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黛站在幼兒園大班的教室講台上,急得滿頭大汗:「糟了,糟了!我今天是要教這群小傢伙什麼歌來著?」
面前三十雙小小的眼睛看著她,她卻忘了早準備好的那首兒歌。
唐黛是被急醒的,醒來時牢裡依舊昏暗,壁間的油燈如豆,這裡彷彿沒有白天黑夜,所有人都很安靜,時不時有鐵鐐的聲響,那是一些有點身手的重犯,被拷著重枷以防逃獄。
唐黛到現在依然希望自己的穿越只是一場悲催得不能再悲催的惡夢。安靜到滴水可聞的環境,她的思路突然變得非常清晰,她想了很多人,二十一世紀的親人,朋友,自己上班時每天都要乘坐的公交車,車站天天賣報紙的阿姨,五毛錢一份的都市報……大滎王朝和裕王爺的初識,萬象書局的書友,公開亭那些天天等著她更新的讀者。
她甚至想到了夢蝶的莊公,然後這廝又開始覺得出去以後一定要親自請教一下,到底是我穿越到了大滎王朝,還是大滎王朝穿越到我的世界?
嗯,就算是被賞白眼也一定要親自問一下。唐黛下定決心。
她腦袋裡糨糊般亂成一團,不多時便聽到外監的門打開,有人逕自向她這邊走過來,看來是要再度提審。
這次依然不是在公堂,主審的貴族AB兩位卻是穿了官服,二人俱威嚴非常:「唐黛,上次你所言,曾私下裡以一萬五千兩白銀賄賂裕王,獲得儒士考核試卷,確定屬實麼?」
唐黛吃不準二人還有什麼花招,她答得很肯定:「句句屬實!」
「大膽唐黛!」座上人一拍桌子,將唐黛嚇了一大跳:「誣告皇親重臣,你可知該當何罪?!」
唐黛暗付這時候多說多錯,她索性只磕頭不說話。果然AB二位又開口:「依照大滎律例,誣告皇親貴戚,應誅連九族。」
唐黛心中暗笑,她一個人清潔溜溜地穿越過來,你大滎王朝再狠,還能去二十一世紀誅我九族?
心下作此想,臉上卻不敢露半分,她垂了頭不讓二人看見她表情。
上面的人口氣放緩:「當然了,或許你不怕死。但是壽王沈裕十九歲開始執掌刑部,那可是大滎有名的刑訊好手,就是鐵人在他手下過一遍也得開口。或真有那時候……哼,恐怕你就得求著人讓你死了。」
唐黛不吱聲,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穿來的麼,在晉江寫了那麼久的文,古代的刑罰文獻,她也並不是一無所知。而且現在就算是心中再怕,特麼地那有用麼?
「唐黛不懂,請二位大人明示。」她堅持少說多問。
AB二人慢慢也就開門見山了:「但是如果你協助我們扳倒了裕王,他自身難保,你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相反的,有我們……」B向A望了望:「有潘太師在此,自然能保得你平安無事。等事情一了,我們甚至可以給你一個大滎百姓戶籍。」
唐黛心中暗罵,但她好歹做了兩年乞丐麼,臉上卻是一臉喜色:「真的?二位大人真的可以保唐黛一條活路?若真是如此,唐黛全聽二位大人吩咐。」
AB二人都很滿意:「很好。」A向旁邊的執事施了個眼色,執事遞了一張供狀過來。B冷聲威脅:「那麼你在上面畫個押吧,記住,想要活命,就得按潘太師的話去做。」
唐黛一目十行地看著狀紙,一看她就火冒三丈了,果然這些古人,來來去去誣陷人也沒個新花樣。除了謀逆還是謀逆。
狀紙上書裕王結黨營私,以萬象書局為晃子,糾集文人,四處散播謠言,欲行造反之實。唐黛心中罵娘,這罪名要真定下來,你們特麼的還能保老子不死?真當老子傻冒啊!
但是事已至此,反正摁不摁都是一個死,她拇指沾了印泥,在狀紙尾端往上摁了一個手印,手印位置往上了,被毛筆小楷給遮了去,執事虎著臉:「往下!」
唐黛重又往右下角摁了一個,執事看過,方向AB兩隻點了點頭。這次他們還算有點良心:「把人帶下去,好酒好菜招呼著。」
唐黛重被帶回牢裡,她的早餐果然很豐盛,有菜有肉,還有一隻燒雞,竟然還有一小壺酒。唐黛很久沒有這麼腐敗過了——穿越過來的日子,她過得並不寬裕。
但是有福不忘朋友嘛,她扯了一條雞腿遞給何馨,何馨接過去,良久才開口:「不會吃斷頭飯了吧?」
唐黛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她其實是不大喝白酒的,以前在二十一世紀都是喝啤酒,不過來這兒也顧不得了。這牢中潮濕,有點酒總是好的。她自己喝了幾口,又倒滿遞給何馨:「如果這頓是斷頭飯,你會不會捨不得我?」
何馨不正面回答:「斷頭飯也不會有這麼豐富。」
唐黛便笑了:「也差不多了吧。MD,人穿越是步步驚心,老子這趟穿越可算是步步揪心了!」
說得何馨也笑了起來。
唐黛是在第四天被正式提審的,這次的地兒可就是在公堂了。主審官唐黛並不認得,她只知道大滎的官服朱色和紫色表示官階較高,但具體是什麼品階,可就弄不清楚了。
她卻不知道這次案子因事關重大,這可是大滎王朝正式規格的三司會審了。主審乃御史大夫、大理寺,本來刑部尚書也是需要參加的,但事關裕王爺,他現今成了「被告」,自是不能主審的。
唐黛在堂外跪好,等著主審官宣,半晌她看見了很多同伴,但是這次見面實在是不怎麼美好。寒鋒被打了個滿面血,瑞慈和含珠也沒好哪去,蓬頭垢面,十指盡血。最慘的就數魏青山了,整一個沒了人形。唐黛心中暗驚,比起來她算是完好無缺的了,所以瑞慈還很好奇:「他們……沒有對你用刑嗎?」
唐黛待答,衙役喝了一聲:「禁聲!」
二人都不敢再交談。
