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樓

清晨,天氣陰鬱,薄霧繚繞,整座王府被輕煙籠罩。如陌靜坐梳妝台前,凝目望向鏡中略帶哀愁的絕色容顏。不禁苦笑,南宮曄終究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辰王,他強大的自尊容不得他人的半點抗拒。所以,自她推開他之後,他已三日不曾來看她。以為將她冷落在一旁,她便會後悔,痛哭流涕地請求他的原諒,並發誓從此唯他命是從?呵…南宮曄,他真是太不瞭解她了!那可以是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但永遠不會是她——如陌。

對鏡蒼然一笑,起身開門走了出去。對水月淡淡道:「我要出府,你想跟便跟著吧。」說罷不等水月反應已徑直離去。

水月連忙跟上。門口的侍衛也未加阻攔,二人順利地出了王府。

水月開口問道:「小姐,您想去哪裡?」

如陌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隨意道:「只是想出來逛逛,並未想好要去何處。怎麼,你有好去處?」

水月想了想,道:「奴婢聽說西街有家新開的首飾坊,他們的首飾都是從別國進的貨,跟我們封國的不大一樣。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如陌隨口道:「就依你!」

西街,還需要過兩條街才能到。

不一會兒,兩人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水月道:「小姐,去西街走這條街比較近,從這裡穿過去就到了。可是這條街是花街,雖然現在還早,也沒什麼人,但是……小姐,您看……」水月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她,尋求她的主意。

如陌想也未想,便淡然道:「花街怎麼了,不妨事,就走這兒。」說著徑直走了過去。

這條街名為花柳巷,尋花問柳銷魂地。在京都城幾乎家喻戶曉,而此刻,正是花柳巷一日之中最清淨的時候,看起來與其它街道並無不同。

走了不到百米,便聽「錚」的一聲,一陣悅耳的琴音傳來,宛轉悠揚,如行雲流水般清新流暢。如陌微微一愣,頓了頓,隨即尋著琴音而去。沒走幾步,便停在了倚春樓門前,未作猶豫,推門而入。

精緻豪華的大堂中,一個三十來歲相貌不俗的女人見到她愣了一愣,隨即連忙迎了上來,聲音嬌媚道:「喲!這位小姐,來得可真早啊,我這還沒開門呢!不過也不打緊,既然來了,徐媽媽我也不能有生意不做是吧?」說罷回頭對後面的丫鬟道:「你們快去,把他們幾個都叫來,讓這位小姐好好的挑選挑選……」

聽說過這條街有家妓院以男妓聞名,想不到她這隨意一進,便是了。如陌暗自冷笑,面無表情的打斷道:「不必麻煩。徐媽媽,我是聞琴聲而來,可否帶我去見一見撫琴之人?」

徐媽媽一愣,對著她打量了幾眼,再朝她身後望了望,點頭道:「請隨我來。」說完便引著她往後院行去。

林木蓊鬱,蒼翠欲滴,小橋曲水,楊柳輕垂。將前堂的精緻奢華襯托的庸俗無比,想不到這種地方竟也會有如此雅致的景色。

精美長廊的兩旁花壇緊促,一股股香氣入鼻,令她不禁皺眉。長廊的盡頭,身著玄色外衣的男子,一頭黑髮用赤色緞帶束起,陰柔俊美的臉龐一側有一道深褐色疤痕,卻並不顯得猙獰,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邪美。他停下撫琴的動作,抬眼望她,卻不做聲,彷彿在等如陌先開口。

如幽潭一般的黑眸似要將她吸附進去,如陌目光落到他面前的琴弦上,淡淡道:「『息鳴』不愧為當世名琴,雖不如『正吟』蒼松古樸,卻也是鏗鏘有力,非一般琴可比。世人皆以為此琴已毀,不想竟完好無缺。今日一現,江湖必再起紛爭。」

話音未落,那男子擊掌起身,目含探究,微微勾唇一笑道:「『琴仙如陌』,果然名不虛傳!比起你落花中妖嬈的舞姿,在下更欣賞你這聞音辨琴之功力,實令在下自愧不如。至於『息鳴』,只要你不說,又有誰會知呢?」

如陌聽他說起落花之舞,想起那日若有若無的凌厲目光,心中一動,淡笑道:「如陌不記得起舞那日,閣下在千色園。莫不是閣下化做了我千色園的侍女,所以如陌未認出來?」

男子聽了也不惱,反笑道:「你可真是個妙人兒,史青為你送了性命,也算是值了。只是可惜,他至死也沒見著你的芳容。真替他遺憾!」他口中說著遺憾,眼中卻是冰冷的嘲諷之意以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篤定。

如陌冷了眼,沉聲道:「是閣下唆使史青去千色園鬧事?你目的何在?」像史青那樣的紈褲子弟,若無人挑唆,又怎會為一個連面容都沒見到的女子癡迷。

男子對她的質問,似毫不在意,道:「那是在下為如陌小姐精心準備的第一份大禮,如何,那齣戲可為你解了悶兒了?」

如陌冷笑道:「閣下好大的手筆,這齣戲,朝廷大員開場,辰王壓軸,只怕是如陌也是身在戲中。」

男子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冶艷入骨,往前踱了幾步,方道:「人生本就一齣戲,如陌小姐身在戲中也不為奇。請這邊坐。」說罷自顧自得往院落一角的石桌行去。

如陌冷冷地望著他邁著無比優雅的步伐,暗道:這男子看似謙和有禮,實則邪氣入骨。他的邪與南宮傲不同,南宮傲的邪魅,只是一種表象,而眼前男子的邪惡之感,卻是由心而發。此種人,通常行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且百無禁忌。

如陌不動聲色地落了座,隨意的掃了一眼園子,除了正端茶過來的侍女再無他人,徐媽媽早已退了出去,水月也不見蹤影。

侍女將倒好的茶水放到了她的面前,又退了出去。

碧綠清澈,清香撲鼻。觀茶色,聞茶香,已知茶滋味。

如陌聞而未飲,忽然一陣風吹過,長廊旁花壇的香氣隨風而來,入鼻間,隱隱約約,一絲異香醉人心脾……

如陌不禁心中一沉,面色劇冷,長袖一揮,只聽「砰」的一聲響,連杯帶壺擦過男子的耳際迅疾地往對面的院牆上撞去,再望向男子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厲無比。

她,還是大意了,竟沒想到…

《夜妖嬈》