一段時間,可那都是在暗處,什麼是活計,它就弄不明白了。
巧兒只得耐著性子給它解釋,比如人類的錢是靠做活計掙來的,而不是放在一個地方想要就去「拿」的。
而這些活計呢,就是僱主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做完了他就付你錢了,但是付多少還要看你具體幹什麼工種。
綠瞳殭屍似懂非懂,它和巧兒交流是件很累的事,好在一人一屍性子都不錯,於是它不恥下問,她知無不言,它懂的也漸漸多起來。
但綠瞳殭屍顯然不同意巧兒想要自己找活計掙錢的想法,一個好殭屍怎麼能養不起自己的玩具呢?
於是它思謀了一陣,回復巧兒——我去!
白天它自是不出門的,但它也不讓巧兒出去,就死死地將她圈在懷裡。巧兒掙扎不脫,店小二敲了兩三次門催他們吃飯,她都只得拒絕了。
到晚間,它出來活動,巧兒才吃到一餐飯。飯畢後它仍然打算馱著巧兒出去,巧兒死活不同意——外面那麼多人,多丟人啊!
一人一屍較了半天勁,終於達成共識——她牽著它的手出去。路過大堂時還有人記得這位飛簷走壁的,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而這次它的目的地卻跟以往不一樣,這時候它通常應該找一處山靈水秀之地吐納風露月華才對。此時它卻牽著牽兒往人堆裡扎,兩人逛了好多處,巧兒才明白它的意思——它竟然想要找個活計。
可是一個殭屍能幹什麼呢?
巧兒也犯了難。
起先巧兒是打算讓它去當跑堂,掌櫃的對它的長相還算滿意——雖然眼珠兒瞅著有些駭人,但是長相還是端正。原本都定下了,可惜一聽它不懂「本地」語言時,對方立刻打了退堂鼓。
一個夥計聽不懂客人說什麼怎麼行呢?
於是跑堂這份活計便算是泡湯了。
它一路跟著巧兒,還十分不明白——為什麼又走了呢?
巧兒也有些躊躕,確實語言障礙是個問題,而且它脾氣……貌似也不怎麼好……
所以她再試著跟它提起自己出去找活幹的事,畢竟她也算有些力氣,能找的活計還是挺多的。
它卻生了氣,再不回她。
一人一屍往前走,漸漸地傳來水聲,前方竟然是一處碼頭。來往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卸船上的各種貨物。
巧兒一看,這好像成!
她找了工頭商量,那工頭一見他的個頭、身板,也十分滿意,但他何等奸詐,一聽說它聽不懂本地話,立時便往死了壓價,一晚就給十文錢。
巧兒左右想了一下,也就答應下來。其實她也並不認為綠瞳殭屍能掙什麼錢,只是希望讓它感受一下,老是被人拒絕的滋味,不好受。
綠瞳殭屍卻是非常高興的模樣,當時便打算上工了,巧兒很是擔心,自然也就在旁邊沒有回去。
裝船卸貨這些都是體力活,聽不懂話沒關係,看別人搬到哪裡,你照著做就行。
綠瞳殭屍模仿能力本來就強,這個難不到它。上工時是搬運私鹽,一袋鹽差不多兩百斤。有人專門負責將鹽放到搬運工背上,然後運到離此一里地的倉庫暫存。
它也學著其它工人一樣往船口搭的橋板上一站,人將鹽往它肩上放了一袋,它試了試,仰頭看人家。最後人家不耐煩了:「走啊!」
它等了半天,終於腳一勾,又勾了一袋在肩上,好傢伙,這一下子就四百來斤。裝卸工不敢吱聲了,誰知它左右一試,又勾了一袋扔肩上,就這樣它還不滿意,但是背只有那麼大。
它遂轉身,跟著前面的工人將鹽運到倉庫。
工頭一看,可高興壞了——這下撿到寶了,以一抵三呢!
可他心本黑,錢可沒打算加半個子兒。
綠瞳殭屍去了倉庫一次就認識路了,然後它就不耐人類的這種行走速度了,這在它看來哪裡是走啊,簡直就是挪動。
所以這一次,它扛著三袋鹽,火把之下,昏暗的碼頭,眾人只見一溜輕煙——它不見了,然後一溜煙——它回來了,鹽不見了。
一船三萬石鹽,計劃要搬到後半夜,結果只用了半個時辰。甫一運完,工頭就吐血了。
他過去將綠瞳殭屍仔細地打量了個遍,然後問巧兒:「他、他、他……」
巧兒一向很少說謊,所以她只有紅著臉編:「它……它從小就力大無窮,呃,那個,跑得很快、很快……」
工頭萬分無力:「以後每晚你都來這裡,到我這來做活。我不會虧待你的。」說完他又想起它聽不懂,遂又用下巴點點巧兒:「每晚戌時開始。」
巧兒勉強應下,領了錢就拖著綠瞳殭屍回客棧,她不得不考慮幾個問題——搬運這行很辛苦、時間又長,晚上它就沒時間吐納月光、吸取靈氣了。而且搬運的工錢也是很低的,如此二人就不可以再住在客棧了。
她將這想法連比帶劃地寫給綠瞳殭屍,這個綠瞳殭屍卻是明白——得壘個窩,就跟每個殭屍都要有個墳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