最後一人被拖到唐黛旁邊跪下,唐黛一看,乖乖這只更慘,頂著一顆豬頭,整一隻血染的。她還很八卦地低頭看了一眼,終於衙役忙著升堂喊威武去了,唐黛忍不住低聲:「乖乖~~~你誰啊被打成這樣?」
那人一聽她聲音就哭了:「嗚——唐黛姐,我是狐狼——嗚——」
唐黛:「……」
唐黛是在最後被拖進公堂的,這大堂很是氣派,上面一匾,匾書「執法如山」四個大字,唐黛覺得用詞還是滿現代的,比明鏡高懸什麼的好多了。>_<
她是在堂中看見裕王爺的,今天他沒有著王爺的禮袍,白色的長袍滾著金邊,腰間紫玉綬帶,玉冠束髮,明明是「被告」,他卻依舊懶洋洋地坐在堂下,微瞇了狹長的狐狸眼。彷彿他身處的不是公堂,而是一塊注滿陽光的草坪。
唐黛被衙役壓跪在堂前,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對上他投過來的目光,她覺得心下定了不少。
「堂下案犯,報上姓名!」
驚堂木一拍,唐黛被嚇得渾身一震,她索性一股腦全說了:「回稟大人,小民唐黛,穿越人士,於兩年前來到大滎王朝,頭一年行乞,其後一直以寫書為生,供職於萬象書局。」
堂上主審官一看這娃老實,便索性也直來直去了:「本官這裡有你親筆畫押的狀紙一張,狀告當朝壽王收受賄賂,私洩考題,還有……還有結黨營私、心懷不軌,可有此事啊?」
堂上,裕王手上的折扇又換了一把,他若無其事地翻轉把玩。唐黛輕咳:「咳,回稟大人,小民是於前些日子被人莫名其妙地從住所捉來,一直在牢裡關到現在。不知道什麼收受賄賂、結黨營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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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有人急了:「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堂上御史驚堂木一拍:「堂上不得喧嘩。唐黛,本御史再問你一遍,這狀紙,是否乃你親手簽押?」
有人遞了狀紙過來,唐黛只瞄了一眼,她一臉迷惑:「這簽字和指印……都是小民的不錯,不過奇了怪了,潘太師給小民簽的時候是一紙白紙,這些字……是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呢?」
「大膽!」堂上有人再出聲,唐黛光聽聲音已經知道是那只貴族B:「來人呀,先將這前言不搭後語的瘋婦拖下去,杖責二十!」
唐黛淚奔——杖責、還有二十,你們跟我的屁股到底是多麼地有緣吶……
「大人——大人,小民有證據證明小民所言句句屬實。」唐黛呼喊,果然還是那只御史比較好心:「哦?講完再打。」
「回大人,第一,狀紙上寫明小人曾賄賂給壽王一萬五千兩銀子,可是大人,唐黛穿來大滎王朝不過兩年,兩年連要飯帶寫書,總共收益不過百兩。就算王爺肯收,小民哪來一萬五千兩銀子賄賂啊?」
堂上眾人無言,唐黛也不看裕王,逕自把話說完:「二則,小人記得當時有人給了小人一張白紙,讓小人在紙上畫押,當時小人也問過是何事,但是來人告訴小民……如果多嘴,就會跟牢裡其它女囚一樣……唔,那小民就只好摁了。以至於有一張紙上一個手印的位置不對,來人還讓小民重新摁了。老爺您可以找找,小民絕不敢有半句虛言吶!!」
「豈有此理,你分明是信口雌黃!來人吶,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貴族B已經起身,唐黛暗淚——這次糟了,嗚嗚嗚,我的屁股……
而堂下一個人站了起來,他的聲音很清朗,整個大堂清晰可聞:「簡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啊。這就是您說的有人密告本王結黨營私,意圖謀逆?」他開了手中折扇,扇面乃唐伯虎親筆所畫《山路松聲圖》,不過是簡筆畫。= =
「如此看來,也不用審了。簡大人您就直接派人來拿了本王前去見皇兄吧。反正這樣審下去,二十大板不招,三十大板,三十大板不招,四十大板。板子不招,上夾棍,夾棍不招還可以貼加官,反正她早晚是能招的。」他修長的指尖緩緩描過扇面,聲音不溫不火,卻把貴族B給嚇了個面色如茄:「壽王息怒,本官絕無此意。」
他恨恨地看了唐黛一眼,終於不甘地坐了下來。
裕王冷哼:「既然簡大人不是這個意思,本王倒是也希望這案子繼續審下去。哼,本王也想知道到底是誰竟然敢誣陷本王!」
貴族B色再變,終於他出言:「看來這不過只是一場誤會,李大人,我看可以結案了。」
堂下某人冷眼相看:「簡大人繼續審吧,本王有的是時間。剛是說要用刑對嗎?用吧用吧,板子不夠,還是直接炮烙吧。」
唐黛大憤,幸得那位簡大人並無此雅興:「不不不,此案已經真相大白了。我看……李大人,我們結案吧,結案吧。」
唐黛的屁股便得救了。>_<
然後她的新書題材也出來了——《淪陷女囚的六個日夜》。寒鋒對此書的評價——光聽名字,就知道一本傳世大作就要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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